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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湍梓]拔河線上的愛情[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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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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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0 15:55:3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拔河線上的愛情 作者:湍梓

她由瘦弱的小偷蛻變為有教養的美少女
全拜她那位長腿叔叔所賜
打從他解救她的那天起,她就認定他了
為了討他歡心,她不再尖銳凌人
但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她再也不願暗戀在心
決定大唱「獨立宣言」,藉此待在他的身邊
讓他全面感受到她無遠弗屆的愛
即使他使出各種「封鎖政策」她也不怕
只因她同他一般是個固執堅持的人
他愈是愛在心裡口難開,
她愈是要大聲宣揚
非要在這場愛情拔河賽中
取得最後勝利不可!
誰教他倆的相遇注定了
一生的糾纏……


《 本帖最後由 絕對官僚 於 2010-7-10 16:02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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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0 16:03:1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今天又空手了?」一個拔尖的女聲伴隨著籐條聲咻咻而下,落在跪在地上的兩個孩童身上。

  「對不起。」充滿懼意的顫音自一個瘦弱的小男孩口中吐出。從他渾身發抖的模樣來看,他似乎很怕這個拿著籐條的女人。

  而相反地,跪在小男孩身旁的小女孩,則是挺著同樣瘦弱的肩膀,抬頭忽視這個自稱是他們「母親」的人。

  她知道她並不是他們的母親。她和小男孩甚至不是兄妹,他們都是被偷抱來的。從他們有記憶開始,他們就淪為她的賺錢工具,每日早出晚歸,跟著她去幹些非法的行為。只不過果然,胖女人像瘋了一般甩著籐條,打得跪在地上的兩個小人兒縮成一團。

  「你這死孩子!」伴女人怒斥著。「你這麼會偷,怎麼偷不到一毛錢回來?」她愈想愈氣,愈是加重手腕的力量。

  「我警告你,明天要是再交不出一分錢,看老娘怎麼處罰你!」說完,胖女人露出一個惡毒的笑容,滿口的蛀牙彷彿隨時會衝出了兩隻蛀蟲。

  「今天你和小為不准吃晚飯!」她冷冷的丟下這句話,等著看小女孩臉色大變。無奈小女孩根本不為所動,仍是滿臉的鄙夷。

  胖女人終於投降。就如往常一樣,她敗給了小路的倔強。

  我倒要看看你能逞能到幾時。有了小為這張王牌,我就不信壓不死你!想到這裡,胖女人嘴角勾起一個滿足的笑容,扭動著巨大的軀體朝自己的房間移去,留下兩個孩子瑟縮的坐在破舊的牆角。

  「對不起,害你沒飯吃。」小路萬分抱歉的看著小為。小為雖然大她一歲,又是個男孩子,但他生性害羞膽小,相較之下,她反而更像個姊姊。不過她倔強又不懂得求饒,挨揍的人往往都是她。

  「沒……沒關係,反正我又不餓。」話雖是這麼說,但他的肚子恰好在此時咕嚕作響。

  他們不是聞空門的賊,而是俗稱的「剪溜仔」——扒手。

  「你瞪什麼川」「尖銳的女聲再次囂張,這回目標對準昂然挺立的小女孩。她對這個小女孩一向就沒辦法,才七歲大,卻有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早熟與堅強。更甚者,她還倔強的可怕,往往惹得她不得不痛下毒手,打得她皮開肉綻。

  小女孩沒答話,只是一味的死瞪著她。那驕傲、寧死不屈的神情果真意得肥胖的女人再次拿起籐條向她揮去,跪在她身邊的小男孩急得連聲求情。

  「媽,小路不是故意的,你不要再打她了!」小為懇求奢胖女人,並側身用身體護住小女孩。

  「不用求她!」小女孩仍十分倔強。「她又不是我們的媽媽,憑什麼打我們?」

  胖女人聽到小女孩的回答,臉色馬上漲紅,又拿起籐條往小女孩的身上招呼。

  「你這忘恩負義的死孩子,虧我把你們養到這麼大,你居然敢說這種話!」咻咻的鞭打聲充斥了整個室內,為這幢如鬼屋般的破舊公寓更添驚悚。

  「騙人……」儘管身上傳來陣陣疼痛,小女孩仍咬緊牙關駁斥,「我們吃的東西都是我們自己偷來的,你根本沒有養過我們!」

  「小路!」小為緊張的拉住小女孩的衣袖,她的反抗必定會為自己討來一陣好打。

  小路臉上馬上露出抱歉的表情,兩手緊緊握住小為細瘦的小手。「今天晚上我們忍耐一下,明天我」定會想辦法找到凱子扒錢。」

  小為用力的點頭。「嗯。」

  他知道小路為了他,必定會如足全力想辦法弄到錢。小為想著想著,不禁悲從中來,他不知道為什麼命運要這樣對待他和小路。

  從他四歲起,就跟著這位叫「媽媽」的胖女人四處偷拐騙。他和年僅三歲的小路常常扮成小乞丐,蹲在街角或地下道向路人行乞。等他們稍大一點,她又訓練他們成為扒竊的夥伴,專門扮演「推車」的角色,掩護她行竊。

  而當他們大到足以獨自行動而不會被懷疑時,也是他們悲慘命運的開始。都是他不好,要不是他太膽小,也不會老是害小路失手了。

  可是,他真的很怕。他好怕會被警察伯伯遠到。

  「我們趕快睡覺,睡著了就不會覺得餓了。」小路擁住小為的肩膀,兩個小孩就這麼緊緊相依,縮在牆角直到天亮。

  明天我一定會扒到錢……這是小路跌人夢鄉前的最後一個想法。

  「泓理!」清脆而略帶驕氣的嗓音來自一位面目清麗的年輕女子。伴著她的呼喚聲的,是不曾間斷的小跑步。

  「葉泓理,你給我站住!」女子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終於忍不住地大叫,而被喊叫的對象仍是一貫的傲氣,連頭都懶得回。

  這就是女人!葉泓理嘲諷的想。

  他這麼自大是有道理的,此刻追著他跑的女子正是某間知名大學的校花,還虛長他兩歲。

  他繼續睬著他的步伐,速度不變,未曾因為限在後頭的清秀佳人而減速一絲一毫。

  女人真是種奇怪的動物,光憑著一張臉看人。就因為他長了」張如同潘安再世的俊臉,再加上他一百八十三公分的修長身材,使得他成為許多人心中的「最佳男主角」,倒追他的女性多如過江之鯽。

  「葉泓理!」林芝珊再度扯開喉嚨大叫。

  葉泓理對她的叫喚置若罔聞,他還要趕去打工呢。

  身後的聲音愈來愈遠,泓理慶幸自己終於擺脫了林芝珊那八爪女的糾纏。其不知道古代的潘安是怎麼活過來的?那些有著「追夫狂想曲」的大小花癡加起來至少有台灣海峽的水那麼多,他真希望能外銷一些給大陸。

  這時,在他前方的轉彎處站了兩個約七、八歲的小孩子。

  「小路,你真要扒那個人的錢啊?」小為緊張地捉著小路的衣角,手心宜冒汗。

  「沒辦法啊。」小路無奈的回答,邊強作鎮定的窺視來人。「再不下手又得空手回去了,那胖女人才不會輕易繞過我們呢。」

  「可是……可是那個人好高,看起來像巨人。」

  「我也知道呀。」小路害怕的吞了吞口水,「但是天就快黑了,今天若是再不交錢,」定又沒飯吃。」她是不要緊啦,反正也餓習慣了,她怕的是弱小的小為受不住。

  「可是……」

  「不要再說了啦!」凱子正迎面走過來,她得把握住機會。這隻羊看起來不怎麼肥,但有點油總比只有骨頭好。

  「你假裝去問路,我再找機會下手。」小路立刻分派好任務。

  這招是「扒手七大招」的其中一招——明知故問。利用「推車一——即掩護人——問路的時候,「雞老闆」再伺機扒取被害人的錢。使用這一招待通常需要三個人,現在由於他們只有兩個人,被逮著的風險也相對提高,這也是小路緊張的原因。

  「可是……」

  「你想再挨打嗎?」小路提醒他昨晚所受的待遇。

  「不要。」一想到被打,小為就忍不住顫抖。

  「那就快行動。」小路不給他退怯的機會,硬生生的就將小為推出去,擋住目標物的去路。

  「先……先生,請問……請問……」在泓理精明雙眸的注視之下,小為有些語無倫次。

  天啊,這個人好像巨人!

  「小弟弟,你要問我什麼?」泓理極為溫和的彎身面向小為,剛好給小路下手的時間及高度。

  「請問……請問……」小為連吞好幾口口水。他實在沒用極了,不僅沒勇氣做「雞老闆」,連「推車」都幹得亂七八糟,比小路還不如。

  「請問什麼?」泓理滿是困惑,眼前的小男孩是如此驚懼,難道他長得一臉壞蛋模樣?

  「葉泓理……」

  突然間,他感到不對勁。有人在動他的背包!他憤然轉身,卻看見一個小女孩出現在他的後頭,手裡還拿著刀片。

  「SHIT!……」他無法控制的咒罵。這死小孩真不識貨,竟然割壞了他班尼頓的背包!

  「你!」他霍地捉住想要落跑的小女孩,女孩張牙舞爪地掙扎著,臉上沒有一絲的恐懼。

  「死壞蛋,臭雞蛋,放開我!」被提著衣領的小路拉開嗓門大罵。

  泓理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做賊的人居然還義正詞嚴的大罵被害者,這還有天理嗎?他不可思議的搖搖頭,把小女孩放下。

  「為什麼當扒手?」泓理右手捉往行竊的小路,左手則握住抖得快昏倒的小為。

  「我才沒有當扒手,才沒有偷你的錢。」小路死不承認。胖女人曾經教過他們,一旦被逮著就矢口否認。他們才七、八歲,警察也奈何不了他們。

  「沒有?」泓理快氣暈了,為什麼現在的小孩教養這麼差?這是為麼,」他倏地改握住小路來不及丟掉的刀片,惡聲惡氣的質詢。

  小路見此卻難逃,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地放聲大哭大叫:「你欺侮人!你欺侮人!」

  她的尖叫聲果真引來了路人的注意。泓理氣憤的鬆開了雙手,四周的人群有愈聚愈多之勢,他可不想被莫名其妙的冠上「誘拐孩童」的罪名。

  小路趁此大好機會,提起右腳朝泓理的小腿用力一踢,泓理痛得彎下了腰。

  「你這小鬼……」泓理朝開炮的兩個瘦小背影投予憤恨的一瞥。

  壞小孩!你最好求老天保佑,別再讓我碰見你,否則你就死定了!他憤然的對天發誓。

  時光荏苒,紛飛的落葉帶走了流金歲月,卻帶不走纏繞在小路身上的噩裡。

  十三歲的她照理說應該就讀於國中一年級。

  可是她沒有,因為她沒有戶口。

  她明白自己的遭遇是匪夷所思的,畢竟在現在這個社會中,很難找到像她這麼年輕的文盲。

  不知道小為現在在幹什麼?他又在哪裡呢?三年前,小為終於受不住非人的虐待而逃離,留她一個人孤零零的生活在那個地獄中。

  自從小為逃走之後,胖女人就更加嚴格的看管她,而且不知打哪找來一個男人,每天都用色迷迷的眼光打量著她。她真怕,怕哪一天會被那下流的男人奪去清白。

  打起精神來吧!小路鼓勵自己。在最艱難的環境之下她都能活下來,那條死爛蟲也一樣難不倒她,他休想碰到她一根寒毛,她手心微微冒汗的注視著由前方走來的英挺男子。她已經打聽過了,這個叫葉泓理的男子是「飛宇集團」的新任總裁,身上應該帶有不少現金。幹完了這一票,她就要帶著錢遠走高飛,不再回去那個人間地獄。

  不過,那有些困難。一來是因為胖女人的眼線很多,總有辦法找到她並打得她半死,二來是這個叫葉泓理的看起來不像是很好搞定的人。而且,她總有一種根荒謬的感覺,好像在哪兒見過他。

  不可能吧川像他這種有錢人,她怎麼可能見過他?可是……她真的有這種感覺。

  來了!她深吸一口氣。以前還有小為可當她的搭檔,現在她只能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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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0 16:03:24 |只看該作者
  小路決定採取「聲東擊西」的策略,推車兼雞老闆,務必扒到他的皮包。

  「小朱!」她拉開嗓門跑過去,熱切的拉著一臉莫名的泓理。

  「小朱,你不認得我了?」小路故意裝出驚訝的神情。

  「小……」泓理不知道該稱呼她為「小姐」或是「小妹妹」,這個看起來半大不小的女孩有著一雙靈活的大眼,而她的眼底彷彿隱藏了過多的悲哀,那使得她看起來不可思議的早熟。

  「小妹妹,你大概認錯人了。」幾經猶豫後,泓理還是決定稱呼她為「小妹妹」,因為她瘦巴巴的身材說明了她尚未發育。

  「是嗎?」小路的心倏地一沉。這個姓葉的似乎很精明,她得再想別的法子才行。

  有了,假裝跌倒。這樣她就有機會接近他的身體。她幾乎已經看見西裝外套內的黑色皮夾在向她招手。

  心意既定,她連忙做出道歉的動作。「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沒關——」泓理話還沒來及說完,小路瘦弱的身體霍然住他的方向倒下,他連忙伸手扶住她。

  太好了——小路心底雀躍不已,趁著他彎腰的那一瞬間,準確無誤的找到皮夾的所在並抽出,但同時她發現自己還拿著黑色皮夾的右手正被*只有力的大掌握住。

  這天殺的男人居然看穿了她的詭計!

  「小妹妹,你還有什麼話可說?」泓理隱忍住滿腔的怒氣,臉色平靜的詢問著,反教小路一陣驚慌。

  「我……」小路刷白了俏臉,她已經十三歲了,是個青少年,被逮到會有什麼下場?

  「死壞蛋,臭雞蛋,放開我!」她一時情急脫口罵道,忘了自己是被當場遠到的現行犯。

  這幼稚的罵人言語似乎在哪兒聽過……他想起來了!是六年前那個無禮的小鬼!泓理仔細的審視她的臉:紅通通的臉上滿是失望的憤怒,和那小鬼如出一轍。

  沒錯,就是她!真是冤家路窄,事隔多年,他竟然又被扒了,而且還是被同一個人扒。

  只不過上回被她狡猾的逃掉了,這回看她還有什麼把戲可要!

  泓理露出一個貓捉老鼠的笑容,好整以暇的道:「我記起來了,就是你!」他的笑容擴大,「事隔多年,我大學也念完了,甚至在工作了,怎麼你還在當扒手?」

  小路闊言,面色倏地漲紅。難怪她一官覺得他眼熟,原來是六年前被她踢過一腳的倒楣男子。完了!這回不死都難。

  「不關你的事!」她迅速反擊。「我生來命賤,不像某些人生來好命,投胎到有錢人家。」

  這幾句話讓泓理的眼睛迅速瞇起。這個不知好歹的小鬼,處於劣勢還敢如此囂張?好!

  他倒要看看她能囂張到什麼時候。

  「好鋒利的口才。」他冷笑。「等你到了警察局,再向警官敘述你不幸的遭遇吧!」

  「警……警察局?」小路的臉色有如死灰,原本靈活的大眼也變得呆滯。

  「你還有更好的建議嗎?」泓理得意的笑著,這隻小山貓也有害怕的時候?

  「不……不要送我去警察局,求求你。」小路急得掉下眼淚。她不想進警察局,一點都不想。

  看著小路蒼白的臉,泓理有一秒鐘的心軟。但一想起她先前的惡劣行為,他的心倏地一冷。這個社會就是充斥著太多同情心氾濫的傻瓜,才會造成青少年的胡作非為,他決心不淪為其中之一。

  「你怕進警察局卻不怕當小偷?」他不可思議的搖搖頭,為這麼一個清秀小佳人深感可惜。〔難道你沒想過可能會有失手的1天?」

  或許是他輕蔑的眼神刺傷了她,也或許是她羞愧於自身的偷竊行為,在這瞬間,小路像只掉人陷阱中的野獸不斷地掙扎,企圖掙脫泓理鋼鐵般的箝制。

  泓理被她這突來的舉動嚇著了,差點讓她脫逃成功。而經她這麼一掙扎,他也火了,更是加重手腕的力道,讓小路開始懷疑她的手腕怎麼還沒被折斷。

  「臭小鬼,我好心勸你,你居然這麼凶悍?」他的眼眸倏然轉暗,口氣也不再輕柔。

  「你這個有錢的大少爺懂什麼?」小路的眼眶溢出淚水,再也忍不住心中那份挫敗。她又何嘗願意當扒手?她也想像普通的少女一樣唸書、逛街,更想和朋友躺在床上,興奮的說著對未來的憧憬。可是她沒有機會!她的生命原本就是一個笑話,一個連她自己都無法掌握的笑話!想到這裡,她更覺悲哀。不知怎麼地,這位英俊男子總能引發她內心深處最劇烈的悲傷和羞恥。

  她是該覺得羞恥,但他養尊處優,又有什麼資格來評斷她的行為?突然間一股強烈的恨意湧上她的心頭,她不要、也絕不會在他的面前不弱。

  小路提起右腳決心好好的踹他一下,未料他卻輕鬆的躲過攻擊。

  「還來?」泓理的怒氣猶如即將爆發的火山。這小鬼居然想故伎重施?「老套了,小鬼。看來在你忙著算計怎麼偷刖人錢包的同時,也得學學萬一被逮到了該怎麼脫身。」

  小路的臉又漲紅了。她從來沒碰過這麼難纏的「被害人」,或許她已經太老了,不再適合從事這一行。

  「要殺要剮都隨你便,用不著這麼多廢話!」她豁出去了。大不了就是進少年監獄嘛!

  反正再怎麼差,也不會比她現在住的地方可怕。

  「你……」泓理的眼睛危險的瞇起。這個小鬼真會惹人發狂。六年前她就是一個小惡魔,六年後仍是如此,她的父母究竟是怎麼教的?

  「你家住哪裡?」他突然問道。他倒要看看能教出這等刁蠻無禮小鬼的父母究竟是何方神聖。

  「你……你問這個幹嘛?」小路被他突如其來的問題嚇到二時給巴起來。

  「送你回家。」泓理十分滿意她錯愕的反應。一般做錯事的小鬼都怕這招。

  她的碓怕!原本打算幹完了這一票就遠走高飛,沒想到卻出了這麼大的差錯,她完了!

  「我不要!我不要回去!」小路萬分恐懼的猛搖頭,她寧願死也不願意再回「家」。

  「由不得你,小鬼。」泓理的口氣中充滿了不耐。「我沒送你進警察局已經算饒過你了,休想再討價還價。」

  「我不要!」她仍直搖頭,彷彿他講的「家」是一個恐怖的地方。

  泓理不由得攢起眉頭,這小鬼未免太不識相了。

  「我是要送你回家,不是要推你人地獄,你用不著這麼害怕。」

  他溫和的語氣給了小路一絲希望。她猛然抬頭,以最柔弱的口氣及眼神求他。

  「我拜託你燒過我好不好?我保證下一次不敢了。」

  這麼謙遜,這麼溫和,可惜這只不過是她逃脫的伎倆。泓理深吸了一口氣,她的狡猾更加深了他欲探究竟的決心。

  「我相信你絕不會有下一次,因為我決定親眼目睹你父母是怎麼『管教』你的。」他丟給她一個冷笑,粉碎了小路滿懷期待的心。

  「你不懂!」她急得大叫,眼淚又湧上她的眼眶。「我不能回去!」

  「為什麼不能?」她奇怪的驚慌引發了他的好奇心。「莫非你逃家?」

  「對,我逃家。」小路連忙咬住這塊救命浮板,殊不知這是泓理引她上鉤的誘餌。

  「那我就非得將你送回家不可了,一個小孩在外面遊蕩是很危險的。」泓理放意講得很輕柔。他倒想看看她還能再編出什麼理由。

  「你如果送我回去,我會更危險!」事到如今,小路決定說出實情,或許他會因此而饒了她。「我沒有父母,你要送我回去的地方是個地獄,我會做扒手完全是被逼的!」

  「被逼的?」泓理滿是懷疑的看著她仍緊握住的黑色皮夾。從她熟練的程度來看,恐怕她說請的技巧也不遑多讓。

  「別再說了,我才不信你的話。」他做個結論。「你再不告訴我你家在哪兒,我就送你去警察局。」

  這自大的混蛋!她這麼求他都沒有用,他的心是鋼鐵鑄的嗎?

  「送我去警察局好了,我才不怕。」反正她就是不要再回到那個「家」。

  「你不怕?」泓理的笑容充滿嘲諷,他從沒看過這麼倔強又這麼早熟的小女孩。

  他乾脆自己動手尋找可能的線索。他一把奪下她手中的黑色皮夾塞回自己的西裝外套中,再伸手翻她的短薄外套,期望能翻出一些蛛絲馬跡。

  〔你幹什麼?——小路尖叫著,對這種異性問的陌生接觸產生極大的震撼。他不帶情慾的搜索引燃了她體內一股莫名的感覺,彷彿有一道電流竄入她的頸項。她不懂那是什麼,只知道那根……不舒服就對了。

  「找地址。」他笑得深沉。「既然你不告訴我你住哪裡,我就自己找。」

  「不要找了!」她滿臉通紅,無法克制的心跳加快「我告訴你就是了。」

  「很好。」他仍不放鬆對她的箝制,這個小鬼的脫逃功夫可是一流。

  「我會告訴你,可是我也會恨你一輩子」一想起那座人間地獄,小路的臉色不由得變得蒼白。

  是老天要滅她嗎?還是她終究躲不過被奴役的命運?她有一種預感,過了今天,她將不再是她。但她會變成什麼呢?她自己也不知道。或許會被胖女人打死,或許會被垂涎她已久的矮子霸王硬上弓,抑或,她能幸運地遇到轉機?

  「現在你會很我,但將來你會感謝我。」泓理毫不在意的回道,對小路炙熱灼人的恨意相當不以為然。

  「我懷疑會有那一天。」隱忍住狂吼的衝動,小路算是認輸了。

  她輸給了命運,輸給了這個六年前她踹過一腳的男人。

  而今,她只能紅著眼眶,像只被縛住手腳的小貓,無助的被葉泓理拎回那座人間地獄。

  誰能救她呢?

  泓理沒來由的感到一陣煩躁。

  不知怎麼地,自從昨日下午他將那名小扒手送回她家之後,他就一直處於這種極端不安的情緒中。

  或許是她母親過於偽善的道謝引起的吧?他不耐煩的燃起一根煙,對於擺在桌上的文件視而不見。

  他實在沒空理那個小鬼,父親突然因心臟麻痺而去世,他才剛接管「飛宇集團」,尚搞不清楚狀況,眼前有一大堆事情正等若他去做。

  但那小鬼的眼神實在很不對勁!在她那超重的母親甩上房門之前,他看見了她的恐懼。

  那雙清靈的大眼中浮現出一種他從未見過的光亮,彷彿她早已明白她將會受到何等待遇。

  莫非她說的都是真的?那小鬼不是在說謊?

  「該死!」他輕聲的詛咒。若那小鬼所說的都是真的,那他不啻是將她推向地獄!

  想到這裡,他瑟縮了一下,不敢想像那小女孩會有什麼下場。

  不行!他得過去看看。就算是自己多心也好,至少求個心安。

  下定決心之後,泓理以最快的速度到達那楝破敗的公寓。事實證明他的疑慮是對的,因為從公寓裡傳來的尖叫聲,在在說明了小女孩正處於危險之中。

  「Shit!」泓理急得滿頭大汗,不斷地按門鈴。可是裡頭的人就是不開門,而小女孩的尖叫聲卻愈顯淒厲。

  「不要!」小女孩淒厲地喊道,似乎正在奮力抵抗某件事。

  站在門外的泓理被她的尖叫聲喊得心慌意亂,他知道她必定是出事了。

  他連忙拿出隨身攜帶的瑞士刀,挑出其中的一根細鐵棒插人鑰匙孔。拜他多年打工所賜,他在鎖店學會了這一招。

  「卡」的」聲,門開了,而映入眼簾的景象卻教他的心臟差點停止了跳動。

  小女孩幾乎被強暴!一個矮肥的男人正壓在她的身上,並且將她的衣服撕裂。

  強烈的怒氣佈滿他的眼睛。他要殺了這個人渣!

  泓理一把提起矮肥的男人用力甩向一旁看熱鬧的超重婦人,兩個大小胖子撞成一團。

  「是誰?」胖女人推開壓在她身上的同居人,撐起像只大母牛般的身軀,尖聲大吼著。

  「是你!」當她看清來人是地,臉上不由得一陣青綠。「你是怎麼進來的?!」她明明有鎖門啊。

  「這你不用問了。」泓理不屑的打量只會鬼叫的胖女人和仍蹲在地上發抖的矮小男人,心中湧上一股想吐的感覺。

  當他的目光掃向不住地發抖,又極力想掩住自己身子的小路時,他的眼中霎時浮現出一抹溫柔。他脫下外套覆住她的身體並抱起她。

  「等等,你休想帶走我女兒。」眼看著搖錢樹就要被帶走,胖女人連忙跳出來攔人。

  「你女兒?」泓理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理都不理胖女人的叫囂,逕自看著懷中的小路,朝她問道:「你是嗎?」小路無力的搖頭,怎麼也沒想到他會來看她,又在千鈞一髮之際救了她。她和他還真是有緣。

  他的肩膀好寬,胸膛又好溫暖。她不假思索地將自己的臉埋入他結實的胸膛之中,彷彿一隻找到港口休息的海鷗。

  「她說不是。」泓理高傲的睨著顯然已經氣壞的胖女人,那只超重怪物還恬不恥的橫在他前頭。

  「她確定是我女兒!」胖女人仍堅持著,甚至還哭天喊地大罵起來。「你這個沒心肝的死女孩,虧我養了你這麼多年,你居然」

「夠了」泓理憤怒的大吼終於讓胖女人住了嘴。「你口口聲聲說她是你女兒,證據在哪裡?她的出生證明呢?你家的戶口名簿呢?」泓理不容他人反駁的證據雖教胖女人心慌,但她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別的她不會,

  「我家的戶口名簿關你什麼事?你私闖民宅又隨便帶走我女兒,我可以上警察局告你!」「請便!」泓理冷笑,他料想到這隻大母牛沒那個膽。向警察說明案情時可別忘了提起你唆使他人犯罪這一項,我相信法官必定會對這一點極感興趣。」胖女人的臉色果然如他預料中的難看。她臉上青綠白紅四色交錯的奇景雖然好看,但他?

  可沒有閒工夫耗在這裡,他還要處理這小女孩的事。

  「你……你不會……」胖女人難得給巴。

  「我不會嗎?」泓理的笑容就像十二月的寒霜。「我勸你今天就搬家,畢竟等到警察找上門才開溜是太晚了點,不是嗎?」

  他雲淡風輕的一句話卻意來滿室的驚懼。踢上房門後,從裡頭傳出的尖叫、辱罵聲至少可傳到兩條街以外。

  被抱在泓理懷中的小路抬頭注視著他。他的胸膛令她感到不可思議的溫暖和安全。

  「別擔心,你安全了。」泓理柔聲保證,心中正考慮著該如何處置她。

  「我安全了。」她心安的道,再一次將頭理人他充滿安全感的胸膛中。

  該如何處置她呢?交給孤兒院?不,那樣不好,她的個性那麼叛逆,一定受不了刻板的團體生活。或許他可以將她交給政府,總有一些機構是專門收容像她這種小孩的……

  「我屬於你了嗎?」埋在他胸前的小路突然抬起頭問,動人的眸子裡滿載著信任和歸屬。

  忽然間,泓理發現自己無法背叛她的信任。她或許是個小麻煩,但他實在無法冷血的漠視她的不幸。或許是她那雙早熟的眼太動人,也或許是她可憐兮兮的語調打動了他,總之,他都無法冷漠的對她說「不」。

  「是的,你屬於我了」這句話奇異的牽動了他孤寂的心,也牽動了小女孩充滿期待的眼眸。

  「那真好。」小路安心的睡著了,而泓理也放心的擁緊她。

  對昨日還是怒目相向的兩人而言,明日將會是個全新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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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你要收養她?」說話的男人語氣中充滿了不信與驚訝,彷彿這是個天大的笑話。

  「別將嘴張得老大,小心飛進蒼蠅。」泓理涼涼的諷刺他的好友兼法律顧問。

  「你沒聽錯,我是要收養她。」他接著說道,並燃起一根煙,透過煙霧看向耿青雲。

  「你可別告訴我那不可能。」

  「的確不可能。」耿青雲微微一笑,口氣中不無遺憾。「根據中華民國現行法律,領養人需年長被領養人二十歲以上方可通過申請。你怎麼看也不像大她二十歲。」他也點起一根香煙,同樣透過煙霧打量泓理難得的放鬆神情。自從泓理接管「飛宇」以來,他已經許久未見到他這樣的表情。以前的泓理很愛笑,臉上總是掛著親切和藹的笑容,但現在的泓理臉上只有嘲諷與嚴肅,彷彿打算此生就這麼過了。

  耿青雲忍不住歎氣,身為他的好友,他真不希望看見泓理變成一個愈來愈冷血的男人。

  但他也瞭解加諸在泓理身上的重任與期許,那迫使他不得不成為一個如鋼鐵般的男人。

  老實說,當他看見泓理抱著一個營養不良的小女孩,並要他馬上辦理須養手續的時候,他嚇了好大一跳。畢竟這是他成為泓理的律師以來,第一次經手公司以外的事務。不僅如此,泓理強烈的收養意願更是令他感到驚訝,他甚至拒絕了將她送至收容機構的提議。

  「該死!」泓理極不文雅的詛咒出聲,並煩躁的熄掉手上的煙。「中華民國的法律真是嚴謹得令人肅然起敬啊。」他諷刺道。「除了透過收養這個途徑,可還有別的辦法?」

  「有。」耿青雲立即接口。「你可以申請成為她的監護人,但先決條件得要她的父母同意才行。」

  「所以說來繞去,還是得先幫她找到一對父母。」泓理唇邊勾起一個淡淡的微笑,看不出情緒好壞。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處理了。你負責幫那孩子找一對願意掛名收養的夫妻,多少錢都沒關係。」說完,他又燃起一根煙,心不在焉的看著窗外。那小女孩不知道睡醒了沒有?

  「事情沒你想得那麼簡單。」耿青雲的話成功的讓泓理調回注意力。

  「怎麼說?」泓理挑起一邊的眉毛。

  「那孩子沒有戶口,等於是幽靈人口。她必須先上警察局備案說明原由,才能一步步進行收養程序。」那還是初步而已。泓理此番的堅持,將會帶給他一大堆不必要的麻煩。但最麻煩的還不在於此,他不認為泓理懂得如何去照顧一個小孩,畢竟孩子不是寵物,不能說丟就丟。

  「那就去備案!」泓理再一次熄掉手上的煙,不耐煩的看向好友。不知怎麼地,今天他特別容易感到煩躁。或許是因為那小女孩迫使他必須更改原來的計劃吧,他一向討厭既定事物因外力而更改。「該怎麼做就去做。你才是律師,不是嗎?」

  泓理不耐煩的語氣教耿青雲不禁挑起眉,他已經許久未曾這麼對他說過話,泓理究竟是哪根筋不對了?

  「我是你的律師,也是你的朋友,當然有義務提醒你將會面臨的困擾。你確定要收養那孩子嗎?她是人,不是小動物,不能說不要就不要,你可要想清楚了。」

  「我沒養過寵物,不清楚養寵物的規矩。」泓理略帶自嘲的回答。「不過你放心,我雖沒養過寵物,但我絕不會任意丟棄她。」他又不由自主的燃起一根煙,表情一樣煩躁。

  耿青雲除了歎息之外,也只有照辦了。他和泓理從幼稚園開始就認識了,所以他非常瞭解泓理的脾氣。每當他開始出現這種語氣時,那就代表一個意思——別再囉唆。

  他是個好律師,也是個好朋友,當然懂得從善如流。

  「既然你堅持,那我還有什麼話說,自然是照辦了。」耿青雲邊說邊掏出隨身攜帶的筆記本,準備記錄資料。「那小女孩的姓名?」

  「不知道。」泓理回答得乾脆。

  「不知道?」耿青雲一陣錯愕,泓理竟連人家姓什麼、叫什麼都不知道,就將人扛回來?他忍不住搖頭,為好友的衝動深感不可思議。

  「那麼,你也不曉得她的年麟羅?」問也是白問,不過值得嘗試。

  「你今天的廢話不少。」泓理幾乎想把整根香煙塞進耿青雲的鼻孔,他這個律師是怎麼當的?

  「那我也沒轍了。」他又不是神仙,沒有資料教他怎麼安排。「看來只有搖醒那小女孩問個仔細,否則我無法辦事。」

  「那就——」泓理的話被三樓客房傳出的尖叫聲打斷。

  兩個大男人互看了」眼,隨即拔腿狂奔至三樓。發出尖叫的並不是躺在床上歇息的小女孩,而是準備為她沐浴更衣的張媽。

  「張媽,怎麼回事?」泓理不太高興的詢問失聲尖叫的張媽。張媽在葉家服務已經十年了,平時為人還算冷靜。

  「少爺。」張媽仍是一臉驚嚇。「那孩子的背、大腿上都是鞭痕……」她邊說邊掉淚。

  什麼樣的畜生會這麼凌虐一個小女孩?

  「鞭痕?」泓理臉色驟變,他一把將張媽推向身後,大步靠近床邊。

  被張媽的尖叫聲嚇呆的小路一看到往床頭靠近的泓理,連忙拉起薄被覆蓋住自己的身體。

  真該死,那管家婆幹嘛叫得這麼大聲?

  「不准遮!讓我看看你的傷。」泓理毫不溫柔的扯著棉被。

  「我不要!」裡在棉被裡的小路滿臉倔強,誓死反抗到底。

  「混蛋!」泓理忍不住咒罵。天燒得對付這個小麻煩需要有耶穌基督的精神。「給我放手!」

  「我不要!」

  站在一旁的耿青雲若有所思的看著這個有趣的畫面。薄薄的棉被因兩人的對峙而扭轉成一條麻花卷,各據一方的人兒就像是在拔河似的各自堅持著。

  。莫非這就是他們未來的相處模式?在這瞬間,耿青雲反而感謝小路的出現,他相信泓理往後會愈變愈無情,而小路會是他生命中的調和劑,雖無法全盤改變他,但至少全使他柔軟些。

  「你再拉著棉被,我就摸你!」泓理出口威脅。

  「你揍啊!反正我也習慣了,打死我算了」也省得留在人間繼續受苦。

  這句不經意的話讓在場的三個大人都安靜了下來。尤其泓理。自小養尊處優的生活使他很難想像被虐待的滋味。

  悶在棉被裡的小路反倒忍不住,好奇地探出頭,怎麼她才隨便說一句話,就讓所有的人變成了啞巴?

  很快,她發現這是一個錯誤,因為泓理正趁她鬆開棉被的機會,以迅雷掩耳之勢掀開被子,露出她滿是鞭痕的裸背。

  「啊、」這次換小路尖叫,她根本來不及搶回棉被,便教泓理的大手壓回床上。

  「這是誰打的?是不是那頭大母牛?」泓理極力壓抑住心頭那股奔竄的怒氣,臉色鐵青的問道。

  他的手好冰。小路半是害羞半是愉悅地享受著泓理的輕撫,幸好她的頭正埋入枕頭中,否則就糗大了。

  「是不是?」泓理再一次逼問。

  真的好舒服……小路忙著掉人自己的感官之中,根本聽不見泓理的問話,直到一隻強而有力的大手抬起她的下顎。

  「是不是她打的?」泓理的臉靠得很近,近得讓小路滿臉通紅。她從沒看過這麼俊俏的男人,比電視明星還使上好幾倍。她幾乎忘了呼吸,一顆心也枰枰跳個不停。

  「到底是不是?」泓理已經瀕臨失去耐心的邊緣。

  「我不知道。」小路乾脆來個相應不理,再一次將頭埋人枕頭中,以掩飾紅成一片的小臉。

  「你會不知道自己被誰打?」泓理為之氣結,差點當場拆了小路的骨頭。

  眼看著拔河遊戲又要登場,耿青雲趕緊出聲制止。

  「泓理,我們不是有話要問?」

  「沒錯,我們是有事要問這個小麻煩。」泓理抱胸而立,決定不跟小路搶被子了。

  「我不是小麻煩,」小路不甘受辱的抬起頭反駁。

  「你不是小麻煩。」泓理同意。「是個大麻煩!天曉得當初我怎麼會想到要救你。」簡直是自找麻煩。

  「我又沒請你救我!」雖然知道自己的態度很不對,畢竟他是她的救命恩人,但她就是無法忽規他語氣中的輕蔑。

  忘恩負義的小鬼!他真是得了失心瘋才會一時衝動救了她!

  「既然如此,你還待在這裡做什麼?何不趁早滾蛋!」

  「滾就滾,有什麼了不起!」小路努力噙住即將泉湧的淚水,倔強的回瞪泓理。

  「幫她把衣服穿上,張媽。恐怕這小鬼不懂得「感激」這兩個字讀怎麼寫。」泓理滿帶怒氣的命令管家,顧不得他正對一個小孩發脾氣。

  小路聞言再一次羞紅了臉。她的確不懂這兩個字該怎麼寫,誰教她是文盲呢。

  「我是不懂!」難為情加上氣憤,使得小路像只發了瘋的小貓,身上雖僅裡著一條薄薄的棉被,仍是朝泓理的方向衝去,伸出手企圖抓得泓埋頭破血流。

  泓理捉住小路突如其來的利爪,帶著滿臉的困惑注視著小路非理性的行為。

  在他的瞪視之下,小路更是覺得慚愧。為什麼上天這麼不公平,將最完美的一切賜給這位有如神祇的年輕人,而她卻連大字都不識一個?

  「我不識字!你聽到了嗎?我不識字!」掏心剖肺般的哭喊自小路的咽喉中溢出。她不願在泓理的面前示弱,可是她也不願意泓理誤解她。

  她竟是個文盲?!

  泓理不禁愣了一下,在即將邁人二十一世紀的今天,竟還有如此年輕的文盲?!

  面對著滿臉淚痕的小路,泓理的心不期然的揪緊。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珠之後,他連忙轉身以避開小路驚訝的表情。

  「看來我們的麻煩還真不小,不是嗎?」泓理半嘲諷的對耿青雲說,並以眼神示意他一起走人。

  「替她把衣服穿好後帶到二褸書房,我和耿律師有話問她。」泓理不帶感情的交代張媽,隨即和耿青雲一同離開。

  「他……他一向都是這麼凶嗎?」小路一面穿上衣服一面問。

  「你是說少爺?」見小路點頭,張媽露出一種難以形容的神情,像是欣慰又像是擔心。

  「以前的少爺是個很和氣的人,時常開懷大笑。自從老爺去世以後,少爺就變了個樣,變得既陰沉又嚴肅。今天算是他兩年來第一次發這麼大的脾氣,真令人高興。」能偶爾發洩一下情緒總比開在心底好。

  「他發脾氣你還高興?」真是個怪人。

  「以後你就知道了。」

  她懷疑還會有以後。剛剛她以為由自己就要被掃地出門了,沒想到葉泓理卻臨時改變主意。

  不管往後的命運會是如何,最重要的一點是,她終於脫離了胖女人的魔掌。

  她為此感謝上蒼。

  「你們要問我什麼事?」小路滿臉戒備的盯著眼前的兩個大帥哥。從進人這幢氣派豪華的別墅開始,她就渾身不自在,就好像……一個小乞丐跑到一個他不該待的地方一樣。

  「注意你的禮貌,小麻煩。」泓理不悅的攢起眉頭,並燃起一根煙。我不趕你出去,並不代表我們必須忍受你的無禮態度。」

  「我幾時無禮了?」簡宜是亂冤枉人。

  「現在就是!」這口氣惡霸的女孩還敢狡辯!

  戰火又點燃了。耿青雲忍不住在心裡輕歎了一口氣。雖說能激起一點火花是好的,但火花太多可就大大不妙,他得快點打圓場才行。

  「好了好了。」耿青雲舉起雙手阻止他們倆的針鋒相對。「我們還有正事要討論,有什麼非得以武力才能解決的事情,請你們以後再自行解決。OK?」反正以後要相看兩相厭的日子多得是,急什麼。

  「是他先惹我的!」小路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

  「你——」泓理氣得瞇起眼睛。

  「OK,OK。」耿青雲趕緊出言阻止,正事要緊哪。「是這樣的,泓理想收養你,但法律上不允許。所以我們將為你找到一對名義上的養父母,但實際扶養你的人是他。換句話說,泓理將會成為你的監護人,照顧你直到你成年為止。」夠白話了吧?她應該能聽得懂。

  「監護人?這是什麼玩意兒?」她是有聽沒有懂。

  沒聽懂?耿青雲只得想辦法再解釋得白話些。「監護人的意思就是說,泓理將供你吃、供你穿、供你讀書,直到你滿二十歲能夠獨立為止。」

  供她吃、供她穿、供她唸書,那不就是——「天啊!難道我要叫他爸爸?!」她才不要呢!

  泓理一聽到這個名詞,馬上宜起原本逐漸放鬆的背脊。「我才沒那麼倒楣,有你這種粗魯的女兒。想當我女兒……下輩子吧!」

  太過分了!小路氣得膛大雙眼。她沒資格當他女兒?好!她就硬要喊他「爸爸」,看他能奈她何,大不了回街頭重操舊業,反正又餓不死人。

  「我突然覺得很想有個「爸爸」,我能有這個榮幸喊你一聲「爸爸」嗎?」

  這小鬼!

  泓理瞇起眼,疾射出肅殺之氣。她竟敢挑釁捉弄他!他倒要看看是誰捉弄誰。

  「好啊,你喊呀。也好讓我有個機會預習當父親的滋味。」

  小路登時啞口無言,楞在原地半天無法說出一句話。她原本只是想出口氣而已,沒想到會把自己逼人死胡同裡。可是她又不甘心就此認輸,怎麼辦呢?

  「誰……誰要喊你,你又……不老。」事實上是年輕得令她心動。

  「這跟年齡扯不上關係,是你自己說想有個「爸爸」的。」活該,誰教她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我……」這個男人真可惡。

  「算了吧,泓理。她只是」「小爸爸!」小路突然朝泓理喊著,打斷了耿青雲的勸和。

  「你喊我什麼?」泓理的臉色倏地漲紅,這鬼靈精的怪招真多。

  「我喊你了爸爸。」小路一個字一個字的說,樂於看到他的臉色轉青。「你說你想預習當*爸爸*的滋味,而我又想有個*爸爸*,所以我就叫你*小爸爸*。這樣咱們兩邊都有賺頭,真是好極了!」她故意在每個「爸爸」上頭加重音並拉長語調,好讓泓理氣得頭暈眼花。

  「很好。」他也不服輸。「我就收下你這個*乖女兒*了。從此以後,你就喊我*小爸爸*,我不要再聽到其他稱呼。」

  「好啊。」誰怕誰!

  只是,十三歲的小路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圖一時之快所喊出來的稱謂,日後竟會成為橫亙在他們之間的鴻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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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0 16:05:0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耿青雲皺著眉頭打量正背對著他的身影。他忙得半死,卻接到秘書的通知,說是有個「妙齡少女」要找他。

  他這輩子為人端正,還沒惹過哪個「妙齡少女」,但秘書的口氣卻隱隱透露著不尋常。

  真是的!這幾年來泓理的事業拓展得有如黃河氾濫,一件接著一件的合約、法律訴訟讓他忙得焦頭爛額,連喘息的時間也沒有。

  為一個工作狂工作雖有極為可觀的顧問費用可收,但相對的也必須付出大量的體力。這位「妙齡少女」最好有個像樣的理由,否則他鐵定要她付出一筆龐大的「談話費」。

  「我的秘書說你要找我……」

  背對著他的少女一聽見他的聲音即刻轉身,他還來不及反應,少女就撲人他懷中,並給他一個特大號的擁抱。

  「耿大哥,好久不見了!」小路興奮的在耿青雲的左臉頰上留下一個響吻,吻得他一愣一愣的。

  「小路?」耿青雲不敢置信的鬆開捉著他的手臂,仔細打量眼前的人兒。

  這是小路的聲音,臉也是小路的。但她現在應讀在美國唸書,學校尚未放暑假,她怎麼回來了?

  「你……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回台灣?」要是被泓理知道,不打死她才怪。

  小路看到耿青雲的神色,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真好玩,耿大哥還是一樣,老是緊張兮兮的。

  她好想念台灣,好想念張媽、耿大哥,更想念小爸爸。

  她已經十九歲了。自從她被小爸爸勒令送至美國求學,至今已過了五年。在這五年之中,小爸爸只到美國探望過她幾次,其餘的時間幾乎都是她一個人度過。偶爾耿大哥會來探望、照料她,所以她看見耿大哥的機會反倒比看見小爸爸來得多。

  回想在美國的五年,可說是苦甜參半。

  十四歲的她剛到美國時心中充滿了恐懼,連中文字都不識幾個的她被迫得學更陌生的英文。為了不丟台灣人的臉,也為了報答小爸爸,她竭盡所能的學習一切,終於以驚人的速度完成相當於國內國中以及高中的課程,並進一步申請到大學研讀商業課程。

  可是這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見小爸爸,想看他俊美的臉孔。即使是咆哮的表情,她也照愛不誤。

  是的,她愛他,愛得很深、很濃,愛到她無視於週遭的仰慕者,只對他情有獨鍾。

  偏偏他仍是一貫的冷淡,一貫的漠視她,只把她當作一個不得不照顧的對象。她再也無法忍受了。她已經十九歲,不管小爸爸怎麼想,她都要努力看看,為自己的愛情尋找一條出路。

  這也是她回來的原因。

  望著耿青雲仍然癡呆的面孔,這一瞬間,小路覺得回來真好。於是她又再一次撲進耿青雲的懷抱,尋求溫暖。

  「范羽路!」耿青雲連名帶姓的喊她,口氣雖不佳,表情卻相反。「別以為用這招就能避而不答我的問題!別忘了我是靠什麼吃飯的。」

  小路聞言笑得更開懷,耿大哥真是一點也沒變哪!仍是那麼溫柔。

  「我知道,你是律師嘛!」而且是個身價不菲的黃金律師。

  「既然知道,你最好乖乖回答我的問題。」他對這個小傢伙一點辦法也沒有,總是任她予取予求。

  說她是小傢伙,或許並不正確。小路變了,五年的時光使她由一個青澀的少女蛻變成一位耀眼的年輕女子。——

  他還記得當小路告訴他和泓理她的年齡時,他們所受到的驚嚇。過度的營養不良使得小路看起來像是個未滿十歲的孩子,而不是一個十三歲大的少女。

  這使泓理努力給小路最好的一切,只要是對小路有幫助的事,他都想盡辦法做到。

  他給她請最好的家庭老師,買給她最昂貴的補品,供給她最充裕的金錢,就是不給她他的愛。

  其實,泓理應該也明白自己是愛著小路的,否則他也不會刻意築起一道高至天際的牆,以阻擋小路鍥而不捨的決心。

  這一對倔強的「父女」,幾乎從相遇的剎那就開始了他們的拔河遊戲。六年下來,誰也沒嬴過,但誰也捨不得放棄,看來這場遊戲還得繼續一陣子。

  可是拔河的選手不累,看戲的觀眾反倒是已經累翻了。耿青雲在心裡深深的歎了一口氣,為什麼明明是別人的愛情角力,他卻老是無端遭殃?

  「再不說就打你屁股。」耿青雲威脅道。

  小路只是回給他一個淡淡的微笑,眼中閃動著哀愁。「我已經不是小孩了,早過了挨打的年齡。」

  「我知道你已經是個大人。」耿青雲也回給她一個淡淡的微笑。「但在我的眼裡,你仍舊足個小女孩。」一個既固執又倔強且死不肯認輸的女孩。

  「你們都當我是小孩。」小路的眼神黯了下來,不復方纔的神采。她的語氣充滿了無奈,「為什麼你們都當我是小孩?我已經十九歲,早就可以獨立了。」

  「可以獨立個鬼!」

  一個充滿怒氣的聲音自辦公室門口傳來。小路猛地轉身,站在門口的男子正是她朝思暮想的泓理。

  「小爸爸!」

  小路高興地滑進泓理寬闊堅實的胸膛。她終於回到她思念已久的港口。

  儘管此刻的泓理早已是怒氣沸騰,但他還是無法對小路咆哮。

  這是他的小路,也是他的寶貝。

  他輕柔的撫弄著她的髮絲,吸取她的芳香,享受這短暫的片刻。

  然後,他輕輕的推開她。

  「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為什麼課上了1半就跑回台灣?」

  因為我想念你,再也不想過沒有你的生活!小路在內心狂吼,但她的理智告訴她最好刖將實情說出來。因此,她只挑了前項講。

  「我想念你。」

  這句話讓泓理的眼睛閃動了一下,但他隨即又恢復成冷淡無情。「我也想念你,小鬼。

  但這仍不足以解釋你為什麼會在大考前夕突然回台灣。就我所知,你期中考的成績好得出奇,根本沒有理由臨陣脫逃。」

  「我並不是在逃避考試。」她的眼神閃爍,不敢直視泓理。

  「那就給我回學校乖乖K書!」他的口氣不容反駁。

  「來不及了。我已經……辦了休學。」小路豁出去了。反正他早晚都會知道。

  一陣異常的沉默蔓延在辦公室內,空氣靜得彷彿能夠凝結。

  「你說什麼?再說一次,我沒聽清楚。」

  泓理柔軟的聲調,卻是最恐怖的徵兆。

  小路深深吸人一口氣,以免待會兒被泓理掐住脖子時沒得呼吸。

  「我休學了。」

  「休學?」他仍是用相同的語調說著。「我懂了。」

  他懂才怪!小路不禁嚥了嚥口水,她幾乎已經聽到拳頭關節的咯咯作響聲。

  「那意味著我必須再幫你復學。你以為你在做什麼?跑回台灣就能獨立?」極端克制的音調顯示出泓理正在盡最大的努力控制自己的怒氣。

  恐怕他是太寵她了,才會造就她這種不知死活的個性。

  「你可以幫我復學,但我會再辦休學。」小路再次深吸一口氣以儲備戰力。「無論你再怎麼做都只是白忙一場而已,我決心靠自己。」

  「靠自己?」泓理冷笑,張狂的怒氣足以燒盡整個辦公室。「好偉大的情操啊。請問你要怎麼靠自己?一個只有高中畢業的十九歲少女可找不到什麼好工作!」

  「我不需要多好的工作!」她的臉迅速漲紅,在他的眼裡,她就這麼沒用?「我只需要一份固定的收入。或許我可以到餐廳打工。」

  「我花了六年的心血培養你,可不是為了讓你端什麼他媽的盤子!」泓理再也控制不住怒氣,大聲地咆哮。

  「我就是要端他媽的盤子!」小路也毫不退讓。

  平息了近六年的戰火終於又在今日點燃,耿青雲仍是個旁觀者,也仍是和事佬。

  他是造了什麼孽,為什麼老卡在戰場的中央?

  「拜託你們好嗎?這是我的辦公室,別拆了它,行嗎?」

  「對不起,耿大哥。」小路連忙道歉,為自己的魯莽深感自責。

  「沒關係。只要你們放過我的辦公室一馬,我就感激不盡了。」見泓理鐵青的臉色絲毫未好轉,耿青雲只好幽自己一默。

  「你先擔心你自己的工作,再來擔心房子吧!要不是你的秘書通知我,我不知道要到哪天才能得知小路回國的事。」

  「寬枉啊,大人。」耿青雲連聲喊冤。「我前腳才踏進辦公室,你後腳就跟著進來;我連電話都來不及撥,你人就到了。」八成是用飛的,哪個正常人能有這種速度?

  「說得可真好聽!有擁抱的時間,卻沒空打電話?」

  喲,吃醋了。耿青雲在心底偷偷一笑。但一瞄到泓理那與利刃無異的殺人目光時,他忙端正神情。

  看人吃醋是件趣事,但兇殺案的主角若換成由自己,那可就一點也不好玩了。

  「是是是,都是小的的錯。」他連忙認錯,誰教小路抱他時不巧被泓理撞見呢?泓理嘴上不說,但他珍惜小路的那份心意,他可明白得很。

  「折騰了一天,小路必走累了,搞不好還有時差的問題呢!你說是不是啊,小路。」

  「對,耿大哥說得沒錯,我好累又好困。」小路十分合作的配合著耿青雲的暗示。她的確累了,不僅是因為長途的飛行,更是因為方纔的爭吵。

  或許她是真的被寵壞了。以前的她不怕戰鬥,可是現在的她卻害怕和泓理爭吵,因為她已經習慣他的溫柔,一點也不想恢復過去劍拔弩張的氣氛。

  「那就先回家。」泓理暫且放過她。他也十分痛恨和她爭論,他已經習慣小路的服從,同樣不想再回到過去動輒忽眼相對的日子。

  「好!」小路高興得幾乎跳起來,她已經五年不曾回過家了——那個位於陽明山區的家。

  「先別高興得太早,小女孩。我要問的事還沒完。」泓理冷冷的朝小路的背後丟下這一句,讓小路的心霎時涼了半截。

  她早該想到泓理不會這麼輕易就繞過她。

  但她不在乎,因為她要回家了!

  回泓理和她的家。

  「該死!」泓理低低地詛咒一聲,並重重地吐出一口煙。

  他的心情很糟。他並未料到小路會突然回國,而那幾乎整垮了他的意志力。

  逃避了五年,他終究還是沒能逃過心中難以遏止的慾望。

  是的,他愛小路,愛得很深,愛得令他心慌意亂。

  這份不該產生的愛戀究竟是何時開始的呢?是從六年前的那天午後,還是床畔驚夢的夜晚?

  或許都有吧!從她賭氣決定喊他為「小爸爸」的那一刻開始,就注定了彼此的無法交集。

  明知如此,為何他還是無法控制自己對她心動?他問自己,同時也責備自己。

  泓理放任自己的思緒飄回到六年前的那個午後,一個他終其一生都無法忘懷的下午。

  那天艷陽高照,當空的烈日和驟升的氣溫使得每個人都心浮氣躁,猶如他瀕臨爆發的脾氣。

  「麻煩你再講一次,柯老師。恐怕我不太瞭解你的意思。」

  書房內,泓理努力按捺住奔騰欲出的怒氣,面無表情的看著和他面對面的家庭教師。就他耳朵傳來的訊息告訴他,這位慈眉善目的中年女子正打算走人。而且很不幸地,這已經是他所聘用的第六位老師。

  三個星期內趕走六位家庭教師,這小鬼是打算破金氏紀錄嗎?

  「很抱歉,葉先生。」柯老師頂著一張無奈的臉孔,滿懷歉意的看著泓理。「我打算教到今天為止,現在就向您辭職。」

  六天!僅僅六天!這還是最長的一位。

  泓理深吸了」口氣,打算聽聽小路又幹了什麼好事,惹得脾氣頗佳的柯老師氣到非走人不可。

  「她這次又做了什麼好事……是撕課本還是……」

  「都不是!」柯老師的反應激烈。「是她故意把注音並錯!」她伸手拿起書桌上的原子筆寫了幾個拼音,全都是不堪入耳的低級語言。

  「而且她還用這些話形容我!」柯老師泣訴著小路的罪行。「我無法說出我有多難過。

  我也知道葉先生重金禮聘我的目的就是教好小姐,可是我實在無法忍受一個學生對老師的不尊重,所以——」

  「我瞭解你的感覺,柯老師。」可憐的女教師顯然即將淚灑書房,他得趕快制止。「以你的資歷來說,要你教小路是太委屈你了。不過你放心,薪水我會照算的。」照他這種散財方法,他很快就得宣告破產。

  柯老師聞言明顯的鬆了一口氣,慶幸沒有白做六天工。她倏地站起身,伸出手和泓理握手道別。

  「其實您也別太責怪她,畢竟一下子要裝進六年的知識對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是難事,更何況她才十三歲。」

  「我會記住你的話。」泓理禮貌的說,帶著僵硬的笑容目送柯老師離去。

  他要殺了那小鬼!從他心軟收容她的那一刻開始,她就不停地惹麻煩,吵得他無法辦正事。

  原本以為請來了柯老師就沒問題,沒想到不過才六天的光景,她又犯下「罵老師髒話」這種劣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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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0 16:05:16 |只看該作者
  十三歲?夠大了!大到足以氣走六位家庭教師。

  他也受夠了!這三個星期來,他幾乎無一寧日,每天都有人在他耳邊報告他所收容的小可憐又幹了什麼好事。

  她哪是小可憐,說小惡魔還差不多!三天兩頭惹出一堆麻煩,讓他每每必須丟下公司的業務,火速趕回家為她處理善後。

  幾次惡作劇倒也罷了,現在竟然還罵老師髒話!她大字不認得幾個,注音倒是一流,竟連台語的髒話也拼得出來。

  他今天要是不好好修理這個小鬼,他就不姓葉!

  「范羽路!你給我出來!」泓理的怒氣簡直快把屋頂給掀了。

  躲在冰箱旁大啃雞腿的小路被他這聲驚天動地的大吼,嚇得連雞骨頭都差點吞進去。

  殺人鯨發威了!小路幾乎想躲進冰箱。她是因為很想見他,才會想盡辦法惹他生氣;否則他忙得要死,哪有空理她?

  可是……惹到接起漫天海浪可就大大不妙了。小路當機立斷,打開冰箱就想往裡頭塞,卻讓泓理連個正著。

  「塞冰箱?啃雞腿?」泓理一把握住小路正拿著雞骨頭的右手,無法置信的看著她的可笑動作。她當自己是什麼,食物嗎?就算是逃難,也沒人會將自己塞進冰箱。

  「你……你要不要也吃一點?」小路困難的嚥下口水,順著他冷冽的目光,才發現到手中的雞肉早沒了,只剩下雞骨頭。

  「呃……冰箱裡還有……」真要命,這好像是最後一隻了。

  「不用了,謝謝你。」他禮貌的致謝。「剛剛柯老師丟給我一份辭呈。你最好有個很好的理由,解釋你為什麼用髒話罵人,否則我保證你的下場就跟你手上這隻雞腿一樣!」

  「我……呃……我……」在泓理殺人的目光下,她連辯解的膽也沒了。

  「我只是……只是不喜歡她!」想了老半天,小路緒於擠出一個她自認很好的理由。

  「只是不喜歡她?!」泓理的笑容猶如十二月的寒霜。「不喜歡她就可以用髒話罵人,要是哪天你看人不順眼,豈不要拿刀砍人了?」老天,他竟撿了個女惡霸!

  「我才不會!」她連聲否認。

  「不會?」他嫌惡的問道,無法忽視握在手中的油膩小手,硬是將她拖往流理台洗個乾淨。

  「你幹什麼?」小路尖叫出聲。面對著泓理趙俊的面孔,她忍不住要臉紅心跳。自從被他收養以來,這還是她第一次靠他這麼近哩。

  泓理不理她,逕自為她的小手塗上肥皂。他很怕自己會按捺不住,拿起菜刀終結掉她。

  為什麼她就不能乖1點?為什麼老愛跟他唱反調?他該如何做才能讓她瞭解,學召知識對一個人的人生很重要?

  突然間,他的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

  荒謬,但可能有效。

  耿青雲要是知道他竟傚法蘇利文老師教導海倫·凱勒的精神,不知道會不會捧腹大笑中,一定會!但他沒精神去想那麼多,他可沒空一天到晚往家裡跑,就只為了收拾小鬼所惹出來的麻煩。

  塗完了肥皂之後,他打開水龍頭,但並不急著為她沖水。

  「你……你幹嘛捉著我的手不放?」他的手掌好大、好舒服。只是,單單這樣面對他就已讓她的」顆心狂奔不已,更何況他的體溫還一官刺激著她的神經末梢。

  泓理並不答話,因為他開始覺得燥熱了起來。

  奇怪,她何時變得這麼漂亮?為何才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她就有如此大的變化?

  經過兩個月的拚命進補,小路不再骨瘦如柴,身材漸漸豐滿,而原本瘦削的臉頰也變成蘋果般的圓潤。

  他並不是沒見過美人,只是從小路身上所流露出的氣息,在在宣告著她日後將會成長為一個融合了清純與狂野的嬌艷女子……

  該死!他到底在幹什麼?他是她的小爸爸啊,他怎麼可以對自己的女兒有著親情以外的幻想?

  「小爸爸?」小路細嫩的嗓音再次提醒他這個事實。

  「告訴我,這是什麼?」泓理的大手包握著她的,和她一起沖水。

  「水呀。」小爸爸的問題好奇怪。

  「的確是水,泓理關上水龍頭並放開她。「你把這個字寫給我看,柯老師應該教過你吧?」

  水……那中年女人好像曾經教過她,但她忘了怎麼寫。老實說,三個星期換了六個老師,她只記得最基本的注音符號而已。

  小路支吾了半天,最後終於投降,使出看家本領注音。

  泓理不帶情緒的念出小路用水寫在流理台上的拼音。看著逐漸流失的水滴,他覺得自己的耐心也跟著流逝。

  這是國文中最簡單的方塊字之一,而她連寫都不會寫。

  是他欠她的吧!台灣有兩千一百萬人口,他們卻偏偏相遇了。

  既然蘇利文老師做得到,他葉泓理應該也沒問題;至少小路沒失明!

  他歎口氣拉著小路坐在餐桌前,在紙上寫下「水」字給她看。

  「這……這是什麼宇?」她好像見過。

  「這個字就叫水。」

  「哦。」

  「哦?」見她」點羞愧之色也沒有,泓理不禁捉狂。「給我過來!」他一把捉住她的右手往流理台拖去,打開水龍頭,淅瀝嘩啦落下的水柱家極了他奔騰的怒氣。

  「這是水」」,給我聽清楚了!」他突然伸手至水柱下撩撥,濺起的水花噴得站在流理台前的兩人渾身狼狽。

  「你——」*「閉嘴!」泓理咆哮著,這是我們日常生活每天都要用到的水,英文叫water!」

  哇……哇……哇什麼?小路還來不及接收搞得她一身濕的英文單字,就被泓理飛快的又帶到冰箱前。

  「這是你平時最愛跑的地方;國語中叫*冰箱*,英文叫refrlerrator!」

  力一X……她還來不及在腦中注音完,赫然發現自己又被拖往冷氣機前,迎面而來的冷空氣彷彿也在嘲笑她的無知。

  「這是冷氣機,你最愛的東西。英文叫air conditioner!」

  *兒?早……這又是什麼?小路煩得想大叫。小爸爸沒事拉著她看東看西做什麼?而且他說錯了一件事,冰箱、冷氣機才不是她的最愛,她的最愛是……看他。

  「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啊。」

  「知道?」泓理冷笑。「那你寫出來給我看。一天到晚開冰箱,至少要對你所使用的器具有點敬意吧。」

  「寫……」她的臉上猛然染上紅暈,更添增了屬於少女的獨特氣息。「我……我……」

  她伸手又要寫注音。

  「不准寫注音!」他斷然揮掉她的手。

  「小路,你聽我說。」泓理握住她的雙肩,表情認真。「這個社會上充斥著文字與知識,你必須去看,必須去學習,你不能永遠只會用注音。我現在能供給你最好的師資與學習環境,可是我無法幫你唸書,無法代替你學習,你必須靠自己!」他停下來換口氣。真該死,小路驚懼的眼神彷彿他是只專吃小羊的大野狼。

  「好嗎?小路。你能瞭解我的意思嗎?」再不行,他也沒轍了。

  面對著泓理超認真的眼神和愈壓愈低的臉,小路的心中彷彿正慢慢開啟一扇門。

  她並不是個笨蛋,那些老師所教的東西她也不是全然不懂。只是,每當那些家庭老師教她的時候,小爸爸就不理她了。

  她明白自己任性、不知感恩,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看小爸爸」眼啊,即使是他狂怒的表情也好。

  可是,照這個情況看來,她恐怕是任性過了頭,再道麼不知死活下去,小爸爸很可能會把她一腳踹出門,這麼一來,她就永遠無法再見到他了。

  「我懂。」她柔順的點頭,決心好好學習一切知識。

  泓理始終懸著的一顆心造才放下來。海倫·凱勒終於妥協,他這個蘇利文老師總算沒白當。

  「你懂就好。」

  也是從那個「海倫·凱勒傳」重新演出的下午開始,他們的關係有了明顯的改變。

  決心改頭換面的小路認真起來是頗嚇人的。她咬牙從國小課程學起,在他重金禮聘的各科名師教導之下,她很快地將原本需要六個寒暑才能念完的課程,僅花了一年左右的時間就全塞進了腦子裡。

  不僅如此,就連她桀驚不馴的個性也做了大幅度修改。

  往日叛逆的小路似乎正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乖巧聽話的美麗少女。

  相對地,以往總是大吼大叫的泓理也不需再壓抑自己的怒氣,因為小路已慢慢蛻變成一個人見人愛的好女孩。

  彷彿想報答他的恩情,小路變得非常聽話,盡力去遵從、學習他所要求的一切。在欣喜她變得如此乖巧之際,泓理的心中竟潛藏著一股無法解釋的遺憾。他不瞭解那份遺憾究竟是什麼,只知道那感覺在小路日漸溫和的眼神之下,偶爾會冒出來干擾他的思緒,尤其在下著大雨的午夜。

  她似乎很怕打雷,更怕暴風雨,在天氣惡劣的夜裡,往往能聽到她充滿懼意的驚叫聲。

  每當那個時候,他就會撇下一切衝進她的房間擁她人懷,像安撫嬰兒般輕輕搖晃著她,直到她在他懷中睡著為止。

  但這個舉動卻是錯誤的。日復一日,他發現自己無法漠視內心的騷動。他不該、也不能將小路視為一個毫無關係的異性,她等於是他的女兒。

  可是她畢竟不是,她若真的是,他也不會這麼痛苦了。

  陷入回憶的泓理又燃起另一根煙,望著裊裊煙霧,他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

  他不是光源氏,更沒想過要進行「源氏計劃」,但該死的,他竟有著和源氏相同的慾望。為了避免自己真的成為光源氏第二,他選擇了送走小路。

  他捨不得,卻不得不這麼做。因為他發現自己再也無法忽視體內澎湃的慾望,和小路渴望的眼神。

  小路的眼底表達出她赤裸裸的慾望,她愛他,也渴望他。而她總是微張的嘴唇,彷彿隨時邀請他的探訪。他很想,可是他卻不能,因為他是她的小爸爸。

  在告訴她決定送她去美國的那一天,小路竟意外的安靜,沒有大吵大鬧,也沒有破口大罵。她只是用最哀傷的眼神看著地。

  一個星期後,她便搭上了飛往美國的飛機,那年她正十四歲。

  五年了。她去了美國整整五年,而他也想她想了整整五年。在這五年內,他克制自己不要太常去看她,一方面是怕會干擾她的求學,另一方面是怕自己會忍不住把她扛回家。

  誘惑她是最簡單的事,但是他卻無法這麼無賴。每當午夜夢迴時,他都是如此告誡自己——他是她的小爸爸,不能因自己的貪念而毀了她。

  她才十九歲,有大好的前程等著她——如果她能放棄「獨立」的傻念頭的話。

  「獨立」這兩個字意味著離開,他絕不會答應!

  在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真是個徹頭徹尾的王八蛋,死握著手中的繩索不動,卻怎麼也不肯放手。

  靜靜望著她會帶給他痛苦,但若鬆手放了她,卻會令他心碎。

  這就是愛情嗎?

  突然響起的開門聲將泓理自沉思中拉回現實。他不用回頭,也知道這腳步聲是屬於誰的。

  「你又在抽煙了。」小路拿起他手中的煙蒂將之熄滅,蹙起眉心望著他。「抽太多煙對身體不好哦。」

  望著清純有如朝露的小路,泓理沒來由的感到一股悸動。

  小路為什麼不該是他的?他養她、愛她,給她最好的一切,就是為了培育她成為別人的妻子?

  但他能嗎?他能親手摘掉他視為珍物的蓓蕾,不讓她自由嗎?

  「小爸爸?」小路輕輕的呼喚,有點為他擔心。小爸爸的樣子好怪。

  依舊是「小爸爸」。泓理不禁怨恨起當初的堅持。此刻洶湧於他心口的慾念,使他自覺像個齷齪的老頭。

  「為什麼回來?」他問她也問白自己。她的突然出現,擾亂了他沉寂已久的心湖。

  小爸爸不高興她回來,不想見到她!這個念頭讓小路的心頭湧起一般酸澀,她費盡力氣才沒讓眼淚掉下來。

  「我說過我想獨立。」她努力讓自己的口氣跟泓理一樣冰冷。

  「我聽說了。」泓理冷冷的回答。「你有什麼*好理由*需要獨立?我餓著你了嗎?我每個月匯過去的生活費不夠你用嗎?你可別告訴我一個月一萬美金連塞牙縫都不夠!」

  他嘲諷的語調讓小路忍不住抬頭。當她踏進書房的那一刻起,她就有心理準備泓理可能會不太高興,可是她沒料到他的情緒會這麼糟。

  她要的是獨立,不是全面戰爭。

  「你沒有餓著我,生活費更是充裕。我一個月頂多花五百美金,剩下的錢我全匯回你的戶頭了。」

  泓理一聽,眼中凶光漸露,這算什麼?可否請你進一步說明你這個舉動背後所代表的意義?」

  來了……小路深吸一口氣,試圖找回過去的自己。

  「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不想麻煩你太多。」尤其是在他不聞不問的態度之下。

  「不想麻煩我太多?」泓理賺了她」眼,表情冷然。「你不覺得現在才說稍嫌晚了點?

  六年前你就是個麻煩,至今仍然沒變。」

  「就是這樣我才要獨立!」小路難掩激動的喊道。「我已經麻煩你這麼多年,現在我長大了,可以找份工作養活我自己!」

  「你可以個屁!」泓理破口大罵。「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個舉動所代表的意義嗎?你想和我畫清界線,你想回到過去那種有一餐沒一餐的生活!你以為這個世界是用什麼打造的?

  是錢!是權勢!沒有學歷,你*樣也得不到。」他漸漸收斂音量,看著小路語重心長地又道:「聽我的話,乖乖的回去美國唸書,等你畢業之後再來談獨立也不遲。」

  等到那時候你早就兒女成群了,我才不要!小路在心裡狂吼。

  或許泓理自己不承認,但她知道,泓理定和她有著相同的感覺,否則也不會硬把她送往美國,逃避彼此之間的吸引力。

  她或許青嫩,但對感情的事1點也不迷糊。她愛泓理,想當「葉太太」,再也不想喊他「小爸爸」。

  建設之前必先破壞!她要傚法國父革命的精神,跟他纏鬥到底。但在那之前,她必須先破壞掉他們之間的平衡關係,獨立不過是個藉口罷了。

  「你這是士大夫觀念,現在已經不流行了。」無論他再怎麼說,她都決定跨出「破壞」的第一步。

  「你錯了,小姐。」泓理好整以暇的反擊,話氣仍然譏誚,「士大夫觀念仍舊大行其道,要不然,你以為為什麼還有一大票學子爭破頭想考進一所理想的學校?相信我,現今的社會仍是學歷重於一切。」

  怎麼台灣被他講起來連一點希望也沒有?不管如何,她都決心豁出去了。

  「或許你說得沒錯,但我還是決定獨立。」她絕不能妥協。

  「你——」泓理氣得瞇起雙眼,欲爆發的怒氣卻教小路接下來的一席話給壓了下去。

  「你可能已經忘了,但我始終記得。」她執起他的手,「我的名字是你給我的,因為你希望我能慢慢走向*羽化之路*。如今我正慢慢的成熟,但你必須給我機會一個老是躲在庇護之下的孩子是無法羽化的。我的外表或許變了,但骨子裡的我仍是當初那個倔強的小孩。」

  是的,她仍是當初那個勇敢的小女孩,否則也不會站在這裡,用無畏的態度和他說話。

  她就要飛了嗎?握在手中的空氣終究是虛幻。

  泓理對這一切感到無助,卻不得不接受。

  因為小路是他在這世上最重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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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0 16:05:4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話雖說得冠冕堂皇,但實際實行起來卻是大大的困難。

  小路發現自己正陷人進退兩難的困境中。她沒什麼求職經驗,又離開台灣長達五年,原本她以為找個教小朋友美語的工作應該不會太難才對,沒想到卻碰了滿滿的釘子回家。

  「對不起,小姐,我們需要有教學經驗的老師。」

  禮貌但冷漠的拒絕不斷的在她耳邊重複。經過了N次的打回票之後,她終於投降,決定去找耿大哥幫忙,看他是否有什麼好工作可介紹給她。

  當她向他提出這個請求時,耿青雲卻是如同被火燙著,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我勸你打消這個念頭,小路。不是耿大哥要洩你的氣,泓理說得沒錯,你應該乖乖把書念完。你一個十九歲女孩既沒學歷又沒經驗,很難找到一份好工作的,瞧你碰了一大堆釘子便是最好的例子。」耿青雲實事求是的告誡,這社會沒有學歷的確不好混。

  「所以我才來找你嘛!你這裡缺不缺人?我打字的速度很快哦。」每分鐘八十個字呢。

  「我相信你一定打得很快。」耿青雲面帶苦笑地回望小路充滿渴望的臉。「但我如果僱用了你,我被泓理打死的速度可能更快。你就饒了我吧!泓理雖有虐待狂,我也三天兩頭發誓絕不再替他工作,但金錢的力量實在太偉大了,我這間小小的律師事務所全靠他這個大客戶支撐,得罪不起啊。」

  老滑頭!小路在心底做了個鬼臉。耿大哥不愧是國內的名律師之一,避事功夫一流,就像蛇一樣滑溜。

  但她不怕,她有鍥而不捨的精神。

  「你不僱用我也沒關係,至少幫我介紹工作嘛。只要能夠餬口,薪水少一點無所謂。」小路再接再厲。

  小路的固執和泓理還其是有得拚,難怪他們會互相吸引。

  耿青雲除了歎息,只有搖頭。該怎麼打消小路執意求獨立的念頭?這還真傷腦筋。

  「我不會幫你介紹工作,因為我的看法和泓理一樣。」

  小路霎時垮下一張俏臉,她原本以為耿大哥必會幫她的。

  「為什麼?」

  「因為太早了。」他試著跟她請理。「你才十九歲,還弄不清楚自己想要什麼。」

  「我知道!」她立即大聲回道。

  小路的反應比耿青雲預期的來得激烈,嚇了他一大跳。

  「我就是因為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所以才回來!」

  「小路?」這下換他不明白了。

  「為什麼你和小爸爸總把我當作三歲大的小孩?我不是白癡,我懂得思考,懂得自己的感覺。我更知道如果我一直順從小爸爸的安排行事,到最後只會被嫁掉,嫁給一個他自認為配得上我的男人,而我不要那樣!」

  再也控制不住情緒,她的眼淚撲簌簌落下。「我愛泓理,我愛小爸爸,我不希望……嫁給……別人……」說到最後,她幾乎泣不成聲。

  耿青雲默默遞上手帕讓小路擦乾眼淚,他知道小路渴望棲息的胸膛並不是他的。

  「你放心,他不會要你嫁給別人。」恐怕新郎還沒來得及過新婚之夜,就讓他給殺了。

  「他會!」他根本恨不得早日擺脫她這個小麻煩。

  耿青雲不得不承認小路說得有理,冥頑不靈的泓理也許真會如小路所言,硬把她嫁出去,然後再來捶胸頓足抱憾終身。

  造孽呀!

  「你說得對,他會要你嫁給別人,但他的心卻絕不會如此想。他愛你。」就因為愛得太深,所以才會處處為她著想。

  耿青雲的話讓小路燃起了一線希望,但一想到泓理這幾年來的冷淡,她的希望頓時消逝得無影無蹤。

  「謝謝你的安慰,耿大哥,但我不認為他是真的愛我。他若真的愛我,就不會對我不聞不問。你可知道這五年我是怎麼過的?除了功課之外,我所能做的就是思念。我一直想念著他,在每個季節的交替,在每一分鐘。可是很顯然地,小爸爸並沒有相同的感覺,他甚至不高興我回台灣。」

  「你錯了!」耿青雲的斷然否決議小路感到一陣愕然。

  她錯了?這怎麼說?

  「你跟我來,我讓你看一樣東西。」

  耿青雲帶頓小路走進視聽室,開始播放一卷錄影帶。

  電規螢幕上的影像讓小路大吃一驚,那是……她。影帶中的她正和同學激烈的辯論某個教授要他們提出的報告,那是最近的事。

  「這是……」她已經吃驚得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

  「是你。這是兩個禮拜前你在大學校園的錄影帶,前幾天才寄到。我還來不及交給泓理你就蹦回國了。」

  「我知道是我。但……為什麼?」為什麼泓理要叫人拍她?

  「跟你想見他的理由一樣——他愛你。「真是的,到底要他重複幾遍哪?

  「可是……」她實在太震驚了。

  「你還不瞭解嗎?你不知道這卷錄影帶背後所包含的意義嗎?泓理想見你的慾望就跟你一樣強烈!只是他不敢表達出來而已。」耿青雲有些激動地揮動著雙手,「像這樣的錄影帶起碼有上百卷,從你到美國開始,他就一直命人暗中拍下你的生活點滴。所以你並不孤獨,他一直陪在你身邊,看你成長。」

  小路知道她應該感到生氣,因為這等於是一種偷窺的行為,可是此刻她心裡只有喜悅。泓理在乎她,一直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這帶給她一股空前的滿足感。

  耿青雲關掉錄影機的電源,將尚處於驚愕中的小路轉過身,認真的訓誡她。

  「泓理是一個很難理解的人,他冷漠、無情卻又極富同情心。在商場上他是個可怕的對手,下手從不心軟。有人說他沒有心,其實他有,他的心都給你了,所以再也沒有其他人能撥動他的情緒。但那並不表示他不需要愛,相反地,他需要更多的愛,而那只有你能給,因為他只想要你的愛。」

  「我……」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耐心點,小路。你應該是最瞭解泓理的人啊。」耿青雲給她鼓勵。「泓理就是這種個性,明明心裡愛得要死,嘴巴卻死不肯放鬆。搞不好哪天還會找個催眠師將自己催眠,好讓自己死心把你嫁出去。」

  小路忍不住噗哧一笑,耿大哥的比喻還真傳神哪。

  「你是個勇敢的女孩,一直不肯放棄。」說來他還真佩服小路。「你和泓理就像是拔河選手,各為自己的感情而執著。只要你堅持下去,總有獲勝的一天;到那時候,泓理就會給你全世界。」包括他的生命。

  拔河……這的確很像他們的情形。似乎從一見面開始,她和泓理就不停在較勁。表面上雖然風平浪靜,實際上卻波濤洶湧。

  只不過,她沒把握能在這場拔河線上的愛情取得最後勝利,因為她的對手是泓理——一個身心都堅強的男人。

  但她是小路,決心要成為「葉太太」的女人,不管這場仗有多難打,她也要拚一拚。

  「我明白了,耿大哥。我會堅持下去的。」而且取得最後勝利。

  「GOOD GIRL!!」耿青雲忍不住讚道。

  小路微笑地接受他的讚美,她會成為一個勇往直前的女人。

  突然間,她想到另一個勇往直前的女人。不過這個女人的「勇往宜前」令人咋舌,根本是難以扳倒的女強人。

  「耿大哥,穆姊還好吧?仍然是那麼忙嗎?」

  耿青雲被小路突如其來的問題嚇了一跳,顯得有些手忙腳亂。

  「她好得很,好得到處跟我搶生意。」更氣人的是老被她搶贏。

  「還是老樣子啊。」小路不禁哈哈大笑。沒想到耿大哥這個黃金律師竟會栽在同為律師的穆姊手中。

  「多謝關心。那女人有著和穆桂英相同的精神,不把我鬥垮誓不為人,真對得起她的祖先。」說到這個他就有氣,虧她還是他的女朋友。

  「真遺憾,我深表同情。」小路忍不住愈笑愈大聲,穆姊和耿大哥真是有趣的一對。

  「謝啦。等你拔河遊戲玩贏了再來笑我也不遲。」耿青雲沒好氣的說。

  「是是是。」

  小路仍舊笑個不停,她從沒見過像穆姊和耿大哥關懷這麼微妙的一對。

  若說她和泓理之間像是拔河,那麼他們就是在玩翹翹板。

  勢均力敵的雙方看似優閒的坐在翹翹板兩端,其實兩邊都努力在維持彼此的平衡。

  不同的戀愛型態,卻相同的辛苦。等哪天平衡的力量消失了,穆姊泱定不再跟耿大哥玩下去,到時看他該怎麼辦。

  但她決定不跟他說明這一點。反正聰明如耿大哥,總有自救的方法。

  而她該如何才能贏得這場拔河賽呢?她不知道,不過她相信老天二正會幫她的。

  不管老天到底會不會幫她,她都不敢再輕易諾下海口。經過近兩個星期的求職失敗,再加上泓理的強悍作風,使得原來一些想僱用她的速食店、餐廳全打了退堂鼓。

  試問有哪個老闆樂於見到滿屋子穿黑色西裝、戴墨鏡的男人?很明顯的,泓理為了阻絕她尋求獨立的機會,連黑社會的力量都動用到了。

  愈是接近泓理,小路愈覺得迷惘。成為他的「女兒」六年以來,她還是第一次有幸得知泓理有混黑社會的朋友。

  「你盡量去找,盡量去碰釘子。反正我一定要你乖乖回美國唸書。」

  這是泓理撂下的狠話,而他說到做到。不對她吼,不對她叫,只淡淡地阻斷她的生路,猶如捏死一隻小螞蟻般從容。

  但她絕不能認輸。這是一場意志力之爭,關係到她和泓理的未來,她絕對要獲勝!

  只是他的阻斷十分徹底,他不但阻絕了她的生路,同時也切斷了原本不吝於給她的溫暖。

  她幾乎見不到他。似乎是在懲罰她一般,他故意天天不回家,留她一個人墜入沮喪的深淵。

  他是個有耐心的獵人,而她卻是只不服輸的野貓。即使他再冷漠、再斷然,她也照樣能生存下去,不會因為他的堅持而警白旗。

  但不可否認地,她也累了,所以此刻她決定放鬆自己幹,算是儲備日後的戰力。

  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小路正面對著」家有著白色外牆,人口則是湖綠色的美麗花店。櫥窗內的花束以及散落滿屋的花朵似乎正大聲齊唱著歡迎之歌,猶如她刻意放鬆的心情。

  店裡正忙得焦頭爛額的中年夫婦並沒有注意到站在門外的小路,只是一味地打理花束。

  掛在人口上方的銅鈴振動了一下,叮叮噹噹的銅鈐聲預告了客人的來訪,忙碌的夫婦這才抬起滿是汗水的臉注視來人。

  「歡迎光臨。」范李玉香扯開略微沙啞的嗓音招呼來人。此刻人門的客人正逆光而立,看不到臉孔。

  「范媽媽。」一個細緻而輕快的嗓音響起,教正忙於包花的夫婦愣了一下。

  「小路?」范李玉香不敢置信的著著走過來的女孩。此時站在他們面前的美麗女子可是他們名義上的養女范羽路?

  「是我沒錯。」她綻開了燦爛的笑顏,足可媲美滿堂綻放的花朵。「我來看你們了。」

  真的是小路!范氏夫婦幾乎不敢相信他們的眼睛。六年前的小路瘦得限電線桿沒兩樣,六年後的她卻變成了一個窈窕標緻的美少女。

  「小路……」范李玉香忍不住趨前擁住小路,緊緊的抱住她。六年前她就非常喜歡小路,雖然那時她眼神中充滿了戒備,但她就是喜歡她。她甚至還要求葉先生讓他們真正收養小路,但他就是不肯,頑固的態度猶如一座難以撼動的巨山。

  看到今日已然否八十度改變的小路,她這才放下一顆懸掛六年的心。他們夫婦沒有小孩,極想須養一個,但現實環境卻不允許,因為他們的收入不豐。

  直到六年前一位姓耿的律師找上門並提供了一個難以拒絕的提議之後,他們才有機會圓了這個夢。

  夢雖短暫,但總比不普擁有好。葉先生同意付出一筆可觀的費用以換取他們的扶養權,有賴於這是個難得的機會,他們夫婦倆毫不猶豫就答應下來了。

  原本以為「范羽路」只不過是他們戶口名簿上的一個名字而已,沒想到小路居然還記得僅有數面之緣的他們,並過來探視,怎能不教他們高興呢?

  「你幾時回國的?」范李玉香興奮地問。雖然收養小路不成,但他們夫婦倆仍首相當關心她一直接過耿青雲探知她的狀況。

  「兩個禮拜前。」小路笑道,很開心看到范氏夫婦仍然健健康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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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0 16:05:59 |只看該作者
  鬆開了范李玉香的擁抱,小路緊接著技人范秋溪的懷抱——她名義上的父親。

  「小路,你變漂亮了。」范秋溪忍不住掉下眼淚,有著一種「吾家有女初成長」的驕傲。

  「我現在才漂亮嗎?我還以為我一直都是這麼漂亮呢!」小路趕緊開個小玩笑,防止范秋溪再繼續感傷下去。花店裡的水已經夠多了,再多下去就要氾濫成災。

  「你當然一直都很漂亮,別聽你范爸爸胡說。」這死者頭,連話都不會說。

  「對對對,你范媽媽說得對,你比花還美麗呢。」范秋溪連忙點頭附和。他是太高興看到小路了,以至於原本就不善言詞的他,在欣喜之餘更顯笨拙。

  在場的三人同時露出會心一笑。

  「范爸爸,你們好像很忙?」成堆的花材幾乎擺得連站立的地方都沒有。

  「是很忙啊。」范秋溪無奈的回答。「今天訂花的人特別多,待會兒還有一個生日會場要佈置。偏偏今天助手又請假,我和你范媽媽都快累死了。?

  「這麼忙啊。」小路點點頭。突然間,她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范爸爸,你僱用我好不好?」這個要求讓范氏夫婦大吃一驚,小路竟要求他們雇動腦筋她?

  「你……為什麼要找工作?」范李玉香不可思議的打量著小路。從小路的穿著看來,實在不像需要工作的樣子。

  「嗯……」小路猶豫著要不要告訴他們真情,但看他們倆一臉關心,她決定實話實說。「因為我想獨立。」「獨立?」范氏夫婦你看我、我看你,半天還是弄不懂小路的意思。

  小路索性自個兒說明,「意思就是說我不想再依賴小爸爸,我想賺錢養活我自己。」雖然那實在很難。泓理的強力干預使得「獨立」兩字幾乎成了神話。

  「你……」范氏夫婦驚訝極了,在他們看來,葉泓理執意保護小路到底,根本不可能讓她出來工作。更何況她才十九歲,能做什麼?

  「葉先生同意嗎?」明知是白搭,但還是非問不可。

  「呃……」小路很想說謊,但她不敢。他們雖然是她名義上的父母,但對她關心有加。況且,她也很怕泓理會拆了他們的店。

  「他不同意,對不對?」小路沮喪的點頭,誰教她是他的「女兒」。

  「既然他不答應,我們就無法僱用你。」葉先生也算是他們的恩人,他們不能忘恩負義。

  小路諒解地點點頭。試想,大票穿著黑西裝的男人在店門口一排開,誰還敢上門買花?

  ?

  「葉先生對你不好嗎?要不然你怎麼會想要獨立?」就範李玉香所知,葉泓理對小路的照顧幾乎已到了「無微不至」的地步。

  小路歎了口氣,她就知道大夥一定無法理解她的行為。

  「他對我很好。就是因為太好,所以我才決定不再依賴他。」

  這是什麼邏輯?范氏夫婦愈聽愈迷糊。

  「她是你的監護人,對你好也是應該的啊。」更何況葉先生對她應該不只是「關愛」這麼簡單。

  「我知道!」小路激動的回答。「但是我……我不希望……我不希望……」

  看見一抹思慕之情清晰的映在小路清秀的臉上,范李玉香不禁心疼的摟住她。她心疼這個孩子,小路從小就受盡環境的折磨,宜到奇跡似的遇見葉泓理,才扭轉了她的一生。

  但現實是殘酷的。小孩子終究會長大,並且懂得愛,懂得仰慕,懂得心跳加速背後所隱藏的意義。

  小路長大了,而且不可避免的愛上了養育她的人。

  但葉泓理的感覺呢?她可以感覺出他超乎尋常的寵愛,但那意味著他對小路也有同樣的感覺,或只是純粹的「父女之情」而已?

  「別再說了,小路。」范李玉香和老伴互規一眼,表情黯然。「范媽媽和范爸爸都瞭解你的想法。當局者迷,我相信葉先生也是這樣。」

  「其的?」小路倏地抬起頭,眼中燃起希望的火花。

  「真的。范媽媽騙你幹嘛?」雖然沒有十足的把握,但憑女人的直覺,她一宜認為葉泓理對小路也有相同的情懷,只是礙於身份難以表白而已。

  小路瞬間綻放出如同朝陽般的笑容,今范氏夫婦為之目眩。

  這是朵正在綻放的鬱金香,而能使她開得碩大、燦爛的力量就是愛情——對葉泓理的愛。

  怕的是,頑固如葉泓理會不肯給這份愛。

  「陣電話鈴聲結束了短暫的沉寂。范李玉香手忙腳亂的接起電話。

  「是……是,我們知道。我會派人盡快送過去二掛上電話,她一臉為難的看著老伴。

  「電視台說花再不送過去就趕不及錄影了,這花指定要送給來錄影的特別來賓。

  「這怎麼辦才好呢?偏偏小文又請假。」

  「我去送好了。」小路自告奮勇。一來她不忍心見到他們頭痛,二來也想看看電視台錄影的情形。

  范氏夫婦對看了一眼,雖覺得不妥,但一想到滿滿的工作,也就不再堅持。

  「那就麻煩你了。」

  於是小路就拿著一束超大的花朵和地址,朝離花店不遠的電視台出發。

  而她的身後,則照舊跟著一堆「MEN IN black」,嚇壞了經過的行人。

  這是小路生平第一次踏進電視台。

  幸好她身後那一票黑衣人十分識相地未跟進,否則她這東花也別送了。

  電視台門口的服務人員指示她目的地的方向。此刻四號攝影棚內人滿為患,因為正接受訪問的明星是近來竄起的歌者。他的外表俊逸清秀,報紙上都說他的微笑簡宜可以迷死人;但依小路看,他連泓理的一半都比不上。

  是的,沒有人比得上他!在她心裡,泓理永遠是她的神祇,她的偶像。

  「凌塵,最近你的人氣實在太旺了。你看,滿屋子的女生幾乎要擠破攝影棚。」主持人諂媚的恭維教現場的小花癡一陣尖叫,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來到災難片拍攝現場。

  被恭維的對象則是落灑的朝她們揮揮手,露出一個靦蜆的笑容,引來更多的尖叫。

  「謝謝方哥的讚美,這全是歌迷的厚愛。」很明顯的,這個看起來二十歲左右的男生十分懂得發揮自身的優點,用有點孩子氣的笑容蠱惑他的歌迷。

  「這是你自己的實力。」主持人從善如流的順應民意。「最近這張唱片賣得不錯哦,聽說有十白金了吧?」

  十白金……那不就是五十萬張?哇!他的唱片公司賺翻了。小路在1旁咋舌。

  「是的。當然,沒有各位歌迷的支持,我也不可能有這種成績。」說完,他又是一陣靦腆的笑,笑得眾花癡尖叫連連。

  直到尖叫聲過後,主持人才得以拿起麥克風繼續誥問。「那麼,現在就讓我們聽你唱首歌。」

  震天價響的尖叫聲幾乎穿破小路的耳膜,她再一次領教到群眾的力量。

  「我為大家帶來的歌曲是新專輯中的主打歌,也是我個人最喜愛的一首歌——深情只為你。」

  一陣掌聲兼尖叫聲之後,當紅炸子雞終於得以一展歌喉,高唱他的主打歌曲。

  優美的男中音使得原本就帶有些許憂傷的歌曲更顯得悲慼。

  小路不得不承認這男孩除了一張俊逸的臉蛋之外,還有幾分實力。雖然她向自己歌也唱得不錯,不過她從未在學校以外的場合唱過歌。現在看來,要在幾百個人的面前開唱,還真需要幾分勇氣哩。

  一曲既畢,一陣陣尖喊聲差點搖撼了大地。很顯然地,該是她手上這束花上陣的時候了。

  就在小路猶豫著該把花交給誰之際,她驟然發現自己正被人推出去,莫名其妙地當上獻花者。

  對方十分鎮靜的接過花束,同時對突然被推出來的小路投以同情的注目。但他一看見小路出色的臉孔,立刻當著所有觀眾及攝影機面前大表驚艷。

  「我的天,你長得好漂亮。」身為當紅偶像歌手的他實在不該在大眾面前如此失態,不過這個女孩子真的是長得太漂亮了,教他情不自禁。

  他這」聲讚歎引來在場所有人的注目,建攝影機都對準了小路。

  「我——謝謝。」突如其來的注視再加上攝影機的拍攝,小路當場羞紅了臉,殊不知這更增添了她的嬌艷。

  「小姐,你有沒有興趣當明星?我保證你一走紅。」主持人斬釘截鐵的說道。放眼整個演藝圈,還真難找到幾個女明星能跟眼前這個女孩媲美。遠女孩美得清新,嬌艷中帶有一股淡淡的哀愁,正是目前演藝界最缺的類型。

  小路頓時覺得十分尷尬。由於她未曾受過這麼多「關愛的眼神」,一時間不知該做何反應,只好提起腳就溜,留下滿室的愕然。

  一個星期後,小路面帶述惘的絕美臉龐便出現在電視觀眾面前,再加上她拔腿就跑的怪異作風一時間整個台灣為之沸騰。影劇記者笑稱她為「灰姑娘」,只差沒有留下玻璃鞋。

  更誇張的是,自從節目播出之後,就有許多星探挖空了心思,企圖找到這個令人眼睛為之一亮的清麗少女。

  這猶如童話故事的一切帶給小路極大的困擾,早知道她就不幫忙送花到電視台去了,都怪那個多嘴的偶像明星。

  幸好泓理早在一個月前就赴日洽公去了,否則她雖不死,亦離死期不遠矣。

  然而非常遺憾地,她才慶幸不久,便見到泓理怒氣沖沖的大臉朝她壓近。

  不……不會吧,他怎麼會知道這件事?風聲早過了呀。

  「你給我解釋清楚,這是怎麼回事?」迎面而來的雜誌上頭是張迷惘而清麗的面孔,彷彿被拍照的模特兒還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這……這是意外。」而且是最突兀的意外。

  「意外?」泓理倏地低下頭,差點碰上她的臉,這教她臉紅。

  「麻煩你仔細解釋清楚,這*意外*是怎麼發生的?」他的眼神簡直可以殺人。

  「我……我代替范爸爸他們送花去電視台,而後莫名其妙的被推出去獻花,然後就……」

  「莫名其妙的當上*驚艷記*的女主角?」泓理冷冷的把話說完。這種鬼話想騙誰?

  「沒錯。」面對著泓理無與倫比的俊臉,小路的體溫不由自主的直線上升。

  「的確沒錯。」

  小路十分驚訝泓理居然會贊同她的話。但接下來他所說的話,讓她明白她想錯了。

  「你沒錯地想展現自己!你這麼做到底為了什麼?向我宣示就算是我禁止你出去找工作,你仍有辦法拋頭露面?」

  該死!她是他的,她有什麼權利將自己展露給全台灣的觀眾看?

  「我沒有!」這根本是莫須有的罪名!

  「見鬼的你才沒有!」再也克制不住體內驟升的怒氣和奔騰不已的慾望,泓理猛地捉住小路的雙手將她拉近自己,索求奢自六年前就渴望擁有的親吻。

  小路的驚訝是無可比擬的,小爸爸居然在吻她?

  他的吻熾熱而強烈,彷彿將這六年來的思念全投注在這個吻上面。

  這是小路的唇,小路的味道。泓理忍不住深深吸人」口氣,細細品味她獨具的芬芳。

  「小爸爸……」小路反射性的流露出驚愕,無法置信的輕撫被泓理吻得紅腫的嘴唇。

  這個不經心的動作卻如當頭一棒,敲醒了泓理的理智。

  該死!他是怎麼回事?克制了六年居然還做出這種事來?

  「這是懲罰。」泓理轉身不看她,試圖整理已然混亂的情緒。「你下次要做出這類蠢事之前,最好先考慮清楚。」

  考慮什麼?考慮會不會再受到類似的待遇?該死,他在胡說什麼!

  小路低聲一歎,為什麼她的心這麼容易受到感動?為什麼他總是這般殘忍、這般冷靜,彷彿他這個動作不具任何意義?

  「你放心,我會考慮清楚。而且我向你保證,我一定還會不斷地做出這類蠢事。」是啊,往好的一面想,至少這件事讓泓理記起她的存在。

  「你——」泓理的眼睛迅速瞇起。

  「就我所知,起碼有一打的星探企圖找到我。既然你不肯讓我出去工作,到處斷我的生路,我只好試試看明星這條路。」小路賭氣地道。她倒要看看泓理的法力無邊到什麼地步,那群黑衣人又有何能耐。

  「很好。」泓理冷笑,這小妮子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你儘管去當你的明星,儘管將你的私生活暴露給大眾窺探。反正你已經長大,我這個做爸爸的,再也管不了你!」

  又是「爸爸」。她已經受夠了!為了這兩個字,她不知壓抑了多久的委屈,壓抑了多深的感情!

  「夠了!」她的眼淚奪眶而出,情緒沸騰。「你不是我的爸爸,永遠也不是!我再也不喊你*小爸爸*了,你聽到了嗎?我再也不喊你小爸爸了!」

  這是怎麼回事?

  泓理無法理解小路突如其來的情緒變化,但是他知道,他不能任其發展而不制止。或許在他的內心深處,他比任何人都害怕她接下來的話會破壞長久以來的微妙平衡——他小心冀冀架構出來的平衡。

  「小路,你冷靜點。」他企圖握住她的手,卻讓她一手揮開。

  「我不要冷靜。過去我就是太冷靜了,才會造成現在這種狀況。她深吸一口氣,因為接下來的告白需要更多的勇氣。

  「我愛你,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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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0 16:06:3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他若聰明的話,就該把握住這個難得的機會,畢竟天真的女人最容易掌握。然而他卻不能,因為她是小路——一顆他捧在手心的珍珠。

  多遺憾啊,他必須拒絕她,即使這是最深的痛,他也必須忍受。

  「你變傻了嗎?小路。」泓理不得不狠下心扯謊。「我幾時說過不當你的*爸爸*了?

  六年前我就說過,你只能喊我*小爸爸*,不准叫別的,你自己也答應的,不是嗎?」

  他冰冷的眼神配上冰冷的語氣,令小路傷透了心。

  一切都是她在自作多情嗎?大家都弄錯了,泓理根本不愛她、不在乎她,他從頭到尾都把她當成一個女兒看待。

  既然如此,為何他還要吻她?為何要給她希望,卻又殘忍的將它打碎?

  「我恨你!但我會尊重你的決定,永遠當你的乖女兒,小爸爸,」說完,心碎的小路帶著泉湧的淚水轉身離去,留下泓理獨自忍受心如刀割的感覺。

  他明白自己並未作錯決定,只是這份錐心的痛楚實在太難忍受,幾乎擊垮了他。

  一份無私的愛應當包含自由,他卻沒把握自己是否真改得了手。

  在這一刻,他崩潰了。

  日子就在彼此的刻意忽視中悄然流逝。

  對泓理而言,從他狠下心說出違心之論的那一刻開始,便做出與決定相同的行為。他仍舊關心小路——以一個為人父的立場去關心,彷彿小路從未向他表白過。

  小路自嘲的一笑。這樣也好,不是嗎?畢竟從頭到尾都只是她在自作多情,小爸爸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而愈是這樣,她愈覺得自己必須盡快獨立,因為她沒把握自己會不會被這一觸即發的氣氛逼瘋。她怕自己會衝動地央求小爸爸愛她,到那時候,她就真的什麼也不剩了。

  她或許變了,但骨子裡仍是當初的小路——一個寧願靠自己的女孩。

  糟糕的是,泓理的決心顯然跟她一樣堅定。他的封鎖相當徹底,至今她仍沒找到獨立的方法。那群黑衣人依然跟在她後頭,而她又缺乏朋友,根本找不到其他門路。

  混蛋!她忍不住咒罵。曾幾何時,她的「獨立宣言」竟成了最大的笑話?不行!她絕不能服輸,絕不能「將死」在小爸爸的淫威之下。

  管他們愛怎麼跟,反正那群黑衣人總是非常有技巧的跟她保持三公尺以上的距離,這可能是他們老大的命令。

  突然間,她興起1個惡作劇的念頭。有何不可呢?反正電影裡都是這麼演,她不過是有樣學樣罷了。

  於是她拿出當年扒竊時的偷溜本事,腳步一跨,飛也似的跑了起來。

  這可嚇壞了後頭那一群彪形大漢,跟丟了這位小姑娘,他們回去可是要被老大砍頭的!

  只見六位怕沒命的黑衣人滿街跑,像極了六粒失去方向的陀螺。

  雖然五年沒回國了,但附近的街道沒改變多少。小路極為熟悉的在巷道內東奔西竄,耍得那群黑衣人團團轉,沒」會兒便擺脫了跟蹤。

  早該遺麼做了!小路非常愉快的吸了一口氣,深深吸入失去近兩個月的自由空氣。沒有那一群黑色蟑螂跟蹤的滋味真好!她不禁暗自竊喜,並打算好好利用這得來不易的自由。

  就在她轉身打算放縱自己的時候,騫然發現自己撞上了一堵肉牆。

  「哎喲!」真痛,剛好打到鼻子。

  「噓,拜託刖說話。」肉牆竟不由分說的接住她,並將她的臉壓人他的胸膛,教她不得動彈。

  這個人實在大膽!小路幾乎想當場甩他一個巴掌。不過礙於情勢,她只得暫時忍住怒氣。

  「對不起,但我後面正跟著一大票人,麻煩你假裝一下。」肉牆的聲音柔柔的,是很好聽的男中音,她似乎在哪兒聽過。

  沒多久,他們身後果真出現一大票蝗蟲。這群蝗蟲清一色是女生,個個喊得比救命還大聲。

  「凌塵!凌塵!你在哪裡?」

  很快地,一大群娘子軍從他們的身邊呼嘯而過,杵在肉牆懷裡動彈不得的小路這才瞭解是怎麼回事。

  真是冤家路窄!要不是這個多嘴公,她也不必在家躲了一個月,不敢出門。

  就在她抬頭準備好好痛斥一頓這個害人精的時候,卻發現了一件令她吃驚不已的事情。

  透過凌塵敞開的襯衫,她不經意的瞄到了一個胎記,一個位於鎖骨下方的星形胎記。

  這個服記讓她想起了一個許久以前的朋友,一個她曾用盡全力保護的小男孩。

  那個小男孩總愛說自己是上天遺落下來的一顆星,所以才會墜入塵世遭受痛苦。

  沒有人能有如此完整的星形,五個角一個也不缺,就像是天然刺青。

  「小為?」小路的聲音是顫抖而驚喜的。

  凌塵猛然放開小路,瞇起眼打量著她。這……這不是前些日子出現在電視台的大美女嗎?整個娛樂界找她找了快兩個月,她卻無端的出現在這兒,而且還知道他過去的名字。

  她是誰?

  「你是誰?為什麼知道我的真名?」話一出口他就後侮了。真該死!經紀人千交代萬支代,不許他提起以前的小名,他怎麼忘了?

  真的是他!小路難忍興奮之情,淚水倏地湧上眼眶。九年了!他們分開已經九年,在這期間彼此都改變了很多,他不認得她也是應該的。

  「看看我。」小路央求道。「仔細看我,我像誰?」

  小為被她奇怪的話語吸引,當下認真的打量起她來。他認識這麼漂亮的女孩嗎?不,在尚未踏入演藝界前,他不過是個小混混,從沒接觸過這麼高雅的女孩。

  她真的很高雅,身上總帶著淡淡的香味,就像」朵盛開的鬱金香。

  「對不起,小姐。我怎麼看,你也不像是我認識的人」這真是可惜。

  「怎麼會不認識?」小路急了,「我是小路啊!當年和你一起被虐待的小路啊,你不記得了?」只不過小為的運氣較好,比她早離開那座人間地獄。

  「小……小路?」小為一時難以消化這個訊息,呆得跟木頭人一樣。

  「是我!真的是我!」她好高興。沒想到隨便一撞,竟也能遇見當年的生死之交。

  小為再次仔細地看她,是真的!眼前這位高雅女孩真的是小路。她是怎麼辦到的?她是如何讓自己擁有這種高貴的氣質?按理說小路應該是文盲一個啊!要不是為了當上巨星而如足勁學習一切,他至今也還會是個文盲。

  此外,讓他更覺得不解的是,她是如何認出他的?他的外表已有大幅度的改變,即使是那個虐待他的胖女人也認不出今日的他,為何小路卻能一眼認出他來?

  「你真的是小路!你……你是怎麼認出我的?」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小路聞言噗哧一笑,「因為你的星星啊。」

  「猩猩?」小為一頭霧水,他何時養猩猩了?

  「沒錯,是你的星星讓我認出你的。」小路憶起往事,聲音不知不覺的放柔。「你總是說,你是天上不小心遺落的一顆星,總有一天你會再回到天上,綻放出屬於自己的光亮。現在,你真的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她真的為他感到驕傲。

  小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他的胎記讓她認出他的。曾經,他以為此生再也不會與她相見,沒想到在睽達九年後,他們竟相逢了。

  他幾乎都忘了自己曾經說過的話,沒想到小路卻還記得,真是難得。

  「謝謝你的讚美。」小為不禁露出一個驕傲的笑容,他努力了好久才有今天的成就。

  「人家都說女大十八變,我看應該是十九變才對,你變得好漂亮。」否則他也不會在錄影時大表驚艷,給她惹來一大堆麻煩。

  「有嗎?我怎麼不覺得?」小路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漂亮。她若真的漂亮的話,泓理怎麼會無動於衷呢?

  「真的,相信我的眼光。」就算是在演藝圈內,還不見得能找得出和她媲美的人呢。

  「那就謝了。」小路大方的笑了笑,輕輕帶過話題。

  「呵呵……」

  「你在笑什麼?」小為突來的一笑引起她的好奇。

  「我在笑你變得好多。不只是外表,連氣質都變了,變得就像有錢人家的女兒,既有修養又不失禮儀。」瞧,就連生氣也面帶微笑。

  「這叫虛偽。」

  說穿了,外表的循規蹈矩不過是為了掩飾內在的情緒而已。在這個時候,小路反而更羨慕過去恣意奔放的自己。曾幾何時,她也變得虛偽,變得不敢直接表達自己的意見?如果這就是獲得良好生活的代價,她倒情願回到過去那個雖粗野,卻無拘無束的自己。

  但她知道,過去的一切已成雲煙,她再也不可能變回以前的自己。

  因為泓理,她做了大幅度的改變;因為泓理,她讓自己墜入一個苦戀的深淵。可是她從不曾後悔,因為他除了不給她愛之外,幾乎給了她一切。

  然而,她唯一需要的,就是他的愛。

  「小路?」

  直至耳邊傳來小為擔心的聲音,小路這才發現她又陷人自個兒的思緒中。最近她時常這樣,老是恍恍惚惚的。

  「抱歉,我在發呆。」她連忙道歉。當著別人的面發呆實在很不禮貌。

  「無所謂。」小為聳聳肩。小路從以前就是個難懂的女孩,既早熟又富責任心,同時也倔強的出奇。他仍記得年幼那段悲慘歲月,當時若不是有小路,他大概也活不到今天。說起來,當年他私自逃出卻沒帶著小路一起跑,還真不夠義氣。

  想到這兒,他不禁汗顏,臉上也泛起一抹紅暈。

  「呃……小路。」他難為情的注視著小路充滿疑問的臉。

  「嗯?」奇怪,小為的臉怎麼紅得跟關公一樣?

  「我……當年我……不管你,自己先跑了……你……能不能原諒我?」真是愈想愈丟臉,虧他還自稱是她的哥兒們。

  小路的反應是哈哈大笑,清脆悅耳的笑聲就像是夏夜晚風裡的風鈴。

  「我當然原諒休,傻瓜。」她好不容易才止住笑意。「一個人受苦總比兩個人受苦來得好。我逃不出去,沒有理由要你也陪著我一起受苦啊。」這是她的肺腑之言。畢竟那地方與地獄無異。「而且,後來我也逃走了。」一想起她能獲救的原因,小路的眼中不知不覺地泛起一股暖意。

  「你是怎麼逃走的?」小為好奇地問。為何小路的眼神突然變得那麼溫柔?

  「嚴格說來,我不是*逃*,而是一獲救*。」而救她的人正是她最愛的人。

  「哦?」小為聽出興趣來了,根本忘了待會兒跟經紀公司還有約。「我猜這個故事一定很精彩羅?」

  「是很精彩,但就怕你沒時間聽。」小路調侃著,並挑起眉頭暗示他「忙」的原因。

  聽她這麼一說,小為才發現剛才那一大票「蝗蟲」正掉頭往這邊飛來,口中還不停的叫囂著:「凌塵!凌塵!」

  恐怖!他這一生從沒像此刻這麼伯過。糟糕的是,他再不快走,連小路都要跟著遭殃。

  「我得走了。」他連忙掏出一張名片塞給小路。「下午打行動電話給我,我等你電話。」

  說完,他一溜煙地不見人影,留下杵在原地呆剩著手中名片的小路。

  不過,她發現自己不能再呆愣下去了,因為那一群蝗蟲正升格成女王蜂,一隻隻帶著怨恨的毒刺正對準她而來。

  她沒敢猶豫,拔腿便往前衝。

  如果她曾有過絲毫想當明星的念頭,現在也嚇得全沒了。

  忽然間,她開始同情起小為來。

  「站住。」

  正要快速通過書房門口的小路被這一聲輕喝叫住了腳步。倒楣!她原以為能躲過的,怎料還是被泓理違到了。

  黑衣人的動作還真是快。他們一定是在跟丟她的下一秒就打電話給他,否則他也不會在兩個鐘頭內就回到家等她。

  這麼說,他也知道她遇見小為的事羅……

  唉,反正該來的跑不掉,認命吧。

  「小爸爸。」她硬著頭皮走進書房。

  「坐下。」泓理臉色陰沉,淡淡的命令,盡量不讓怒氣外洩。「我聽說你度過了一個非常刺激的早晨。」

  又抽煙了!小路忍不住皺起眉頭。難道他不知道抽這麼多煙是有害健康的嗎?

  「你能不能不要抽煙?」小路忍不住抱怨。「我想我有拒抽二手煙的權利。」

  「你什麼權利也沒有!」泓理斷然回答。「不要試圖改變話題。你老實說,你今天早上碰見了誰?」話雖如此,他還是將煙熄掉了。

  「我誰也沒碰見!」她恨恨的說,再也受不了泓理蠻橫的態度。

  「是嗎?」泓理的眼中倏然刮起風暴。「我可不是這麼聽說的。」他的口氣擺明了他知道得1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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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0 16:06:51 |只看該作者
  她再也受不了了!她只不過是遇見了一個老朋友,他憑什麼一副質詢犯人的模樣?

  「既然你都已經知道了,幹嘛還來問我?反正那六隻黑色大蟑螂早就向你報告得一清二楚,你這麼做不是多此一舉嗎?」

  「我就是要聽你說!」泓理突然像發了狂一樣,猛力將她從椅子上拉起來,眼神狂野。

  告訴我,你讓那傢伙碰你了嗎?」

  「像這樣?」他突然援住她的雙唇,徹底地凌虐她。「或是像這樣?」他又扯開她的襯衫,親吻她的鎖骨。

  小路痛得倒抽一口氣,不敢置信的凝望著他留下來的吻痕。

  在這一瞬間,她感到好害怕。這不是小爸爸,不是她認識的泓理。她雖夢想他的接觸、他的親吻,但絕不是像這樣,她不要野獸似的泓理。

  「住手!」她瘋狂的想抽回手,無奇泓理握著她的力量大得出奇。

  「我為什麼要住手?」他喃喃自語。在他最狂野的夢境裡,他曾這樣摟抱著小路何止千回。

  「你弄痛我了。」她努力想掙脫他的箝制,但她愈是掙扎,泓理掐得愈緊。

  「我就是要弄痛你。」他殘忍的說道。「我就是要讓你知道,一個男人要的是什麼。」

  他邊說邊空出右手解開她襯衫上的扣子。

  隨著肉體與空氣的驟然接觸,小路也愈趨驚慌。

  「他不是其他男人……他是小為,我的老朋友……」她連忙吼道,希望能吼回泓理的理智。

  「老朋友?」泓理果真住了手,不過只有一秒鐘。「怎麼樣的*老朋友*?又到了什麼程度?親吻、擁抱……」他的臉色驀然轉沉。「還是上床?」

  「都不是!」她哭喊出聲,難堪的發現襯衫的扣子幾乎完全被泓理解開。她想掩住自己,但被緊捉著的雙手卻怎麼也收不回來。「放開我,求求你……」

  小路如同受傷動物的低喃澆熄了泓理的憤怒。這是小路,他捧在手心的珍珠,而他現在在做什麼?傷害她!傷害一個比他的生命還重要的寶貝!

  他依言放開她,用顫抖的雙手將她襯衫上的扣子二扣好。

  「對不起……」他親吻她的額頭,猶如對待」件珍寶般輕柔。

  小路仍舊抽泣著,低頭不願看他。

  「不要哭,求求你不要哭。」他摟住她的肩,就像她小時候怕雷雨時一樣的輕晃著她。

  他是被嫉妒沖昏了頭,才會像一個莽夫般傷害小路。

  但要控制自己的嫉妒心又談何容易?他必須盡快送走小路,每天相處在同」個屋簷下卻又無法碰她,這種身心的煎熬,真會折煞一個男人。

  「小路,聽小爸爸的話,回美國去把書念完。」雖然分離也是一種痛苦,但總比現在的情形好。

  小爸爸?小路停止哭泣,抬頭凝望泓理,絕美的臉孔上滿是痛楚。

  他的行為還稱得上是「爸爸」嗎?他明明已經動了情,為何到緊要關頭總要抬出「父女關係」這頂大帽子來壓住彼此?

  或許這就是耿大哥所說的「拔河」吧!他不願承認卻又不肯放棄,所以選擇遠離她。

  真是個大傻瓜啊!她決定跟他拔河到底,反正最糟的結果就是輸,她有什麼好損失的?

  小路倏地站起身,離他遠遠的,以免待會兒來不及逃。

  「我不回美國,而且我會找到獨立的方法。」事實上她已經想到了,她可以拜託小為幫忙。「你可以否認我們之間的吸引力,儘管稱呼我們之間的情愫為*父女之情」,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不會放棄的。你若以為我會這麼簡單就放棄你,那你就大錯特錯!我一定會讓你承認你也愛著我,而不是我一個人在單戀。」她一定會做到,也非做到不可。

  「哦?」泓理的眼睛因她這一席話迅速瞇起。「我是不是該為你的決心而大聲喝彩?既然你這麼有信心,敢問你要從哪裡著手?」

  「就從獨立開始。」小路深吸」口氣,轉身走向房門口。在跨出門檻的同時,她輕輕的丟下一份挑戰書。「這不是對外人的戰爭。泓理,你會發現,要對抗自己的內心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

  在泓理尚未回答之前,小路便已甩上門離去。

  泓理盯著關上的門,長聲一歎。

  她說得沒錯。

  對抗外力,他有勝算;對抗自己內心的渴望,卻只有慘敗。

  也就因為如此,他才更需要努力。

  而他也一定會做到。

  同一個時刻,小為正身陷於經紀人的豹眼之中。

  嚴格說起來,坐在他正前方的冷酷男子,也不算是他真正的經紀人,他的經紀人另有其人;只不過這名冷酷男子的權力比他的經紀人來得更大——因為他是經紀公司的老闆。

  他叫嚴履知,一個人如其名的男子。他的嚴格是出了名的,他所訂下的規矩也絕不容許底下的人違抗。

  他的出身是個謎,但傑出的才華卻不容人忽視。他的事業涵蓋唱片、廣告、經紀三方面,而他強悍卻又八面玲瓏的性格更使得他獨佔鱉頭,名聲響褊整個娛樂界。

  蜈樂圈中最普遍的傳聞是,只要是嚴履知看中的人必定走紅,因為他有最精確的眼光。

  但相對的,他對於旗下的員工也同樣的嚴厲,為了確保他的名聲及資產,他可說是相當無情的。

  小為能從一個街頭小混混一躍成為螢幕新偶像,全是拜嚴履知所賜。當初要不是嚴履知認為他有潛力、值得栽培,至今他仍是個小混混,哪來今日的風光。

  問題在於他的嚴厲常令小為覺得難堪,尤其是在被訓誡的時候。就像現在。

  「你最近的表現不太好,尤其是在行為方面。」嚴履知的眉頭微微蹙起,表情冷然。

  行為?他做了什麼?自從被發掘之後,他乖得跟小貓沒兩樣,哪來的行為偏差。

  「嚴大哥,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我一直都謹守本分,不曾鬧出誹聞。」這也是偶像明星最忌諱的。

  「是嗎?」嚴履知淡淡一笑。「那前些日子的事件又怎麼說?他指的是小為在攝影棚驚艷的那一件事。

  小為漲紅了臉,嚴履知的記憶力真是驚人。「那是意外。」

  「意外?」

  經由他緊繃的聲音,小為知道嚴履知生氣了。他曾訓誡過他要小心形象,並且謹言慎行。

  「飛機並沒有掉進攝影棚去,哪來的意外?」嚴履知極不高興。「我曾告訴過你,身為一個偶像明星,最忌諱的就是亂說話。你把我的話當耳邊風?」換句話說,當一個偶像明星其實簡單得很,只要笑得像白癡,閉上嘴裝純真,一切就搞定。

  「對不起,嚴大哥。」小為連忙道歉。嚴履知在娛樂界可說是已經到達呼風喚雨的程度,他縱使向天借膽,也不敢得罪他。

  「算了,以後小心一點就好。」嚴履知輕點一下頭,算是接受小為的道歉。但那雙豹眼仍不住的流露出嚴厲的精光。

  就在這個時候,小為的行動電話要命的響起。

  完了!小為忍不住在心中哀號,八成是小路打來的。

  「喂……」在嚴履知有如刀劍的注視之下,小為的聲音有點抖。

  「小為嗎?我是小路!」電話那頭熱切的聲音正是小路發出的。

  「小……小路。」看見嚴履知的臉色因聽到自話筒傳出的「小為」兩個字變得非常難看,小為不禁吞嚥了一下口水。他死定了!嚴履知禁止他將真名讓第三者知道,待會兒有得解釋了。

  「你現在人在哪裡?我有事想找你幫忙。」電話那頭的小路似乎很急。

  「幫……幫什麼忙?」需要幫忙的人是他!從嚴履知眼中射出的凶光幾乎要將他射穿。

  「我們見面再談。」小路說道。「你現在有空嗎?能不能和我見個面?」

  「我……」小為原本想拒絕的,不過他沒機會說,因為嚴履知已經自行處理掉他的問題。

  嚴履知一把奪過小為的行動電話,淡然的開口。

  「我是小為的經紀人,你可以過來公司,小路小姐。他給了她一個地址。

  然後,他便切斷了通訊。

  小為覺得很憤怒,卻敢怒不敢言。在他的骨子裡,他仍舊是當初那個躲在小路身後的懦弱男孩。

  「你可以先走了,別忘了三點還有通告。」嚴履知淡淡的提醒他,彷彿在訓誡小學生。

  「可是……你不是請小路來公司?我先走的話,她會找不到人啊。」嚴履知到底在打什麼算盤?

  嚴履知微微一笑,眼神冷然。「這我會處理,你儘管趕你的通告。」

  「可——」小為還想說些什麼,卻因嚴履知嚴峻的臉色而打住了。「那我先走了。」儘管萬分不願,他還是沒敢違抗嚴履知的命令。

  嚴履知淡淡的點頭,對著小為沮喪的背影皺起眉頭。

  這笨小子沒大腦嗎?難道他不知道偶像明星最忌諱的就是跟任何異性的名字扯在一起?

  顯然他是沒什麼大腦,否則也不會隨便給人行動電話的號碼,而且還讓對方知道真實姓名。

  那位名叫小路的女孩到底是何方神聖,竟能讓小為忘了他的訓誡?小為雖笨,總還算謹慎,這麼失常倒是第一次。

  但他的工作就是預防任何可能的「第一次」。上回小為在攝影棚惹出的「意外」就已經耗費他不少精力處理,他可沒興趣再處理一回。因此,他要和那位女孩說個清楚,請她從此遠離小為。

  「嚴總,一位叫小路的小姐說要找凌塵。」從對講機那頭傳來秘書清脆的聲音,宣告客人的到訪。

  「請她進來。」嚴履知淡淡的下令。麻煩要愈早解決愈好。

  「是。」

  一會兒,一個亮麗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站在門口的女孩有著一頭幾乎長及腰部的直髮,閃耀著動人的光澤。但最吸引人的是她那雙明亮的大眼。那照照躍動的服波,彷彿能牽動人們內心深處最深沉的感情,就連閱美女無數的嚴履知也無可避免的深陷進去。

  而她挺直微翹的鼻樑、完美的唇形和細緻優美的輪廓,更是令人難以移開目光。

  這張絕美的臉蛋,正是兩個月前令全國觀眾為之驚艷的臉龐。

  她竟然就是「小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小為跟她交往多久了?

  「請坐。」嚴履知語氣平穩,仍不斷地審視著她。

  「謝謝。」小路依言坐下,沉靜的等待下文。

  看著她完美的禮儀,顯然她的教養不差。

  無法解釋心中那股衝動所為何來,嚴履知竟走到她身邊坐下,並執起她的右手,仔細觀察她的手指。

  小路被這個舉動嚇了一大跳,直覺的想抽回手,卻發現她的手被眼前這位陌生男子握得更緊。

  「請你放開!」雖然這位舉止怪異的男子長得十分英挺,但她受不了被泓理以外的男人碰觸,拚命的想掙脫他的箝制。

  「沒有戒指。」嚴履知露出滿意的笑容。

  他現在知道了,原來他剛剛那股衝動就叫「一見鍾情」。嚴履知真想大笑,因為最不可能的事情竟然發生了。

  他的人生就像已訂好的行事歷般,從不出錯,更不可能有「意外」發生。如今這個「意外」竟發生了!他不是傻子,從天而降的機會也從不曾自他手中溜走過,這個女孩當然也不例外。

  「請你放手!」小路再次掙扎。這個人鐵走不正常,哪有人第一次見面就緊捉住人家不放的?

  嚴履知微笑的放開手,心中思索著各種可能性。

  她會是小為的女朋友嗎?不,看起來不像,她不像是會喜歡小為那種男孩的女孩。那麼,她屬於誰?

  「你屬於誰?」嚴履知唐突的問道。他相信像她這麼脫俗的女孩必定有特定的保護者。

  但無論是誰,都別想跟他爭,他要定她了!

  這算是什麼問題?小路真想送給他一巴掌。她確定這個人不是瘋子就是神經病,她才懶得理他。

  小為究竟跑哪兒去了?怎麼把她留給這個怪人。

  「我不屬於任何人,我就是我!」小路勉強控制怒氣,平靜的說道二請問,凌塵在哪裡……我跟他約好在這裡碰面O」嚴履知偏頭笑了一下,倏地,他靠在她耳邊低聲輕喃:「你不是跟他約好,而是跟我約好,就是在剛才那通電話中。記得嗎?」

  「你……你是小為的經紀人。」真令人不敢相信,小為竟有這麼變態的經紀人。

  「答對了。」他笑得開懷。真是個道地的美人,就連驚訝的表情也美得令人窒息。「嚴格說起來,我是他的老闆。」非但是經紀公司的老闆,也是小為唱片公司的老闆。

  小路沒有接腔,只是滿臉懷疑地看著他。

  「你找小為有什麼事?你在電話中說要請他幫忙,或許我幫得上忙哦。」嚴履知不疾不徐的放出誘餌。他對釣魚頗為在行,而且是個有耐心的釣客。

  小路眼中仍充滿戒備。這個人的話可以相倍嗎?」思及他方纔的舉動……算了,她還是回家好了。至於工作的事,再想辦法吧。

  「不必麻煩了。」她猛然起身,想趕快逃離這個奇怪的男人。「煩請轉告小為,就說我會再聯絡他。」她禮貌的點點頭,隨即轉身,飛也似的逃離這個房間。

  盡量逃吧,趁你能逃的時候。

  嚴履知瞇起如豹般銳利的雙眼,注視著小路匆匆離去的背影。

  原來這就是「衝動」的滋味,真是新鮮。

  嚴格履行每一條已知的規則,這是他姓名的字義,也是他的座右銘。

  但如果是規則以外的事物呢?

  他相信那不是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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