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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歲?夠大了!大到足以氣走六位家庭教師。
他也受夠了!這三個星期來,他幾乎無一寧日,每天都有人在他耳邊報告他所收容的小可憐又幹了什麼好事。
她哪是小可憐,說小惡魔還差不多!三天兩頭惹出一堆麻煩,讓他每每必須丟下公司的業務,火速趕回家為她處理善後。
幾次惡作劇倒也罷了,現在竟然還罵老師髒話!她大字不認得幾個,注音倒是一流,竟連台語的髒話也拼得出來。
他今天要是不好好修理這個小鬼,他就不姓葉!
「范羽路!你給我出來!」泓理的怒氣簡直快把屋頂給掀了。
躲在冰箱旁大啃雞腿的小路被他這聲驚天動地的大吼,嚇得連雞骨頭都差點吞進去。
殺人鯨發威了!小路幾乎想躲進冰箱。她是因為很想見他,才會想盡辦法惹他生氣;否則他忙得要死,哪有空理她?
可是……惹到接起漫天海浪可就大大不妙了。小路當機立斷,打開冰箱就想往裡頭塞,卻讓泓理連個正著。
「塞冰箱?啃雞腿?」泓理一把握住小路正拿著雞骨頭的右手,無法置信的看著她的可笑動作。她當自己是什麼,食物嗎?就算是逃難,也沒人會將自己塞進冰箱。
「你……你要不要也吃一點?」小路困難的嚥下口水,順著他冷冽的目光,才發現到手中的雞肉早沒了,只剩下雞骨頭。
「呃……冰箱裡還有……」真要命,這好像是最後一隻了。
「不用了,謝謝你。」他禮貌的致謝。「剛剛柯老師丟給我一份辭呈。你最好有個很好的理由,解釋你為什麼用髒話罵人,否則我保證你的下場就跟你手上這隻雞腿一樣!」
「我……呃……我……」在泓理殺人的目光下,她連辯解的膽也沒了。
「我只是……只是不喜歡她!」想了老半天,小路緒於擠出一個她自認很好的理由。
「只是不喜歡她?!」泓理的笑容猶如十二月的寒霜。「不喜歡她就可以用髒話罵人,要是哪天你看人不順眼,豈不要拿刀砍人了?」老天,他竟撿了個女惡霸!
「我才不會!」她連聲否認。
「不會?」他嫌惡的問道,無法忽視握在手中的油膩小手,硬是將她拖往流理台洗個乾淨。
「你幹什麼?」小路尖叫出聲。面對著泓理趙俊的面孔,她忍不住要臉紅心跳。自從被他收養以來,這還是她第一次靠他這麼近哩。
泓理不理她,逕自為她的小手塗上肥皂。他很怕自己會按捺不住,拿起菜刀終結掉她。
為什麼她就不能乖1點?為什麼老愛跟他唱反調?他該如何做才能讓她瞭解,學召知識對一個人的人生很重要?
突然間,他的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
荒謬,但可能有效。
耿青雲要是知道他竟傚法蘇利文老師教導海倫·凱勒的精神,不知道會不會捧腹大笑中,一定會!但他沒精神去想那麼多,他可沒空一天到晚往家裡跑,就只為了收拾小鬼所惹出來的麻煩。
塗完了肥皂之後,他打開水龍頭,但並不急著為她沖水。
「你……你幹嘛捉著我的手不放?」他的手掌好大、好舒服。只是,單單這樣面對他就已讓她的」顆心狂奔不已,更何況他的體溫還一官刺激著她的神經末梢。
泓理並不答話,因為他開始覺得燥熱了起來。
奇怪,她何時變得這麼漂亮?為何才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她就有如此大的變化?
經過兩個月的拚命進補,小路不再骨瘦如柴,身材漸漸豐滿,而原本瘦削的臉頰也變成蘋果般的圓潤。
他並不是沒見過美人,只是從小路身上所流露出的氣息,在在宣告著她日後將會成長為一個融合了清純與狂野的嬌艷女子……
該死!他到底在幹什麼?他是她的小爸爸啊,他怎麼可以對自己的女兒有著親情以外的幻想?
「小爸爸?」小路細嫩的嗓音再次提醒他這個事實。
「告訴我,這是什麼?」泓理的大手包握著她的,和她一起沖水。
「水呀。」小爸爸的問題好奇怪。
「的確是水,泓理關上水龍頭並放開她。「你把這個字寫給我看,柯老師應該教過你吧?」
水……那中年女人好像曾經教過她,但她忘了怎麼寫。老實說,三個星期換了六個老師,她只記得最基本的注音符號而已。
小路支吾了半天,最後終於投降,使出看家本領注音。
泓理不帶情緒的念出小路用水寫在流理台上的拼音。看著逐漸流失的水滴,他覺得自己的耐心也跟著流逝。
這是國文中最簡單的方塊字之一,而她連寫都不會寫。
是他欠她的吧!台灣有兩千一百萬人口,他們卻偏偏相遇了。
既然蘇利文老師做得到,他葉泓理應該也沒問題;至少小路沒失明!
他歎口氣拉著小路坐在餐桌前,在紙上寫下「水」字給她看。
「這……這是什麼宇?」她好像見過。
「這個字就叫水。」
「哦。」
「哦?」見她」點羞愧之色也沒有,泓理不禁捉狂。「給我過來!」他一把捉住她的右手往流理台拖去,打開水龍頭,淅瀝嘩啦落下的水柱家極了他奔騰的怒氣。
「這是水」」,給我聽清楚了!」他突然伸手至水柱下撩撥,濺起的水花噴得站在流理台前的兩人渾身狼狽。
「你——」*「閉嘴!」泓理咆哮著,這是我們日常生活每天都要用到的水,英文叫water!」
哇……哇……哇什麼?小路還來不及接收搞得她一身濕的英文單字,就被泓理飛快的又帶到冰箱前。
「這是你平時最愛跑的地方;國語中叫*冰箱*,英文叫refrlerrator!」
力一X……她還來不及在腦中注音完,赫然發現自己又被拖往冷氣機前,迎面而來的冷空氣彷彿也在嘲笑她的無知。
「這是冷氣機,你最愛的東西。英文叫air conditioner!」
*兒?早……這又是什麼?小路煩得想大叫。小爸爸沒事拉著她看東看西做什麼?而且他說錯了一件事,冰箱、冷氣機才不是她的最愛,她的最愛是……看他。
「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啊。」
「知道?」泓理冷笑。「那你寫出來給我看。一天到晚開冰箱,至少要對你所使用的器具有點敬意吧。」
「寫……」她的臉上猛然染上紅暈,更添增了屬於少女的獨特氣息。「我……我……」
她伸手又要寫注音。
「不准寫注音!」他斷然揮掉她的手。
「小路,你聽我說。」泓理握住她的雙肩,表情認真。「這個社會上充斥著文字與知識,你必須去看,必須去學習,你不能永遠只會用注音。我現在能供給你最好的師資與學習環境,可是我無法幫你唸書,無法代替你學習,你必須靠自己!」他停下來換口氣。真該死,小路驚懼的眼神彷彿他是只專吃小羊的大野狼。
「好嗎?小路。你能瞭解我的意思嗎?」再不行,他也沒轍了。
面對著泓理超認真的眼神和愈壓愈低的臉,小路的心中彷彿正慢慢開啟一扇門。
她並不是個笨蛋,那些老師所教的東西她也不是全然不懂。只是,每當那些家庭老師教她的時候,小爸爸就不理她了。
她明白自己任性、不知感恩,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看小爸爸」眼啊,即使是他狂怒的表情也好。
可是,照這個情況看來,她恐怕是任性過了頭,再道麼不知死活下去,小爸爸很可能會把她一腳踹出門,這麼一來,她就永遠無法再見到他了。
「我懂。」她柔順的點頭,決心好好學習一切知識。
泓理始終懸著的一顆心造才放下來。海倫·凱勒終於妥協,他這個蘇利文老師總算沒白當。
「你懂就好。」
也是從那個「海倫·凱勒傳」重新演出的下午開始,他們的關係有了明顯的改變。
決心改頭換面的小路認真起來是頗嚇人的。她咬牙從國小課程學起,在他重金禮聘的各科名師教導之下,她很快地將原本需要六個寒暑才能念完的課程,僅花了一年左右的時間就全塞進了腦子裡。
不僅如此,就連她桀驚不馴的個性也做了大幅度修改。
往日叛逆的小路似乎正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乖巧聽話的美麗少女。
相對地,以往總是大吼大叫的泓理也不需再壓抑自己的怒氣,因為小路已慢慢蛻變成一個人見人愛的好女孩。
彷彿想報答他的恩情,小路變得非常聽話,盡力去遵從、學習他所要求的一切。在欣喜她變得如此乖巧之際,泓理的心中竟潛藏著一股無法解釋的遺憾。他不瞭解那份遺憾究竟是什麼,只知道那感覺在小路日漸溫和的眼神之下,偶爾會冒出來干擾他的思緒,尤其在下著大雨的午夜。
她似乎很怕打雷,更怕暴風雨,在天氣惡劣的夜裡,往往能聽到她充滿懼意的驚叫聲。
每當那個時候,他就會撇下一切衝進她的房間擁她人懷,像安撫嬰兒般輕輕搖晃著她,直到她在他懷中睡著為止。
但這個舉動卻是錯誤的。日復一日,他發現自己無法漠視內心的騷動。他不該、也不能將小路視為一個毫無關係的異性,她等於是他的女兒。
可是她畢竟不是,她若真的是,他也不會這麼痛苦了。
陷入回憶的泓理又燃起另一根煙,望著裊裊煙霧,他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
他不是光源氏,更沒想過要進行「源氏計劃」,但該死的,他竟有著和源氏相同的慾望。為了避免自己真的成為光源氏第二,他選擇了送走小路。
他捨不得,卻不得不這麼做。因為他發現自己再也無法忽視體內澎湃的慾望,和小路渴望的眼神。
小路的眼底表達出她赤裸裸的慾望,她愛他,也渴望他。而她總是微張的嘴唇,彷彿隨時邀請他的探訪。他很想,可是他卻不能,因為他是她的小爸爸。
在告訴她決定送她去美國的那一天,小路竟意外的安靜,沒有大吵大鬧,也沒有破口大罵。她只是用最哀傷的眼神看著地。
一個星期後,她便搭上了飛往美國的飛機,那年她正十四歲。
五年了。她去了美國整整五年,而他也想她想了整整五年。在這五年內,他克制自己不要太常去看她,一方面是怕會干擾她的求學,另一方面是怕自己會忍不住把她扛回家。
誘惑她是最簡單的事,但是他卻無法這麼無賴。每當午夜夢迴時,他都是如此告誡自己——他是她的小爸爸,不能因自己的貪念而毀了她。
她才十九歲,有大好的前程等著她——如果她能放棄「獨立」的傻念頭的話。
「獨立」這兩個字意味著離開,他絕不會答應!
在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真是個徹頭徹尾的王八蛋,死握著手中的繩索不動,卻怎麼也不肯放手。
靜靜望著她會帶給他痛苦,但若鬆手放了她,卻會令他心碎。
這就是愛情嗎?
突然響起的開門聲將泓理自沉思中拉回現實。他不用回頭,也知道這腳步聲是屬於誰的。
「你又在抽煙了。」小路拿起他手中的煙蒂將之熄滅,蹙起眉心望著他。「抽太多煙對身體不好哦。」
望著清純有如朝露的小路,泓理沒來由的感到一股悸動。
小路為什麼不該是他的?他養她、愛她,給她最好的一切,就是為了培育她成為別人的妻子?
但他能嗎?他能親手摘掉他視為珍物的蓓蕾,不讓她自由嗎?
「小爸爸?」小路輕輕的呼喚,有點為他擔心。小爸爸的樣子好怪。
依舊是「小爸爸」。泓理不禁怨恨起當初的堅持。此刻洶湧於他心口的慾念,使他自覺像個齷齪的老頭。
「為什麼回來?」他問她也問白自己。她的突然出現,擾亂了他沉寂已久的心湖。
小爸爸不高興她回來,不想見到她!這個念頭讓小路的心頭湧起一般酸澀,她費盡力氣才沒讓眼淚掉下來。
「我說過我想獨立。」她努力讓自己的口氣跟泓理一樣冰冷。
「我聽說了。」泓理冷冷的回答。「你有什麼*好理由*需要獨立?我餓著你了嗎?我每個月匯過去的生活費不夠你用嗎?你可別告訴我一個月一萬美金連塞牙縫都不夠!」
他嘲諷的語調讓小路忍不住抬頭。當她踏進書房的那一刻起,她就有心理準備泓理可能會不太高興,可是她沒料到他的情緒會這麼糟。
她要的是獨立,不是全面戰爭。
「你沒有餓著我,生活費更是充裕。我一個月頂多花五百美金,剩下的錢我全匯回你的戶頭了。」
泓理一聽,眼中凶光漸露,這算什麼?可否請你進一步說明你這個舉動背後所代表的意義?」
來了……小路深吸一口氣,試圖找回過去的自己。
「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不想麻煩你太多。」尤其是在他不聞不問的態度之下。
「不想麻煩我太多?」泓理賺了她」眼,表情冷然。「你不覺得現在才說稍嫌晚了點?
六年前你就是個麻煩,至今仍然沒變。」
「就是這樣我才要獨立!」小路難掩激動的喊道。「我已經麻煩你這麼多年,現在我長大了,可以找份工作養活我自己!」
「你可以個屁!」泓理破口大罵。「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個舉動所代表的意義嗎?你想和我畫清界線,你想回到過去那種有一餐沒一餐的生活!你以為這個世界是用什麼打造的?
是錢!是權勢!沒有學歷,你*樣也得不到。」他漸漸收斂音量,看著小路語重心長地又道:「聽我的話,乖乖的回去美國唸書,等你畢業之後再來談獨立也不遲。」
等到那時候你早就兒女成群了,我才不要!小路在心裡狂吼。
或許泓理自己不承認,但她知道,泓理定和她有著相同的感覺,否則也不會硬把她送往美國,逃避彼此之間的吸引力。
她或許青嫩,但對感情的事1點也不迷糊。她愛泓理,想當「葉太太」,再也不想喊他「小爸爸」。
建設之前必先破壞!她要傚法國父革命的精神,跟他纏鬥到底。但在那之前,她必須先破壞掉他們之間的平衡關係,獨立不過是個藉口罷了。
「你這是士大夫觀念,現在已經不流行了。」無論他再怎麼說,她都決定跨出「破壞」的第一步。
「你錯了,小姐。」泓理好整以暇的反擊,話氣仍然譏誚,「士大夫觀念仍舊大行其道,要不然,你以為為什麼還有一大票學子爭破頭想考進一所理想的學校?相信我,現今的社會仍是學歷重於一切。」
怎麼台灣被他講起來連一點希望也沒有?不管如何,她都決心豁出去了。
「或許你說得沒錯,但我還是決定獨立。」她絕不能妥協。
「你——」泓理氣得瞇起雙眼,欲爆發的怒氣卻教小路接下來的一席話給壓了下去。
「你可能已經忘了,但我始終記得。」她執起他的手,「我的名字是你給我的,因為你希望我能慢慢走向*羽化之路*。如今我正慢慢的成熟,但你必須給我機會一個老是躲在庇護之下的孩子是無法羽化的。我的外表或許變了,但骨子裡的我仍是當初那個倔強的小孩。」
是的,她仍是當初那個勇敢的小女孩,否則也不會站在這裡,用無畏的態度和他說話。
她就要飛了嗎?握在手中的空氣終究是虛幻。
泓理對這一切感到無助,卻不得不接受。
因為小路是他在這世上最重視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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