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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絕澗魅影
「波!」的一聲巨響,勁氣四溢,枯枝敗葉激揚漫卷,雙方各退了一個大步,
斐劍心頭大震,想不到「無魂女」的功力修為,竟然與他半斤八兩。
「無魂女」粉靨上嬌笑依然,那神態的確迷人,輕啟朱唇道:
「掘墓人,領教了,你的功力的確難找敵手,但卻殺不了我,你必須承認這事
實,咱們後會有期!」
最後一個期字的餘音尚繚繞耳際,人已電閃而逝。
斐劍想不到對方會走,不由窒了一窒,彈身急追之時,業已失去了對方影蹤,
林深樹密,知道追也徒然,恨恨地一跺腳道:「你逃不了的。」
轉出樹林重上官道。
突地——
一陣吟唱之聲,飄傳入耳,抑揚頓挫,十分悅耳。
野店幾杯空酒,醉裡兩眉長皺。已自不成眠,那更酒醒時候,知否?知否?直
是為他消瘦。唉!為他消瘦!
唱的,是南宋詞人向鎬一閡「如夢令」。
斐劍掉頭一看,不禁有一種啼笑皆非之感,唱這閡詞的,赫然是一個蓬頭垢面,
爛褸不堪,年約十七八歲的小乞丐,打狗棒荷在肩上,精赤著一雙黑腳一步高,一
步低,蹣跚而至,掃了對方一眼之後,彈身向前道奔去。
歌聲再起,唱的卻是范仲淹「御街行」詞的後半閡。
「愁腸已斷無由醉,酒未到,先成淚,無燈無月土磚欹,諳盡孤眠滋味。都來
此事,眉間心上。無計相迴避。」
詞中第四句本是:殘燈明滅枕頭欹,卻唱成了無月土磚欹,活脫描出亡兒荒祠
破廟。席地而眠,以土磚作枕的況味。
斐劍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只見那小乞仍隔自己五丈之遙,踢踢踏踏地跟了
上來,不由心中一動,自忖奔行的速度不謂不快,對方竟能保持一定的距離跟掇身
後,看來這小乞丐頗不簡單。但,陽關大道,對方既不撩撥自己,也懶得去理他,
轉頭仍疾奔如故。
才馳出數十丈,腳步聲已到了身後,一個聲音道:
「朋友竟然絲毫無動於衷?」
斐劍剎勢回身,與小乞丐成了面對面之勢,這時,才看清這小乞丐雖是蓬頭垢
面,鶉衣百結,但五官停勻,看輪廊竟是十分英俊,當下冷淒淒的道:
「什麼意思?」
「小化子正為相思所苦,兄台竟毫不同情……」
嘴一咧,做出一副愁眉苦臉之相。
斐劍不由為之氣結,一揮手道:
「去吧!我沒工夫和你瞎扯談!」
「兄台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
「你到底意在何為?」
「唉!兄台面冷鐵心,當然不解這兒女柔情,相思滋味……」
斐劍怒視了對方一眼,冷冷地回身舉步……
「掘墓人,小化子有句話問你!」
對方一口道出他的外號,使他不得不轉回身來,寒聲道:
「你知道我叫掘墓人。」
小化子嘻嘻一笑道:
「兄台大名業已震顫黑白兩道,憑這身白衣,這副鬼見了也心寒的神情,焉有
不知道之理。」
「你找我掘墓?」
「好說,小化子雖三餐不繼,沿門乞羹,卻還不想死哩,請問一個人……。」
「誰?」
「一個嬌滴滴,脆滴滴的可人兒,紅衣女子!」
「無魂女?」
「對了,正是!正是!」說著,用破袖擦了一把鼻涕,又道:「兄台可是與她
分手不久,應當知道她的去處?」斐劍面目毫無表情,以更寒的聲音道:
「你看上了她?」
「豈只看上,我倆心心相印,感情不惡……」
「你……」
「怎麼樣?化子也是人,難道就不許有兒女之情,孔老夫子曾說過,食色性也!
我小化子除了這兩個字,什麼也沒有!這是聖人之道呀!」
「如果你想死,我『掘墓人』成全你,舉手之勞,否則省省吧!」
小化子恨一斜,噴出了一股刺鼻的酒氣,大聲道:
「兄台不肯見告?」
斐劍從鼻孔裡哼出了聲,懶得再理睬對方,轉身便走……
小化子一彈身攔在頭裡,哭喪著臉道:
「兄台既不肯賜告,小化子不敢相強,兄台此行,可是要去巫山找人?」
斐劍心頭大震,到巫山去尋找「金釵魔女」,是自己心中的事,而且這事只
「四海浪蕩客」一人知道,對方怎會知曉的呢?心中雖驚疑,但表面上仍是那麼冰
冷漠然,淡淡的道:
「看來你是有為而至?」
「不錯!不錯!鄙意正想籍此效勞,結交兄台這個朋友,小化子對巫山可說是
連一草一木都數得出來!」
「你不是為了『無魂女』而來嗎?」
「那是兩塔子事!」
「你怎麼知道我要到巫山找人?」
「說來兄台也許不相信,小化子曾得異人傳授,曉諳,『測心之術』只要與對
方交談數語,便能測出對方心中意念!」
斐劍心中一動,道:
「天下會有這等匪夷所思的怪事?」
小化子得意的道:
「兄台不是證實了嗎?小化子所測有沒有錯?」
「就算是吧,請便!」
「噫!兄台恥與小化子為友……」
「隨你怎麼想吧!」
「小化子可以幫你到巫山尋人呀?」
「本人一向獨來獨往,不喜與人同行。」
說完,頭也不回的狂奔而去,撇下小化子怔在當場,半響作聲不得,久久才自
言自語的道:
「的確冷漠得可以,老頭子派的好差事。」語聲中。也跟著朝同一方向奔去。
巫山——
千山萬壑,迴環聳撥,絕壁孤巖,比比皆是,十二峰泰半隱於雲霧之中,直是
上接青冥,下臨無地,猿啼獸嗥,令人動魄驚心。
要在這些峰壑之中尋找一個人,無異是大海撈針。
整整七天,斐劍奔馳在危峰絕谷之間,心力交瘁,然而一無所獲。
據「四海浪蕩客祝少青」所說,「金釵魔女」已經數十年不見江湖,是否仍活
在人間,還是一個謎,「金釵魔女」當年曾出沒十二峰之間,但也不能據為對方必
定隱居此地的理由,可是不管如何,「金釵魔女」必須找到,以找出殺母的兇手。
他覺得,他活著唯一要做的,便是復仇,家仇!師仇!埋掉那些武林敗類。
他毫不氣餒,像一塊堅硬的玩石,不管風霜雨雪,堅定不移。
「掘墓人」,為武林中所有的惡人掘蘿,換句話說,就是立誓要殺盡邪惡之徒,
這外號的本身,便已非常恐怖,而背後所含蘊的殺機,簡直無法想像。武林的惡人
殺不盡,意味著殺劫永無休止,而一個人絕對不能成為絕對無敵的高手。同時,一
個絕頂的高手,縱使同時具備了超人的極智。總還有許許多多想像不到的意外足以
制他死命,而他————斐劍,武功高,智慧高,但不是稱為絕頂,也許這距離不
短,所以,他的做法,是經由極端的恨而產生的必然結果。
當然,這結果發生的一個武功與意志均強的人身上,是很可怕的。
今天,是第八天的開始。此刻,晨曦初露,在曉霧中,呈現一片淡淡的昏黃。
斐劍入山所帶的乾糧業已告罄,他採了些黃精山岑,暫時充飢,喝了些泉水,
繼續他搜索的行動。
他專揀隱僻,險勢的處所搜索,驚險與艱苦,是可能而知的。
這裡,是「神女峰」後的一道絕洞,怪石嵯峨,洞水由亂石中奔騰卷而過,激
起堆堆白雪,呼轟之聲,震耳欲聳,使人驚心動魄。
斐劍在亂石如星丸跳躑,沿洞而上,雪白的水花,雪白的人影,如非人影是在
移動,根本無法看得出來。
澗勢一緩,眼前現出一個半畝大的深潭,潭水清澈見底,波光粼粼,潭邊各形
各色的巨石,星羅棋布,平滑得像巧手匠人洗鑿的。
斐劍停在一個馬鞍形的巨石上,山光水色,使人神清氣爽。
驀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撲鼻而來,中人欲嘔。
但他這一驚非同小可,目光掃處,只見一箭之外的石隙間,橫陳了數具屍體,
當下毫不猶豫的彈身飛掠過去。
「呀!」
那情景,令人不忍卒睹,在散拋的白骨中間扶著七具屍體,死狀厥慘,一律都
是擊碎頭骨,肩以上是一堆爛肉,從發紫的血漬來看,死者被殘殺當在一天左右。
是誰,以這種酷毒的手法殺了這七個人。
死者是何身份,何以被殺死在這窮山絕澗之間?
從那些觸目皆是的白骨來看,先後死的人當不在小數。忽然,一樣東西映入眼
簾,那是一隻白色的三角小旗,緊握在死者之一的手中,旗身正中一個彎金色眉月,
下面是三個連環黑色小圈。不由輕噫了一聲:
「黑環旗令!」
由此證明,死者是「金月盟」屬下,手持旗令的當是香主一流人物。
「金月盟」弟子,怎會陳屍此間呢?
正自疑慮之際,忽感身後風聲有異,從那極微幾呼不易覺察的異聲,他知道後
面來了人,而且來人身手相當驚人,紋風不動,冷冷發語道:
「什麼人?」
一個粗豪的聲音道:
「朋友耳力不弱,噫,嘿嘿嘿嘿,真可算得上心狠手辣,轉過身來!」
斐劍悠悠回過身來,只見丈外石上,並肩站著兩個中年文士,其中一個面目陰
沉,另一個塌塌斜眼,滿嘴子思,配上那襲既髒且皺的儒衫,的確有些不倫不類,
發話的,正是這醜惡文士。
兩人乍見斐劍之面,齊齊一怔,可能那世上無匹的冷酷神情,使他倆吃了一驚
。
那面目陰沉的文士,端詳了斐劍幾眼,倏地面罩殺機,陰惻惻的道:
「閣下是『掘墓人』?」
斐劍吐出冰珠似的兩個字道:
「不錯!」
那醜惡文士目光一掃七具死屍,暴喝道:
「掘墓人,你為本盟七名弟子掘了墓?」
斐劍霜刃也似的目光,直射在對方兩人,既冷且慢的道:
「兩位看來也是『金月盟』屬下?」
面目陰沉的接口道:
「不錯,你說對了!」
「什麼身份?」
「這你還不配問!」
醜惡的文士似已按捺不住,搶著發語道:
「掘墓人,數日前,在『三元幫』中,你強自出頭,使本盟一位傳柬使者斷臂,
今天,又毀了本盟鄂西分舵一位香主六名弟子,你可曾想到後果?」
「什麼後果?」
「凡公然與本盟為敵者,滅師門,屠家族!」
斐劍神色絲毫不變,寒聲道:
「斷使者一臂,在下已聲明那筆帳算在本人名下,至於這七人,不是在下殺的!」
「誰殺的?」
「你問我,我問誰?」
「掘墓人,狡辯於你沒有好處……」
「在下還犯不上!」
「看來你是為自己和師門家族挖墳墓!」
「憑『金月盟』的作為,是值得在下替兩位掘墓。」
面目陰沉的那一個口裡發出一長串獰笑,道:
「掘墓人,報上你來歷師承!」
「你配嗎?」
「遲說早說終歸是一樣,現在請你到鄂西分舵走一遭!」
「在下沒工夫!」
「要我倆動手相請?」
「用不著了,在下已決定把兩位永遠在此地!」
「好小子,你是唯恐死之不速!」
暴喝聲中,那生相醜惡的閃電般彈身撲上,雙掌惡狠狠地抓出,奇幻詭辣,令
人咋舌,出手的部位勁道,十分驚人,斐劍雙掌交錯,一剪,一圈……
那文士中途收手暴退?
另一文士,倏然撒出長劍,一抖腕,劍尖顫出三個新月形芒影,冷笑一聲道:
「閣下如此狂妄,原來還有兩個子!」掉頭又向那同伴道;「上,速戰速決,
還要趕著辦正事!」
劍光暴閃之中,兩柄劍分左右以疾風迅雷之勢攻到,威勢駭人聽聞。
斐劍身形一幌,幽靈似的從劍光交織之中脫了出來,本來冷酷的神色,更加冷
森得怕人了,長劍緩緩離鞘,雙目凝成了兩道冰芒,直視前方,劍尖微向下垂,像
一尊石像,週身散發出一種無形的懾人殺氣,不言不動,似乎連呼吸都停止了。
這是一個劍道高手,修為到了某一限度之時,所必有的現象,叫做「七合通靈」
神與氣合,氣與意合,意與力合,力與心合,心與靈合,心頭頓冒寒氣。
「出手!」
這兩簡單的字,低沉,冷酷,充滿了恐怖的殺機,令人驚慄,膽寒。
兩名中年文士,互望了一眼,雙雙凝神舉劍……
這一個回合,不言可喻,必是生死互見的一擊。
空氣,在驟然之間凝固了。
「鏗!鏘!」
兩聲金鐵交鳴破空而起,劍氣迸射,三丈之內,石屑粉飛。
斐劍仍如石像般兀立不動,劍尖微垂,像是根本不曾動過一般。
「砰!」那生相兇惡的文士,栽了下去,屍身齊腰兩斷,鮮紅刺目的血水,向
石隙中攢流,連哼都沒有發出。
另一個面目陰沉的,此際面如死灰,身軀速速而抖。
就在此刻——
三條人影同時湧現,赫然與先來的兩個是同樣的裝束,一色的灰色儒衫,年紀
也在四十之間,其中之一駭然驚呼道:
「是他,掘墓人!」
三人一窒之後,齊齊撥劍圍了上去。
斐劍連眼皮都不曾抬一抬,對三人的來臨,視若無睹。原先的那名中年文士,
此刻才告回過魂來,慄聲道;點子十分扎手!
新來的三人驚悸的掃了現場一眼,目光停在斐劍的身上,另一個道:「是那老
婆子的傳人?」
什麼是老婆子,斐劍無從想像,但知道對方必定因此而來,而這些新屍舊骨,
可能也與那什麼老婆子有關,莫非他們口中的老婆子,正是自己要找的「金釵魔女」?
心念及此,不由精神大振……
原先的中年文士道:
「尚未證實,可能是!」
「可查此地頭?」
「看來總在峽谷之中。」
驀地——
又是一條人影疾掠而至,在距眾人兩丈之處的石上停住身形,來的,是一個貌
相陰森的黑衫老人,鷹鼻鷂眼,花白鬍鬚,一柄比普通劍長約半尺的巨型劍,斜掛
腰間,鷹似的目光一掃現場,老臉突然抖露一片殺機。
四名文士裝束的中年,一見老者現身,全都面露喜色,齊齊轉身為禮,道:
「見過總監!」
被稱為「總監」的老者,目光死盯住斐劍,沉聲道:「你們不是他的對手,退
開!」
四中年文士,恭應一聲,後躍三丈,老者一掠而前,面對斐劍,凝聲道:「朋
友好身手,想來是『掘墓人』了?」
「不錯!」
「老夫『金月盟』,總壇『巡察總監高寒山』,這些人是朋友下的手?」
「內中之一是的!」
「其餘的呢?」
「不知道!」
「朋友的師承?」
「恕難奉告!」
「朋友還是說的好,以免發生誤會?」
「沒有什麼誤會可言!」
「巡察總監高寒山」目中煞光浮動,似乎盡量忍耐的道:
「敝盟主素仰『金鐵』老前輩的德望,所以派出門下到此查訪,完全是一片誠
心,別無他意,朋友是否她老人門下。」
斐劍心中大是激動,看來自己已是找到了地頭,想不到「金月盟」也是來查探
「金釵魔女」的下落,心中雖激動,表面上冷酷如故。冰聲道:
「如此,在下告訴你不是!」
「真的不是?」
「這沒有說謊的必要!」
「請教真實來歷?」
「無可奉告!」
「朋友要為你自己的行為負責?」
「當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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