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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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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季可薔]戀花憐蝶【千櫻戀1】[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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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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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9 02:55:4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天神殿。

  宏偉的石柱高高聳立,象征直達天聽:十二根石柱環繞正殿,象征天上十二星宿。殿裡細致的石雕,訴說著千櫻的開國傳奇--據說當時天上大神命鳳凰浴火,助雲烈推翻暴政,那一役犧牲慘烈,屍橫遍野,但一個安居樂業的新國家於是建立。

  為了感謝大神相助,經過二十年休養生息後,雲烈下令建造天神殿。

  黎民百姓爭相貢獻一己之力,十年後,巍峨的天神殿於王宮東側落成。

  當時,水氏一族的族長自請為天神殿祭司,此後這職位便代代相傳,由族中最具靈力的成員擔任。

  至今為止,恰好是第十九代。

  傳說第一代祭司水月在臨死前曾預言,她的靈魂將在六百年後轉生,那孩子和她一樣,將會在「水月之夜」誕生。

  所謂水月之夜,乃同一個月的第二個月圓夜,此為時序運轉,不可多得的奇景。因此在水月夜裡誕生的孩子,將得月神守護,具有至高無上的靈力。

  果然,在六百年後一個水月之夜,一名女嬰誕生了,同樣被命名為「水月」。

  她在十六歲那年,正式接掌天神殿祭司之職,同時受封為「護國巫女」。

  這幾日,風寒刺骨,天上烏雲厚重,空氣中隱隱流動一股濕意。

  水月抬起頭,仰望蒼茫天色。

  要降雪了。今冬的初雪很快就會降下,是該准備雪祭的時候了。

  她轉向一旁侍立的使喚巫女,「傳令下去,准備雪祭。」

  「是。」使喚巫女領命退下。

  「這麼說來,今年初雪就快要降臨了?」清朗的聲嗓在她身後揚起。

  她慢慢旋過身,頷首為禮,「不知攝政王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冷澈的聲嗓聽不出高低起伏,語調仍足一貫平淡。

  「是我來得突然,不怪妳。」風勁望著她毫無表情的容顏,似笑非笑。

  「攝政王特地前來,不知有何指教?」

  「沒什麼,只是來看看妳。」

  水月默然不語。

  「怎麼這種表情?我不能來看妳嗎?」風勁笑問,伸手勾起她下頷,細瞧她比一般人還要蒼白幾分的雪顏。

  她由著他看,神情倨傲冰冷。

  「還是這麼冷淡啊,水月。」他傾向她,俊唇在她頰畔吐著邪佞的氣息。「我難得來看妳,就不能給我點面子,對我笑一笑嗎?」

  「我是巫女,不是供攝政王取樂的弄臣。」

  「偶爾笑一笑,應該無損妳這位護國巫女的威嚴吧?」

  「我高興時,自然會笑。」

  「這麼說,妳現在並不高興??」風勁瞇起眼,更加逼近她,兩人的唇距離近得隻余曖昧的呼息。

  水月閉上眸,「請攝政王放開我。」

  「妳真的想要我放開嗎?」他啞聲問,不掩挑逗意味。

  「不錯。」

  他笑了,輕輕放開她。

  她這才揚起眼,眸光清澈,「現在,你可以說明你的來意了。」

  他聳聳肩,「我隻是想來問問,妳究竟打算什麼時候跟火影攤牌?」

  她聞言一震。

  他玩味著她忽顯倉皇的神色。「妳就這麼怕他嗎?」

  「我……沒有。」她倔強地咬唇,「我會在雪祭時宣布那件事。」

  「很好。」風勁滿意地頷首。

  水月瞪他,那灼烈的眼神,幾乎是充滿恨意的。

  「不要恨我。」他抬起手,輕輕撫摸她冰涼的臉頰,「我也是逼不得已。」他喃喃道,嘴角仍噙著抹陰邪的笑。

  她甩開他的手。

  他並不生氣,袍袖瀟灑一拂。「對了,妳知道雲霓回宮的事吧?」

  「我聽說了。」她點頭,「她平安無事?」

  「毫發未傷。」他淡道,面無表情。

  她靜靜望他,沒發表評論。

  「不過我覺得有些奇怪。」風勁忽道。

  「哪裡奇怪?」

  「她有些反應不像平常的她。」他沉吟。

  「是不是因為遇刺,驚嚇過度?」

  「我本來也這麼想,不過--」他微斂眼皮,陷入深思。

  水月也不打擾他,她轉過身,迎向一個前來通報的小巫女。

  「啟稟祭司大人,有位紫蝶姑娘前來求見。」

  「紫蝶?」水月驚喜。「她怎麼來了?」

  等不及宣見,她移動蓮步,就要往殿外走。

  「等等!」風勁喚住她。

  她凝定身子。

  「妳有客人?」

  「是。」

  「一位姓紫的姑娘?」他追問。

  關他何事?水月顰眉。「不錯。」

  「她不會正好是個大夫吧?」

  她愕然回首,「你怎麼知道?」

  「瞧妳這麼心急地想見她,妳跟她交情肯定很好吧?」他不答反問。

  「是又怎樣?」

  「沒怎樣。」風勁淡淡微笑,湛眸中的輝芒看來詭譎無比。「隻是想請妳幫我確認一件事……」



  「妳覺得那個女大夫跟我們公子到底是何關系?」

  「花霧宮」裡,一名宮女壓低了嗓音問。她手上端著個托盤,托盤上放置幾碟精致小點,正是要送給花信的點心。

  「什麼關系?」另一個捧著溫熱清茶的宮女,不解地揚眉,「不就是救他一命的恩人嗎?」

  「可我總覺得他們的關系不僅止於此。」

  「怎麼?」

  「公子好像很疼她的樣子,前幾天他命繡娘替她縫制新衣,還特地交代非用櫻染的布料不可。」

  「櫻染布?那一匹可要價不菲呢。」

  「他還要繡娘做九重單衣,外袍的衣袖樣式指定要『蝶袖』。」

  「這是等同貴族仕女的禮遇啊!」捧茶宮女驚嘆。

  根據千櫻禮俗,貴族仕女在參加大典時須著九重單衣,衣袖也不能是一般流線直墜的水袖,而是平舉展袖時下襬及於腰部的蝶袖才行。

  「公子為她訂做九重單衣,莫非打算攜同她參加雪祭?」聽聞這令人震驚的消息,捧茶宮女索性停下腳步,細問同伴。

  「我是這麼想。」

  「怎麼可能?」

  「所以我說啦,公子對她可是另眼相待呢。」

  「妳的意思是公子喜歡上她了?」

  「嗯哼。」

  「這怎麼可能?那麼一個丑姑娘!」

  「對啊,我也覺得她配不上公子。我是聽說她醫術很厲害啦,不過我們公子不論人品、學養、相貌,全是上上之選,他喜歡的對象也得才貌兼備才是。」

  「我瞧是那個紫姑娘纏著我們公子不放吧?仗著她是公子救命恩人的身分予取求。」

  「救命恩人又如何?馬不知臉長!哼!」

  「也不想想自己長什麼德行--」

  「夠了!」一道斥喝聲在兩個宮女身後揚起。

  兩人一愣,同時回首,映入眼瞳的是一道全身素黑的麗影,容顏雪白,眼神凌銳逼人。

  是護國巫女!而她身旁,站的正是那位總是一襲紫衫的女大夫。

  兩人著慌,趕忙肅立,恭敬喚道:「祭司大人!」

  「妳們剛剛說什麼?」水月厲聲問,「誰馬不知臉長?誰仗著自己救命恩人的身分纏著妳家公子?」

  「我、我們沒說什麼。」見她臉色鐵青,兩個宮女更慌了,臉色刷白,「小的、小的胡說八道,請祭司大人跟紫姑娘別介意。」

  「叫妳們總管來!」水月命令。

  「嗄?」

  「妳們是花霧宮的宮女吧?總管是誰?要他來見我!」

  要叫總管來?莫非護國巫女打算治她們的罪?兩人相覷一眼,同時跪倒在地,

  「小的知錯了!請祭司大人恕罪。我們……我們足無心的……」眼見水月依舊面如凝霜,毫不動搖,一向機靈的捧茶宮女轉向一旁的紫蝶,拉著她裙腳哀求道:「紫姑娘,是我們不對,我們太多嘴,在這裡跟妳賠罪了,求妳大人大量,別跟我們計較好嗎?」

  「妳們居然還有臉求她原諒?」水月冷斥,「起來!跟我去見妳們總管。」

  「算了,水月。」紫蝶勸阻她,「別為難她們。」

  「紫蝶--」

  「沒事的,她們也隻是隨口說說而已,我相信她們沒惡意的。」紫蝶拍拍水月的臂膀安撫她。

  「妳--」水月不可思議地瞪她,半晌,嘆了一口氣,「妳啊,就是脾氣大好了,才老是讓人欺負!」

  「隻是說幾句話而已,哪裡欺負到我了?」紫蝶微笑,朝兩名宮女使了個眼色,「護國巫女原諒妳們了,還不快謝恩?」

  「是!謝謝祭司大人,謝謝紫姑娘!」倉皇謝恩後,兩人捧著托盤匆忙退下,就怕水月忽然反悔。

  水月瞪視她們的背影。

  「怎麼?還生氣啊?」a

  「怎能不生氣?」水月緊緊顰眉,向來沒有表情的雪顏難得顯現怒氣。

  都是為了她呵!

  紫蝶感動地挽著水月的臂膀,螓首撒嬌地靠在她肩頭上,「好啦,別生氣了,那些無聊話聽聽就算了,何必認真呢?」

  「妳真的不在乎?」

  她搖頭。

  「可是她們如此羞辱妳!」水月氣憤難平。

  「我習慣了。」紫蝶幽幽道,「這並不是我第一次聽人這麼說。我本來就長得丑,也難怪她們會那麼說。」

  「妳--」水月旋身扳正她肩頭,直視她容顏。

  她櫻粉的唇角,噙著淺淡的笑,那笑,既是認命,也是無奈。

  水月心一緊。「妳啊,就是太善良了,這種性格注定要受人欺負的。」她疼惜地輕撫紫蝶的頰,「沒想到連在花霧宮裡都要受那些宮女欺侮。」

  紫蝶靜靜微笑。

  「花信對妳好嗎?」水月低聲問。

  「很好啊。」

  「他知道了妳是--」

  「他不知道。」紫蝶截斷她,拾眸望天,唇畔的微笑滲入一絲酸澀。「我們說好只當朋友。」

  「只當朋友?那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我跟他……就這樣了。」

  不多不少,就是好朋友而已。她永遠不會成為他的情人,遑論他的妻。

  「紫蝶……」水月還想說些什麼,紫蝶卻忽然抬手指向天空。

  「看!是大雁呢。」

  水月順著她手指的方向一望,果然看見遠遠的有幾隻大雁展翅飛掠長空。

  「鴻雁於飛,哀鳴嗷嗷。」紫蝶低喃,「都快下雪了,牠們怎麼現在才往南飛呢?不怕冷嗎?」

  「紫蝶。」水月低喚一聲,忽地感到心酸。

  這濃雲遮蔽的天,這趕不及過冬的雁,和隻能學著將滿腔愛意藏在心底的她……

  水月忽然握住好友的手,胸臆間充塞著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

  倒是紫蝶輕輕一嘆,「妳的手好冰啊,水月。」

  「我的手向來是這樣的。」

  「老是這麼冷,不知何時才有人能讓妳溫暖起來?」紫蝶笑言,螓首微偏,靈動的眼珠看來俏皮可愛。

  水月微微牽唇,笑痕雖淺,可確實是個微笑。

  「走吧,妳不是說要帶我看看住的地方嗎?」

  「是啊。」紫蝶一拍手,「我住的地方可好了,叫『楓葉居』,清幽僻靜,後頭有一片楓樹林,霜染楓紅,可漂亮了……」

  柔柔嗓音慢慢遠去,兩人漸行漸遠。

  幾株梅樹後,緩緩步出一個挺拔的男人身影。

  他看著兩人離去的方向,神情若有所思。

  「那個黑衣姑娘就是水月吧?」另一個姑娘走出來,揚起一張清麗秀顏,好奇地問他。

  他點點頭。

  「你不是說過,她為人很冷淡,除了風勁,對誰都不理不睬嗎?」

  「嗯。」

  「那她怎麼跟紫姑娘那麼親昵?她們兩個看來交情似乎很好。」

  「我也很納悶。」

  「她剛剛好像叫紫姑娘『紫蝶』--這是我第一次聽說她的閨名呢。」

  「我也是第一次聽說。」

  「你的表情怪怪的。」美姑娘蹙眉望他,「還在為方才那兩個宮女說的話生氣嗎?

  他不語,漫漫沉思,心神飄遠

  「別氣了,人家紫姑娘都不介意了,你又何必一副想殺人的模樣?」

  「……」

  她輕輕一跺腳,「花信!你到底有沒聽見我說話啊?」

  「嗄?」他眨眨眼,望向她,彷佛這才回神,「妳說什麼?」

  她啞然。這是第一次,他跟她相處的時候如此不專心,明明是和她在一起,心思卻記掛著另一個女人。

  他面對著她,卻想著別的女人……

  她斂下眸,雙手悄悄交握,纖纖十指緊扣。



  楓葉居。

  天色漸漸暗了,濃雲霸氣地佔據了整片天空,重得像隨時要壓落地面。

  這幾日天色總是這樣,陰沉沉的,教人心情也跟著晦澀下明。

  紫蝶嘆息,拿著書卷,信步走到屋外。屋外有一方池塘,碧水清波上矗立著一座別致的木造涼亭。自從搬到這裡後,她總在亭裡讀書寫字,偶爾興致來了,也會彈彈七弦琴。

  她步進涼亭,剛坐下不久,兩名宮女立刻端來茶湯點心。

  「紫姑娘,請用茶。」其中一位畢恭畢敬地奉茶。

  「啊,謝謝。」紫蝶接過茶,有些訝異地挑眉。

  這兩個宮女正是昨日說她閑話的那兩位,不知怎地,昨兒個傍晚,她倆被花霧宮的總管遣到這兒來,說是專門服侍她。

  比起楓葉居其它宮女,她們勤快多了,態度也乖順許多,還會時時注意她的需求,毋需她開口,便主動照料。

  坦白說,對於這兩人過於殷勤的態度,紫蝶還真有些不習慣,心裡暗暗揣測,該不會是水月後來還是沉不住氣,跟總管說了些什麼吧?

  「這茶葉是羽竹國特使呈貢進宮的,是羽竹第一名茶;至於這櫻花餅,是咱們御膳房的拿手絕活,吃過的人都贊不絕口,請紫姑娘嘗嘗。」宮女殷勤道。

  拿進貢的茶葉和御膳點心給她品嘗,不會太僭越嗎?

  紫蝶揚眉,「這樣不太好吧?我只不過是個平民,吃這些似乎有些不妥。」

  「是公子吩咐的,他說紫姑娘的吃穿用度,一切都要最好的。」

  原來是花信吩咐的啊。

  紫蝶微微一笑。連這些小地方他都注意到了,他待她也算不錯了。

  「紫姑娘還有什麼要吩咐的?」宮女問。

  「沒有了,妳們去忙妳們的吧。」

  「是。」宮女彎腰行禮,剛轉身欲步出涼亭,迎面卻望見一張凜然俊容。

  兩人面色一變,急忙躬身,「公子!」聲嗓還略略發顫。

  花信冷覷她們一眼,神色淡漠。

  紫蝶訝異地看著他倨傲嚴酷的姿態。他平常不會這樣對待底下的人啊。

  他一向溫煦和藹,很受宮內這些侍女僕從的歡迎,不是嗎?

  「妳們在這兒做什麼?」他口氣冷淡。

  「我們……只是送茶點來給紫姑娘。」宮女惶惶不安地回應。

  「是嗎?」他冷冷挑眉。

  兩名宮女僵著身子,屏住呼吸,不敢妄動。

  「下去吧。」他總算袍袖一拂。

  兩人如蒙大赦,倉皇退去。

  「你怎麼了?怎麼這般凶神惡煞的模樣?」紫蝶起身,蹙眉凝睇他,「你知不知道你嚇著她們了?」

  「妳沒事吧?」他沒有回答,反倒關切地問她。

  「我?」她一愣,「我沒事啊。」

  「這些下人誰敢對妳不敬,妳盡管跟我說,別憋在心裡。」

  「嗄?」紫蝶恍然,忽地明白了。「你該不會是聽說了昨天的事吧?其實出沒什麼,我想她們不是有意--」

  「不用幫她們辯解!」他不耐地揮手制止她,「她們是罪有應得。」

  「哦。」她吶吶地住口。

  他深深望她,良久,才溫聲道:「我希望妳過得好,紫蝶,我不許任何人欺負妳。」

  「呃,謝謝你。」紫蝶臉頰一燙,這般柔情款款的話語教她心神一陣激蕩。她直覺伸手捧住心悸的胸口,仰起頭,正想對他微笑時,腦海中忽然閃過一絲念頭,她身子一凜。

  「你……你剛剛叫我什麼?」她費盡力氣,好不容易才自喉間逼出話語。

  他默默看她,不語。

  「你、你說話啊!」她白著臉瞪他,氣息急促,「你怎會……你都知道了嗎?」

  他緩緩點頭,凝定她的眼神意味深長。

  她一震。

  「我知道妳是誰了。」花信黯然道,「昨天,我聽見水月這樣叫妳……原來妳就是爹替我許下的未婚妻--紫蝶。」

  紫蝶。這兩個宇從他口中吐出來,像有著千斤重,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眼前一眩,身子一晃,不意撞翻了桌上一盞清茶,瓷杯落地,碎成片片。

  「妳沒事吧?」他急忙展臂扶住她虛軟的身子。

  「我……沒事。」她強作鎮定,聲嗓卻無法不沙啞。

  「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他問她,語氣隱含責備。

  「我能……能怎麼說?」她澀澀苦笑,「你根本不記得我。而且你也表示得很明白,你並不想要這樁婚事。」

  「我什麼時候這樣說過了?」他急急否認。

  「你不必說,我懂。」她抬起頭,淒然望他,「我不是傻子,你以為我看不出你的真心嗎?」

  他啞然無語。

  「你不必因此愧疚,這沒什麼。」她柔聲道。

  「怎麼會沒什麼!妳是我的未婚妻啊!」他懊惱地低咆,臉色忽青忽白。

  「我們已經說好了,只當朋友。」

  「可是--」他瞪視她,不敢相信她能以如此淡然的態度看待此事。「妳一點都不怨嗎?紫蝶,就算我對妳無情,也該有責任--」

  「我不要你負責任!」她打斷他,原本平靜的面容霎時激動起來,「我不要一個因為責任感而娶我的男人,我要……我要……」

  她要一個真心愛她的夫君啊!可他不能給她,他沒法給她。

  她哀傷地瞧著他,心窩一陣陣發疼。

  風起了,楓葉片片飄落,一辦紅葉飛上她肩頭,無聲地停棲。

  花信震顫地看著她。這個女子,這溫柔又倔強的女子,是他的未婚妻,是他爹為他指婚的對象。

  爹告訴過他,他小時候很喜歡她,老愛追著她玩。可他卻沒什麼印象,隻隱約記得曾經有過那麼一個小女孩,她生得俏麗可愛,很討人喜歡。

  可究竟為什麼他會那麼喜歡那個小女孩,他已經忘了。

  這些年來,他似乎未曾思念過她,反倒是活潑俏麗的雲霓進佔了他心房。

  「……你記不記得,有一次我跌落池塘的事?」紫蝶忽然問他。

  他茫然搖頭。

  「那池塘大概就跟這個一般大吧。」她伸手指了指涼亭下的碧塘,「那天,你在池畔釣魚。」她低聲道,眼神淒迷,深陷在過往的回憶之中。

  他愣愣望著她。

  「我悄悄地從身後接近你,想推你下水,可沒想到,反而讓你給一把推下去。」蒼白的菱唇自嘲地一牽,「你那時候好焦急啊,趕忙下水把我給撈上來。我喝了幾口水,不停嗆咳,身子又冷得直發抖,你便一直緊緊抱著我,一面拍撫我,一面道歉。你說,小蝶兒,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你說,別怕,我會一直抱著妳,妳不會冷的,不會有事的……你真的好著急呢,比我這個差點溺死的人還要害怕……」

  回憶讓她臉上淒楚的線條柔和了,她唇角淺抿,幾乎像是微笑著。

  她怎能露出如此甜蜜的表情?花信胸口一悶,如遭重擊。

  她這種表情,就好像她想起的是多麼幸福的回憶!

  「紫蝶。」他喚她,語氣有些不確定。

  「你一定都忘了,對不對?」她忽然問他。

  他無語。

  「我知道你都忘了。」她幽幽道,「一直記得的隻有我一個。」

  他悄悄收握拳頭,「妳怎能……記得這麼清楚?」

  「有些事,隻要你常常去想,就會愈來愈清楚。」她苦澀低語,「其實我本來也不記得這些了,偏偏你十年前無意間救了我,喚醒了我的記憶。」

  因為愛上了他,所以關於他的一切便忽然在她心上活了過來,不論多久以前的細節,都是那麼栩栩如生。

  她的心,烙上了屬於他的記號,從此便不再受自己左右。

  她癡癡凝睇著他。

  「紫蝶!」他忽地展臂,緊緊擁住了她。「我該拿妳怎麼辦好呢?我對不起妳,真的對不起妳,我--」

  「別說了。」她柔柔制止他,「我都明白,別說了。」

  花信心一扯,不敢看她,只得撇過頭,看著池塘裡映出的纖秀倩影。

  風起楓葉零,水清見玉影。

  她其實真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姑娘啊!他對不起她,真的對不起她。

  他深吸口氣,正想說些什麼時,一串細碎跫音急奔而來,跟著,是一道驚慌失措的聲嗓--

  「不好了!公子,公主她……暈倒了!」

  花信悚然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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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9 02:56:0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一聽說雲霓暈厥,花信和紫蝶立刻趕往公主的居處「鳳凰宮」。

  進了寢殿,只見雲霓躺在紗帳裏,雙眸緊閉,臉色蒼白似雪。

  「怎麼回事?」花信問侍立床側的宮女。

  「小的……也不知道啊。方才攝政王來過,公主送走他後,忽然就暈厥了。」

  「傳了禦醫沒?」

  「禦醫跟醫女方才來過,公豐卻不肯讓他們看診,堅持要找花公子跟紫姑娘過來。」

  「這樣啊。」花信頷首,手一揮,「妳們退下吧。」

  「是。」

  宮女們都退下俊,紫蝶坐到床畔,拉起雲霓的手腕,細細診脈。

  「怎樣?」花信關切地問,「她還好吧?」

  「沒事。」紫蝶朝他安撫一笑,「脈象正常,只是身子略微出汗,大概一時緊張過度,又或者今日進食不正常,才會暈厥吧。」

  「是嗎?」花信蹙眉,俯下身子,「雲霓,妳還好吧?」

  「嗯。」雲霓點點頭,聲嗓聽來虛弱。

  「妳是不是沒好好用膳?嗯?」

  「不是的。」她搖頭,緩緩揚起眼睫。

  花信一震,那美麗的眼眸裏竟蓄著晶瑩淚水。

  他急了,趕忙握住她的手。

  紫蝶同樣嚇了一跳,起身讓位給他。

  「妳怎麼了?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剛剛……他來過。」

  「妳是說風勁嗎?我聽說了。」

  「他問我--」雲霓眨了眨含淚的眼,顫著唇,彷佛很不容易說出口。

  見她這楚楚可憐的模樣,花信心一緊,「妳慢慢說,他問了妳什麼?」

  「他問我……真的是雲霓嗎?還問我是不是假扮的?」

  「什麼?!他這樣問妳?」花信震驚,「那妳怎麼說?」

  「我當然是極力否認啊!我還問他為什麼開這種玩笑,是不是故意捉弄我?」

  「他信了妳嗎?」

  「我不知道。」雲霓搖頭,「他的眼神好復雜,我看不懂,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相信我。」

  花信沒說話,皺眉沉吟。

  「你說,是不是我哪裏做錯了?花信。」雲霓忽地起身,急切地問他,「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說錯了什麼話,讓他抓著了把柄?他是不是……是不是早就發現我不是真的公主了?我到底是哪裏露出了馬腳?」

  「別激動,雲霓,別緊張。」花信舒展眉宇,溫聲安撫她。「他還沒確定呢,只是懷疑而已。」

  「不!你沒看見他的眼神,好可怕!好陰森!」雲霓喘息道,「每次他用那樣的眼神看我,我都好慌好慌,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我真怕……真怕有一天他發現我是假冒的--」

  「妳當然不是假冒的!」花信打斷她,「妳就是公主,相信我。」

  「真、真的嗎?」相較於他的肯定,雲霓顯得不太確定,「可我……什麼都想不起來了……方才他走了以後,我拚命想,想得頭好痛,卻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我真的想不起來啊!」她痛苦地抱著頭。

  「別想了,雲霓。」花信擁住她,輕輕拍撫她顫抖的背脊。「現在想太多也沒用。妳剛受了刺激,還是多休息一會兒吧。」說著,他扶她躺下。「妳躺著,我讓人煮碗清心安神湯給妳喝,助妳安眠,好嗎?」

  「好。」

  「別哭了。」他展袖替她拭去頰畔淚痕,「瞧妳,哭得眼睛都紅了,妳以前不會這樣的啊。」他勸她,神態溫和。

  紫蝶在一旁默默看著,一股酸苦猝然襲上胸口。她別過頭,不想看這令她心痛的一幕。

  可花信偏偏還要喚她,「紫蝶,麻煩妳命人熬碗清心安神湯送來好嗎?」

  「哦,好。」她咬緊牙,深吸一口氣,強自逼回竄上眼眸的淚霧,然後側過頭,朝他送去一抹淺笑。「我馬上去。」

  「謝謝。」

  她點點頭,正欲離去,眼角卻瞥見躺在床上的雲霓唇角微揚,那弧度看來怪異而詭譎。

  她在……笑?

  紫蝶一愣,定晴細瞧,那笑痕卻如雲煙,轉瞬間消散無影。

  是錯覺嗎?她驚疑不定。



  勸慰雲霓睡下後,花信偕同紫蝶步出寢殿,兩人默默走過鳳凰宮美麗的花園,皆是無語。

  夜深了,宮女提著宮燈在前頭引路,燈火隨著步伐一陣陣晃動著,正如兩人不安穩的心。

  坐上馬車後,兩人回到花霧宮,花信送紫蝶回到楓葉居,卻躊躇不願離去。

  紫蝶嘆息,屏退閒雜人等後,邀花信在涼亭裏坐下。

  「你是不是有話跟我說?」她啞聲問。

  「妳呢?」他不答反問,「妳沒話跟我說?」凝定她的眼神深幽復雜。

  「你……要我說什麼?」

  「實話。」簡潔兩個字,蘊含深刻意味。

  她呼吸一緊。

  「是妳嗎?」他沉聲問。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她顫著嗓音,雙手悄悄扯著裙襬。

  他是不是在懷疑她?

  「是妳說出去的嗎?」他繼續問,不肯放過她。

  「什、什麼?你說什麼?」

  他深深望她,「妳跟水月交情很好,對吧?」

  她點頭。

  「妳們怎麼認識的?」

  「在西方大陸。」她低聲道,「那時候我在那兒學醫,她也過來研究草藥,有一回她上山採藥,不小心摔傷了,是我救了她。」

  「所以妳們就變成朋友了?」

  「嗯。」

  「妳知不知道,水月跟風勁走得很近?」

  「我……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嗎?」他步步進逼。

  「你到底想說什麼?」她忽地抬眸,氣苦地瞪他。

  「我想說什麼,妳心裏明白。」他淡道。

  「我不……我不明白。」

  他嘴角一撇,「妳那麼聰明,怎麼可能不懂?」

  他果然懷疑她!到現在,他還是不信任她。

  紫蝶閉了閉眸,心窩,在此刻被徹底掏空。

  「你以為是我洩的密,對嗎?」她幽幽問,「你以為水月來問我,我就什麼都跟她說了,對嗎?」

  「我不得不這麼想。」他漠然回應,「否則為什麼時機那麼巧?水月昨天來找妳,今天風勁就懷疑起雲霓。」

  「她找我,只是想看看我住的地方,順便邀我參加雪祭。」

  「只是這樣而已嗎?」

  「你還是不信任我。到現在,你還是不相信我會為你守住這個秘密。」她凝望他,表情沉淪。

  那樣的神情震動了花信,他驀地有些狼狽,「我只是……想問明白而已。」

  「你想問明白嗎?好,那我就告訴你。」紫蝶唇角一揚,微笑淡冷,「昨天,水月是試著向我打探公主的情況。」

  「她果真問過妳?」花信一驚,不覺拉高聲調。

  「不錯,她是問過我。」紫蝶坦承。

  「那妳怎麼說?」

  「我怎麼說,你不是早猜到了嗎?」她冷漠反問。

  他一窒。

  她定定望他,好片刻,唇畔的微笑從清冷慢慢轉成淒涼。

  「我什麼也沒說,花信,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沒洩漏你要我保守的秘密。」

  「妳……真的沒說?」

  她搖頭。

  他又誤會她了?他一怔,胸口漫開愧悔之意。

  她靜靜看著他,「你知道嗎?其實我覺得自己很對不起水月。」

  「嗄?」他一愣。

  「水月對我,比你對我好上千百倍,可是我卻欺騙了她。」她看著他,眼眸一點一點泛紅,「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我卻對她說了謊。」

  「紫蝶--」

  「為了守住對你的承諾,我欺騙我最好的朋友,我等於是……背叛了她,你懂嗎?」迷蒙的水霧,在她瞳底氤氳。

  他震顫不已。「對不起,紫蝶,我……真的很抱歉。」他踏步上前,懊惱地擁住她,「是我不好,不該懷疑妳。」

  她漠然推開他。「你總是向我道歉,一次又一次,你一直在向我道歉。」

  「我……」他惶然望著她,她蒼白而倦怠的神態震撼了他。

  為什麼她會是這樣的表情?就好像她已經什麼都不在乎,也不想在乎了。

  「到此為止好嗎?」她在淚眼迷蒙中對他微笑,「我覺得好累了,你放我走好不好?」

  他心跳一停。

  「我答應你,永遠不會洩漏這個秘密,寧死也會守住它。這樣你能不能放過我?」

  她為什麼要用這種語氣問他?為什麼要這樣低聲下氣懇求他?

  「我想,我當不了你的朋友。」淚水,無聲滑落那烙著火痕的臉頰。

  他胸口一痛,顫著唇想開口,卻說不出話來。

  「我很努力想說服自己,要自己想開些、大方些,就把你當個朋友,一個很好很好的朋友……可是我發現我做不到。」她停頓了下,探手自袖懷裏掏出一個東西,交給他。「這個還你。」

  他愣然接過,揭開那包覆的方布,發現裏頭竟是一支發簪。

  「這發簪叫『蝶戀花 ,是你送我的。」

  是他送她的?他眨眨眼,看著金花上那只小巧的玉蝴蝶,呆了。

  「我想,你一定也忘了吧?」她說,淡淡地笑。

  初雪,在悄無聲息間靜靜飛落,剔透的雪花沾上她的頰,迅速融成一片漫漫水痕。

  是淚,還是雪,到後來,花信已看不清了。

  他只知道,今冬的初雪終於降下了,而她在這個萬籟俱寂的雪夜裏,祈求他放了她。

  她說她很累了,她說她想離開了,她說她當不成他的朋友。

  她甚至退還他送的發簪,這發簪,名喚「蝶戀花」。

  蝶兒,不再戀花了嗎?

  她真的堅決要離開嗎?

  「……對不起,都是我害得妳如此痛苦。」他失神低語。

  他又道歉了--就像她說的,他怎麼老是在道歉?

  他忽地笑了,笑聲?放而沙啞,覺得自己真可笑,真活該!

  「至少,留下來參加雪祭好嗎?那天晚上宮裏會很熱鬧的,妳留下來參加好嗎?」

  「我不想--」

  「留下來!」他握住她柔荑,眸光滿蘊懇求,傷痛的、悔恨的懇求。

  她身子一顫,終於,點了點頭。



  雪祭、櫻花祭與中秋祭,並稱為千櫻國三大祭典,其中雪祭的目的是為了祈求

  來年豐收,在每年初雪落下的時節舉行。

  這天,宮裏處處張燈結彩,屋宇亭閣、花叢樹梢,都因前日的初雪抹上晶白粉粧,美麗動人。

  入夜後,王公貴族陸續來到宏偉的祭壇前,在僕役宮女們事先安排好的座席上一一入座,風、花、水、火四大氏族亦派人從各自的領地出發,前來參加這盛大的祭典。

  花氏的代表是花信的一對雙胞胎弟弟--花朝和花夜。

  「大哥。」一見花信,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俊秀少年立刻搶上前來,一左一右挾住他,掐得他雙臂生疼。

  「喂,你們做啥?」

  「老爹交代的。」雙胞胎回應,更加用力地掐他臂膀。

  「爹要你們來虐待我?」花信不信。

  「他還說如果有機會,最好拳打腳踢你一頓,打腫你這張自命風流的桃花臉。」花朝說。

  「我們是看在你身為兄長的份上,這才給你留點情面,隨便掐兩下便算數。」花夜跟著道。

  「這叫隨便掐兩下?」花信皺眉。可疼死他了!

  「老爹問你,前陣子跟公主上哪兒玩去了?」

  「他說,他明明上書請公主放你回花城,為何你遲遲不歸?」

  「你是不是存心不回來?」

  「想逃婚嗎?」

  「他已經磨好刀了,你要是膽敢抗婚,他會親自將你大卸八塊!」

  「你最好識相點,早早滾回家。」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將花老爹撂下的狠話交代得清清楚楚,花信聽了,只能無奈地大嘆三聲。

  「話說回來,你們急著要我回家成親,那新娘子呢?她難道已經抵達花城了嗎?」

  「這個嘛--」雙胞胎交換-瞥。

  「她還沒到吧?」花信心知肚明。

  「說也奇怪,她兩個月前明明捎信給老爹,說她就快回千櫻了。」

  「可不知怎地,到現在還杳無音信。」雙胞胎很有默契,兩人一搭一唱的。

  因為她就在宮裏。花信在心裏暗道。

  「老爹有點擔心她可能出事了。」

  「不久前才派人到羽竹國查探,看看她是不是確實搭船上岸了。」

  「結果呢?」花信問。

  「還沒消息。」

  「有消息會馬上回報。」

  不必查探了,她就在這裏啊!花信暗嘆。

  「你們倆快入席吧,其它的事以後再說。」他端出兄長的架子命令。

  可雙胞胎卻無暇理會,四只眼睛同時盯著某處,閃閃發亮。「是火大哥!」

  「好久不見,他還是那麼冷傲。」花朝充滿仰慕地說。

  「他在今年中秋祭的比武大會奪下第一武士的頭啣,劍術想必更精湛了。」花夜也是崇拜不已。

  「快去跟他打招呼!」

  兩人極有默契地邁開步履,旋風般往火影的方向奔去,留下莫可奈何的花信。

  他這一雙弟弟對他這同樣是好久不見的大哥的興趣,居然遠遠比不上對火影的十分之一,這教他情何以堪啊!

  「無情無義的家夥!」他低喃,頗覺不是滋味。

  「誰無情無義了?」

  清婉的聲嗓在他身後揚起,他迅速旋身。跟著,一口氣憋在胸口出不來。

  他癡癡看著面前盛裝打扮的女子。

  紫蝶身著九重單衣,最外層是純粹清澄的白,與雪爭妍,腰間係一條紫色繡金花腰帶,開滿無數朵粉櫻的蝶袖在夜風中翩舞飛揚。

  他看著,微微笑了。

  「妳好美。」

  「真的嗎?」紫蝶臉一紅,柔荑下意識撫上右頰。

  「別。」他拉下她的手,溫聲道:「這完全不影響妳的美。」

  點上胭脂的唇微顫,她似乎不怎麼相信他的話。

  「是真的。」他拾手輕撫過她被火烙印的頰,「這是勇者的印記,妳應該為此感到驕傲的。」說著,他俯過身,啄了她右頰一記。

  「啊。」她急忙退後,全身發燙,「你別、別亂來。」

  眾目睽睽下,他居然當眾親她,這……太羞人了!

  「放心吧,沒人看見。」他笑,曲起手臂,「我們入席吧。」

  「嗯。」她點頭,挽著他臂膀,盈盈跟隨他。

  今夜,她是他的女伴。

  他們將同桌共席,一同觀看祭典過程,欣賞宮內各項表演,在雪地裏翩然共舞。然後,分道揚鑣。

  今晚,是最後一夜了,與他相處的最後一夜。

  他們決定以微笑來面對這個夜晚,為彼此留下一份美好的回憶。這回憶,她可以花上一輩子的時問來咀嚼、來思念。

  這回憶,將是他送給她最好的東西,一個她可以珍藏一輩子的故事。

  這回憶啊……

  「在想什麼?」他柔聲問。

  「沒什麼。」她淺淺微笑,「謝謝你送我這套衣裳,很漂亮。」

  「也得看穿的人是誰啊。氣韻好,衣裳自然就漂亮了。」

  他又讚美她了。她臉頰暈紅。今晚,他是決意捧她到底了是吧?就怕自己暈陶陶,末飲先醉了。

  她定了定神,「這外衣是拿什麼染的?顏色真純。」

  「這顏色啊。」他轉向她,眼神深刻,「是太白。」

  太白?她一怔。

  「我記得妳說過,十年前我救妳的時候,妳就站在一株太白櫻下。」

  「所以你才命人拿太白櫻染的布料做衣裳?」

  他點頭。

  原來是太白。原來她現在身上穿的,正是難以忘懷的愛戀顏色。

  她微笑了,笑容滲進點點甜,也透入點點苦。這份愛戀,原是又甜又苦啊!

  「祭典要開始了,我們坐下吧。」

  「嗯。」

  肅雅的樂聲揚起,祭典正式開始。

  主祭的自然是千櫻國的護國巫女--水月祭司。她依然和平日一樣,全身素黑,可在宴席裏一片爭妍鬥傃的繽紛色彩中,反而格外搶眼。

  她捧著透明水晶球,以最莊重的步伐緩緩踏上祭壇,敬神告天。

  樂聲止息,四周寂靜,她跪坐在地,清澄水眸直直盯著水晶球。半晌,她忽地臉色一變,身軀僵硬。

  發生什麼事了?眾人面面相覷,都有種不祥的預感。

  過了好一會兒,水月才整肅面容,站起身,冷澈眸光二掃過眾人。

  「我看見了。」

  看見什麼?眾人屏息,等待巫女的預言。

  「千櫻即將遭逢劫難,腥風血雨,城破家亡。」清冷的嗓音如冰霜,凍結在場眾人的心。「若我們無視此災難,千櫻國祚將盡。」

  「什麼?!」眾人萬分驚愕。

  坐在主位上的風勁與雲霓更同時站起身來。

  「究竟怎麼回事?水月祭司,請說清楚。」風勁清朗的聲嗓響起。

  「意思是,我國即將發生一場毀滅性的戰事。」水月直視風勁,「千櫻很可外因此亡國。」

  「毀滅性的戰事?是指外侮欺淩嗎?」

  「是羽竹還是雪鄉?他們打算進犯我國嗎?」

  「這可糟了!要是這兩大國連手侵略,依我國兵力,勢必無法抵抗啊。」

  眾人議論紛紛,臉色沉重起來。

  「這兩人一搭一唱的,到底在要什麼花招?」花信皺眉沉吟。

  「耍花招?」紫蝶聞言一愣,「你的意思是這預言是假的?」

  「十之八九是假的。」花信淪冷撇嘴。

  紫蝶愕然,明眸調向祭壇上的水月,見她仍是一貫的面無表情。

  「這命運是注定了嗎?有沒有法子可改?」風勁朗聲問,

  「要降低災禍的衝擊性,只有一個辦法。」水月沉穩答道。

  「什麼辦法?」

  「水火共生。」

  水火共生?這是什麼意思?眾人惶惑不解。

  「千櫻之所以能立國,是得浴火鳳凰之助,而水,能解浴火之苦。」水月解釋,「因此水火共生,將有助千櫻覓於亡國之運。」

  這什麼意思?眾人還是不懂。

  風勁卻朗聲笑了,「我懂了。」冷冽的眸光朝火影射去,「第一武士,我想你也應該明白了。」

  火影一動也不動,唯有緊握的拳頭洩漏了他心中翻騰的怒火。

  「該死!」花信驀地低聲詛咒。

  「怎麼了?」紫蝶不解地望他,「究竟怎麼回事?」

  「風勁是要強迫水火聯姻。」

  「水火聯姻?」紫蝶愕然。

  「他要火影跟水月成親。」

  「什麼?!」紫蝶摀住唇,不敢相信,明眸再度調向水月。

  她仍立於祭壇上,衣袂飄飄,神情凜然。可紫蝶卻注意到了,她露出袖口的指尖,正微微抖顫著。

  她在害怕。她也不願嫁給火影,她是被逼的!

  紫蝶駭然望著好友,只見她端凝著雪容,再度敬拜天神後,從神桌上取下敬神的聖酒,斟了兩杯遞給一旁的典侍巫女。

  典侍巫女捧著兩杯水晶茸盛裝的聖酒,步下祭壇。

  按規炬,這聖酒是要進呈給千櫻國的君主,如今因為公主尚未正式登基,因此由攝政王與公主各領一杯,以酬天神對千櫻之眷顧。

  這酒,有問題!

  當典侍巫女經過紫蝶身畔時,她臉色一變,經年研習醫術的她,一眼便看出其中一杯的酒色不對勁。

  清澄的液體上浮著一層混濁,那層混濁極淡,若非白雪映射的光芒在那一瞬間反照,紫蝶也看不出來。

  那杯酒是要給誰的?

  她捧著劇烈跳動的心口,眼睜睜看著典侍巫女將兩杯酒呈上主位,風勁與雲霓各端起一杯。

  血流霎時在紫蝶體內凍結。那杯酒是給公主的……

  「讓我們共同舉杯,感謝大神恩典,也祈求水火兩族在照神旨意聯煙後,千櫻能永保安康!」攝政王高舉酒杯,率領席間眾人共同敬天。

  雲霓亦端起水晶茸,朝貴族百官們禮敬一巡,接著仰起頭--

  「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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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9 02:56:25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隨著這聲突如其來的清喝,眾人只見一個身穿白衣的姑娘盈盈走上前,在公主面前跪下。

  「民女鬥膽,請公主殿下將這杯酒賞賜予我。」

  此言一出,眾人臉色一變。

  「紫蝶!」花信搶上前來,「妳瘋了嗎?」他低聲斥道,展臂試圖扶她起身。

  她卻拂袖推開他,清澈的眼眸直視一臉驚訝的雲霓。

  「妳先平身。」雲霓手一揮,要她起來。

  她依言起身,畢恭畢敬地低垂螓首。

  「為什麼想喝這杯酒?」雲霓問。

  「因為民女聽聞,若有聲得以喝到祭典上的聖酒,將可保一生健康平安,民女很希望能得此至福。」

  「妳知不知道,這聖酒按規矩是給君主喝的?若是一般平民百姓誰都可喝,豈不是對大神不敬?」

  「我知道,可民女並非一般百姓。」

  「嗄?」

  「民女是殿下的救命恩人。」紫蝶朗聲道,字字清晰,「當初若不是我細心照料,公主的性命恐怕危在旦夕。」

  這女人瘋了嗎?眾人驚愕莫名。竟敢明目張膽對公主討賞?

  「紫蝶!」這其中最驚訝的莫過於花信,他扯住她衣袖,「妳究竟怎麼了?妳明明不是這種妄自居功的人啊!」

  「我--」聽出他語中的濃濃焦慮,紫蝶望向他,千言萬語藏在眼底,卻是一句也不能說。她看看他,又看向僵立在祭壇上的水月,銀牙一咬。

  如果非得有人喝這杯酒,就讓她喝吧!

  「請公主成全民女的心願。」她斂下眸,顫聲請求。

  「……也罷。既然我曾經受妳照料,就還妳這恩情又有何妨?」雲霓笑道,不顧貴族百官阻止,示意宮女將酒杯遞給紫蝶。

  紫蝶接過酒,看了看杯中清透見底的液體--已經融化了嗎?或者方才的混濁只是她的錯覺?

  她舉杯,仔細嗅了嗅,果然在芬芳酒味中聞到一股極淡的異香。

  這酒果真有毒!而且,還是七日奪命的劇毒。

  她哀傷一笑,展開蝶袖遮臉,悄悄吞了一顆藥丸。

  雖然這酒有毒,可她服下的固元續命丹將保她一、兩個時辰不致發作,那麼,就不會有人對這酒起疑心了。

  他們只會以為她是得了某種怪病,不會猜疑是有人在這杯酒中下了毒,不會有人……懷疑水月。

  一念及此,她毅然仰頭,沒給自己多加思考的餘裕,一口飲盡杯中酒。

  「紫蝶?」見她真的喝了酒,花信收攏眉宇,眼中驚訝、困惑、擔憂、關懷,各種情緒交織。

  他不懂她為什麼堅持要公主將這杯聖酒賜給她吧?

  紫蝶抬眸,迎向他復雜的眼神,沾染酒痕的唇角幽幽淺揚。

  你最心愛的公主,現在平安無事了。

  她亭亭站著,任夜風撩動衣袖,溫柔翻飛。



  騷動過後,宴會熱鬧開始,眾人暫且拋卻一切,盡情狂歡。

  紫蝶亦然。她喝了許多,也吃了許多。

  似乎是酒喝多了,她的話也多了起來,笑聲如銀鈴,串串悅耳。

  她的頰暈紅扮傃,美得像春夜裏的紫櫻花,動人心魂。

  她美極了,美得有些不對勁。

  花信一面品著酒,一面迷惑地瞧著她。

  她喝醉了。今夜的她,不像平常的她。是因為今夜過後,她便要與他別離,所以她才會有這些異常之舉嗎?

  「花信,你瞧她們。」紫蝶揚起玉手,指著正在宴席中央翩然起舞的舞姬。「像不像一群蝴蝶呢?」

  舞姬們隨著樂聲款擺肢體,蝶袖翩翩,確實很像群蝶紛飛。

  「既有蝶,怎可無花呢?」她抿著嘴笑望他,「我看你下去跟她們一塊兒跳吧。」

  「我?」

  「是啊,你英俊瀟灑,跳起舞來,肯定十分好看。」她讚美他,水眸脈脈含情。

  他被她盈滿戀慕的眼神看得心跳怦然。

  她是怎麼了?為什麼變得如此大膽?這含情帶媚的眼神,簡直像在挑逗他啊!

  他急急飲一口酒,清清喉嚨。

  「有我們俊美的攝政王在,哪裏輪得到我呢?他要是跳起舞來,才會迷倒宮中這些仕女呢。」他不是滋味地道。

  雖說不喜歡風勁,他仍不得不承認他帶點邪氣的魅力。

  「就算為了我,你也不肯嗎?」

  「嗄?」他一愣。

  「可不可以為我跳一支舞?」她定定凝睇他,「這是我看你跳舞的最後機會了。」

  最後機會!花信心一痛,這隱含訣別意味的話如刀似劍,剜割著他的心。

  「算我求你。」她低聲道,「最後的請求,好嗎?」

  「別這麼說。」他鼻間一酸。別這麼……剌痛他心窩呵。

  他站起身,甩甩頭,「跳就跳吧。」畫扇在胸前一展,他擺開架式,朝紫蝶送去一抹淘氣的微笑。

  花信要跳舞了!

  仕女們悄悄傳遞這消息,興奮不已,一雙雙媚眸流轉,皆仰慕地凝定他身上。

  可他卻渾然末覺,眼底只看見紫蝶半殘的容顏。她抿了口酒,凝望著他,那眼神好生專注,像是想用生命來記下這一刻。

  他舞了起來,舞姿簡單卻優雅,畫扇在銀白雪色裏忽收忽放,像似花開花落。

  花開,花落。再怎麼開得燦爛的花朵,總有一天也要萎落塵泥。

  這是命,是人生定數,是逃不開也躲不了的。

  紫蝶澀澀微笑,飲盡杯中殘酒,橫手捧胸。

  心跳愈來愈急,身子忽冷忽熱,她的時間不多了。

  是該向他道別的時候了。可她,好不捨啊!就這麼走了嗎?就這麼離開他了嗎?他的舞姿如此瀟灑,他的微笑如此迷人,他的眼神如此溫柔又調皮!

  這些,她都會記得嗎?生命走至盡頭,她是否連回憶也必須割捨?

  什麼都要忘了嗎?都記不得了嗎?

  原來,記得是一種苦,忘卻也很苦啊!

  一股腥甜味竄上喉頭,她一驚,咬牙咽下。

  沒時間了。她站起身,在他還為她跳著舞時,踩過細雪,印下點點足跡。那足跡,像一朵朵蓮花,開在雪地裏。

  他追上來。

  「紫蝶!」

  「不要過來。」她啞聲喊,沒有回頭。

  「妳就……這麼走了嗎?」

  她點頭。

  「妳打算去哪裏?」

  「此去各分西東,何必相問?」她淡應。

  他胸口一窒,無言。她好狠、好絕啊!

  「至少,讓我送妳。」

  「不必了。」她搖首。

  素雅纖纖的背影,一步一步,逐漸淡去。

  他憂傷地望著。就這麼讓她走了嗎?就這麼眼睜睜地目送她離去?

  從此以後,再見不到她,聽不到她,她盈盈的笑,溫柔的聲嗓,都只能成為回憶嗎?

  從此以後,只有在夢裏、在記憶裏,才能與她相逢嗎?

  「紫蝶!」痛徹心扉的呼喊劃破夜空。

  別走。他在心底哀求。

  別追上來。她在心底哀求。

  雪花又落了,靜靜地、無聲嫵息地覆蓋大地。

  她踏雪離去,他卻也踏雪追來,兩人一前一後,像蝶兒與花,玩著追逐遊戲。

  忽地,她身子一晃,跌倒在地。

  「紫蝶!」他焦急一喊,追了上來。

  別追上來啊!她心酸地哭泣,淚水融入雪裏,冰涼沁冷。

  「妳沒事吧?紫蝶,妳還好吧?」他扶起她,轉過她臉龐。

  傃紅的血與白色雪花沾染了她的唇,震動他的心。

  「妳怎麼了?妳流血了?」他大驚,慌忙抱起她,「怎麼回事?是撞到什麼了嗎?」

  她沒說話,淚眼迷蒙地睇著他,勉力牽起唇,淒絕的微笑在極度不捨間一點一點逸去。終於,她閉上眼,蝶袖開展,流星般無力劃過空中,墜落……

  受傷的蝴蝶,再飛不起來。



  到底怎麼回事?她究竟得了什麼病?

  眼看著躺在床上的佳人臉色蒼白,昏迷不醒,呼吸短促,花信驚懼不已,手足無措。

  請了幾名禦醫前來,他們偏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有人說是感染風寒,有人懷疑得了疫病,有人說這忽冷忽熱的症狀來得離奇,是他們從不曾見過的。

  總之,結論就是--她得了怪病,而他們束手無策。

  花信聽了,當場咆哮,「你們是禦醫!全國醫術最高明的大夫!不要說你們一點辦法也沒有,想想辦法!」

  「是,是,我們想辦法。」禦醫們惶然應道,卻是愁眉以對,一陣密商後,勉強開了退燒驅寒的藥方子,當是交代後,便急急退下。

  花信立刻命人抓藥熬藥,藥湯熬好後,他親自捧著,在床畔坐下。

  他舀起一匙,吹涼了湯藥,小心翼翼喂進紫蝶毫無血色的唇中,可大半的湯藥卻沿著她唇畔流溢出來。

  花信心一酸。她連湯藥都無法飲下,這病怎麼可能好轉呢?

  他拿巾帕擦了擦她唇角,自己喝了湯藥,然後低下頭,一口一口哺喂她。

  她的唇好冰,可她胸口卻是熱的;她前額冒汗,手臂卻寒涼無比。她怎麼能夠這樣一下冷、一下熱呢?她這麼柔弱的身子骨,怎禁得住這般冷熱交替的折磨?

  最後一口湯藥喂下後,他的唇卻遲遲不捨得離開她,在她柔軟的唇上流連不已。

  「嗯……」

  一聲細微的呻吟逸出她的唇,他一驚,急急抬起頭,這才發現她不知什麼時候展開了眼瞼,而那雙凝霧水眸,正深情款款地睇著他。

  「妳醒來了!」他又是驚喜,又是尷尬,為自己偷香的舉動感到汗顏。「妳感覺怎樣?是不是很不舒服?」他啞聲問,一面心疼地替她拂攏汗溼的發綹。

  「我……還好。」她細聲道,靜靜望著他,眼底藏著千言萬語。

  他看出來了,「妳想說什麼?」

  「花信。」她輕輕喚他的名。

  「嗯?」

  「我……活不久了。」

  乍聽此言,他悚然一震,只覺一股氣血直湧上腦,頭暈目眩。

  「究竟怎麼回事?妳知道自己得了什麼病嗎?」

  她斂眸,默然無語。

  「告訴我,紫蝶,究竟是什麼病?要怎樣才能治好妳?我一定會想辦法的!妳相信我!」

  她搖頭,菱唇淡揚,就像她暈過去前對他展露的微笑,既溫柔也淒楚。

  他驚駭得僵住身子。他真的要失去她了嗎?

  「扶我……坐起來好嗎?」她忽然要求道。

  「好,當然好。」他趕忙扶起她。即將失去她的感覺強得教他心驚,除了聽她的話行動,他竟毫無主張。

  「想聽故事嗎?」她低聲問。

  「故事?」他愣愣地看她。

  「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後來怎樣了嗎?」

  「啊,妳是說那個沙塵暴的故事?」他恍然。這些日子來,他總不時想起這說了一半的故事,可每回追問她,她卻總是笑而不答。

  如今,她終於要解開謎底了嗎?

  「後來怎樣了?」

  「……是個夢。」

  「什麼?!」

  「後來我才發現,一切只是個夢。」她嗓音輕淡,水眸裏彷佛流動著一抹淘t飄。

  他不可思議。「妳是說,妳根本沒經歷過沙塵暴?」

  「嗯。」

  「之前妳說的故事都是假的?」

  「是夢。」

  而他竟為了一場夢掛念了這麼久,一直想著她究竟是怎樣逃過那一劫,甚至還為此四處查書求問,看看是否有人也曾擁有類似經歷。

  而她,眼睜睜看著他忙亂,卻一聲不吭。

  「妳作弄我!」他指控地瞪她。

  她只是微笑,「我是不是很壞?」

  他無語。

  「我啊,其實很壞的,會說謊,會編故事,會在一旁看著一個男人被騙得團團轉,什麼也不說。我啊……」紫蝶別開眼,迷蒙的眸光望向不知名的遠方。「很壞 很壞的。」她停頓下來,好一會兒,才重新看向他。「你知道我最壞的是什麼嗎?我曾經說過會一輩子記得你,可我……做不到了。」

  他聞言怔然,心房空空落落的。

  「我死了之後就會忘了你,什麼也不記得了。」

  他說不出話來。

  「命換相思苦,死亦無難處。」她淡淡地、淡淡地笑,「這樣也不錯。」

  為什麼要這樣笑?為什麼她還能這樣笑?就好似她已經看透了一切,所以不強求,也不掙扎了。

  「我不許妳死!」他低吼,激動地擁住她的肩,緊緊地、緊緊地抱著,彷佛怕一松手,她就會不見。「為什麼要死?為什麼必須死?妳告訴我,一定有什麼治愈妳的方法,一定有!妳別想這麼輕易死去,別想就這麼丟下我!妳說啊!」

  她卻只是默默看著他,悲傷而無奈地。

  這眼神震動了花信,他絕望地全身發冷,不知不覺松開了她。

  她真的……活不了了嗎?

  「花信,你很喜歡公主,對吧?」她忽然問他。

  她說什麼?他愣愣瞧著她。

  「我知道你很喜歡她。」她悵然低語,斂下眸,「我死後,你會忘了我嗎?」

  「……」

  「我知道你會忘了我,就像之前一樣。這樣也好,這樣……很好,只要你跟公主……你們都平安快樂就好了。」

  瞧她說得多灑脫、多淡然啊!她根本不懂他的心。

  「妳聽我說,紫蝶。」他定定直視她,「過去總是妳說故事給我聽,現在,該換我說一回了。」

  她訝異地揚眉,「你要說故事?」

  「是。」

  「不會也是個夢吧?」她開玩笑。

  都到這時候了,她竟還能開玩笑?

  他凝望她。「夢也好,真實也好,只要妳聽我說,安靜地聽我說,好嗎?」

  她眨眨眼,點了點頭。「好。」

  「那我開始說了。」他幽幽啟齒,「在山谷裏的某個湖畔,長了一朵花,這朵花是白的,長得挺漂亮、挺神氣,所以他一直有些自戀。」

  這朵花,是他吧?紫蝶神往地微笑。

  「有一年春天,山谷裏忽然飛來一只漂亮的蝴蝶,這蝴蝶,有一對美麗的紫色翅膀,她輕盈地飛舞,姿態優雅。白花喜歡上這只紫蝴蝶,兩人總愛在一塊兒玩。」

  這紫蝴蝶,是在說她嗎?紫蝶怔然。

  「秋天來了,白花謝了,紫蝴蝶也翩然遠走,他們約好來年再見。可到了隔年春天,白花卻一直等不到紫蝴蝶,不過他並不寂寞,因為他太美了,身邊群蝶戲 舞,他總能找到玩樂的同伴。這群蝴蝶裏,有一只格外出色,她是蝴蝶公主,又聰明又伶俐,白花覺得自己愛上了她。他很疼她,對這個公主有求必應,只要公主一 句話,他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淚水,無聲墜落,紫蝶垂下頭,下唇咬出牙印。

  花信卻像毫無所覺,低聲續道:「春去春又來,過了好幾年,有一天,山谷裏一陣狂風暴雨,蝴蝶們都嚇得逃走了,湖水暴漲,淹上岸來,白花遭水摧殘,搖搖 欲墜。天候陰寒,整座山谷空幽幽的,白花忽然覺得很孤單。這時候,忽然飛來一只蝴蝶,這蝴蝶半邊翅膀受傷了,所以她飛得跌跌撞撞的,一路飛到白花身邊,對 他微笑。」他停頓下來,深深望向紫蝶。

  她愕然。

  「原來,她就是好久好久以前那只美麗的紫蝴蝶,因為翅膀受傷了,她一直沒辦法飛回山谷,可是她一直記得與白花的約定,所以雖然很痛很痛,雖然翅膀都染了血,她還是拚命飛回來。只是她沒想到她這麼努力,白花卻早已經不記得她了。」

  沉啞的敘述扯痛了紫蝶心弦,她伸手搗唇,掩去不爭氣的嗚咽。

  「這年春天,白花和紫蝴蝶又成了最好的朋友。在紫蝴蝶的照顧下,白花很快地恢復了生氣,他又是從前那朵美麗挺拔的花了,照樣吸引群蝶注目,可是這時候的紫蝴蝶卻因為用盡氣力,一天比一天虛弱,終於有一天,她再也飛不起來……」

  花信一頓,失神地看著臉色蒼白的紫蝶,眼眶慢慢轉紅。「白花知道,自己要失去紫蝴蝶了,他什麼忙也幫不上,只能眼睜睜看著她……」他倒抽一口氣,忽然說不下去,淚水靜悄悄跌落眼眶。

  他望著紫蝶,她亦抬眸相迎,淚眼交會間,兩人都感覺極度哀痛。

  花信再也忍不住了,他緊緊握住紫蝶的手,「為什麼非失去她不可?為什麼在真正愛上她的時候,卻只能看著她死去?」他顫聲追問。「告訴我,難道我真的什 麼也不能為妳做嗎?難道我真的只能這樣看著妳……我不想啊!紫蝶,我不想失去妳。我愛妳,我愛妳啊!」他嘶喊,滿腔愛意傾瀉而出。

  紫蝶萬分震驚。他愛她?!

  「我承認自己忘了過去那個妳,可我卻愛上現在這個妳了!我愛妳,我只恨自己這麼晚才明白,居然笨到弄不清自己的真心。我是傻瓜!天字第一號大傻瓜!」他痛責自己,「我……妳罵我吧,紫蝶,要怎麼打我罵我都行,可請妳不要離開我,別走……」

  聲聲請求,字字血淚。她哭了,為他的痛苦與自責而哭,更為他竟然愛上了她而哭。

  「別走,紫蝶,不要走……」他哀求,覆住她的手,緊緊貼上自己淚痕交錯的頰。

  「花信,花信……」她沙啞地喚他的名。

  該怎麼辦啊?她也捨不得他,她也不想離他而去啊!

  「妳也愛我,對嗎?」花信苦苦哀求她,「我知道妳愛著我,妳一定也捨不得丟下我,對吧?紫蝶,我求求妳,求妳……」

  別離開他,別拋下他。

  這輩子,他還是第一次這麼求一個人,第一次如此傷痛而絕望。

  這巨大的、無邊的痛楚幾要壓垮了他,他軟弱地握著紫蝶的手,軟弱地想從她身上汲取一點點支撐的力量。

  失去了她,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啊!這輩子從下曾如此慌張、如此無助,只要想到她隨時可能閉上眼,他就慌得六神無主。

  「妳告訴我該怎麼辦?一定有辦法救妳的,一定有辦法!妳告訴我,告訴我啊!」

  「……你真的想知道?」冷冷聲嗓在他身後揚起。

  花信身子一僵,猛然回過頭,一張雪白素顏映入眼底。

  「水月!」他驚喊。

  「我知道有個方法可以救紫蝶。」水月輕輕道,「可這法子很難很難。」

  有法子可以救紫蝶?花信驀地起身,探手拽住水月,就像溺水的人下意識緊抓住浮木一般。

  「什麼方法?妳告訴我,無論多難我都去做!」

  水月點頭,正想說話,紫蝶卻搶先一步阻止她--

  「水月,不要。」她眼神憂傷。

  水月卻搖了搖頭,「我知道妳捨不得他受苦,可我更捨不得妳受苦。」她別過眼,不理會紫蝶的乞求,徑自望向花信,「紫蝶不是得了什麼怪病,而是中了劇毒,這毒叫『七日奪魂散 ,中毒後冷熱交織,五臟六腑俱毀,七日內必死無疑。」

  「七日奪魂散?」花信茫然重復,「那該怎麼辦?該怎麼解毒?妳說啊!」

  「以毒攻毒。」

  「以毒攻毒?」

  「燥熱需陰涼來解,寒冷需暖陽來去,因此只要能取得這世上至陰至陽之物,便可化解此毒毒性。」

  「至陰至陽之物?那是什麼?」

  水月還來不及回答,紫蝶嘶啞的聲嗓又在一旁揚起,「水月,不要,別這樣折磨他。」

  水月還是不予以理會,直直看著花信,「雪山湖底的雪冰蓮,以及地獄火山的火焰。」

  「雪冰蓮和地獄火?」

  「引地獄火融了雪冰蓮,用這水熬湯藥,喂紫蝶喝下了,毒性自然可解。」

  「沒問題!我去拿。」花信凜然道。

  「你真的要去嗎?」水月斜睨他,「這很可能要了你的命。」

  不論潛入冰凍的湖底摘取蓮花,或接近地獄火山取火種,都是極可怕的任務。前者可能凍死,後者可能熱死,就算勉強捱過這至寒至熱的折磨,要在七日內於雪 鄉、羽竹、千櫻三國境內來回,必得日夜兼程,不要命地趕路,這苦處非常人所能想象,即便能平安回來,恐怕也去了大半條命。

  可再怎麼痛苦,再怎麼難受,只要能救回紫蝶的性命,只要有一絲絲希望,他絕不放棄。

  「我馬上出發!」說著,花信轉向紫蝶,俯下身,深情望她,「妳等著,我一定在七日內趕回來,妳一定要等我。」

  她抓住他衣袖,「花信,不要--」

  一記溫柔啄吻,吻去了紫蝶未竟的言語,也為花信的誓言封緘。

  「等我!」他輕輕拉下紫蝶的手,不讓她有阻止的機會,邁開步履,旋風般離去。

  紫蝶無力挽回,只能眼睜睜目送他挺拔的身影淡去,她哀怨地轉向水月,「為何要告訴他?這法子……會害死他啊!」

  「妳又為何什麼都不說?」水月平靜地接受她的責難,低聲反問,「妳是因為喝下那杯酒才中此劇毒,為何不告訴他?」

  「因為--」

  「為了我嗎?因為妳以為下毒的人是我,所以才刻意隱瞞嗎?」水月逼問。

  紫蝶咬唇,默然。

  水月靜靜望她,好半晌,明眸淡淡漫開水霧,「妳真傻,紫蝶,妳傻透了!」

  「妳才傻呢,水月,為何要這麼做?妳應該知道,謀弒公主可是死罪啊!就算公主真如妳意中了毒,妳也難逃一死啊!」紫蝶氣急敗壞。

  面對好友的指責,水月並不辯解,她在床榻邊坐下,展臂攬住好友。

  「傻瓜!為了保護我跟公主,竟不惜用自己的命來換,妳啊。」感覺到紫蝶忽冷忽熱的體溫,水月忽地哽咽。從不輕易哭泣的她,此刻淚流滿面。

  她最好最好的朋友啊,她受苦了!

  「妳一定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水月喃喃低語,與其說是安撫好友,更像是在說服自己。

  她緊緊擁住紫蝶,心底不住地祈禱。大神保佑!讓花信及時趕回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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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9 02:56:57 |只看該作者
終曲

 天亮了嗎?

  細微的聲響喚醒沉睡中的紫蝶,她慵懶低吟一聲,羽睫輕展,第一個映入眼底的正是最思念的人。

  花信側身望著她,墨深的瞳如此專注,彷佛早已戀望她許久,須臾不離。

  「妳醒啦?」他暖暖地對她微笑。

  「你也醒了。」她也甜甜微笑。

  「今天覺得怎樣?」

  「好多了。你呢?」

  「我根本沒事,好得很!」

  「逞強。」她嫵媚地睨他,「明明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我哪是站不起來?不想站而已。」

  「為什麼?」

  「能躺在這兒看著妳,我何樂不為?站起來做啥?」他對她眨眼,那晶亮的眼神好淘氣。

  她呼吸一緊,半晌才找回說話的聲音,「……你無賴!」藕臂輕輕推他,「躺了這幾天,也該下去了吧?」

  「不行啊,我身子還沒全好。」他手撫著胸膛,做出西施捧心狀,還誇張地咳幾聲,「妳聽,我還咳著呢。妳捨得趕我下床嗎?」

  瞧這模樣,多可憐兮兮啊。紫蝶又是好笑,又是疼惜,玉手不覺輕揚,撫向他臉緣。

  他的臉整個瘦削了大半,到現在仍蒼白得很,不見多少血色。

  火影說,他現在已經好多了,剛回來時,那模樣才真嚇人,宮女們見了尖叫連連,還以為打哪兒跑來一具殭屍呢。

  這雖是玩笑話,卻也讓紫蝶明白,那七天他究竟受到了何種折磨。

  為了救她,他真可說是豁出性命了,她又怎捨得趕他下床呢?他病著,她也病著,兩人唯有同躺一榻,才能像這樣時時見面。

  只是,這事若讓那些多嘴的宮女傳了出去,不知有多難聽啊!

  她嘆息,強迫自己擱下手,狠下心,「別裝可憐,要躺回你自己床上躺去。」

  「我想陪著妳嘛。」花信嘻嘻笑,就是不肯下床,「我啊,想看著妳,還想……抱著妳。」話語未落,臂膀已趁她不備之際環住她纖腰。

  「花信!」她嚇一跳,粉頰染紅,開始掙扎起來。

  他卻不容她掙扎,緊緊抱著她,一面得意地笑道:「呵呵,這下我不娶妳都不行了。」

  「誰、誰希罕你娶啊?」她窘得全身發燙,「我才不嫁呢!」

  「真不嫁嗎?」他笑睇她,「火影不是說了嗎?我那兩個雙胞胎弟弟一聽說我千裏迢迢去取藥,原來是為了妳,二話不說,馬上趕回家要我老爹籌辦婚事。」

  提到花老爹,紫蝶一陣不安。「聽說花伯父還特地派人到千羽國打探我的下落,唉,我真不該讓他老人家這麼擔心。」

  「知道錯了就好。只要妳乖乖跟我回家成親,我想老爹不會太計較的。」他啄吻她柔唇一記。

  「你!」粉拳捶他肩頭,「討厭啦!」

  「嘿!妳這姑娘可真沒良心,我可是妳的救命恩人呢,為了替妳取雪冰蓮跟地獄火,差點沒去了一條命呢。」

  「哼,你還敢邀功?」紫蝶瞪他,「我會中毒有一半也是為了你--」她驀地頓住,急急掩唇。

  「說啊,怎麼不說了?」他眼神了然,「妳會中毒是因為喝了那杯聖酒吧?」

  她斂眸不語。

  可即便她不說,他也能猜出來龍去脈。「我早知道妳不是那種會自居功勞的人,妳會堅持向雲霓討那杯酒來喝,是為了救她吧?」

  她默然,良久,方啞聲道:「因為我知道,如果公主有什麼三長兩短,你會非常難過。」

  「如果妳死了,我才不想活了呢。」他嘆道,又愛又憐地捏了捏她鼻尖,「傻瓜!」

  她輕輕笑了。

  他摟著她,右手撩起一束發,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是水月下的毒嗎?」

  她倒抽一口氣,明眸圓睜,「不是的!」

  「那杯聖酒是她親手從祭壇取下的--」

  「可經手的還有那典侍巫女呢!」她急切地為好友辯解,「又或者事先有人下了毒,總之,不一定是水月--」

  「噓。」他伸指抵住她的唇,溫柔望她,「別這麼激動,妳身子還很虛弱呢。」

  她哀傷地睇著他,「花信,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別告訴公主這件事。」她懇求,「好嗎?」

  「我答應妳,在事情沒查清楚前,不會對任何人提起。」他安撫她,伸手替她拂攏發絡,看著她的眼滿足柔情蜜意。

  她心悸不已,「謝謝。」

  「不必客氣。只要妳答應馬上嫁給我,什麼都好商量。」他朗聲笑,好大方地許諾。

  她啞然。

  「答應我吧。」他繼續說服她,「再不答應的話,我可要親妳了哦!」

  「你無賴!」菱唇不依地噘起。

  「無賴就無賴吧。」花信聳聳肩,「反正在妳面前,我也不是第一次耍無賴了。」他呵呵笑。

  她瞪他。這人……怎麼這麼不知羞啊?她簡直拿他沒法子。

  可,為何她會感覺如此幸福呢?這漲滿心窩的甜蜜,幾乎要淹沒她了。

  她嘆息,他忽然貼近她i-

  四瓣唇,一次又一次輾轉相親,像花與蝶兒,在無人窺見的幽靜山谷間追逐嬉戲。

  晨光,在兩人意亂情迷中,一格一格偷偷攀上窗,終於,溜進屋內,灑落一地金粉。

  天,亮了。



  這天晚上,花信興致勃勃地在花園裏擺開酒席,樹梢上、涼亭邊,都掛上一盞盞別致宮燈,因為天冷,他命宮女們點燃火爐,再點上他前幾日親自調好的熏香。

  燈火朦朧,暗香浮動,一座在冬夜裏應顯得蒼涼的花園頓時美麗起來。

  這精心策畫的一切,只為求得佳人一個羞怯的頷首。

  他只要她點個頭啊!不必開口說話,也不強求能聽見那些甜蜜溫柔的愛語,只要她淺淺一笑,點個頭,甚或一個暗示的眼神都可以。

  只要她點頭……

  「不行。」紫蝶搖頭。

  「妳說什麼?」花信不敢置信,整個人驚愕地往桌旁一跌。

  「我說不行。」紫蝶好笑地看著他誇張的舉動。

  「為什麼?」

  「我還不想。」

  「為何不想?」

  「因為我還沒有心理準備。」

  花信傷痛地望她。這淘氣的姑娘啊!究竟要折磨他到什麼時候?

  「妳還需要什麼心理準備?」他可憐兮兮地揪起眉,「是不是我哪裏做得不好?妳說,我可以改。」

  她溫柔地睇他,「你對我很好,花信。」

  「真的嗎?沒有需要加強的地方?」

  「不需要。」

  「或者妳還在怨我?」花信靈光一現,「妳怨我老是去鳳凰宮嗎?妳聽我說,我只是去教雲霓讀書,現在我只把她當朋友,真的!」他抓住佳人柔荑,擱在自己胸前,急切地保證,「我愛的人是妳啊!」

  這毫不避諱的熱情表白,羞紅了紫蝶的臉,她斂下眸,「我知道。」

  「既然如此,為何到現在還不答應我?」花信苦著臉。

  這些日子來,他早也求,晚也求,求了不下百次,她卻總是不在乎,有時還當笑話看。

  這女人會不會太狠了?就連火影都將千櫻的冰山女祭司給娶回家了,為何他至今還是孤家寡人一個?

  他真不服氣。

  「小蝶兒,小蝶兒。」他涎著臉膩喚,一把將紫蝶抱坐到自己大腿上,「別這麼鐵石心腸嘛,難道妳捨得我夜夜孤枕難眠嗎?唉,『戀君君不曉,孤枕知我癡 啊!我好慘啊!」他聲聲哀嘆。

  這般耍賴的模樣逗笑了紫蝶,耳際也因他呵出的陣陣暖息而發癢。「花信,你別鬧了。」她一面躲,一面轉頭笑瞋,眸底滿蘊愛意。

  他感覺到了,迅速把握良機,俊唇調皮地溜上她耳畔舔吻著,「小蝶兒,嫁給我吧。」

  「你別……這樣。」一陣戰栗竄過,她不禁喘息。

  「嫁給我。」他咬她耳垂。

  「別、別這樣,花信,我……要生氣 。」

  「真生氣啦?」俊唇離開她耳垂,卻沿著玉頸滑落,邪肆地吮住她敏感的鎖骨,「老實招來,妳真不愛我這樣對妳?」

  「你--」好無賴啊!她瞪他,明眸瑩瑩,彌漫柔媚水波。

  他看著,不禁癡了。「妳好美啊。」

  「我……你別這樣看我。」她斂下眸,直覺撫上殘缺的那半邊頰。

  「妳很美。」他拉下她的手,不許她自慚形穢。「在我眼底,妳是這世上最美的女子。」

  他怎能……如此輕易就動搖她一顆心?怎能這樣令她全身癱軟?

  她顫顫揚起睫,不知所措地望著他。

  「妳很美。」他捧起她容顏,低下唇,輕輕地、柔柔地擦過那曾遭火紋傷的頰,他閉上眸,細細吻著那粗糙的臉頰,吻得那麼專心、那麼溫柔,好似呵護著某種珍寶。

  她一陣陣心悸,心海剎那間湧起漫天狂潮,甜蜜又傷感。

  「我說過,這是勇敢的印記,妳永遠、永遠都不要因此自卑。」他深情的言語宛如春日暖陽,融化她脆弱的淚珠。

  「……好。」一聲細碎的低語,忽地拂過他耳畔。

  他怔愣地抬頭,「好?」

  她迷蒙著淚眼看他,「我答應你。」

  「妳答應我?妳的意思是--」他瞪大眼,與她對望。

  然後,他看清了,看清了她眼底蒙 卻不容錯辨的濃濃愛意,看清她唇角淺淺噙著藏不住的甜蜜,看清她如桃花般嫣紅的臉,綻開了女兒家的嬌羞……

  「妳答應嫁給我了?」他輕聲問,語氣是那麼小心翼翼,彷佛怕太過粗魯,會嚇回她的決心。

  她抿唇,不說話,只輕輕點了點頭。

  她點頭了,點頭了!

  極度的喜悅排山倒海而來,花信歡呼出聲,一把將她攔腰抱起,興奮地直轉圈。

  「啊!你做什麼?你放開我啊!」她驚得花容失色。

  他卻不肯放,抱著她轉了又轉,她長長的衣袖因旋舞而開展,在空中飄逸如蝶。

  蝶兒與花,在旖旎夜色裏幸福快樂的嬉戲。

  就這樣,經過無數次威脅、利誘、耍賴、吵鬧,用盡各種絕招、狠招、姦招,深情的花兒,終於留住了他最愛的蝴蝶。

  第一零一次求親,成功!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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