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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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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陳青雲] [三皇聖君][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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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9 10:35:2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 劍塚情癡

  「妒劍人」略顧激動的道;

  「我欠你的,如果我不死,必定設法嘗還,我不敢再領你的人情了!」

  「總該有理由?」

  「我不能放棄我的使命!」

  斐劍心中一動,道:「護劍?」

  「是的!」

  「姑娘此刻的情況;能護得了嗎?而且劍已落入在下之手!」

  「那另當別論!」

  「哦!在下明白了,姑娘未免大過低估在下為人了,在下替姑娘療傷,並非是
想示恩佈施以要挾。」

  「總之我不能!」

  「如果姑娘傷重不治,這劍豈非安穩地為在下所有?」

  「至低我多少可以稍安,因為那是命運,人無法抗拒!」

  「姑娘是否想到即使姑娘功力全在,恐怕也不可能保護『神劍』?」

  「我會以死相拚,直到倒下為止?」

  斐劍深受感動,和聲道:「姑娘最好先接受在下療傷,其餘的事另外再談,在
下也許會改變初衷!」

  「你早說放棄神劍了?」

  「也許是這樣!」

  「好,我依你!」

  「有句話先說明……」

  「請講?」

  「被殺的碧國老人,是『在竺八魔』之中的『獅魔』……」

  「哦!」她顯然相當震驚。

  「八魔之中,已有四魔受聘為『金月盟』大上護法,『金月盟』對此劍志在必
得,數年來姑娘得以保全,是因為無人能識這護塚奇陣,現在,「獅魔」能越陣而
人,難保其他三魔不會光臨,姑娘要據此以護劍,事實上可能……」

  「你的意思是?」

  「在下決不願被邪道所獲,用來製造血劫,不得已時,姑娘可肯將它毀去?」

  「我會這樣做的!」

  「好,現在開始療傷!」

  說著,重出手,按上對方「命門」,把內力緩緩地迫人對方體內。

  斐劍目前的功力,可說舉世無匹,療起傷來,事半功倍,毫不費力。

  一個時辰之後,功圓收手。

  「護劍人」一躍而起,突地,她像中了邪似的尖叫道:

  「你的眼?」

  斐劍全身一震,強忍住內心撕襲了一般痛苦,低沉而平靜的道:「盲了!」

  「這……怎麼回事?」

  「被『獅魔』所害。姑娘芳名?」

  「我叫崔婉珍,你呢?」

  「斐劍……」

  「你今後怎樣生活?」

  護劍人自言自語?

  一片芳心已深深愛上了斐劍。

  「劍哥哥,你有思於我,我跟你一起,永不分離。」

  斐劍的心弦又是劇烈的一顫,但他立時想到,自己雙目已盲,如果沒有勇氣自
決,今後的歲月,將是無盡的淒楚,同時,盲殘之身,怎能接受對方的愛,誤人青
春,當下故意語音一冷,道:「在下不願接受任何人的憐憫!」

  「劍哥哥,這不是憐憫,我愛你!」

  「可是在下無法接受!」

  「你不愛我?」

  斐劍咬了咬牙,冷酷的道:

  「是的,我們之間,談不上愛。」

  崔婉珍芳容一修,淚水隨之滾落腮邊,雙手反而把斐劍抱得更緊,堅決的道:

  「不管你愛不愛我,我愛你,出於至誠,這就夠了。」

  斐劍內心激盪如潮,但表面上絲毫不露,依然如鐵石的道:「崔姑娘,愛是不
能勉強的,否則將是痛苦。」

  「劍哥哥,他別以為我是不顧羞恥的女人,你我已有肌膚之親,此身非君莫屬
。」

  斐劍的心,感到一陣痙攣撕裂的痛苦,人非草木,熟能無情,尤其,在這淒慘
的遭遇之後,一種意想不到地真情,更是感人至深,這份情,無疑是一種崇高的犧
牲,但,自己憑什麼接受別人的犧牲呢,他又冷酷地開了口:

  「武林兒女,不拘小節,所謂男女授受不親的古訓,只符合某一部份人,對我
們來說,太通俗了。」

  「可是話雖如此,我的愛並不基於此點。」

  「在下萬難接受!」

  崔婉珍粉腮又是一變,淒然道:

  「隨你怎麼說,我不會改變心意的!」

  說完,鬆開手,站起身來,把四劍士和『獅魔」的屍體,移出陣外,拋人寒潭
之中,然後又回到斐劍身邊,道:

  「我們進去吧!」

  「不,在下要走了!」

  「走!你雙目已殘,要走到那裡去?」

  這話,像一支毒箭,射進他的心房,是的,他要往何處去?雙目失明,寸步難
行,無家無室,何處是歸宿?

  他再也無法自持了,俊面起了陣陣抽搐,欲哭無淚。

  他想到尹一凡的約會,這約會此生已不能踐了。

  也想到師門仇人「紫衣人」,這仇,永遠不能報了。

  倏地——

  他心頭浮起了東方霏雯美絕無人的情影,那象朝陽中含露的牡丹,美得使人不
敢逼視,然而,現在,彷彿已經隔世。

  他的心起了劇烈的惠憫,像在滴血,這段情,他忘不了,也拋不掉,可是他還
能愛她嗎?還配愛她嗎?即使,她仍然愛他,他也自慚形穢啊!一個天仙化人,配
一個殘廢者那簡直是無法想像,而且也太殘忍。

  算了,讓他保持一個美好的記憶吧!

  這內心的決定,其痛苦是是局外人難以想像的。

  幾個時辰之前,他挾凌雲豪氣而來,半日之隔,一切都改變的。

  「走吧!」

  崔婉珍一手揀起了神劍,另一手挽住了斐劍的胳膊,這樣子,嚴然一對情侶了


  「崔姑娘……」

  「劍哥哥,我叫婉珍,你不能改個稱呼嗎?」

  「這……」

  「很為難,是嗎?不要緊,隨你怎樣叫好了!」

  她毫無窘持,委曲求全,斐劍即使心如鐵石,也該被感動了,阿況他並不是冷
心的人,環境與遭遇,使他冷漠,但他仍有每一個人所有的熱情,只是被壓抑了而
已,一旦緒以引發,熱度會比常人更高,他不由脫口喚了一聲:

  「珍妹!」但接下來卻是一聲絕望的歎息。

  「今後該如何,苟延殘喘的活下去,還是以死求解脫,他還沒有仔細想過。

  崔婉珍卻被這聲「珍妹」喚得芳心一甜,拉著斐劍,便向洞內的石室行去。

  進了石室,他被安頓在一間幽香宜人的小室裡,他無法看石室的佈置,但知道
是她的寢臥。

  「珍妹,這是你的臥室?」崔婉珍道:「是的!」

  「可否換個地方?」

  「我想不必的,天地之中,只你我兩人,現在如此,將來也如此!」

  斐劍正待開口,崔婉珍已搶著又道:

  「你歇一會,我去弄些吃的!」說著,移步出室而去。

  斐劍又投入無邊的死寂之中,現在,他可以想了,靜靜地想,自己將何以自處,
真的與崔婉珍結為夫婦,在這「劍塚」之內,渡過漫長的一生嗎?當然不能,她沒
有理由埋葬青春幸福,陪伴一個瞎子。

  自殺嗎?這是唯一的解脫。

  但,死真的是解脫嗎?九泉之下,何以對亡師?何以對亡母?

  他的意念,徘徊在死與不死之間,想來想去,始終沒有安息之道。

  崔婉珍端來飲食,把他扶到桌邊坐下,情深款款的道:

  「劍哥哥,我來餵你?」

  斐劍鼻頭一酸,硬把將要滾落的淚水逼了回去,苦苦一笑道:「我吃不下!」

  「多少吃些,你嘗嘗,這是我自製的干補,這是揀自山項的野菇,這是……」

  她滔滔不絕的說著,興致極好,當然,她的目的是希望斐劍暫時忘記不幸,但,
這非常的痛苦,豈能忘得了。

  不過,在崔婉珍真情的感到下,他仍然吃了些。

  這種經歷,可說是他連夢都不曾夢過的,他初見「地皇」之時,他的反應只是
同情與義憤,現在親嘗失明的滋味,他才感到,「地皇」的偉大,以「地皇」的輩
份名聲,竟然能忍受失明之苦達數十年,還精研武技,準備報仇,這的確是常人所
無法辦到的。

  飯罷,崔婉珍收拾餐具下去,他又開始想。

  他想被武林視為神聖人物的「地皇」,從「地皇」想到自己。

  於是,他的思想轉變了,心頭的死結也鬆開了。

  他頓悟「死」並非解脫,那只是逃避,但心靈的負荷,卻無法逃避,只有恩仇
了了之後,才是解脫。

  於是,他想到了現實,行,到那裡去?止,能接受崔婉珍的愛嗎?心念來已,
崔婉珍已走了進去。

  「劍哥哥,我在想,天下一物必有一克.『鐵梟草』雖毒,總有解藥?」

  「珍妹,『武林三皇』之中的『地皇」也是被『鐵梟草』毒瞎雙目,以他的閱
歷見聞,也無法可施。」

  「你……見過『地皇』?」「是的!」

  「他被何人所害?」

  「天皇!」

  「哦,這確實是匪夷所思的秘辛,『天皇』為什麼要殘害『地皇』呢?」

  「僅為了一個空虛的『名』字!」

  「天下事有的真是不可以常理來測度。」

  「我也有同感!」

  「劍哥哥,我立誓要為你跑遍天涯海角,訪求名醫,使你雙目復明!」

  斐劍立時熱淚盈睫,感動得說不出話來,一把捉住崔婉珍的柔手,久久才道:
「珍妹,我值得你如此嗎?」

  崔婉珍就勢靠在斐劍寬闊的胸膛上,嬌聲道:

  「為什麼不?」「說說看?」

  「我在這石室中長大,寂寞,孤淒,自從上次見你面之後,我便不能自己,也
許,這就是所謂的『緣』吧!」

  「緣?我現在已就殘盲之人……?」

  「所以,我更愛你,我們可以朝夕廝守,不心提心你被人奪去。」

  「珍妹,你未免太癡了,你會幸福嗎?」

  「當然,能愛自己所愛,便是最大地幸福!」

  斐劍的淚水終於滾了下來,激動的道:

  「珍妹,幸福的是我,你是激情……」「不!」

  「我總覺得這幸福太突然,也太意外、恐怕……」

  「不許你說下去,我早有愛你之心,現在天意成全,本是順理成章的事。」

  「只是,唉……我問心難安啊!」

  「不談這些,我們來談談彼此的身世吧!」

  提到身世,斐劍面上立現沉痛之色,誰比他的身世更離奇更悲慘呢!母親慘被
殺害,到現在還不知兇手是誰。父親「屠龍劍客司馬宣」,母親與他之間不知發生
了什麼事,竟然遺命要殺他,而他,卻慘死「紫衣人」的陰謀之下……

  「劍哥哥,如果你有什麼傷心的往事,現在暫時不說吧!」

  「不,珍妹,為了增進彼此間的瞭解,應該談一談!」

  突然——

  崔婉珍驚呼道:「有人闖陣!」斐劍大惹不解道:

  「你身在此地,怎知外面有人闖陣?」

  「室中裝有反光鏡,可以清楚看到外邊的一切動靜。」

  「咦,可惜我……」

  「一位已闖進了兩重禁制!」「是什麼樣的人?」

  「一個女子!」

  「女子?」

  「是的,現在她猶豫了,看來她所知限,不敢在向裡閉……她退出去了……站
在陣外……她似乎在呼喊,不知喊些什麼……」

  「什麼樣的女子?」

  「嗯!看來極美,美極了,國色天姿……」

  斐劍心中一動,不期然的想到東方霏雯,脫口道:

  「可惜我看不見!」

  「闖陣的人常常有,不過我已司空見慣了!」

  「珍妹,還有別的人麼?」

  「有,是幾個婢女模樣!」

  「什麼服色?」

  「看不真切,顏色很深!」

  「咦!劍哥哥,你怎麼知道?」

  「我……是在猜。」

  「別騙我,你莫非認識那女子?」

  斐劍完全沉不住氣了,一顆心頓時昏亂起來,如果來的真是東方霏雯,將如何
自處?見她還是不見她。

  「劍哥哥,你說話呀?」

  「珍妹,你說那女子不住喊叫?」

  「看樣子是的,一直沒有停……」

  「你能出去聽聽她喊叫什麼嗎?」

  「你是不是認識她?」

  「我不能確實是否是意料中的人!」

  「好,我出去探視一下!」

  「珍妹,聽真切了就回來,別和她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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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9 10:36:1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 為君灑淚

  上集書中,崔婉珍從石室反射機關之內,看到有一個女子企圖闖陣,斐劍疑是
東方霏雯,要崔婉珍出去查個究竟。

  崔婉珍對斐劍是百依萬順,立即轉身出室。

  斐劍本來已逐漸平復的心湖又湧起了狂波。

  如果來的真是紅顏知已東方霏雯,自己該如此自處?

  他像熱鍋上的螞蟻,在室內不停地踱步。

  雖然,他雙目已盲,但眼前似乎儘是東方霏雯的影子在晃動,這使得他幾乎發
狂,他用力絞扭自己的頭髮,希望能借皮肉之痛來沖和沸騰的情緒。

  東方霏雯佔據了他的心,他曾自許她是自己生命的一部份!然而,此刻,一切
都變了質,奇慘的遭遇,否定了一切。

  工夫不大,崔婉珍回進房來,面色十慘淡,但斐劍是看不到的,他劈面第一句
話就問。

  「她是誰?」

  崔婉珍以不自然的調者:「不知道,是一個極美的少婦,另外幾人被你說中了,
是絳衣婢女。」

  斐劍全身一顫,慄聲道:「是她,是她……」

  「她是誰?」

  「我認是一個異性姐姐!」

  「不是愛人?」

  斐劍登時連脖子都通紅起來,他想,不該瞞她,於是鼓足勇氣道:「是的!」

  崔婉珍粉腮慘變,頹然坐在椅上,面色更加蒼白的,半刻之前,由於愛的力量
而產生的青春氣息,也告消逝無蹤了,眼中,儘是幽黯之色。

  斐劍許久不聞聲息,立時憬悟自己一句話傷了她的心,他看不見,但可以想像
得到她臉上的神色,當下和聲道:

  「珍妹,別難過……」

  「我……沒有!」

  「別以為我看不見,我想像得到,珍妹,對方還有什麼舉動?」

  「她……她在叫你的名字!」

  「哦!她一她……」

  斐劍連退兩下,重重地碰擊在石壁之上,全身簌簌而抖,東方霏雯怎知自己在
「劍塚」之中呢?她怎會跟蹤而至呢?記得兩人因兜戳「紫衣人」而分手,難道的
行蹤一直在她掌握之中,那她何以不早早現身相見呢?

  「遲了!一切都晚了,大姐!」他不禁地喃喃出聲。」

  淚水,隨聲而下,堅毅冷漠逾常人的他,竟變得如此脆弱。

  經過一陣難堪的沉默之後,他忽然縱聲狂笑起來……

  這是悲憤的發洩,也是對命運的自嘲。

  笑到後來,那聲音比哭還要難聽,最後,變成了嗚咽。

  崔婉珍也是淚痕斑剝,不知是崔婉珍所感還是別有所思,她起身扶住他的肩頭,
幽幽地道:「劍哥哥,不要這樣,有時候,人必須學習忍受命運。」

  「是的,這是命……運……」

  「劍哥哥,你歇一會?」

  「珍妹,你在發抖。」

  「我……我在想,我從小就受命運播弄,在盡情忍受之後,像是抓到了什麼,
可是這剛抓到手的東西,似乎又要被命運剝奪,我不知道是否還能忍受?」

  斐劍當然聽得出她意所指,正待加以安慰……

  驀地……

  一聲聲淒怨的呼喚,傳人耳鼓:

  「斐劍,弟弟,你聽得到我的聲音嗎?你仍然活著嗎?回答我……」

  一遍又一遍,字字句句,扣人心弦。

  這是以極高的「千里傳音」之術所發,否則傳不到這石室之中。

  斐劍如被千百支利劍穿心,全身的血管,像是要爆裂開來。

  他快要發狂了,厲吼一聲道:

  「我必須見她一面!」

  崔婉珍一鬆手,踉蹌退了兩步,淒怨欲絕的道:「劍哥哥,你該去見她的,去
吧!我……」

  「珍妹,原諒我?」

  「談不上原諒,我說過這是命運……」

  「我只要見她一面,說幾句話。」

  「她美若天仙,我自漸形穢,她認識你在我之先,我憑什麼呢?」

  「珍妹,我只要見她一面,當面交代幾句話……」

  「劍哥哥,但願你還能記得我,不要把我從心裡抹掉,我就證滿足了,我愛你,
永遠,直到生命終結。」聲音帶著嗚咽。

  斐劍發急道:「珍妹,我不是要離開你。」

  「劍哥哥,我有預感,你會離開我!」

  「不會,珍妹,我永遠珍惜這份崇高的感情。」

  「是的,我相信,現在讓我扶你出去!」

  斐劍呆了,傻了,狂動的情緒,立時降到冰點,扶出去!自己連行走都要借助
別人之力,讓東方霏雯看到這份狼狽的慘象嗎?自己還能配她嗎?把以前美好的記
憶完全破壞嗎?

  「不!不!,不能!」他歇斯底里地叫了起來。」

  「劍哥哥,什麼不能?」

  斐劍痛苦萬份的道:「我不能見她,請告訴她,我死了!」

  崔婉珍低頭略一思索,道:「不,你必須見她!」

  「珍妹,為什麼?你不是……」

  「你不見她,把話交代明白,你心中永遠有一個陰影,你會受不了,我……也
不希望見你因此而陷於長久的悲痛,心靈上的枷鎖,必須解除,我不擅詞令,但你
想得到我說的話的意思!」

  「是的,我明白,但我想通了,見面只是徒增彼此的痛苦,萬一,她嫌我盲殘
而改變了往昔的態度,我會受不了!」

  「可是你說的只是萬一,如果讓這陰影留在心中,將更可怕!」

  「珍妹,我已經想透了!」

  就在此刻……

  陣外東方霏雯的呼聲變了,變得淒厲而絕望:

  「弟弟,如果你已永遠離我而去,你也該顯靈啊!」

  這呼聲,包含了多少悲哀,多少刻骨樓心之情。

  斐劍的意念又動搖了,他覺得真該見心上人一面,一頓足道:「珍妹,扶我出
去!」

  崔婉珍悄悄拭去了長掛的淚水,暗聲道:「走吧!」

  他像是押赴法堂聆聽宣判的囚徒,每走一步,心頭便是一顫。

  路上,兩人不再開口,似乎各懷沉重的心事。

  這一段距離並不長,顧盼之間,已來到陣門,崔婉珍顫聲道:「劍哥哥,向前
跨五步便出陣,你去見她吧!」

  「你,不陪我?」

  「我在這裡等你!」

  斐劍緊緊握了握崔婉珍的手,這一握包含了無限的情意與安慰,同時,也等於
告訴她,放心,我會回到身邊。

  他久久不能舉步,他有太多的興奮,但也有無比的恐懼。

  這一見面,結果將是什麼?

  呼喚的聲音,近在颶尺,仍不斷傳來。

  「劍哥哥,你該出陣了。」

  「啊!弟弟!」

  像一陣旋風,撲上身來,熟悉的幽香,豐腴的胴體,柔若無骨的玉臂,包裹了
他,耳畔,是急促而低沉的呢喃:

  「弟弟,我以為已失去了你!」

  斐劍有些暈眩,他不知該說什麼,千言萬語,似乎無從說起,這剎那之間,他
忘了一切,甚至他的不幸。

  另一邊,陣門處墨石之後,崔婉珍在掩面而泣。

  這孤苦而癡情地女子,芳心已被撕成碎片了。

  突然……

  東方霏雯驚呼一聲:

  「弟弟,你的眼?」

  雙臂一鬆,連連後退?

  這一聲驚呼,使斐劍從迷幻中回到現實,也像是從飄渺的雲端裡,一交摔到平
地,有股但冷之感,從心的深處流出,擴散到全身。

  他看不到對方的面容,無法想像對方的反應。

  場面,呈現死一樣的沉默。

  斐劍幾乎咬碎了牙,久久,才迸出一句話道:「我的眼瞎了!」

  沒有回應。斐劍猶如失落萬丈冰窯,他想自己大錯而特錯了,不該見她面的,
現在,海已無及,在極度的悲憤之餘,後天培育的傲性又抬了頭,冷冷的道:「大
姐,你只當我已經死了!」

  說完,轉身便向陣門衝去……

  「弟弟!」

  東方霏雯尖叫一聲,一把抓住了斐劍的胳膊。

  「放開我!」

  「弟弟,你這是什麼意思?」

  「大姐,你以前的弟弟已經死了,我……只是一個殘廢的人。」

  東方霏雯顫抖著聲音道:「弟弟,為什麼要對我說這樣的話?」

  斐劍俊面一陣扭曲,痛苦的道:「大姐,忘了過去吧!」

  「什麼?忘了過去,弟弟,忘了得了嗎?你……是出自本心的話嗎?」

  「我……已經不配了!」

  「不配?哈哈哈哈,弟弟,你冷靜些,聽我說,我雖然看去綺年玉貌,但已超
過了不惑之年,內功,使我駐顏。但不能奪造化之機。我才不配愛你,同時,另有
原因,我不能愛你,可是,弟弟,有生以來,我第一次真正全心全意的愛上了一個
人,也完全得到那個人的,便是你,我只是因為太過意外而震驚,你以為我改變了
心意嗎?」

  斐劍的情緒,隨著對方的言語起伏,他流出了淚水,微顫的道:「大姐,原諒
我……」

  「我並沒有怪你?」

  「大姐,我滿足了,也心安了,我將永遠記住這一份愛情……」           
                                                                       
               

  「什麼,你想離開我?」

  「大姐,我已不能給你幸福……」

  「弟弟,不談這些,你且說到怎麼回事?」

  「我中了,『獅魔』的鐵梟草之毒!」

  「哦!鐵梟草……」

  「是的,鐵梟草!」

  「獅魔呢?」

  「被我殺了!」

  「你……殺了『獅魔』?」

  「是的,大姐很意外嗎?」

  「的確感到意外,照說你的功力決非他三招之敵!」

  「不瞞大姐說,我在你密室中,參悟了那半本『天樞寶笈!」

  「哦!」

  東方霏雯的面色,變得極為難看,但斐劍看不到。

  一窒之後,她接著道:「弟弟,你殺了『師魔』的事,不宜外洩!」

  「為什麼?」

  「會招致可怕的報復!」

  一我不在乎,即使其他幾魔不找我,我一樣要……」

  要什麼他說不下去,他忘形失口,說了一半才想到自己已是盲殘的人,還談什
麼豪勇,自身也難保啊!他沉痛地垂下了頭。東方霏雯自然知道他的感受,柔聲道
:「弟弟,不要氣餒,我必使你雙目復明!

  斐劍慘然一笑道:「大姐,謝謝你安慰我,這是不可能的事?」

  「你不相信了?」

  「事實本來如此!」

  「我不是空言安慰你?」

  「什麼,難道是真的……?」

  「當然,我有把握!」

  斐劍聞言之下,不由喜極欲狂,他連想都不敢去想的事,居然會發生,東方霏
雯說有把握,當然決不會假,以她神秘的身世,莫測的武功,當然會有意想不到的
能力。

  使盲目復明,等於重新賦予他生命,他焉能不喜。

  他激動得無法控制顫抖的身軀。

  他像一個業已判處死刑的囚犯,忽然得到特赦令。

  「弟弟,我的馬車在谷外,我們……噢,我忘了問你。你是為那柄傳說中的神
兵而人『劍塚』?」

  「是的!」

  「劍塚之內是何人物?」

  斐劍實然想起情意如山的癡心女子崔婉珍,事實不幸而被她言中,為了使雙目
復明,自己真的要離開她了,這對她,將是殘酷的打擊……

  「咦!你怎麼了?」

  「大姐,我該隨你一道走嗎?」

  「那是當然的,這一問異非多餘!」

  「比如說,我等待你取到解藥……」

  「事情不是這麼簡單,你為什麼說這話?」

  「因為……」

  「因為什麼?」

  「對『護劍人』很不好交代!」

  「護劍人,誰?」

  「一位姑娘。」

  東方霏雯粉靨一變道:「劍塚之內是個女子?」

  「是的!」

  「弟弟,想不到你也是個多情種子?」

  「大姐,話不是這麼說,我……如何解釋呢,如果沒有她,你已經見不到我了,
我不可能還活著!」

  「感恩圖報,你愛上她?」

  「說愛不如說崇敬更恰當些!」

  「唉!造物何妒,我以為可以完全得到你,想不到……」

  「大姐,我愛你絲毫未變。」

  「可是你也愛她?」

  「大姐,請想想我的遭遇,我本已打算不再見你了,我自漸形穢,也不願破壞
美好的記憶,你知道,我是下了多少決心才現身的!」

  「好,弟弟,你打算怎麼樣?」

  斐劍左思右想,久久之後,才道:「我該向她解釋一下,交代幾句話然後再跟
你走!」

  「我等你!」

  斐劍回身人陣,摸索了數步,崔婉珍已迎上前來,首先開口道:「劍哥哥,你
要走了?」聲音充滿了幽淒之情。

  斐劍滿面愧疚之色,囁嚅著道:「珍妹,相信我的心,我愛你!」

  「是的,我非相信不可,因我此生已別無選擇。」

  「請聽我……」

  「不必解釋,我全聽到了!」

  「珍妹,她說有把握使我雙目復明……」

  「劍哥哥,你會忘記我這苦命女子吧?」

  「決不!」

  「我祝你早日復明,我等你……永遠……」

  幽幽癡情語,斷人肝腸,感人肺腑。

  「珍妹,我料不到會這樣,你珍重!」

  「會的,因為我要等你!」

  「那麼我走了?」

  「劍哥哥……」

  「珍妹還有話要說?」

  崔婉珍一把摟住斐劍,把櫻唇湊了上來,於是四片火熱的唇瓣,接合在的一起,
一種鹹鹹的液體,從口角滲入,他知道,那是淚水。

  他反抱住她,深深地吮喋。

  這是離別之吻,將來是什麼,誰也無法逆料。

  久久,才分開來,斐劍也是淚水漣漣,他的淚,歉疚的成份多於離別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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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9 10:38:2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章 為卿斷腸

  「劍哥哥,我還有句話不得不說……」

  「說吧。」

  「可是請別誤會我有什麼居心。」

  「不會!」

  「你那位大姐叫什麼!」

  「東方霏雯!」

  「什麼身份?」

  「這……她不說,我也沒有追問。」

  「雙方的感情已到了這地步。你竟然不知道她的來路,這

  「我僅知她以『王牌』作信物,功力深不可測!」

  「希望你謹慎!」

  「難道珍妹有所發現?」

  「她出現此地,已有許多次,那些長期守伺的黑衣人,似乎對她十分懾伏……」

  「這我知道.她有時殺人不動手,憑幾句話就可以通死對方自決!」

  「但我曾見那批黑衣人,對她曾以江湖幫派中最崇敬的禮節參見?」

  斐劍心中不由一動,這些守伺是『金月盟』司下,東方霏雯毀了該盟弟子不在
少數,畏之則有,敬之則未必,因為雙方是水火之勢,如果說以幫派中最高的禮節
參見,那就有些不可思議了!當下含糊其詞道:「我注意就是!」

  「可是還不止此!」

  「還有什麼?」

  「她為人可能十分殘酷!」

  斐劍心頭一震,回想東方霏雯對付敵人的手段,果然有些近乎殘忍,自己親眼
看到的事例,她是趕盡殺絕,不留半個活口,不由悚然道:「珍妹何所見?」

  「我親眼見她逼死一對情侶!」

  「一對情侶?」

  「是的,女的是她的侍婢,男的是一個黑衣少年,她逼那絳衣待婢殺死黑衣少
年,待婢跪地求恕,自己願意自決,她毫不動心,結果一對男女雙雙自殺,死後被
拋屍人潭。」

  斐劍感到一陣悚慄,但他想,也許那一對男女有其死之道,江湖幫派中,不乏
嚴峻法規,心裡這樣想,口裡順應道:「這的確殘忍,珍妹,我會留意的。」

  「你……可以走了?」

  「願不久再見!」

  「我再說一遍,劍哥哥,我永遠等你。」

  「珍妹,我會時刻記在心上的。」

  他轉身出陣,心裡有說不出的依戀,但他忍住了。心中暗誓,決不負她。

  就在斐劍轉身移步之際,崔婉珍粉腮一變,淚水簌簌而下。她望著斐劍的背影……
喃喃自語道:「這是夢麼?未免太短暫了!我就這樣失去了他麼?……」

  且說,斐劍出了陣門,立即被東方霏雯牽著手,向谷外行去。

  東方霏雯幽幽地道:「弟弟,那『護劍人』,叫什麼名字?」

  斐劍眼看不見,但聽覺告訴他,她滿含妒意,當下尷尬的道。「她叫崔婉珍!」

  「幾歲?」

  「二十左右」

  「美嗎?」

  「在大姐之前,任何女子都談不上美字!」

  「你是恭維我嗎?」

  「實情如此!」

  「你愛她?」

  「這……感激的成分居多!」

  「我不願任何人分享你的愛?」

  斐劍頓時啞口無言,如果他說不愛崔婉珍是違心之論,同時,他不能做無情無
義的人,但實際上,他愛東方霏雯是甚於一切的。

  兩人之間,浮起一片難堪的沉默,只有沙沙的腳步聲。

  行完谷道,誰也不曾開口說一句話。

  停了腳步,耳邊響起得得的馬蹄叩地之聲,斐劍知道已來到馬車旁。

  歉疚,不安,再加上因眼盲而還帶來的心靈負荷,使斐劍感到無比的懊喪,忍
不住沉痛地開口道:「大姐,你如此為我費心值得嗎?」

  「弟弟,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雙目已殘,據我所知,『鐵梟草』之毒,天下無人能解……」

  「你不相信我?」

  「相信」

  「相信就不該說這樣的話。」

  「大姐,萬一醫治不愈,難道你陪一個盲殘的人過一輩子?」

  「弟弟,我是真心受你!」

  「是的,我知道姐姐的心,只是到那時我會受不了這暗無無日的痛苦,也不願
葬送姐姐的幸福……」

  「弟弟,我什麼都不在乎,就是不能忍受你還愛別的人……」

  斐劍愴然道:「姐姐,我……我不能負那姓崔的姑娘,她救我,她在我對人生
絕望時給我勇氣,她誓言永不再愛第二個人,所以……我十分為難,感情上的虧欠,
無法用其它東西補償

  東方霏雯酸溜溜的道:「所以,你也發誓愛她?」

  「我是情非得已,我最愛的是你。」

  「好了,別說了,上車吧!」

  東方霏雯扶他上了車,兩人並肩而坐。

  一聲脆嫩的喝斥,馬車上道了,駕車的看來是一名絳衣少女,他不由想起了上
次駕車的白髮老嫗郝攻香,曾幾何時,她已作了古,慘死「紫衣人」劍下。

  「大姐,你追截『紫衣人』,結果如何?」

  「被他走脫了!」

  「哦!」

  「不過……我不會讓他活得太久的。」

  「大姐,你別殺他……」

  「為什麼?」

  「我要親手殺他。」

  他同時想起「紫衣人」竊了「地皇」的一部秘發,還有一式絕世指功「貫日穿
月指」,如讓他練成,不啻狂虎添翼,對付他將更難了。

  車行顛簸震顫,兩人自然地緊緊依偎,肌膚相接,加上陣陣似藍似鷹的幽香,
斐劍不禁有些綺意心念橫生。

  東方霏雯突地倒人斐劍的懷中,幽幽泣起來。

  斐劍扶著她豐腴的胴體,著急的道:「大姐,怎麼回事?」

  「我一生好強,向來都是任性的行事,現在我忽然覺得自已變的軟弱了,像所
有的女子一樣,我不知我做的是對了還是錯了!」

  斐劍心中一動道:

  「這對與錯是指什麼而言?」

  東方霏雯語意有空茫的道:

  「指我的行為!」

  斐劍緊迫一句道:

  「所謂行為,是指你我的交往?」

  東方霏雯離開斐劍懷抱,坐正了嬌軀,道:「就算是吧!」

  斐劍慘然一聲苦笑道:

  「大姐,你原不該帶我走的,現在為時未晚,我下車……」

  「別胡說。」

  「大姐將來會後悔的……」

  「後悔?」話鋒一頓,像自語般的又道:「是的,也許有一天我會後悔,我錯
了,徹底的錯了,多麼可怕的錯誤。」

  斐劍感到內心絞痛,週身一陣冰冷,咬緊牙根道。「大姐,為了避免將來後悔,
也為了保持原有的美好記憶,再見了……」

  「不!」

  「大姐……」

  「弟弟,我愛你的心沒有變,我說的不是你所想的意思!」

  斐劍愕然道:

  「那是什麼意思?」

  「我恨我自己,我無法自拔啊!」

  「我可以離開你,大姐,我有足夠的勇氣與決心這樣做!」

  「你……離開我,我活下去還有什麼意義,我第一次真正全心全意愛上一個人,
也希望這是最後一次愛人,弟弟,你不瞭解我……我……」

  斐劍確確實實地困惑了,她似是語無倫次,說話先後矛盾,莫非她有什麼隱衷?
莫非她……」

  「是的,我不瞭解你,你的話使人困惑,難以索解。」

  「弟弟,到此為止,不要談這些了!」

  「可是,話得說明呀!」

  東方霏雯沒有答話,卻把嬌軀重行倚偎過去,斐劍伸臂圍環,但心頭亂糟糟地,
沒有安排處,他猜不透她的芳心深處,到底有什麼不可告人隱秘存在,她說的「錯
了」「後悔」當然不是無的放矢。

  他竭力鎮定自己,希望從紛亂中求解脫。

  如果東方霏雯所說的能使自己雙目復明,只是一句安慰的,將來的後果,的確
令人擔憂,真正的痛苦,可以說還沒有開始。

  對將來如何安排,該有個徹底的打算……

  他開始感覺到人有時活下去比死更難,更可怕,愛,並不一定是幸福,有時那
痛苦是不足為外人知道的,到現在他還不知她的來歷身世,說來是件非常可笑而不
近情的事。可是,他的性格不願追問別人所不願出口的事。

  他反覆思量,總是拿不定主意。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也不知棄馳了若干里程,東方霏雯突地開了口:

  「弟弟,有句話我很難出口?」

  「大姐有話儘管說好了。」

  「你肯加入『金月盟』嗎?」

  斐劍心裡陡地一震,脫口道:「大姐何出此言?」

  「為了你的雙目。」

  「這與『金月盟』何關?」

  「你的雙目是傷干『獅魔』的『鐵梟草』劇毒,這毒只有『八魔』能解,如果
你加人『金月盟』,就可以向其他三魔求取解藥!」

  「可是『獅魔』是我殺的?」

  「你不說,我不說,誰也不知道……」

  「對方追詢我的失明的經過呢?」

  「可以說是誤傷!」

  「我與『金月盟』勢如水火,結怨已深,對方肯答應嗎?」

  「只要你願意,包在我身上。」

  「大姐與該盟有所淵源?」

  「有!」

  「可是大姐也曾毀過該盟不少好手……」

  「那事另當別論,反正該盟不以為仇就是的!」

  「我不懂!」

  「將來你會明白。」

  「大姐,怒我直言,我寧願永遠盲目,也不原加入『金月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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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所贖何罪

  東方霏雯歎聲道:「弟弟,到此為止,多保重,姐姐我去了。

  尹一凡如約到來,見斐劍站著發呆。

  「大哥你怎麼了?」

  斐劍道:「凡弟,你令師何人?」

  「大哥,此時還不能揭開他老人家的身份。」

  斐劍心念幾轉之後,長長歎了一口氣,道:「也好,這樣離開她也好……」

  「大哥,你原諒找了?」

  「唉!凡弟,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啊!我知道你的苦心,可是……」

  「怎麼樣?」

  「我已是殘廢的人了,還能有什麼作為?」

  「大哥,經過詳情如何?」

  斐劍把失明經過及東方霏雯準備的計劃,說了一遍,之後道:「凡弟,你事先
已知道我雙目盲殘?」

  「是的!」

  「那你還費力找我做什麼了?」

  「我受人之托……」

  「又是令師?」

  「那你猜錯了!」

  「受何人之托!」

  「護劍人!」

  斐劍心頭一震,道:「什麼,你受『護劍人』之托?」

  「不錯,她要我設法把你送回『劍塚』!」

  「你進了『劍塚』?」

  「沒有!」

  「那怎麼回事?」

  「你還沒有離開,我早已隱身暗處,你離開之後不久,忽見『護劍人』出陣巡
視,彷彿有什麼事使她焦急,我現身上前,自報來歷,相詢之下,她說已有辦法使
你雙目復明,但她無法分身追你,於是小弟我自告奮勇,保證把你追回……」

  斐劍心頭起了無比的激盪,為什麼崔婉珍忽然會有辦法治療自己的雙目?尹一
凡的話當然無可置疑,只是崔婉珍是一個情癡,會不會她因自己已被東方霏雯帶走
而出此下策誑自己回她身邊?

  不管是真是假,崔婉珍的癡情可感,霏雯要自己投靠『金月盟』換取解藥這是
萬萬辦不到的事。而自己也不欲以盲殘之身和他廝守,到「劍塚」去避世蔽居,了
此殘生,也未始不好。

  想到這裡,頓告釋然。悠悠的道:「凡弟,你真的向『護劍人』如此保證?」

  「當然!」

  「你不怕保證落空?」

  「大哥,別忘小弟我是出名的『陰魂不散』。

  「好,算你狠,現在什麼時刻?」

  「西時將過!」

  「我們何時上路?」

  「當然是乘夜而行,以免節外生枝!」

  「那就上路吧?」

  「大哥,你必須改變一下容貌……」

  「為什麼?」

  「金月盟爪牙密佈,我們走不出三里地必遭攔截。」

  斐劍冷哼了一聲道:

  「你怕了?」

  「不是怕,而是犯不著,我希望能盡快的趕到『劍塚』及早治癒你的雙目!」

  「大丈夫何懼以真面目示人?」

  「大哥,你現在可是有面無目啊!」

  有面無目四個字,像一根銳利的刺戳在他心裡,使他全身一顫,厲聲道:

  「我不把『天竺八魔』誅絕,『金月盟』瓦解,誓不為人。」

  尹一凡沉聲道:「大哥,那是以後的事,現在得應付目前。」

  「我決不改變容貌!」

  「大哥,你該想到『掘墓人』業已消失於長橋,作了波臣……」

  「何必呢?我又沒有死!」

  「大哥,我坦白告訴你,如果讓『金月盟』爪牙發現你我蹤跡,你那可愛人兒
東方霏雯立時就會趕到,對我們今後的行動有極大阻礙!。」

  斐劍心中一動,悚然道:「她於『金月盟』是什麼淵源?」

  「淵源極深,身份也極尊!」

  「如此說來,她是『金月盟』一份子?」

  「這點無可奉告。」

  「你說話總愛藏頭藏尾,令人不耐……」

  「大哥,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將來你會明白的?。

  斐劍心中困惑萬分,記得崔婉珍說過,『金月盟』屬下以江湖幫派中至尊之禮
參見東方霏雯,尹一凡說她身份極尊這話可信,但自己又親眼見她以趕盡殺絕的手
法,逼殺該盟「巡察總盟高寒山」等近二十高手,這又作何解釋?

  而當日高寒山一行死前所表現的神情,充滿了怨毒,又為的什麼呢?

  「大哥,我這裡有付面具,你暫時戴了我們上路?」

  滿斐暗忖,如果真的如尹一凡的所言,東方霏雯趕來了,自己又將進退兩難,
而她在得悉被騙之下,勢必不肯干休。場面將無法收拾,當下無可奈何點頭道:
「好吧!就依你!」

  尹一凡取出面具為斐劍戴上。

  「凡弟,我這一戴面具,變成了什麼樣了?」

  「一個中年武士!」

  「就在此刻!」

  不遠之處傳來數聲慘唬,劍斐與尹一凡同時一震,慘唬之後,一切又告寂然,
尹一凡道:

  「大哥,你在這裡別動,我去瞧瞧發生了什麼事?」

  「你去吧,我雙目雖殘,還能照顧得了自己!」

  「我即去即回!」

  尹一凡彈身向慘唬聲傳的向方撲了過去。

  就在尹一凡離開之際,一條人影,幽靈般出現,在距斐劍三丈之處停了下來,
元聲無息,以斐劍的功力,竟然未曾發覺,那人影悠悠地開了口:

  「斐劍!」

  斐劍不由大吃一驚,本能地作勢戒奮,冷聲道:「何方朋友?」

  「贖罪人!」

  「什麼,贖罪人?」

  「不錯,很陌生的是嗎?」

  斐劍在驚震之中,升起了一股莫明的痛苦,他眼不能看,新盲未久,尚無法以
耳代目,而對方所報名號,是他從未聽到過的,那聲音也陌生得很,但對方卻一口
道出了他的姓名、他的真面目已被面具遮去,看來對方在旁邊窺視已久,當下沉住
氣道:「閣下,有何見教?」

  「你必須急速離開此地!」

  「為什麼?」

  「東方霏雯已然察覺斷橋設陷是預謀,現在至少有一百以上高手在關隘要道和
附近一帶搜索你……」

  斐劍聞言之下,驚震得無法形容,這「贖罪人」是什麼來路,為什麼對自己的
事這樣清楚?彼此素昧生平,他示警的目的何在?

  「閣下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你乘這機會離開那淫毒的女子,是上智之舉,否則將來的後果不堪設想……?

  「閣下到底是誰?」

  「贖罪人!」

  「閣下何以知道這些秘密?」

  「稍為精明的武林人,都可知道,何足為奇?」

  「然則此事與閣下何關?」

  「斐劍,我這是好意!」

  「閣下的好意令人懷疑?」

  「信不信由你,現在五里之內沒有敵蹤,本人已為你肅清了

  斐劍慄聲道;

  「剛才的慘唬之聲,是閣下……」

  「不錯,是本人所為!」

  「閣下為什麼要這樣做?」

  「贖罪?」

  斐劍愕然道:

  「在下聽不懂!」

  「懂不懂無所謂,本人一生罪孽深重,負人太多,雖然回頭,但已難登彼岸,
只好乘一口氣未斷之前,稍贖前衍。」

  「在下仍然不懂?」

  「以後你會明白的!」

  「那據此而言,閣下本來的名號並非贖罪人?」

  「哈哈哈哈,不錯,在此之前本人是作孽人。」

  「多承指教了!」

  「還有,你是否承認『屬龍劍客司馬宣』是你父親?」

  斐劍突地心頭劇震,這神秘人何以對自己的一切如此清楚,這未免太不可思議
也太可怕了,他,究竟是誰呢?當下悚然退了一步,慄聲道「閣下也知道在下身世
之秘?」

  「知道!」

  「令人難信……?

  「孩子,天下很多事是出人意料之外的,現在回答我的問話?」

  斐劍登時思緒如潮,沖得他差點腦脹,刑山凝塚,已毀於『紫衣人』之手,
『屠龍劍客司馬宣』也已死於『紫衣人』謀殺『紅樓主人』的陰謀中,僅憑疑家上
的稱謂,並不能百分之百斷定司馬宣是自己的父親,而母親的遺令是要自己殺司馬
宣,這一出一人,正好是兩個極端,對方有此一問,必非無固,也許……

  心念之中,沉聲道:

  「在下憑什麼承認?」

  「你……你不承認?」

  「在下或許會殺他!」

  「可是他已死了!」

  「閣下也知道司馬宣不在人世了?」

  「知道,比任何人都清楚。」

  「哦!」

  「言歸正傅,本人沒有大多的時間,你到底承認不承認?」

  「閣下為何有此一問?」

  「當然有道理!」

  「閣下對在下的身世想來已極清楚?」

  「瞭如指掌!」

  斐劍驚震萬份地再向後退了兩步,激越的道:「閣下說說看?」

  「令堂是『芍葯仙子斐雲卿』,你是從母性,你父親是『屠龍劍客司馬宣』……」

  「閣下憑什麼認定司馬宣是在下先父?」

  「十多年前,本人於他形同一體!」

  「閣下信口開河吧?」

  「時間不多了,本人向你忠告,你必須與東方霏雯斷絕關係!」

  「為什麼?」

  「她駐顏有術,其實年齡已超超過了四十……」

  「在下知道這一點,並無關緊要。」

  「當然,這點並不重要,但她曾於司馬宣結過婚,這一點就重要了!」

  斐劍心弦為之狂顫,「紫衣人」也曾說過同樣的話,莫非這是真的?假若司馬
宣真是自己的父親,她便是自己的後母,她非成了逆倫?」

  想到這裡,不由機伶伶打了一個冷戰,可是他又想到東方霏雯已知道自己的身
世,以她的智慧超俗,她不可能明知故為。

  如果這是以訛傳訛,或是惡毒的中傷,倒無所謂,如是事實,就太可怕了。

  不過,自己已是殘廢的人,業已決意離開她,也就毋庸追根究底了。

  心念之中,道:

  「在下暫時承認!」

  「斐劍,這不是危言聳聽,你可別一時糊塗,做無可挽救的憾事來!」

  「在下自有分寸!」

  「好,我走了,說不定我們不久又碰頭,這是一套衣物,你換上之後,和那小
精靈立刻止路!」

  說著,一個衣卷,拋到了斐劍手中,人聲頓沓。

  斐劍愣在當場,作聲不得,這太令人驚奇了,他殺了搜索自己的人,說了一大
堆驚心動魄的話,還為自己準備了衣著?

  突地……

  他腦中靈光一閃,他想到了尹一凡的師父,那僅從尹一凡口中隱約透露過的神
秘人物。這『贖罪人』極有可能是尹一凡的師父,否則他不會對自己的一切了如指
掌,他是力主自己與東方霏雯斷絕關係的人,如果所測不差,那看來十分神奇的事,
便不算神奇了。……

  心念未已。耳邊傳來飄風之聲。

  「誰?」

  「大哥,是我!」

  「是凡弟,情況如何?」

  「手法乾淨利落,全被點中死穴而亡,看來出手的人功力極高。」

  「我已經知道是誰了!」

  「什麼?大哥你知道……」

  「你走後有人來過!」

  「誰?」

  「贖罪人!」

  尹一凡驚呼道:「贖罪人,江湖中從未聽說有這第一號人物呀!什麼形象?」

  「凡弟,你知道我看不見……」

  「啊,大哥,請恕小弟無心失言,對方是什麼來路?」

  「沒有透露,只報了外號,承認那些人是他殺的,令人不解的是他竟然知道我
的身世及一切,包含我倆現在的行動……」

  「有這等事,他的目的何在?」

  「警告我們立即離開,還送了一套易容的衣物!」

  尹一凡怔了半響,才困惑的道:

  「怪事!怪事!」

  斐劍淡淡的道:

  「你不知道他是誰?」

  「咦!我怎會知道?」

  「真的不知道?」

  「大哥,我連聽都沒有聽說過『贖罪人』這三個字!」

  「這外號也許是臨時出口的,不足為憑。」

  「大哥的看法呢?」

  「能洞悉我的身世,了然我兩行蹤的,只有一個人!」

  「誰?」

  「令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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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伏敵追兵

  尹一凡哈哈一笑道:「大哥,你錯了,決不是家師!」

  「何以見得?」

  「家師此刻遠在百里之外,同時他老人家也不會以這種手法管這檔子事,林中
死的『金月盟』弟子,更非家師出的手,從指法上我可以認得出來。」

  斐劍雙眉緊鎖,半響說不出話來,「贖罪人」即不是尹一凡的師父,那他是誰?
就事實而論,對方可能是一番好意,可是彼此陌路,沒來由呀!」

  尹一凡接著又道:「大哥,不管對方是何居心,將來不久再碰上,他既插手,
就不會放手,現在暫且放在一邊,你換上衣衫,我們好上路了!」

  斐劍無言地點一點頭,換上『贖罪人』所贈的衣衫。

  尹一凡拍手道:「妙啊,這身藍衫,配上面具,大哥成了不第的老秀才了。我
敢說,只要大哥不開口,管保誰也認不出。」

  「至少有一個可以認得出來!」

  「大哥指的是『贖罪人』?」

  「嗯!」

  「他既有心,瞞也瞞不過的,說不定他現在就在我們周圍,走吧!」

  「賢弟,你不要太過樂觀,『鐵梟草』之毒,中原武林恐怕無人能解,『護劍
人』說的,並不可靠!」

  尹一凡一愕道:

  「她沒來由騙你去呀?」

  「你……不懂!」

  「依小弟看來,這決不會假……」

  「她如果有辦法解毒,為什麼我離開之前不拿出來,而我離開之後才拿呢?」

  「也許她忽然想到了某種藥物?」

  「不可能,她不是岐黃聖手,我受傷失明之後,她手足無措,半籌莫展,而且
一再表示,她……」

  她什麼,他說不下去,偏偏尹一凡緊追著問道:

  「她怎麼樣?」

  斐劍十分難為情的道:「她說,願陪我這殘廢的人終生!」

  「哦!原來如此。大哥是艷福不淺,處處有情處處修……」

  「所以、我判斷她的目的是要我國劍塚,所謂解藥者也,只是一句虛語。」

  「那倒不一定。」

  「我們走!」

  兩人挽折向林外奔去,上了管道,速度才加快起來,由於斐劍雙目失明,雖具
上乘身手,行動仍然受到限制,在尹一凡牽換之下,速度僅及一名最普通的武林人


  奔了一程,前道之上突然傳來一聲斷喝:

  「站住!」

  兩人不期然的停住身形,只見人名黑衣人橫攔道中,當先一人,赫然是一名絳
衣少女,尹一凡悄悄在斐劍耳邊道:

  「為首的是一名絳衣少女!」

  斐劍心中一動,那名絳衣少女秀目一掃兩人,道「兩位朋友報上來歷!」

  尹一凡變了聲調,道:

  「老夫『陰魂不散』。」

  聽聲口,斐劍知道尹一凡所扮的必然是一個老人。

  絳衣少女神色一變,道:

  「閣下叫『陰魂不散』?」

  「正是!」

  「世間到底有多少『陰魂不散』?」

  「這問題老夫人就無法答覆了。」

  「那位呢?」

  尹一凡道:「老夫怎知。」

  話聲甫落,絳衣少女與七位黑衣漢子業已返身撲來。

  斐劍知道不出手無法脫身,如果他雙目不盲,再加上十位百位的人,也別想攔
得了他,當下鬆手放開尹一凡,回手推出一掌。

  「天樞神掌」,威力異同小可,排山勁氣卷處,悶哼倏傳,撲來的人形,被震
得倒瀉而回。

  尹一凡一攔斐劍的手,道:「大哥,我們只好抄小路走了!」

  「好!」

  兩人電奔了一程,然後向荒野,這一捨棄管道,速度自然更慢了」

  奔了一個更次,「絕命巖」搖搖在望,雖是暗夜,但山影卻隱約可辨,尹一凡
鬆了一大口氣道:「大哥,快到地頭了!」

  「還有多遠?」

  「三里左右!」

  驀地——

  「兩位好身手,但卻跑不快,真是命該如此!」

  話聲中,一個高大獰猛的龐然身影,橫攔身前兩人收住步子,斐劍雙目不視,
只好不詠聲,尹一凡嘿嘿一笑道:

  「閣下何方高人?」

  「你不配問,現在隨老夫走!」

  「若下好大的口氣?」

  「菲惹老夫性起,送你歸陰。」

  尹一凡有意地向側方移了數步,目的是轉換對方攻擊的方位,他看出這老怪功
力極深,伯波及斐初,同時,與斐劍成犄角之勢,必要時,斐劍也有機會出手。

  「閣下攔截也該有個名目?」

  「什麼名目不名目,要命跟老夫走!」

  「閣下認為辦得到嗎?」

  「咕咕咕,老小子,你就試試看!」

  一聲痛哼,接著是重物落地的聲音。

  斐劍心頭大震,以尹一凡的身手,竟然被對方在舉手投足之間擲了出去,這人
的功力,未免太可怕了,只不知尹一凡是否受傷,他怕對方向尹一凡再下重手,當
下冷喝一聲道:「朋友好功力!」

  未聽答話,卻聽尹一凡再次呼了一聲。

  斐劍肝膽皆炸,苦於看不到現場情形,也無法盲目出擊,氣得怪吼道:「老匹
夫,有種來接我一掌?

  「抓下!」

  斐劍心如刀扎,他從聲音已判出對方位置,但又怕出手制不住對方,反而誤傷
尹一凡,耳邊聽到紊亂的腳步聲與動手聲,看來對方並非出手的老者一人。

  尹一凡慄聲道:「大哥,我無能為力了,不過別擔心我,只是你……」

  聲音中斷,想是被制住了。

  斐劍五內如焚,殺機雲湧,卻絲毫無能為力,急得渾身直抖。切齒暴喝道:

  「老狗,納拿來!」

  身前微風拂動,只聽驚「咦」道:「原來你是個瞎子?」

  斐劍半聲不吭,雙掌挾以畢生功力,照定聲音方位劈了出去。

  轟天震地巨響聲中,他自己已後退了一個大步,身形連晃。

  只聽對方慄聲道:

  「看不出你有這高的功力!」

  這一掌,顯然沒有使對方受傷,斐劍不放過任何機會,對方話聲未落,他又第
二次全力出手。

  這一次沒有反應,對方沒有接掌。

  「天樞神掌」的奧妙在於借力反掌,如果對方不還手,威力便無從發揮。

  對方不開口,他便失去了出擊的目標的,當下怒喝道:「老匹夫,你不敢接架?」

  口中發話,心神卻在全力貫注,以防對方較然施襲。

  無聲無息,驀覺「黑虎穴」上一震,對方緩緩出手,自然不帶風聲,幸虧他所
習功力於眾不同,氣血反行,一般制穴手法對他無效。

  幾乎是在被點同一時間,雙掌閃電般反擊出去。

  「砰!」挾以一聲悶哼,還帶著數聲驚呼。

  他這一擊,已奏了功,只不知對方傷勢如何。

  「好哇!老夫不把你碎屍萬段,就枉了『象魔」的名號了!」

  斐劍心頭猛震,對方竟然是『金月盟』太上護法「天竺八魔」之一的「像魔」,
怪不得有這高的功力,自己雙目不殘,倒無所懼,看來今天後果很難想像,如果自
己是本來面目,對方決不會下殺手,顯然對方是助東方霏雯搜索自己和斷橋的人。
現在自己已易了容。對方很可能下毒手。

  事實不許他多加思索,風聲嘯然中,「像魔」已出了手,既然出手,方纔那一
掌必定沒有使地受多大的傷。

  於是,一幕泣鬼驚神的惡鬥在暗夜荒野之中疊了起來。

  黑夜,對一個盲目的人毫無意義,只是在功力懸殊不太大的情況下,呼虧的當
然是斐劍,他必須注意防守每一部位,對出擊便大打折扣。

  十招之後,他已險象環生,先後中了七八掌之多。

  對方光出手,不說話,使斐劍完全處於被動。

  情況十分明顯,他最多再能支持十招。

  「砰!」

  斐劍前胸挨了一記重的,身形踉蹌了四五步,一口逆血奪口噴出。

  像魔陰狠狠的道:「老夫要把你亂刀分屍!」

  又是連環三單,從不同部位襲到,斐劍封了兩掌,卻躲不開第三掌,身軀猛震
之下鮮血再次噴出。

  「完了!」他想,「今夜難逃劫數了,也好,讓這殘生結束了吧。」

  「像魔」大喝一聲:

  「你們上,把他剁成肉醬!」

  轟應聲中,數道迫人的劍氣,罩向身來,從金刀破風引起的破襲銳嘯看來,出
手的都是高手。

  出自本能的自衛意識,使他毫不猶豫地封了出去,雖然他已受了嚴重的傷,但
以他的功力修為,這搏命似的一擊,其威力仍然相當駭人。

  掌力於劍氣相觸,發出懼人暴響,怪哼,隨之俱發,出手的五名劍手,三名踱
蹌倒退,一兩名首當其衝,被震得飛瀉三丈之外仆地不起,而他自己,他因牽動內
傷再告咳血,身形連幌,搖搖欲倒

  「像魔」估不到斐劍在重傷之中,仍能出手斃了兩名手下,氣得「哇!哇!」
直吼,暴喝道:「給本座上。」

  刺骨襲膚的劍氣,再告罩湧面而至,夾著栗耳的吆喝聲。

  斐劍欲振乏力,只好瞑目待斃……

  他只消抖露真面目,必可免死,但他不屑為。

  驀在此刻——

  一聲刺耳如割的喝聲,破空傳至:

  「住手!」

  數名劍士不期的收劍後退,「像魔」目光朝喝聲所傳方向一掃,獰聲道:「什
麼人?」

  「贖罪人!」

  劍斐心頭一震,想不到「贖罪人」會在此時此地現身。

  「像魔」嘿嘿一陣冷笑道:「與老夫滾出去!」

  「贖罪人」哈哈一陣狂笑,扶起劍斐送至劍塚女子之處。

  「是珍妹麼。」

  「劍哥哥,你雖然是易容化裝,可是我聽得出你的聲音。那護送人的人是誰?」

  「一個神秘的怪人,他自稱『贖罪人』。我不知道他的來路。」

  崔婉珍「哦!」了一聲,柔情蜜意的道:「劍哥哥,我們進去吧!」

  進入斐劍原先居停的那間石室之中。坐定之後,斐劍感慨的道:

  「珍妹,想不到半日之隔,我們又在一起了!」

  「劍哥哥,我們能長相廝守嗎?」

  「會的!」

  「劍哥哥,你是加何來的!」

  「多虧我那盟弟尹一凡,他算準我乘的馬車必經長橋,他事先把橋樑之中弄斷,
他在橋下水中伏伺,馬車落水他帶我回頭……」

  「那位…」

  「她在落水的剎那,破車而幽,沒有受到損傷!」

  「你那盟弟呢?」

  斐劍把途中所經,簡略地敘述一遍,崔婉珍緊握他的手,連連遙撼道:「劍哥
哥,好險,若非那『贖罪人』援手……我真不敢想那後果。」

  「一切都過去了,只是我欠人的太多,不知將來能否償報……」           
                    

  「可能的!」

  「可能,我雙目盲殘……」

  「劍哥哥,你知道我要你回來的目的的嗎?」

  「難道你真的有解藥?」

  「你以為我騙你?」

  「不……不……只是,太出我想像之外。」

  「我希望這解藥真的靈效,使你重見光明!」

  斐劍聽對方的口氣非常認真,看來所說非虛,登時激動起來,困惑的道:「珍
妹,你哪來的解藥?」

  崔婉珍以興奮的音調道:「你走後,我清理現場,無意中發現『獅魔』的斷杖
旁有一個小瓶,拾起來一看,上面有梵文浮簽,寫的竟然是解『鐵梟草』之毒的方
法,我斷定那是解藥,但我苦於無法離開『劍塚』去追趕你,正在著急之時,可巧
你那盟弟現身陣外,自報身份,於是,我請他無論如何把你追回!」

  「啊!這是確是意想不到的奇跡……」

  「劍哥哥,我恨不能馬上見到你雙目復明,我們現在就照法施為,怎樣?」

  「珍妹,你識得天竺文字?」

  「我,幼時先父曾教過我,略識而巳!」

  「這真是諸般巧合,看來是天意,如你不識梵文,即使得到了解藥,還不是等
於沒有得到一樣……」

  「劍哥哥,把面具除掉,你躺下!」

  「好的!」

  斐劍除去了面具,依言平臥床上,內心卻激動得無以復加,他冥想著不久之後,
雙目復明,以自己所學,快意恩仇,為武林仍幾件轟轟烈烈的大事……

  一陣杯盞碰觸之聲,想是崔婉珍在調和藥物。

  「劍哥哥,張開眼皮,我給你點藥!」

  欲滴冰涼的水滴,滴落眼中。

  「現在閉上!」

  藥水人目,冰激心脾,舒泰極了。

  「還有兩粒丹丸,必須內服!」

  崔婉珍像一位賢淑妻子,先把斐劍扶起來,塞入藥丸。餵了兩口水,使藥丸下
喉,然後輕輕放回床上,柔聲道:「劍哥哥,你還有內傷,能運功嗎?」

  「珍珠,可以的,我……不知該如何感激你……」

  「劍哥哥,這話未免太生分了,我的目的是想得你感激嗎?」

  「啊!珍妹,我……」

  一陣劇痛,陡地從丹田湧起,登時面色劇變,以下的話便嚥住了。

  崔婉珍見狀大驚,惶然道:「劍哥哥你覺得怎麼樣?」

  斐劍喘著氣說道;「好……痛……啊呀!」

  大叫一聲,昏了過去。

  崔婉珍登時手足無措,芳容慘變,慄聲道:「難道這種解藥是假的?」用手一
探脈,脈搏跳得比平常快了一倍。只見斐劍胸膛急劇的起伏,張口扇鼻,週身汗出
如槳,汗水呈猩紅之色。口唇逐漸發紫,全身熱得燙手。

  「劍哥哥,劍哥哥!啊!……」

  她不停地嘶喚著,聲淚俱下,嬌軀戰抖的十分厲害。

  「執……熱……痛……」

  聲音如蚊,模糊難辨。但崔婉珍倒是聽清楚了,籌思無計之下,只好撕開斐劍
的胸衣,用一塊濕布替他擦那不斷滲出的汗水。

  足足盞茶功夫。熱度消退,看似已平靜下來。

  崔婉珍此時才覺察自己汗透羅衫了。

  她抹了抹汗跡,看斐劍仍沒有醒轉的跡象,用手再探脈息,一摸之下,登時芳
魂出了竅,淚如泉湧,失聲哭叫道:「劍哥哥,是我害了你,你如果不幸,我決不
獨活……」

  斐劍的脈息,若斷還續,氣如游絲。

  崔婉珍守候在他的身邊像一個失了魂的人,不言不動。身心都因過度的悲傷而
麻木。時間,似乎出停止了,她不知飢渴,也不知睏倦,只是癡癡地凝視著像是已
經死的心上人,時而,口裡發出一兩聲夢囈般的淒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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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9 10:40:1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五章 重見光明

  一天過去了!

  兩天過去了!

  第三天,卯時正,也就是斐劍服下解藥後的第三十六個時辰,生機復甦,意識
從模糊而逐漸清楚,他掙開了眼。茫然望著身畔石像般的崔婉珍,久久,突地翻身
起來,喜極忘形地狂聲叫道:「我看見了!我……看見了!啊我居然回復了視覺。」

  崔婉珍失視政雙眸,陡現異彩,嚶哼一聲,虛脫地倒了下去,斐劍連聲呼喚,
過了許久、才醒過來,斐劍愧疚的說道:「珍妹,你給我太多了,而我……」

  「不,我不要聽這些話!」

  斐劍深情無限地笑了一笑,指著壁間一塊燦然的銅鑒,道:「這就是透視外面
的裝置?」

  「是的,當年『天樞上人』營造這『劍塚』時,的確費了一番匠心,啊!有人
來了。」

  斐劍凝神望著銅鑒,只見一個乞兒裝束的少年,在陣外巡視不去,那熟悉的身
影,使他一眼便認出誰來,急忙站起身形道:

  「珍妹,那是我盟弟尹一凡!」

  「是他?」

  「是的,他擅於易容之術,化身不少!」

  「你要見他?」

  「他此來必然有事,同時為了免他掛念,我也得見他一面!」

  「恕我不便請他進入此間。」

  「我出去會他!」

  說著,舉步走了出去,崔婉珍緊隨他的身後……

  甫一出陣門,尹一凡驚喜地迎上前來,雀躍道:

  「大哥,謝天謝地,你居然復明瞭!」

  「賢弟,我是再也為人。」說著,側過身道:「讓我引見,這位是崔婉珍姑娘」,
又指尹一凡道:「珍妹,他是我盟弟尹一凡。」

  尹一凡拱手一揖道:「崔姑娘,我確是第二次見面。但首次得悉芳名。」ˍ

  崔婉珍盛盛一笑道:

  「尹少俠恕我不能盡地主之誼!」

  「好說!」

  斐劍接口道:「賢弟此來必有要事?」

  尹一凡神情一肅,道:

  「大哥,我最初的目的是想知道你療傷解毒的情況,現在你既已雙目復明,有
件事不得不告訴你……」

  「什麼事?」

  「你記得『無後老人』麼?」

  「當然記得,怎麼樣?」

  「他為了替大哥你查探那用金釵作暗器的仇人和『屠龍劍客』的下落而走訪丐
幫,我今晨接到他借丐幫弟子傳來急訊,『金月盟』傳下『金環旗令』,根丐幫十
天之內加盟,否則將血洗丐幫……」

  「有這樣的事?」

  「丐幫弟子遍大下,自立幫以來,從未對任何門派屈服過

  「該幫準備如何應付?」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拼到底?」

  「不錯,可是以『金月盟』的實力而論,丐幫恐怕要從此冰消瓦解。」

  「以幾弟之見呢?」

  「這雖然是丐然的事但卻是武林劫運。我們不能袖手,依我愚見,立即趕赴丐
野總舵,助一臂之力。

  「武陵山的那樓子事哪?」

  「只有待丐幫事了再採取行動了!」

  「時間來得及嗎?」

  「想來可以的!」

  「我們現在就走麼?」

  「自然是愈快愈好!」

  斐劍轉向崔婉珍,欠然道:

  「珍妹,我又要向你說再見了……」

  崔婉珍滿面闇然之色,幽幽的道:「劍哥哥,這是正事,我不能阻止你,願你
珍重,同時別忘了……有人等你!」

  「珍妹,我記得的!」

  尹一凡嘻嘻一笑道:

  「崔姑娘,事了之後,我會替你催促大哥早早回到你身邊。」

  崔婉珍粉鵬一紅道:「讓我也稱你一聲凡弟吧!凡弟,我先謝謝你!」

  「不用!不用!大姐,你這一謝,卻把我扣牢了!」說著又向斐劍道:「大哥,
這可是你親耳聽到的,將來可別怪我貧舌?」

  斐劍付之尷尬的一笑。

  「大哥,你那面具還是戴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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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9 10:40:4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六章 絕谷驚變
  

  斐劍想了想,掏出面具來自了。

  尹一凡偏頭一看。替斐刻把面弄妥貼了,道:「大哥,你的聲音該改變一下,
讓我告訴你變音的決竅。」說著,含了幾句口決給斐劍聽,斐劍登時心領神會,微
微一筆表示讚許。

  崔婉珍忽地想起一事,訕訕的道:「劍哥哥,關於『神劍』的事,你能諒解我
的苦衷嗎?」

  提到「神劍」斐劍感到極度的困擾,「天樞上人」留下「天樞寶笈」和附藏珍
圖,為師門獲得,「神劍」,自是師門之物,大師伯因此而喪生,以目前情況而論,
他怎麼也不能強迫崔婉珍交出「神劍」,但自己卻是非得回不可。

  「天樞劍法」若非功以神劍。無法完全發揮威力。

  崔婉珍自認是「護劍人」,但又不知道神劍主人是誰?「紫衣人」承認是殺師
伯們的兇手,卻不是「神劍主人」,同時否認使用「附骨神針」,其中蹊蹺,使人
連想都無從想起。

  心念之中,沉聲道:「珍妹,你知道我對『神劍』志在必得?」

  崔婉珍頷首道:

  「我知道,可是你也明白我有使命在身,『神劍』非交與它主人不可!」

  「珍妹不知它的主人是誰?」

  「是的!」

  「那將來如何分辯呢?」

  「憑信物!」

  「信物,什麼信物?」

  「劍哥哥,這一點我不能告訴你,我曾經『發誓寧捨生不洩密。」

  斐劍嚥了一泡口水,道:「珍妹,如果有二天『神劍主人』,取走『神劍』,
你能告訴我是誰嗎?」

  「這……可以的,到時我告訴你。」

  「好,言止於此,珍妹,你善自珍重,我走了!」

  突地,尹一凡手指不遠處的潭邊道:「那老太婆是誰?」

  斐劍轉頭一看,只見一個黑衣老婦,閒適地在潭邊觀望,身影人目,覺得似曾
相識,在記意中搜索了一會之後,道:「是她!」

  「她是誰?」

  「武林主皇之中『人皇』的義女!」

  「大哥認得她?」

  「一面之緣,『無魂女』是她的養女,她可能是搬『無魂女』遺骨來的!」

  說著,目注崔婉珍道:「珍妹,那解藥還有剩嗎?」」

  「還有一半!」

  「好極了,請你立刻拿來!」

  「你有用處?」

  「是的,昔年『地皇』被『天皇』用同樣的毒殘了雙目,正好用得上這解藥,
如果能使『地皇』雙目復明,對目前武林正邪之事,定有益處。」

  「什麼,『天皇』也會用『鐵梟草』之毒?」

  「是『地皇』親口說的,我因見這老婦,才連帶想起『地皇』的事來。」

  「好,我去取來!」

  斐劍除下面具,彈身奔黑衣老婦身前。拱手一揖道:「前輩還記得小可嗎!」

  黑衣老婦如電的目芒一轉,道:「哦,是你,老身是搬運小女遺骨,順便瞻仰
一下表傳武林的『劍塚』……」

  「請問『人皇』老前輩好嗎?」

  「出家之人托少俠之福,『附骨神針』的公案可曾查明?」

  「還沒有頭緒,不過倒有個意外的發現。」

  「什麼意外事件?」

  「昔年被『人皇」老前輩以『附骨神針』所傷的天竺八魔,仍在人世,其中貔
貅獅象四魔,現聘為『金月盟』太上護法……」

  「哦!有這等事,四魔重進中原,可能志在報仇?」

  「極有可能,『獅魔』業已死於「劍塚』之內,目前還剩下三魔。」

  「誰殺了『獅魔』?」

  「僥倖得手!」

  黑衣婦人凝神注視了劍斐片刻,慨然道:「你真是得天獨厚,短短時日,你已
先後判若兩人,看來你必有奇遇?」

  劍斐坦誠的道:「前輩說對了,小可又蒙『地皇』老前輩賜予三十年功力!」

  「你碰見了『地皇』?」

  「是的!」

  「何處?」

  「荊山石碣峰後的絕洞之中。」

  「啊,想不到他老人家竟也還在人世……」

  「前輩識得他老人家?」

  「沒有見過,只是常聽義父提起。」

  「可借他已成了盲殘的老人!」

  黑衣老婦一震道:「地皇盲殘了?」

  「是的,被『鐵梟草』劇毒所傷……」

  「鐵梟草?嗯,老身聽說過,誰是兇手?」

  「天皇。」

  黑衣老婦駭然退了一個大步,臉色變得極為難看,慄聲道:「又是他!」

  這「又是他」三個字,話中有話,斐劍心中一動,追問道:「難道『天皇』另
外還做了什麼?」

  黑衣老婦恨恨地呼了一聲道:「你知道老身義父何以在九宜山削髮當和尚?」

  「這……難道與『天皇』有關?」

  「你猜得不錯,那已是數十年前的事了,有一天,義你他老人家正在練功,
『天皇』突地找上門來,說武林傳言,三皇名號的排列,是以武功高下為依據,義
父一笑置之,但『天皇』卻堅持要與義父一決高下,並警言,如果功力不違,願意
自動取消『天皇』的名號……」

  「居心險惡!」

  「義父堅不應承,但他非要比較不可,並且說如果功力不及義父而排名第一,
是不公平,也是一種諷刺。」

  「結果呢?」

  「義父被迫無奈,只好答應,但言明點到為止,於是雙方動上了手,義父在百
招之後,故露破綻用意是甘居下風,到此為止,但『天皇』卻猜透了義父的用心,
著著進迫,招招指向要害大穴,事實上已不是較技比武,而是生死之鬥,義父動了
真火,動手與搏戰至千招,不幸落敗,義父當場自誓,從此永不出江湖……」

  「事實真的如此!」

  「天皇的目的是普天下唯我獨算,所以才先後向兩皇下手?」

  「他的存心是如此!」

  「可是他人呢?如果為了浮名,他該以第一人之名傳揚天下,數十年了,他與
『地』『人』兩位老前輩一樣,絕跡江湖?」

  「這個謎令人難解,也許,他在作了那兩件事之後,悔悟了,索性隱居塵世……」

  「目前只有如此解釋近於情理。」

  「那位是誰?」

  「晚輩盟弟尹一凡!」

  「哦!老身要先走一步,也許今後還有許多碰面的機會,老身把小女遺骨運回
九宮之後,準備踏遍天涯海角找出『天皇』的下落,同時也探究,『附骨神針』落
人旁人之手的離奇公案……」

  「晚輩也正在注意發掘這個激底!」

  「好的,老身先行一步,盼不久再見!」

  說完,如一縷黑煙般倏然而逝。

  崔婉珍已取來『鐵梟草』的解藥,交與斐劍,斐劍接過貼身藏好,道:「珍妹,
再見了!」

  「你珍重!」

  「我會的!」

  言下,大有黯然傷別之慨,崔婉珍給他的確實太多了。尤其那一份癡情,天下
間找不出什麼東西能和它相比。

  女人感情是比較脆弱的,尤其是一個初受愛情滋潤的少女,不待斐劍與尹一凡
動身,崔婉珍已轉身奔回『劍塚』,這樣,她可以免去目送個郎離去那一剎的痛苦,
在下意識中覺得好受些。

  斐劍望著她孤淒的背影,沒人奇陣之中,心頭有一種說不出的悵惘。

  尹一凡輕聲喚道:「大哥我們可以走了!」

  「唔。」

  兩人彈身向谷外奔去,斐劍不解的道:「奇怪,怎不見『金月盟』的人阻截?』


  尹一凡淡淡的道:「恐怕警戒已經取消了?」

  「丐幫總舵設在何外?」

  「原本設在開封,五年前遷到南陽城郊馬解元別業。」

  「總舵怎可隨意搬遷?」

  「這其中有原因的,南陽馬解元本系豫南望族,後遭仇家所陷滿門抄斬,家半
悉被充,只有一個孫子馬文博倖免於難,流落江湖,被丐幫先代帝主收歸們下,五
年前獄的平反。家產發回,馬文博除了留下座別業之外;全分出給族事人。而他,
便是現在幫主,所以才有這搬遷之舉。」

  「賢弟的閱歷令人佩服!」

  「過獎了!」

  「此去南陽將近千里,五天的時間夠嗎?」

  「如抄捷徑,可以從容赴到。」

  「荊山是順路嗎?」

  「正要越過荊山部份山區。」

  「那可好,我先跑一趟石碣峰,把藥送給『地皇』!」

  「奉陪!」

  兩人尋道直奔荊山,要劍是識途老馬,當先帶路,毫無阻攔地到達石碣峰側的
絕谷人口,斐劍用手一指道:「這就是了!」

  「看來這是沒有人跡的原始地區……」

  「不錯,但還可以通行,凡弟,我看你在此等我算了。也許『地皇』有什麼避
忌,不見生人!」

  「可以,我是唯命是從,不過請大哥快去快回。」

  「好的!」

  斐劍彈身朝莽莽楱林奔去,顧盼之間,來到了上時與『地皇』見面的地方,忽
地,一條人影迎面飄來。

  人影人目,斐劍登時殺機大熾,暴喝一聲:

  「站住!」

  這人影,正是不共戴天的仇家,『紫衣人』,紫衣人』在數日前被東方霏雯邊
落此間,巧被『地皇』所救,他卻竊走了「地皇』的一部手抄密復和一式曠古無比
的指法「貫目穿月指」。他會在此現身,其中必有蹊蹺。

  「紫衣人」似乎也驚於斐劍不速而至,怔了一怔之後冷冷的道:「掘墓人,你
來此何為?」

  斐劍不由大感悚慄,自己是易了容的,連服式也政了,對方怎會一眼便認出自
己的本來面目,震驚之餘,下意識地退了一個大步,道:「閣下還認得出在下?」

  「你忘了改變聲音。」

  「閣下來這裡有什麼圖謀?」

  「圖謀兩字何解?」

  斐劍不屬地哼了一聲道:「閣下被迫落斷巖,若非『地皇』老前輩施救,閣下
當已粉身碎骨,想不到閣下不念救命之恩,欺他老人家雙目盲殘,偷武功秘笈而逃……」

  「你知道的倒不少!」

  「閣下,我們之間的帳,在此總結了!」

  「隨便!」

  「閣下,還沒有說出此來的企圖?」

  「本人此來是歸還秘發!」

  斐劍大覺意外的道:「閣下歸還竊取的秘笈?」

  「不錯,可是……」

  「可是什麼?」

  「俗歸無從。」

  「為什麼?」

  「地皇業已不在人世!」

  斐劍全身一震,雙目煞芒畢射,慄聲吼道:「什麼,地皇老前來死了?」

  「不錯!」

  「如何死的?」

  「利劍穿心而亡!」

  斐劍咬了咬牙,道:

  「誰是兇手?」

  「不知道!」

  「閣下劍術造詣很深……」

  「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種殘酷卑鄙地行為,除了閣下,別人幹不出來!」

  「紫衣人」向後一退後,道:

  「你認為『地皇』是我殺的?」

  「大概錯不了!」

  「我不認,」

  斐劍心頭的殺機知識如狂,他巴巴地帶了解藥,赴到此地。想使「地皇」雙目
復元,以報送三十年內元之德,想不到「地皇」竟已慘遭橫死,一代武林巨擘,竟
落得如此下場,的確令人髮指,當下如指『紫衣人』道:「紫衣人,憑你否認兩個
字就可脫了關係麼?」

  「否則怎樣?」

  「你百死不足償其辜,我要用最厲害的手段對付你!」「大不了一死……」

  「我不會讓你安然納命,要你慢慢的死,使你在生命的消失之前,有機會品嚐
你所種惡果的滋味。」

  「紫衣人」放聲狂笑一陣之後,道:

  「斐劍,我不否認我們之間的仇無法化解,但在觀念上你必須接受事實……」

  斐劍切齒道:

  「在殺你之前,我願意聽你交代遺言!」

  「紫衣人」略事沉默之後,緩緩的道:

  「當初殺你三位師伯,是公平決鬥,各憑藝業,並沒有使用任何手段!」

  「先師與四師伯是遭『附骨神針』暗算,這如何解釋?」

  「本人說過根本不知『附骨神針』為何物!」

  「但先師與四伯是與人交手的現場遭暗算了?」

  「本人不知情!」

  「你不敢承認?」

  「哈哈哈哈,如果事實,我為何不敢承認……」

  「撇開這點不談,你當初出手的動機是為了奪取『天樞寶笈』,憑這一點你就
該死而有餘?」

  「紫衣人」目光一暗,道:「這點我承認,也會付代價,決不逃避!」

  「你要逃也逃不了,還有,謀殺『紅樓主人』與『屠龍劍客』這筆帳……」

  「本人認下!」

  「殺『地皇』……」

  「本人堅決否認!」

  「你以為我會相信嗎?」

  「地皇遇害.至少在三日之前,本人是今晨才到!」

  「有人證麼?」

  「三天前我在南陽城救了『無後老人』一命,可以查證!」

  斐劍心頭一震,駭異的道:「你救過『無後老人』的命?……」

  「不錯。若非本人出手,『無後老人』已喪生『象魔』之手。」

  「你說『象魔』?」

  「嗯!『金月盟』太上護法!」

  斐劍猛然打了一個寒顫,急聲道:「像魔現身南陽?」

  「還有隨行高手四十名之眾!」

  「丐幫如何了?」

  「掌門被劫持,門人弟子死傷逾百。」

  「是真的。」

  「這沒有騙你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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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再證身世

  斐劍一顆心倏住下沉,自己與尹一凡此去的目的是要援手丐幫,想不到「金且
盟」先下了手。丐幫總舵既屍瓦解,此行已無必要了。

  「幫主被虜,丐幫如何善其後?」

  「看來只有加盟臣服一途!」

  「丐幫幫主下落……」

  「被囚於總舵之內,目前由『象魔』坐鎮!」

  斐劍點了點頭,心中已有了決定,當下話如一轉道:「地皇的遺駭呢?」

  「業已掩埋了!」

  「希望你交出必笈,我曾答應他老人家收回……」

  「秘笈已在墳前火化。」

  「嗯,你做得很乾淨利落,現在,本人開始索討師門血債……」

  「紫衣人」雙目暴射寒芒,聲音微微微顫的道:

  「斐劍,這筆血帳不須你出手,本人定會自己交人……」

  斐劍向前一欺身,殺機勃勃的道:

  「我要親手殺你!」

  紫衣人向後一挪步,道:「我希望你給我一些時間,讓我了斷幾筆私人恩怨?」

  「辦不到!」

  「同時我也要查出『附骨神針』之迷……」

  「不必,我會查明的。」

  「你非要出手不可?」

  「當然,我沒有理由讓你再活下去。」」

  「你的身手可能比我高,但未必能殺得了我……」

  「事實會告訴你的!」

  「看劍!」

  暴喝聲中,一逢銀星,密如驟雨,罩身灑向斐劍。

  出聲,拔劍,發招,快得猶如一瞬,這一擊,「紫衣人」扶畢生功力而發,威
力之強,勁勢之凌厲,震世駭俗。

  斐劍手無寸鐵,估不到對方會猝然出手,出自本能的一彈身劃了開去。

  幾乎是同一時間,紫影一幌而沒。

  斐劍不由七竅冒煙,大喝一聲:「那裡走!」

  喝聲中,閃電般截去,但,一個蓄意以進為退,急圖脫身。一個是猝起應變,
毫髮之差,紫衣人,已沒人莽莽楱林之內。

  斐劍跟蹤入內,追了一程,這對方的影子都不曾看到,只好恨恨地回到原地,
咬牙切齒的道:「你走不了的,下次見面,我不給你任何機會。」

  他發覺,『紫衣人』的功力已今非昔比。這可能與『地皇』的秘笈被他融悟,
功力當然不可一世了。

  他想,自己如果早料及對方的存心,對方決不能如此輕易的脫身。

  呆立了片刻,繼續向裡奔去,尋到了「地皇」隱居的洞穴,只見穴口已被巨石
封堵,洞外一箭之地,有一座新塚。墓碑上劃著:

  「武林奇人地皇之墓」八個大字。

  殺害「地皇」的兇手是誰呢?兇手的目的何在呢?

  「紫衣人」既為他收屍埋骨,又提出三日前曾救「無後老人」的證言,證明他
不是兇手,但,「地皇」是真的死於三日前,抑是死於今日,卻死無對證了,事實
上又不能開墓驗屍,那對老者將是最大的褻瀆。在真相未明之前「紫衣人」仍脫不
了嫌疑,以他的為人而論,什麼殘忍的事都做得出來。

  「地皇」修遇意外,是他說什麼也估不到的事。

  他在墓前對死者作了一番無言的哀悼,然後顧然出谷。

  甫出谷口,尹一凡已迎上前來,道:「大哥,辦妥了?」

  斐劍吐了一口悶氣,道:「地皇業已遇害了!」

  「什麼?地皇死了?」

  「是的!」

  「如何死的!」

  斐劍把遇到「紫衣人」的經過說了一遍。

  尹一凡半響無言,久久才道:「從『三元老人』開端,武林各輩高手,接連遇
客,這不是偶然的。」

  「依凡弟的看法呢?」

  「可能是有計劃的屠殺。」

  「以『地皇,的身手,雖說雙目盲殘,但能殺了他的,武林由能找幾人?」

  「但他畢竟死了。」

  「這兇案謎底,我誓要揭穿!」

  「大哥,這是你的劍!」說著,遞上一柄連鞘寶劍。

  斐劍駭然不解的道:

  「我那裡來的劍?」

  「贖罪人所贈。」

  劍斐這一震更是非同小可,一看接過寶劍,慄聲道:

  「贖罪人?」

  「是的!」

  「怎麼回事?」

  「他要我倆立即趕赴南陽,解丐幫之厄,同時他說用劍是你的長處,你不能捨
長而就短,所以留下這柄給你用……」

  「他人呢?」

  「剛走不久!」

  「他什麼形象?」

  「很抱歉,我只聞其聲,不見其人,這柄劍是他放在林中,臨去傳聲交代,要
我人林去取……」

  「你沒看到他的真面目?」

  「連影子都不曾瞧到。」

  「奇了,他究意是什麼不路呢?凡弟,依我看,他才是真正的「陰魂不散」,
神出鬼沒,行事令人莫測高深,尤其,他對我一切瞭如指掌,這簡直太可怕了。」

  尹一凡苦苦笑道:「的確,在『贖罪人』之前,我這外號算用了,我曾一再設
法窺視他的廬山真面目,但半籌莫展,他傳聲是種獨門絕技,似遠又近,忽左忽右,
我費盡心機,卻無發查出他的位置。」

  斐劍感慨的道:「我自號『掘墓人』,現在才感到有點夜郎自大,究意能埋得
了多少惡人呢?」

  「大哥,別氣餒,『贖罪人』推許你將成為天下第一人……」

  「我?……唉!在武林中不過苦海一栗啊!」

  「大哥,言歸正傳,你仔細看看這把劍!」

  斐劍心中一動,舉劍審視,忽地發現劍柄上赫然有兩個細珠鑲嵌的篆字。

  「屠龍」

  不由失口而呼道:「屠龍劍!」

  他不期然的聯想到「屠龍劍客司馬宣」,母親遺命要自己殺他,而從各種跡象
推斷,他是自己生身之父,據「紫衣人」透露,十年前被「宇宙一尊」廢功殘目,
放逐在石碣峰頭的石洞中,渡那比死還難堪的淒慘歲月,「屠龍劍客」與「紅樓主
人」本是一雙情侶,「紫衣人」以此為餌,誘使「紅樓主人」上石碣峰,炸毀石洞,
兩人同遭活埋,而那訊息,是自己傳達與「紅樓主人」的,自己不知不覺中成了殺
父的幫兇。

  「紫衣人」自承從與「屠龍劍客」是至交,他為可要毀他?

  「紫衣人」誘殺「紅樓主人」的目的又是什麼?

  「紫衣認」又曾透露「屠龍劍客」與東方霏雯有夫妻的名份,阻止自己和她交
往,而他卻又不擇手段的追求東方霏雯……

  他的話有幾分可信?

  這些錯綜複雜的恩怨情仇,使斐劍心亂如麻。

  如此「紫衣人」正如東方霏雯所指斥的,不擇手段信口雌黃,那所有的情況都
屬子虛,完全出於「紫衣人」的虛構,這種種謎底,將更難揭破了。

  他願意「紫衣人」的話,全是謊言,他仍不忘情於東方霏雯,如果「屠龍劍客」
真是自己的父親,而東方霏雯與他又真是夫妻名份的……

  他不願再深想,他覺得這種想法對崔婉珍是一種罪過。

  他試著強迫自己不再想東方霏雯,而把感情移注給崔婉珍。

  尹一凡悠然開口道:「大哥,你知道此劍來歷嗎?」

  劍斐下意識地一顫,道:「不知道?」

  「可是你已經發現了些端睨,才會失神的想的,是嗎?」

  「說話別繞彎子!」

  「據『贖罪人』說,這是「屠龍劍客司馬宣」的成名兵刃,也是他的遺物……」

  「怎麼樣?」

  「屠龍劍客就是令先尊。」

  「哦!」

  斐劍額上滲出汗珠,這是一個可怕的事實,他曾想避免,但現實一再地逼他接
受這事實,他痛苦地哼了一聲,道:「贖罪人還說了什麼?」

  「他說,願你善用這柄劍!」

  「這劍怎會到他手中?」

  「這就不得而知了!」

  「凡弟,這謎底不揭穿,我會發狂,你坦白說一句,『贖罪人』是否令師?」

  「不是!」

  那峰頭上業已被毀的凝塚呢?「紫衣人」在聽說所葬非人時,把它劈殘,為什
麼?他不是當事人,受騙也不是他。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謎!

  離奇!可怕!難解!

  看來唯一解開這謎底的,只有「贖罪人」,而「贖罪人」本身的作為,也是一
個極大的謎,可惜,自己被他尋上時,雙目失明,否則將可得悉他的真面目。

  心念之中,沉聲道:「贖罪人要你我趕去丐幫總舵?」

  「是的!」

  「他本人想來不會置身事外?」

  「那將是當然的事!」

  「我們走!」

  說著把「屠龍劍」斜跨腰間,兩人並肩而馳。

  斐劍心中相當紊亂,他希望此去南陽,能碰上『贖罪人』,解開心頭的死結,
否則這精神上的折磨,真的會使他發狂。

  許多問題,看似茫然無緒,但又似乎相互關聯,痛苦的是沒有一貫的脈絡可循


  這不單是思與仇的問題,還有身世夾雜其中。

  越過荊山,已是第三天的日中,打失之後,繼續尋道登程。

  一路之上,沸沸揚揚,傳著丐幫總舵被據的消息ˍ

  經襄陽渡漢水;直達新野,距離南陽便不遠了。

  兩天兩夜不眠不休的疾趕,斐劍倒不覺得怎麼樣,尹一凡可就在些疲累不堪了,
原因是斐劍心急,不,自覺的用上了七成功力趕路,尹一凡必須以全力始能跟上,
這一來,把功力不俗的尹一凡拖慘了。

  斐劍發覺之後,內心很覺過意不去,約莫起更時分,就在路邊一個小店投宿,
尹一凡自是求之不得,他不也管那一身化子打扮引起的猜疑,酒飯之後,倒床便睡


  野店無夜市,二更光景,便巳萬簌俱寂,斐劍心事重重,毫無睡意,獨自對著
昏黃的孤燈,默然枯坐。

  突地——

  一陣低沉而慘厲的呻吟聲,隱隱傳入耳鼓,斐劍心中一動,凝神細聽,那呻吟
聲是發自天井對面的客房。

  那呻吟聲似是經過極大壓抑但又忍不住而發出來,若非靜夜,還真聽不出來。

  是臥病的客旅?還是受傷的武林人?

  聲音時斷時續,一聲聲扣人心弦。

  斐劍終於忍不住啟門而出。跨越天井,向對面房間走去。

  房內無燈無燭,黑洞洞的,這一走近,那呻吟聲越發清楚了,對方似在被一種
極度的痛苦在折磨。

  斐劍剛待舉手拍門,身後突然傳出一聲輕「噓!」,回頭一看,尹一凡已不知
什麼時候來到天井中。

  「賢弟……」

  「噓」

  尹一凡以手反映在嘴上一比,示意斐劍閉聲,同時招了招手。

  斐劍驚疑地遇到尹一凡身傍,道:「怎麼回事?」

  尹一凡惶然用手一指,斐劍順著他的手一看,登時毛骨悚然,駭畢至極,只見
在鄰房昏味燈光映照下,那呻吟聲不止的房門上,赫然掛了一件白色的女子外衫,
衫上斑斑纍纍,架滿了刺目的血清。

  他再次道:「怎麼回事?」

  「回房去說……」

  「在這裡說不是一樣麼?」

  「大哥,聲音小些!」

  「咦!你到底在弄什麼玄虛?」

  尹一凡生怕暗中有鬼似的,四下一掃之後,硬把斐劍拖回,掩上了房門,神色
之間十分緊張的道:「大哥,你看見那血衣了?』

  「是的,怎樣?」

  「我們在大事待理,犯不著去惹這麻煩!」

  「我不懂你的意思?」

  尹一凡皺了皺眉頭,道:「真的不懂?」

  斐劍不耐煩的道:「我幾曾對你說話打過折扣?」

  「大哥可知那血衣的來路?」

  「什麼來路?」

  「血衣娘子標記……」

  「血衣娘子?」

  「是呀!」

  「陌生得緊。」ˍ

  「大哥可真是孤陋寡聞……」

  「論江湖閱歷,我決不及你,這是無須說得了?」

  「血衣娘子是一個嗜殺如命的女魔,二十年前黑白兩道聞風喪膽,業已二十年
不聽人提及,想不到今夜在此出現……」

  「那血衣何以要掛在房門之上?」

  「這是表示任何人不得妄窺那房間。」

  「你可聽見那呻吟之聲?」

  「聽見了,依我聽來,可能是個老人?」

  「這事既已被撞上了,能不管麼?」

  「大哥,二十年前武林中流傳這一句話:「寧見閻王,不見血娘……」

  「血娘比閻王還可怕麼?」

  「不錯!」

  「為什麼?」

  「血衣娘子心黑手辣,被她碰上的,決無活口。同時,她殺人手法特異,可說
集古今殘酷之大成……」

  「如此說來,我倒是非見識一下不可了!」

  「丐幫的事刻不容緩!」

  「我想,現在有一個人在被宰割,一個武士,怎能見死不救,同時照你的說法,
這女魔罪惡滔天,除去她是一件功德!」。

  窗外,一個陰森森的聲音接口道:「好大的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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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9 10:41:5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八章 血衣娘子

  尹一凡面色一變。

  斐劍拉開房門,從容地走了出去,目光掃處,只見窗前天井中,站著一個枯瘦
如柴的白髮老太婆,兩眼泛著熠熠青光,上身穿了那一件方才掛在對過門頭的血衣,
那形態三分像人,七分像鬼,令人見不寒而慄。

  「尊駕就是『血衣娘子』?」

  「不錯!」聲音冷厲刺耳,使人聽了有說不出的不舒服。

  「有何見教?」

  「報上名號?」

  「掘墓人!」

  「你……就是新出道的掘墓人?」

  「正是!」

  「老身對犯忌的人,從不放過……」

  「在下對邪惡之陡,也從不放過!」

  「你很狂妄!」

  「隨尊駕怎麼說好了!」

  「你的容貌與傳言不符……」

  「這無關宏旨!」

  雙方這一對答,早驚動了店中的客人,但誰也不敢現面或吭聲,膽子小的,反
而把燈都熄了。

  「血衣娘子」青閃閃的目芒,在斐劍的身上一連幾繞,陰側側地道:「你準備
如何死法?」

  斐劍冰冷的哼了一聲,道:「依尊賀的意思呢?」

  「殘屍破腹!」

  「尊駕是不是也想到自己的死法?」

  「哼!」

  厲呼聲中,一隻乾枯如鳥爪的手爪,緩緩抓向斐劍當胸,寸餘長的指甲,尖銳
得如五輛小劍,這一抓,緩慢至極,但卻詭異玄奇得世無其匹,以斐劍目前他蓋世
身手,仍然有封擋避俱無從之感。

  尹一凡驚叫一聲:

  「手爪有劇毒!」

  斐劍心頭一震,一幌,以「步虛蹈幻」的步法,身旁挪了開去。

  「咦!」

  「血衣娘子」這一聲驚「咦」似駭斐劍曠古無雙的步法,但手瓜不收,如影附
形般跟蹤抓到。

  斐劍也著實驚這女魔的身手,再次挪了開去,閃電般點出一指是「天樞寶笈」
所載的指法「魁星射斗」,其威力足可洞金襲石。

  「血衣娘子」可真識貨,極神速地收手暴退,慄聲道:

  「掘墓人,你還真有一手,老身重出江湖,第一次出手無功,你是何人門下?」

  「這點尊駕不必問了!」

  「哼,別以為我會改變主意不殺你……」

  「彼此!彼此!」

  對房呻吟之聲再傳。

  斐劍眉頭一豎,道:

  「房中發聲的是誰?」

  「你管不著!」

  「什麼人值得尊駕在店房之中下手?」

  「你不配問!」

  「血衣娘子,本人號稱『掘墓人』,依你生來所為,值得本人出手有餘……」

  「嘿嘿嘿嘿,別信口狂吠,老身殺一個人,在血衣上點一滴血,你,不過是一
滴血而已……」

  斐劍不由頭泛寒,由此而論,這女魔的血衣,幾乎被完全染遍,一個高手一滴
血,到底有多少武林人喪生在她手下?

  心念之間,殺機大熾。側顧尹一凡道:「凡弟,去看看受害的人是誰?」

  「好!」

  尹一凡身形一彈,「血衣娘子」旋身出手便抓,斐劍早知對方必有這一著,不
分先後的一掌劈了出去,「血衣娘子」被震得一個踉蹌,尹一凡已閃電般竄入對面
房中。

  「血衣娘子」頭髮倒豎,臉上肌肉連連抽動,後喝一聲:「納命!」

  左掌右撲,向斐劍,看態勢,是要一擊致斐劍死命。

  斐劍業已蓄勢而待,「天樞神掌」照定對方猛然揮出。

  「天樞神掌」的妙用在於借力反震,攻擊力愈強,反震力愈大。

  「波!」的一聲暴震,「血衣娘子」倒退三四步,口角溢出鮮血,這一來,那
神態更是恐怖唬人。

  斐劍身形一欺,寒聲道:

  「再接一掌試試!」

  「呼!」的一掌平堆出去……

  「血衣娘子」不愧一代邪魔,只一個照面,業已覺察斐劍掌力的奇奧,當下不
接不架,身形微微一偏,右手電揚、五指平伸,兩片指甲,脫指疾射。

  這種歹毒的武功,的確令人防不勝防.

  斐劍見對方無意接掌,自不能施以反震,心念一動的瞬間,內勁暴吐。

  「天樞神掌」妙用固於借力反震,但無力可惜之時,仍能直接發勁斃敵。

  兩聲悶哼,同時發出,斐劍的右肩背,被對方飛出指甲射穿,登時麻痛攻心,
忍不住問哼出聲,暗道一聲糟了,他以為對方用是什麼小暗器,但從感覺上知道這
暗器含有劇毒,擔得他立即運功封穴,逼住毒勢不使攻心。

  「血衣娘子」在飛指傷人之際,同時挨了斐劍重逾千多鈞的一擊。身子跌跌撞
撞,直退到天井邊沿,口中血箭狂射。就在此刻,房中傳出了尹一凡的一聲驚呼。

  斐劍這一妄用真力,毒勢乘隙蔓延,一陣頭暈眼花。四肢感到有些麻木。

  「血衣娘子」獰聲道:

  「掘墓人,你迫得老施用向不輕試的『飛甲破金』,不過,告訴你,在『飛甲
破金』之下,從無活口,大羅神仙也難支持到半個時辰,老身可以坐待你死亡。」

  斐劍聞言,不由五內皆裂,怪吼一聲。連彈出五縷指風。

  慘哼聲起,「血衣娘子」躲開了四指,卻避不開最後一指,「魁星射斗」指功
洞金襲石。「血衣娘子」血跡斑斕的上衣,右半邊登時成了紅色。

  斐劍連用真力,毒勢又浸入了一層,眼前金花亂冒,真元急劇地消散。

  「完了!」他心裡想,尹一凡在那一聲驚呼之後,不再見動靜,不知道情況如
何,但此望他自身難保,他知道,此際如果稍露不支之狀,後果不堪設想。

  心念之中,他咬緊牙關,徐徐舉步,向「血衣娘子」走去。口裡冷酷的道:

  「你沒有什麼遺言交代了吧?」ˍ。

  這一著,是虛張聲勢,實際上,他已無力出氣。

  「血衣娘子」倒被他這種意外的行動唬怔了,脫口道:

  「你……不怕毒?」

  斐劍從牙縫裡迸出活聲道:

  「區區之毒,其奈我何,『血在娘子』,你的末日到了!」

  話聲中,手掌徐徐上揚……

  「血衣娘子」傷勢已相當不輕,自知無法再受一擊。厲哼一聲,彈身上屋,一
閃而逝,雖是在重傷之下,那身法輕靈快捷,仍使人歎為觀止。

  斐劍目送對方身影消失,長長地吐了一口聲,身形連幌,原地坐了下去,再難
掙扎起來,汗水,從額上滾滾而落。

  「大哥!」

  尹一凡從房中奔了出來。

  「你沒有事吧?」

  「我……大哥,你怎麼了?」

  「我中的「血衣娘子」的『飛甲破金!」

  「啊,這……」

  「房中人是誰?」

  「是『無後老人』前輩!」

  「什麼!是『無後』前輩!」

  斐劍努力掙起身來,但起得一半,又坐了下去。

  「大哥,這『飛甲破金』之毒,不但劇毒絕倫,且能破壞人的內元……?」

  「無後前輩怎樣?」

  「他被那女魔酷刑迫供,傷勢相當嚴重。」

  「迫供?迫什麼拱?」

  就在此刻——

  一樣白忽忽的東西,朝尹一凡迎面身射至,尹一凡大吃一驚,兩指一抄,夾在
手中,赫然是一個紙團,抬頭望去,卻又不見人影。

  「凡弟,那是什麼?」

  「一個紙團!」

  「打開看看?」

  尹一凡打開紙團,一看,不由歡呼道:「大哥,你有救了!」

  斐劍惑然道:

  「怎麼回事?」

  「贖罪人傳的字條……」

  「又是他,字條上寫的什麼?」

  「飛甲破金之毒,『鐵梟草』解藥可奏效!」

  斐劍心中大感振奮,但也困惑莫明,「贖罪人」的行為,的確令人莫測高深,
自己此行,把「鐵梟草」解藥帶在身邊,本是要使「地皇」雙目復明,不意「地壘」
遇害,願望落空,想不到這解藥反而開動次救了自己,這真是一飲一啄,莫非前生
注定了。

  當下,忙伸手懷中,取出小瓶,倒出僅有的兩粒丹丸,納入口中,拋了空瓶。

  尹一凡怔怔地站在一旁看著。

  丹丸入口,立化津液而下,意外地沒有象解「鐵梟草」之毒那樣起強烈的反應,
僅只丹田之內衝起一股熱力,然後擴散到四肢百骸,顧盼之間,麻痛全消,功力盡
復,一躍而起,道:「凡弟!你拿我劍來,以妨『血衣娘子』回頭再來,我去看看
『無後』前輩!」

  說著,彈身進入對過房中。

  房中燈光已被尹一凡點燃。斐劍入房,一目便已瞭然。只見『無後老人』滿身
血污,躺在床上,雙目神采盡失,像一個久病的普通老人。

  「前輩,我是斐劍!」

  「無後老人」眼珠一轉,以低沉的聲音的道:

  「我知道!」

  「前輩如何落人那女魔之手?」

  「咳!長言短敘吧,丐幫的事你知道了?」

  「是的,晚輩正為此事趕來南陽!」

  「不必去了!」

  「為什麼?」

  「丐幫業已加人『金月盟』,長老『千耳神曹化』已受命為『黃旗令主』……」

  斐劍又氣憤,又是失望的道:

  「真想不到堂堂丐幫竟也禁不住威迫而降服。」

  「少俠,對方是不得已!」

  「不得已?」

  「丐幫弟子遍天下,如果『金月盟』施展恐怖手段報復,你想,結果將如何?」

  「所以只有加盟一途?」

  「還有,幫主馬文博現在作為人質,丐幫弟子不敢以幫主的生命作祭禮!」

  「哦!大勢所趨,看來『金月盟」不久將以天下盟主自居了!」

  「不盡然,這要看情勢如何演變.所有加盟的各門派,都是被威迫則忍辱苟全,
並非出於自願,有機會時他們會倒戈相向的。

  斐劍沉重地點了點頭,道:

  「還是談談前輩本身的事吧!」

  尹一凡進房,把劍交在斐劍手中,然後自動站到門外地望。

  「無後老人」閉目養了一下神,才悠悠開口道:

  「記得老夫到了丐幫之後,說明來意,『千耳神曹化』一口應承,召集幹練弟
子,展開查訪,『屠龍劍客司馬宣』自失蹤以後,迄無下落……」

  斐劍痛苦地眨了眨眼,道:

  「司馬宣業已死於『紫衣人』的陰謀……」

  「哦!多久的事?」

  「數月前!」

  「數月前!」

  「是的!」接著,斐劍把「紫衣人」利用自己傳言,誘「紅樓主人」上石用峰,
然後炸毀山洞的事實經過簡略的說了一遍。

  「無後老人」廢然道:

  「天下事的確是變幻無常。」

  「前輩請再說下去?」

  「至於你所說的使用鳳頭金釵,殺你母親的女魔,就是……」

  說這到裡,突地兩眼翻白,全身痙攣,口裡修哼出。

  斐劍本想追問,一看對方情狀,把話忍了回去,轉頭向房門口的尹一凡道:
「賢弟……」

  尹一凡不待斐劍說完,立即停住話頭,道:

  「大哥,他內傷極重,剛才他老人家略略向我提過,『金月盟』太上護法『象
魔』,是此次吞併丐幫的行動負責人,他作客丐幫,也成了阻擊的對象,雖然『紫
衣人』救了他,但他已負相當嚴重的內傷,為了養傷而避免追殺,才住到這野店來,
以為可瞞過對方的耳目,卻不料被「血衣娘子」追蹤而至,以最酷毒的手段迫供……」

  「血衣娘子」也是『金月盟』一份子!」

  「不是!」

  「那她迫什麼供?」

  「要他交出風頭金釵,伺時說出金釵來路……」

  斐劍又目陡射厲芒,慄聲道:

  「要『無後』前輩交出金釵?」

  「是的!」

  「那『血衣娘子』便是我殺母仇人?」

  「諒來不錯,她承認金釵是她之物!」

  「噢!我……竟然放過了她……」

  「將來還會碰上的!」

  劍斐激動得簌簌直抖,殺母仇人已有下落,報仇只是時間問題了,不解的是
「血衣娘子「何以要向「無後老人」迫索鳳頭金釵?難道「無後老人」業已向她講
明瞭這件慘案?抑是她得悉「無後老人」籍丐幫耳目打探她的動機?可惜……

  心念之中,劍眉緊蹙道:「賢弟,他老人家看來十分痛苦,怎麼辦?」

  「我已經給他老人家服下了數粒療傷聖丹,可惜不見效,那女魔用酷毒手法制
住了他的要穴,一般療傷法根本無效……」

  「這……得設法救他老人家才好,我以內無助他……」

  「不行,他已傷及心經,外力一人,反速其死!」

  斐劍咬了咬牙道:「這麼說他老人家役救了?」

  尹一凡抓耳搔腮的道:「問題實在嚴重,我在搜索枯腸想辨法」

  「如他老人家因此不治,我將抱恨終身了……」

  「唉!如果……」

  「如果什麼?」

  「如果『贖罪人』現身,他或許能為力!」

  「為什麼?」

  救人救澈,他救了他老人家一次,該有始有終,同時,他既在此現蹤,還擲柬
告訴我們解『飛甲破金』之法,他不能不知情。」

  「很難說!」

  「為今之計呢?」

  「我們立刻回頭,希望去碰一個人,如碰上那人,就算有救了!」

  「碰什麼樣的人?」

  「那人不喜歡別人知道他的來路!

  「又是啞謎,如果碰不上呢?」

  「這……」

  斐劍急不擇言的道:「不行,我非救他老人家不可,不計任何代價。」

  尹一凡沮喪的道:「大哥,這是無法勉強的。」

  就在此刻,「無後老人」突地緩過氣來,口唇啟動了半刻,才聲細如蚊的道:
「斐劍,聽我說……」

  「前輩有話請吩咐!」

  「血衣娘子……便是……你殺母仇人!」

  斐劍強捺住狂濤般的情緒.道:「前輩的傷該如何治療?」

  「恐怕……沒有救了,你……聽著,我在聽到丐幫派出去的行動弟子回報,女
魔重出江湖,以『金釵』毀了『風流者』的消息之後,判斷她可能是你……要找的
人,在派人傳訊給你之際,可巧,被女魔聽到了我交代傳訊人的話,就這樣,她……
不放過我.還殺了那個傳訊的人,她……已自承認是金被主人……」

  「嘿嘿嘿嘿……」

  險寒的笑聲,顯然發自「血衣娘子」之口,這女魔真的去而復返。

  尹一凡當先躍登屋面,斐劍抽劍出鞘,電閃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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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9 10:42:31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九章 血光魔影

  上集書中,斐劍與尹一凡面對重傷將死的「無後老人」,籌思無計,忽聽一陣
嘿嘿冷笑之聲破空傳來,那笑聲極似發自「血衣娘子」之口,兩人先後衝出房去,
躍登屋面。縱目四掃,不見絲毫人影。

  尹一凡突地驚覺道:「不好,快回房去!」

  斐劍也似乎有了預感,拆身飄落,疾掠人房,一看,不由目瞪口呆,床上空空
如也,業已失去了「無後老人』的蹤影,不由咬牙切齒的一頓腳道:

  「好狡猾的女魔?」

  尹一凡惶急的道:

  「大哥,『無後』前輩落人女魔之手,後果不言可喻,我們……」

  「分頭追趕一程,怎樣?」

  「好,武陵山下碰頭,不見不散!」

  「事不宜遲,走!」

  兩人也沒有什麼東西收拾,歸房揀了隨身什物,留了塊碎銀算房飯錢,然後相
繼越屋而出,一東一西,分途追截。

  這種盲目行動,明知於事無補,但不能不盡這個心。

  尤其斐劍更是憂心如焚,「無後老人」再落人『「血衣娘子」之後,決無幸理,
而他,可說是為了自己而遭此慘遇,這的確是件終生負疚的事。

  「血衣娘子」向」無後老人」追索凶器金釵的下落,而金釵在自己身邊。這女
魔的目的何在呢?

  殺母之仇,不共戴天,再加上「無後老人」這一筆,真是仇上加仇,恨上加恨


  當初,錯疑「紅樓主人」便是兇手,想不到猜測完全不對,天下事有些的確是
無法測度的,「血衣娘子」當初殺害母親的動機是什麼呢?

  心念之中,已奔出了十來里,連半個鬼影子都沒有發現,以「血衣娘子」的身
手而論,要追截她可是件難事,尤其她的去向與落腳之處都不知道,盲目追截,注
定了白費氣力。

  他深深地覺察到一個負有絕世武功的高手,如果沒有相等的江湖閱歷經驗輔助,
只算是成功了一半,以這次事件來說,如果自己經驗老練,尹一凡出房察看,自己
穩守不動,「血衣娘子」何從得手!

  然而悔恨終竟於事實無補,「無後老人」一條命算是斷送了。

  他極希望,「無後老人」能說出金釵的下落,使「血衣娘子」自動找上自己,
可是,這希望很渺茫,「無後老人」該不知道自己已練成了「天樞寶笈」的全部武
功,他決不會向女魔供出自己,如此,他注定了被折磨至死。

  他越想越覺對不起「無後老人」,良心上的負疚,遠甚於任何有形痛苦,他恨
不能馬上抓到「血衣娘子」,把她生撕活裂。

  正行之間,數聲慘號,突破沉寂的夜空,遙遙傳來。

  他急剎身形,目光向夜暗一陣掃掠。

  慘號再傳,淒厲刺耳,間雜著呼喝之聲,無疑的有人在附近交手。

  他循聲撲去,身法之輕靈快捷,有如掠空蝙蝠、又似魅影飄移。

  奔約半里,眼前現出一座規模不小的古廟,慘號與呼喝之聲,斷續從廟內傳出


  是什麼人對出家人下手?

  一條人影,跌跌撞撞地迎面奔來。

  斐劍停身喝道:

  「站住!」

  那人影一個踉蹌,搖搖不穩地停了腳步,赫然是一個遍身血污的少年僧人。

  斐劍目光一源對方之後,又道:

  「少師父,怎麼回事?」

  那少年和尚驚凝地望了斐劍一眼,顫聲道;「閣下何方高人?」

  這口吻,一點也不像出家人,斐劍皺眉,心想,自己戴的面具是尹一凡的,他
可能用過,何不就借他外號一用,當下冷冷的道:「本人『陰魂不散』!」

  少年和尚徒地一震,道:「閣下是『陰魂不散』?」

  「一點不錯!」

  「來此有何見教?」

  「咦!這裡不是在殺人嗎?」

  「閣下是聞聲而至?」

  「對了!」

  「如此請轉吧!」

  「為什麼?」

  少年和尚身形幌了兩幌,沒有答腔,仆地栽倒,斐劍用手一探,竟然已斷了氣,
當下不再遲凝,彈身使朝廟門撲去。

  廟門口,橫陳了六具屍體,死狀更慘,系被破腹開膛,血水腸肚,瀝瀝一地。

  斐劍看了一眼,彈身再進,面前是一個大院,院地中,駭然又是一片血肉狼籍
的死屍,竟然不下五十餘具之多。

  出家人緣何遭此浩劫?

  斐劍感到有些動魄驚心,一抬頭,通往後進的中門邊,站著一條嬌俏的人影,
難道這女子便是血洗此廟的兇手?彈身迫近一看,幾乎駭呼出聲,那女子不是別人.
正是「紅樓主人」的大弟子舒眉,只見她橫劍而立,滿面殺機。

  石碣峰頭「紅樓主人」遭了暗算,隨行弟子,只舒後一人倖免於難。

  美劍脫口叫了一聲:

  「舒姑娘!」

  舒眉顯然大吃一驚,駭然道:「閣下是誰?」

  斐劍這才意識到自己業已易容改裝,當下冷持的道:「陰魂不散。」

  「閣下是『陰魂不散』?」

  「嗯,不錯?」

  「怎知本姑娘姓氏?」

  「本人之所以號稱『陰魂不散』豈是幸致,你是『紅樓主人』的大弟子,不錯
吧?」說著,再向前迫近數步。

  舒眉更是芳心大震,慄聲道:「閣下意欲何為?」

  「這些出家人都是你殺的?」

  「大部份是!」

  「如此說來,下手的不只你一個?」

  「也不多,一共兩人!」

  此際,後進中傳出了陣陣慘哼之聲,在這滿眼血屍的靜夜中,分外刺耳驚心。

  「本人希望姑娘能說出血洗此廟的理由!」

  「如果不呢!」

  「殺人者人恆殺人,姑娘當明白這道理……」

  「咦!閣下的聲音很熟!……

  劍斐冷冷一笑,他人廟之後,沒有改變聲音,是以舒眉覺得耳熟,但形貌卻十
分陌生,外號倒是聽人說過。

  「姑娘以這種手段,對付出家的人,未免太殘酷了些?」

  「出家人,哼!『陰魂不散』,你即無所知,連本姑娘的姓名來歷都能一口道
出,何以不知道這些假和尚的來路?」

  「什麼,假和尚?」

  「閣下想不到這間『天王寺』是什麼所在吧?」

  斐劍困惑的道:「什麼所在?」

  「金月盟的第四分壇,你想不到吧?」

  斐劍的確吃驚不小,這裡既是『金月盟』第四分壇,那這些被殺的僧人,該是
『金月盟』屬下弟子,『金月盟』志右君臨天下,不擇手段的兼併各門各派,並屠
殺異已的同道高手,所行所為,人神共憤,如果真的如此,倒是殺得好。

  心念之中,冷聲道:「真是這樣嗎?」

  「信不信由你!」

  「然則姑娘不手的動機是什麼?」

  「這一點閣下似乎沒有過問的必要……」

  「如果本人一定要問呢?」

  「閣下又何必找死呢?」

  「找死,不見得吧?」

  「我勸你還是及早抽身為妙。」

  「否則呢?」

  「恐怕走不了!」

  斐劍此刻當然不會把舒眉放心上,冉次冷笑一聲,道:「後面是姑娘的同伴吧?」

  「不錯!」

  「誰?」

  「閣下真的存心找死?」

  「就算是吧!」

  「如本姑娘說出那人的名號,你閣下就算死定了!」

  「本人不信這個邪,那人是誰?」

  「血衣娘子!」

  斐劍登時熱血沸騰,殺念陡熾,這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血衣娘子?」

  「嗯!」

  「好極了,本人正要找她!」

  說著,彈身使向前闖。

  「站住!」

  斐劍充耳不聞.一下子便到了舒屆立身的門邊,舒眉厲斥,聲:「找死!」手
中劍朝斐劍罩身疾捲。

  斐劍猛一掌,排山勁風湧處,舒周被震得直向後退,斐劍一幌身,『步虛蹈幻』
幽靈似的從舒眉身側繞過,進入後院。

  舒眉定了定神,仗劍疾撲。

  斐劍電閃般掣出『屠龍劍』,輕輕一揮。

  「嗆」的一聲巨響,火花迸射.舒後連退三四步,才拿檢站穩,手中劍幾乎脫
手而飛。

  院地中,又是十幾具死屍。

  一個灰衣老憎,被反縛在正殿廊柱之上,口中發出陣陣慘哼,老僧身前,一點
不錯,正是那『血衣』女魔。

  斐劍冷厲地掃了舒眉一眼,道:「我不想殺你,退遠些!」

  話聲中,一閃到了面前。

  「血衣娘子」陡地回身,雙目青光熠熠,駭異的道:「是你?」

  「不錯,你想不到吧!」

  「嘿嘿嘿嘿!的確想不到,你連誰來送死!」

  斐劍眼中暴射兩股慄人的厲芒,狠狠地直照在對方的面上,一字一頓的道:
「血衣娘子,你把『無後老人』怎麼樣了?」

  「什麼,那老狗死了嗎?」

  「我問你把他如何了?」

  「廢話,他不是在店房中嗎?」

  「哼,想不到堂堂『血衣娘子』竟也效學江湖末技,調虎離山

  「老身不懂你說些什麼?」

  「你不敢承認?」

  「小子,你是胡說八道,老身還要著落他在你身上呢!」

  斐劍心中一動,看樣子『無後老人』不是這女魔劫走,但誰會做這等事呢?那
引自己與尹一凡出房的笑聲,分明是女魔的聲音

  「等著,老身先了結這一邊!」

  說著,回身面對那廊柱上的老和尚,獰聲道:「老狗,你說是不說.『紫衣人』
現在何外?」

  斐劍心頭又是一震,「血衣娘子」竟然追問這老僧「紫衣人」的下落,「紫衣
人」也是自己急欲追尋的仇人,看樣子這老僧確是「金月盟」第四壇的分壇主,他
與「紫衣人」有何關聯呢?

  一聲慘號傳處,那老憎的兩隻耳朵被「血衣娘子」活生生地撕了下來。

  「說!」

  「本座……不知道!」

  「哇!」

  「血衣娘子」的一隻右掌,插人那老伯左脅,老僧在慘哼一聲之後,噠然垂首,
不知是死是活,這種手段,的確夠殘忍,整座分壇,看來已無一活日。

  斐劍似乎半刻也無法忍耐,厲聲發話道:「血衣娘子,在下不耐久等……」

  「血衣娘子」再次回過身來,道:「老身先打發你上路。」

  「你在做夢,告訴你,今夜你沒有機會了!」

  「小子,少狂,老身真不知該用什麼方式處置你才能消恨……」

  「彼此!彼此!不過,有幾件事你必須在死前交待。」

  「找死!」

  獰喝聲中,「血衣娘子」出手如電,朝斐劍當頭抓落。

  斐劍已存心不給對方任何機會,「屠龍劍」早經蓄勁而待,就在對方出手之際,
一招「投鞭斷流」揮了出去,「天樞劍術」,蓋古凌今,他自參透了全發之後,功
力已臻極致,同一招式,較之以前,威力不知道增加了幾許。

  「血衣娘子」忙不迭抽身暴退數尺。

  斐劍並不跟蹤下殺手,適時收劍,道:「你以殘酷手法對付『無後老人』,目
的是追查一枚鳳頭金釵的下落?」

  「血衣娘子」先是一愣,才陰陰的道:「不錯!」

  「為什麼」?

  「老身有告訴你的必要嗎?」

  「非常必要!」「那又為什麼?」

  「在下可以答覆你金欽的下落,不過,你得先回答在下的問題。」

  「你……知道金釵的下落?」

  「知道!」

  「老身也有話問你……」

  「先回答在下的!」

  「說吧?」

  「鳳頭金釵是你獨門暗器?」

  「不是暗器,是利器!」

  「十年前,你曾經用它殺死一個女人?」

  「老身二十年來,首次現身江湖!」

  「二十年之中,沒有殺過人?」

  「沒有!」

  「你有傳人!」

  「有!」

  「也會使用鳳頭金釵?」

  「鳳頭金釵,一共只有兩枚,一枚在老身身邊,另一枚給老身長女……」

  斐劍熱血一湧,慄聲道:

  「她叫什麼?」

  「百靈女孔映紅!」

  「百靈女孔映紅?」

  「不錯!」

  「她持有一枚鳳頭金釵?」

  「對了!」

  「她現在何處?」

  「血衣娘子」陡地一欺身道:「這正是老身要問你的!」

  舒盾突地插口道:

  「我知道你是誰了,怪不得聲音如此熟悉。」

  斐劍瞪了她一眼,道:

  「舒姑娘你早該認出才對。」

  驀在此刻……

  數條人影,旋飛而至,斐劍目光一掃來人,登時心頭狂震,一連後退了四五步,
全身一陣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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