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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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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陳青雲] [劍傲霜零][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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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1 11:29:11 |只看該作者
雲霄止步轉身看去,見出聲喝止自己的,是那老婆婆右邊的紫衣女郎,他冷冷地道:
“幹什麼?”
他這一聲答得也太不客氣了,那紫衣女郎秀眉一豎,冷叱了一聲,道:“咦?不就是打了一場胜仗麼?有什麼了不起……”那老婦人陡地喝道:“影兒,你這丫頭,怎麼這樣說話,還像個姑娘家嗎?”
那紫衣女郎被叱,粉頰一紅,垂首退了下去。
老婦人笑向雲霄道:“老身梅門徐氏,看小哥兒身手,敢莫是凌渾的門下麼?”
雲霄一聽人家對自己師父,竟然直呼其名,且又看出來自己的門派,心想:“這老婆婆必是前輩俠隱,可怠慢不得。”
心念動處,連忙恭答道:“晚輩正是天山門下,不知……”他一言未了,那兩個紫衣女郎,幾乎是同聲嬌喝道:“小賊!
你拿命吧! ”
在喝聲中,二女同時閃身亮劍,但見光華一閃,一齊撲向了雲霄。
雲霄不防,沒料到對方竟會和自己為仇。
在這時,他是欲避無及,虎目掠威,看出來兩支劍,一抵後背心,一刺前胸。
就在這一剎那,雲霄已想出個同歸於盡的打法來,一面運氣護身,一面運起太乙罡氣,聚於掌上。
他心中知道,任使兩支劍一齊刺入,自己藉著真氣護身,當時不會斃命,可乘機發出太乙罡氣,驟出不意,把敵人擊斃。
不過,這總是個下策,這樣就是斃敵而後死去,也太冤啦,死也難以瞑目。
忽然,那老婦人似長嘆了一口氣,緩緩地道:“你們這兩個丫頭,怎麼可以這樣呢?”
劍刺雲霄胸際的那個紫衣女郎,應聲道;“阿婆,爺爺的仇就不報麼?”
老婆婆道:“往事如煙,過去的早就消失了,還記著那些幹什麼?”
她們那裡一問一答,雲霄聽了個莫名其妙,微定了一下神道:“我云霄這是初歷江湖,自信和你們素無怨仇,不知何故見逼,以至於此。”
那老婦人喝道:“你們兩個丫頭還不收劍嗎!”
二女聞言,不敢違背,只得委屈地收劍退了回去。
雲霄才算換了一口氣,掃目打量那兩位姑娘,全都生得五官端秀,體態豐盈,宛如奇花初綻,朝霞和雪,尤其是英姿颯颯,令人不可輕視。
她們雖然退在那老婆婆身邊,仍然怒氣未息,嬌嗔滿臉,一個勁凝視著他。
那婦人輕嘆一聲道:“小哥兒,聽你說是初歷江湖,來到這梅嶺有何貴幹?”
雲霄道;“奉師命來這裡採取青梅,回去釀酒。”
左邊那紫衣女郎聞言,噗哧一聲,笑道:“這個時候立夏都過了,還會有青梅,連黃梅也沒有了,信口胡說。”
雲霄一瞪眼,道:“誰胡說,只是你們這裡的梅子落得早,我們那裡還正開花呢!”
右邊那紫衣女郎以指劃臉,羞著他道:“羞不羞呀,自己胡說還不認帳,哪見過三四月還有梅花,卻說我們這裡梅子落得早呢!”
雲霄見她那臉憨樣兒,也不禁失望道:“你才是少見多怪哩,豈不聞:'四時不變江頭草,十月先開嶺上花'。這不是說明你們這裡的梅花開得早嗎?”
那女郎接口道:“你們那裡的梅花什麼時候才開呢?”
雲霄道:“在我們那裡,有一種'冰梅'因北地較寒,卻開於春三月,此時豈不正然盛開嗎?”
老婦人笑道:“對的,天山梅花此時正開,但也快落花了。”
左邊那紫衣女郎詫異地道:“阿婆,真的嗎?”
老婦人點了點頭,陡地又看著雲霄道:“你來時,你師父能什麼話交代嗎?”雲霄聞言怔了一怔,先是搖了搖頭,倏地又想起師父那兩句話,忙道:“有的,'遇廟勿投,望梅止步。'”老婦人聽了神色陡變,喃喃地道:“他……他還沒有忘……”從她的神色上,可以看出來,由於那兩句話,使她心頭泛湧起一股前生舊事,興起了年華逝水之感。
她語音微微一頓,道:“你可知道這兩句話的意思嗎?”
雲霄搖頭道:“晚輩不明白!”
老婦人沉吟了一陣道:“我已知你的來意,回去可對你師父說,梅隱君早已作古,徐綠華仍然健在,多謝他每年一次的探望,就請他忘掉過去的一切吧!”
雲霄見那老婦人忽然變了臉色,他茫然問道:“老前輩,你不對我說明白那兩句話的意思嗎?”
老婦人輕輕嘆息了一聲,道:“不用了,你日後自知。”
說著,一指身邊兩個紫衣女郎道:“這是我兩個孫女兒,梅韻、梅影,以後在江湖上見面,還望多請照顧,因格於當年誓言,不能留你到寒舍一坐,請吧!”
雲霄卻感到有點兒糊塗,但有一點,他心中卻明白,那就是這老婦人必是徐綠華,她當年一定是師父的好朋友,以情推斷,他們後來可能鬧翻了……他心中雖是這麼想著,但人家已告了別,卻不能不走,就施禮轉身向山下走去。
兩個月後,他回到天山,就將一路所見所遇,據實禀告了師父。
癲仙凌渾聽了,好像也勾起來心事,有點鬱鬱寡歡,雲霄卻不敢多問。
從那次以後,癲仙對他的功課逼得更緊了,而癲仙本人也更是癲狂了,常常無故忽然大哭起來,有時卻又狂笑不止。
同時丐仙莫邪也來得勤了,他和癲仙一見面,總要先暗中低語一陣,不知是商量什麼事,等到丐仙莫邪一走,癲仙的狂性立發,不是大哭就是大笑。
這是五年前的舊事,雲霄如今想起來,歷歷如繪似即眼前的事。
他想著想著,人就出了神,呆呆地怔在當地!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已然晨曦露了。
耳邊忽然想起了一個銀鈴般的笑聲,道:“呆鳥兒,因什麼事想得都發了痴?”
他聞聲倏吃一驚,轉頭看去,見身邊站著個紫衣女郎,正是梅影,不好意思地尷尬一笑,道:“怎麼,怎麼?薛玲她走了?”
梅影聞言似有點吃驚,怔地問道:“你……你知道她叫薛玲?”
雲霄笑道:“是呀!我們從前曾打過一架,幾乎被她那金針傷了我。”
梅影笑道:“那是什麼時候的事呀?”
雲霄道:“那是五年前我去梅嶺的前一個月。”
梅影道:“那你一定還記得我呀!”
雲霄笑道:“記得的,我差一點被你一劍扎死,對嗎?”
梅影咯咯嬌笑道:“在那時,要不是我阿婆攔著,哼!你早就又投生啦!”
雲霄笑道:“那時候,你雖然能一劍扎死了我,但是我一掌也劈得你活不成……”
提起了當年的事,兩人不禁撫掌大笑起來。
雲霄陵地停住了笑聲,頓足道:“糟了,我怎麼發起呆來,竟忘了大事!”
梅影嬌嗔道:“什麼事,這麼大驚小怪的?”
雲霄道:“唉!不該放走那薛玲呀!”
梅影小嘴一撇,道:“莫非你真的愛上了她嗎?你放心,她死不了。”
雲霄著急地道:“不是!不是!我要擄她作個人質,好換回來我霞妹妹呀!”
梅影道:“我當什麼事著急成這個樣兒,原來是為了你那妹妹呀,也不嫌肉麻。”
雲霄道:“你不懂得,我是非得找回她來不行。”
梅影氣哼哼地道:“我怎麼不懂得,她是你的未婚妻,又是青梅竹馬,她被人家擄走了,你當然心疼吶,是不是?……不過我卻知道她的下落……”雲霄急道:“那你就快說她在什麼地方,眼前是救人要緊……”梅影冷冷地道:“不說!除非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雲霄虎目眨了兩下,笑道:“你別擾了好不好,我云霄從來不慣答應任何人的條件,我也清楚你決不會知道,只是和我搗亂,可對?”
梅影道:“我憑什麼和你搗亂,是人家薛玲親口告訴我的,更知道那擄人的是你寶貝弟弟,可對?”
放蕩不羈的雲霄,碰上這位刁蠻不講理的梅影,他也真沒法,只好賠著笑道:“好姐姐,你就給我說了吧!”
梅影仍是刁蠻地道:“姐姐?在家沒有出來,告訴你,有那麼輕易的?”
雲霄只好改口道:“好妹妹,這總可以了吧!”
梅影又是一撇嘴,道:“妹妹,被人家擄走了,快去找呀!”
雲霄實在急了,忙道:“你說吧!要怎樣才行?……”梅影冷冷地道:“還是那句話,答應我一個條件。”
雲霄無可奈何地長吸了一口氣,氣哼哼地道:“今天算是我在你手裡了,好吧!快說什麼條件?”
梅影笑吟吟地道:“可是你答應下來的,不准反悔呀?”
雲霄道:“大丈夫一言,如白染皂,那有反悔之理!”
“好!”梅影緩緩地道:“要你跟我去一趟梅嶺綠萼山莊!”
雲霄在答應下之後,卻懸著一顆心,深怕這刁蠻的姑娘,提出個古怪的條件來,一聽之下笑道:“行!我答應你,但那得等救出來歐陽姑娘之後……”梅影道:“我也沒要你現在就走呀,去早了還不行呢。須等中秋月圓之夜!”
雲霄道:“好,就依你,快說那歐陽姑娘被擄向什麼地方去了?”
梅影道:“伏牛山下青靈谷……”
她話音未落,雲霄一頓足,縱起身形,就跑了下去。
梅影縱身也追了下去,喊道:“餵!雲霄,你這是朝哪裡跑呀?”
雲霄聞聲停下了腳步,仔細辨了一下方向,也不禁失笑了。
原來去伏牛山青靈谷應該是往西南才對,雲霄卻向了東北,這不是背道而馳,越走越遠了嗎?
梅影趕了上來,道:“你去青靈谷,小妹奉陪一行如何?”
雲霄道:“梅姑娘有意同行,那是最好不過,只是……”梅影聞言,只覺臉上一熱,眉宇間泛起了一片酡紅,嬌聲嗔道:“怎麼樣,不可以麼?”
雲霄笑道:“可以!可以!歡迎之極!”
於是,兩人就連袂奔了下去。
一夜的急跑,連停下來打尖都沒有,其實他們是在亂山之中,哪有地方去找食物,只有忍著肚子跑了。
轉眼第二日的過午時分,他們到了一個小鎮。
這個地方名叫岔鎮,是靠近驛道的一個山鎮,雖然地方不大,商店旅棧也還都熱鬧。
雲霄同著梅影在鎮內走了半條小街,已嗅到從爆飯館中,傳出來脂餚油膩的香味。
他們兩人幾乎都有兩整天沒有吃過東西,一嗅到這種誘人的香味,嘴裡忍不住吞著口水,不勝讒涎欲滴。
雲霄轉頭看了梅影一眼,邁步走進那家飯館,梅影跟進去,就門口一張凳子上坐了下來。
這家小店裡,地方不大,散置著七八張白木桌椅。
從廚肆之間,傳來叮叮噹當刀勺敲擊之聲,飄散出一陣陣肉味酒香。
可是,卻冷清清的沒有一個顧客旅人,他們雖然坐了下來,那跑堂的小二恍如未聞,懶懶的也不來招呼。
梅影頗覺著奇怪,實在她早已是飢火中燒,忍不住大聲喊道:“餵!有人嗎?怎麼不作買賣了?”
她這麼大的聲音,喊了有好幾聲,才驚動了一個瘦削的漢子,橫眼向兩人喝道:
“你們亂嚷什麼?我們這裡已被人家包下了,今天不做生意,快走!”
雲霄一聽,這個氣可就大了,他強忍著,反問道:“你們既然不做生意,為什麼不關上門,是看我們沒有銀子嗎?……”“小雜種,胡嚷個什麼,這店老子們包下了,還不快滾!”
隨著那喝聲,就見從店門外進來一人,是個三十多歲的漢子,黑布短裝,腰中係了一條白帶子。
雲霄掃目一瞥,已看出來那人的身份,準知是天蠍教徒,朝著梅影一使眼色,忽地站起身來。
他既不是要出店而去,也不是去對付那漢子,倏地一伸手,已扣住了店小二的腕,低聲道:“走!領我到廚房看看去!”
那店小二一見講來的那人,心中正然高興,以為他一出面,準可把這男女二人,趕出店去……誰知他一念未了,倏覺手腕上似扣上了一道鐵箍,痛澈心脾,初還打算站穩身,無奈已作不了主兒,竟直朝廚下衝跌而去。
廚中架滿了大小鍋灶,正然熱滾地冒著煙,噴發一陣陣的香氣。
其中一鍋內,正燉著兩隻嫩雞,另一鍋中,烹著一隻肥羊。
雲霄一發現了這麼好的食品,鬆手推開了那店小二,探手方去鍋中拿雞,兩名廚子齊喝一聲,掄起菜刀,撲了上來。
雲霄順手左右一撥,那兩名廚子滾瓜似地翻倒在地。
他三不問,探手先取兩隻雞,遞給了梅影一隻,又抓起另一鍋中的肥羊,擰下了兩隻後腿,也送給梅姑娘一隻,低聲道:“快吃飽,怕會有一場戰……”這兩個也真的餓急了,不問生熟,拿在手中就啃。
他們也就是方咬下了一口,還沒等嚥下去,倏聞外面一陣吆喝,已有三四個黑衣大漢,撲了進來。
雲霄向梅影一使眼色,各自掄起手中一隻羊腿當作了兵刃,衝了出去。
店堂上那四個黑衣大漢,分成兩翼,各自掄起一柄單刀,撲身進招。
兩人哪將對方放在心上,仍是一邊啃著雞腿,倒提著一隻羊腿,蓄勢待機。
一人想是看出來梅影姑娘好對付,掄刀一式“探花問柳”,刀尖直扎姑娘丹口小腹。
這是一式最下流的招數,尤其對女人而用這一招,正足見此人的下流。
梅影見狀,由不得柳眉一豎,冷哼了一聲,身形微微一閃,順手將掌中羊腿陡翻,掃打而出。
“啪”地一聲,這一腿正打在那人的臉上,掃滾出去七八尺遠,那肉汁燙在面頰之上,灼得他哇哇大叫。
這一來,梅影姑娘見狀怒氣卻消,反而咯咯嬌笑起來,道:“餵!這羊肉的味道還不錯吧!”雲霄見狀,忍不住也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中,就一邊啃吃著雞腿,一邊掄舞著羊腿,裹住那三個人,打了個不亦樂乎。
那被梅影一羊腿打倒在地之人,見狀準知道碰上了煞星,忍痛爬起身來,打算跑出去找幫手。
就在他方欠起了上半身,梅影也騰身縱了過去,抬腳朝他後背上一點,“娘呀”一聲,重又趴下了。
梅影就有那麼刁鑽,她並不動手,只是用腳踏住那人後背心,一手倒提著羊腿,一手拿著隻雞在啃吃,神態悠閒已極,在看著雲霄戲鬥那三人。
那三個漢子,只不過是江湖上一般末流小賊,哪會是雲霄的對手,不到幾個照面已被那一隻羊腿打得肉汁淋頭,口鼻也都見了血,滿身油膩,也只有噎氣的份兒了。
雲霄笑道:“怎麼?各位都吃飽了嗎?那就得受點委屈了。”
笑語聲中,就見他把手中羊腿一拈,身形晃處,點中了三人穴道。
梅影腿起處,也踢過來那腳下人,雲霄探手接住,用力往地下一摔,那漢子即便吭了一聲。
雲霄笑道:“朋友!要知趣一點,問你什麼,要實話實說,如有半字不真,哼……”
他方哼出了一聲,微欠身,一掌向白木桌上拍去。
“啪”地一聲大響,那麼結實的白木桌於,被他一掌拍下,登時碎成片片。
他說出最後一句話來,是聲色俱厲。
那漢子的確被嚇得膽破了,忙不迭道:“我說!我說!”
此時,天色已然日薄崦嵫,夜幕將已垂下了。
雲霄命店小二掌上了燈,關起來店門。
店小二早已嚇得失了魂,怎敢強違,遵命唯唯,且還又擺起酒菜來。
雲霄使顏色命梅影試一試,看酒菜中是否有毒,另外又掏出幾粒“冰玉去毒丹”,命梅影服下。
他這是謹慎,在江湖上,本來就是傷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總之小心就無大錯。
一切安排就緒,就邊喝著酒,邊向那人問道:“我知你是天蠍教的人,快說,此地分壇在什麼地方?”
那人囁嚅著道:“在……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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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1 11:30:4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回

且說云霄以一隻熟羊腿降住了四個黑漢子,店小二送上了酒菜,他試出了無毒之後,就一邊喝著酒,向那趴在桌邊的漢子問道:“我早看出來你是天蠍教的人,此處也必有你們的分壇。
快說,在什麼地方,壇主是什麼人? ”
那人囁嚅著道:“分壇就在此鎮正西一個山谷內,地名叫七星谷,我家壇主人稱鐵扇金鉤文非,……”他話沒說完,突然一個低沉的聲音,冷冷接口道:“不錯,但他今天改了稱呼,叫追魂奪命了……”話音未落,倏見一道寒光,穿房而入,那漢子駭然一聲慘叫……梅影一聲嬌叱,縱身穿窗而出,一式“喜鵲躍枝”,人就上了房。
但見繁星在天,夜風習習,哪有個人影兒,正然驚怔,就听雲霄在店堂中叫道:
“梅姑娘!回來吧!狗賊早走了。”
梅影應了一聲,一個“燕子穿簾”式,重又回到店堂。
就見那黑衣漢子仰面倒在地上,張口突眼,喉間鮮血正然迸噴。
雲霄仍然在狂飲吃著酒菜,就如個沒事人兒樣的。
梅影不禁一皺眉,嬌嗔道:“我沒見過像你這樣的人,就如是餓鬼投生似的!”
雲霄笑道:“我師傅是出了名的饞饕,他的徒弟還能不是饞鬼。”
梅影撇嘴笑了一笑,道:“那賊子身形好快呀!”
雲霄道:“他跑不了的,咱們吃喝好了,這就找他去。”
梅影道:“你知道他在什麼地方嗎?”
雲霄笑著一指地上的死屍,笑道:“你沒聽方才他說嗎?鎮西七星谷。”
天黑無月,星稀雲暗,山村人睡早,山鎮一片死寂,到處都靜悄悄的。
驀然之間,從一處店房中,飛出來兩條矯捷的黑影,輕飄飄的,連半點聲息都沒有。
好輕靈的身法!
他們飛身上房,可並沒有耽擱,只是微一停頓,略辨了一下方向,前面的一人,早已像輕煙一縷,首先飛起,後面的一人,也跟踪而起。
一前一後兩條黑影快得幾乎一瞬即逝!
看方向,他們是奔向了鎮西七星谷!
七星谷確是個絕險,兩面崖壁陡立如斬,長滿著藤蔓古樹,中間是一條仄徑,淡紅砂地,寸草不生,最後一峰阻塞,上豐下銳,無法登越。
尤其那些藤葛蔓,並不是普通藤蔓,乃為苗山特產的子母勾連藤。
須知這子母勾連藤,乃是一種毒草,生相雖然有點像藤,但卻根株糾結,一母九子,到處蔓延,莖葉上長滿了茸毛細刺,不論人獸,如被刺上,馬上痛癢交加,皮肉起泡糜爛,雖然不致喪命,但這份罪也夠痛苦一常這谷中主人,早在數年前,費了不少心力,從苗疆移植而來,布防四方,用作這七星谷的天然屏障。
他們就因有這樣的仗恃,所以在七星谷外面,並沒有設下卡哨守望。
那飛馳而來的兩條黑影,正是雲霄和梅影兩人。
梅影貪功,又居心要在雲霄面前顯點能耐,一到谷口,她連打量了下地勢都沒有,一頓纖足,就朝谷中撲進。
當她第一個起落,腳方著地,正打算再次縱身的瞬間,驀聽雲霄喊了一聲道:“梅姑娘小心怪藤纏人!”
梅影聞聲方一驚,倏覺腳底一陣奇緊,雙足似被什麼東西纏祝幸而云霄示警在先,小姑娘武功已至上乘,身靈心巧,一覺著雙足受縛,連忙穩住勢子站好。
她初時疑必是被蛇蟲之類所纏,不禁心中大驚,也顧不得細看,手中劍已順腳而下。
但聽“嚓嚓”兩聲,綁纏之物已告斷落。
低頭一看,見是一大片似藤非藤、似索非索的東西,無枝無葉,都有拇指粗細,遍地都是。
這一來,把個梅姑娘秀眉直豎,心中暗罵:“這些草木也會欺人!”
此際雲霄已縱了過來,見狀笑道:“草木無知,你和它慪的什麼氣?”
梅影仍然氣憤未消,嬌嗔著道:“你說它無知,怎麼會纏人?”
雲霄笑道:“這種東西名字叫子母勾連藤,產在苗山,也有稱它為死亡毒藤的。”
梅影笑道:“你知道的還不少呢!”
雲霄道:“我曾跟著家師去過一趟,在苗山住了一年多哩。”
梅影道:“如此害人的東西,不除去它,留著害人不成?”
雲霄笑道:“要像你這樣的除法,滿山毒藤,少說也得一月之功,那麼一來。我們什麼都不要乾了。”
梅影聞言不禁失笑道:“依你怎麼辦呢?莫說我們就困在這荒山中嗎?再不就知難而退,回到小鎮上去。”
雲霄道:“對付這種毒藤,只須用劍將母藤斬斷,子藤就消失了刺人的功效,我們不就可以進谷了麼?”
於是,兩人就揮動手中劍,飛躍跳縱,一路上披棘斬藤,向谷中闖了進去。
遠遠地已盾到了一所大宅院,繞莊人影幢幢,燈火照耀如同白晝。
原來莊中早有了準備,加緊戒備起來。
兩人鶴伏鷺行,慢慢地接近莊院石牆,耳聽牆內雜沓的腳步聲,已知巡邏的人不少。
梅影悄聲道:“看樣子,他們早有了準備哩,我們只有硬闖了。”
雲霄擺了擺手,笑道:“用不著,你看我的吧!”
說著,探手入懷,拿出一個紙包來,託在手上。
梅影看著奇怪,問道:“餵!你這是乾什麼呀?”
雲霄笑道:“這是一包胡椒粉,讓我變一個把戲給你看,記著,可不准笑呀!”
梅影笑著點了點頭,心說:“看你鬧什麼鬼!”
就見雲霄話落,陡然伏倒牆上,面向牆裡,嘴上一用勁,對準那胡椒粉一吹,一層淡淡的薄霧,飛散向四五支外。
那巡邏的賊徒們,一將胡椒粉吸入鼻內,只見鼻尖一酸,宛如是害了傷風樣的。
“哈啾!”一個個都打起噴嚏來。 剎時間,哈啾連聲,一個跟著一個,全都鬧得涕淚交流。
梅影見狀,幾乎忍不住失聲笑出來,倏聽雲霄彈指聲,跟著拔身一縱,兩人就越過第一進院子,闖入到第二進。
這一進院子,卻顯得有些陰森,正對面一排五間的大廳,黑沉沉的,沒有一點燈火,令人有一種恐怖之感。
院中方圓不足十丈,但卻滿植著花樹,假山魚池,十分幽靜。
梅影悄聲問云霄道:“前院是那樣地劍拔弩張,火把耀天,此處卻又這樣的陰沉沉……”雲霄道:“這種情形更是可怕,那一排排花樹中,如果沒有暗藏埋伏,就是別有所謀……”梅影道:“埋伏有什麼可怕的,我猜他們必是用的金蟬脫殼之計,前面虛張聲勢,其實主要的人,早就走了。”
雲霄道:“不能那樣大意,我猜……”
梅影哼了一聲,道:“你猜什麼?要是害怕,我替你開路好了。”
她說著話,一順手中劍,大步向前走去。
雲霄望著姑娘的背影,人卻也舉步,跟在她身後而行,但卻暗運功力戒備著。
這齣奇的沉寂,實在也真難使雲霄放心,雖然在走著,卻有一股緊張恐怖的情緒,暗襲著心頭。
果然不出所料,就在他們方穿過三四排花樹,突聽身後五六尺外,傳過來一聲冷笑,道:“這才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闖來! ”
兩人大吃一驚,雲霄接口沉聲道:“哪一位朋友,請出來答話。”
花樹後又傳出一聲冷笑道:“七星谷從來沒有放走過一個活人,也是你等亂闖得的,目前你們已陷身重圍,只怕是插翅難飛。”
梅影冷哼了一聲,道:“我們既然敢闖七星谷,也就沒有把你們這點鬼蜮伎倆放在心上,就是天羅地網,豈能奈何得了我們。”
花樹後面那人道:“七星谷雖沒有天羅地網可也稱得上銅牆鐵壁,只怕二位有進來之路,無出去之門吧?”
梅影在說著話,早就留上了心,蓄勢待發,等到花樹後面那人話音一落,她已覷準了位,陡地嬌叱一聲,道:“你現身出來吧!”
喝聲中,揚手一掌,劈了過去,掌風匝地疾卷,撞向那人隱身的一處花樹。
勁風方起,陡地響起了一聲尖銳的哨聲,就見一條人影微晃,一閃而沒。
就在這時,一排弩箭,已嘯風急射而來。
雲霄迅疾拍出了一掌,強凌的掌風,迎著那一排弩箭,捲了過去,弩箭一遇上掌風,盡皆飛向一側。
另一排花樹後面,響起了一聲冷笑,道:“好雄渾的掌力,也接我一記試試……”
話聲甫落,一股勁風已激撞而起,直湧了過來。
雲霄右手一揚,正待推出……梅影已早推出了一掌,口中嬌喝道:“待我試一試如何?”
兩股掌風勁氣,相撞一起,立時激起一股強風,疾旋而起,升高約一丈餘,方始“轟”地發出來一聲大震。
風勁分散,吹得周圍五尺之內,花枝搖頭,葉飛片片。
這一招,雙方都是強打硬接,竟然是勢均力敵,未分強弱。
雲霄心中不禁暗凜,心忖:“梅嶺綠萼莊的武功,是也不凡,一個小女孩兒家,竟有如此的內力造詣?……”就在他一念未已,剎時之間,箭風嘯空,又是一排弩箭疾射而來。
雲霄雙掌平胸推出,勁風滾盪中,又把那一排弩箭震開。
可是,對方人手似乎不少,任是掌力如何的凌厲,無奈此落彼起,那弩箭宛如大河決堤一般,綿綿不絕,劃空而來,激風而嘯,聲音刺耳已極,雲霄陡地一聲長嘯,劍隨身走,縱身而起,一邊卻喊道:“梅姑娘!箭矢沒長眼睛,小心點喲!”
梅影咯咯一聲嬌笑道:“它傷不了我,你放心吧!”
話聲中,人也持劍騰身而起。
就見兩人騰身半空,各舞起一柄長劍,宛如二龍搶珠一般,上下飛舞。
勁風從兩柄劍上直盪出來,那箭矢雖密,卻吃不住勁風一掃,頓時紛紛墜落地面。
隱身在花樹中的弓箭手,俱都是這七星谷選出來的壯漢,少說也有百數十人,手中用的也均是百石硬弓,雙膀要是沒有個三五百斤蠻力,休打算拉得開它。
由於這弓箭手都是好手,射出來的箭矢力量自是不凡,所以當被對方劍氣震飛時,餘力仍甚強厲奇疾。
就見半空中好似天女散花一般,連綿不斷,嘯風之聲,也更是尖銳刺耳,蔚為奇觀。
就在那些箭矢,簇簇連聲,四下亂飛的當兒,驀然響起數聲慘叫。
原來那從半空震落下的箭矢,似如驟雨般,反射回來,弓箭手鬧了個手忙腳亂,孽由自作,立有好幾個人被箭射中,血光四濺,倒地不起了。
也有幾個人見勢不好,丟下弓箭跑開了去,還有狂呼停止放箭,總之,鬧成了一團糟,箭勢已緩了下來。
梅影身在空中,一眼看見那和自己對掌之人,仍在喝罵著弓箭手放箭,心中不禁有氣,一晃手中劍,俯衝而下。
地面上那漢子眼角一掃,譏道:“俏丫頭,你竟找上大……”他那一個“爺”字還沒有喊出口來,哪知梅姑娘身形快如閃電,一劍已扎入了他的前胸,應手響起了一聲慘叫。
雲霄笑了一聲,讚道:“好一手'問路斬樵'!”
他一聲未了,立時有兩個大漢撲了上來,雙刀並舉,挾風砍到。
雲霄長笑了一聲,虎軀疾轉,鐵掌輕揮,正打在當先奔來那大漢的右腕上。
“鏘啷”一聲,那人手中一柄朴刀,脫手也去七八尺遠,正砍在那後撲上來的一人身上,響起了一聲慘叫,被生生斬斷了一條膀子。
梅影此際也身形落地,見雲霄只一舉手,連傷了兩人,不禁也笑道:“雲霄!你這一手也不錯呀!”
兩人全都會心地哈哈大笑起來,竟沒把眼前的危險,放在心上。
笑聲未歇,又有十幾個大漢走了上來,分向雲霄兩人,掄刀便砍。
雲霄又是一聲長笑,倏地一矮身,一個掃堂腿,踢倒了近身的四個漢子,跟著遙發一掌,又擊落了一人手中刀,人跟著也撲了上去。
梅影一順手中劍,嬌叱道:“不怕死的,就一齊上來吧!”
喝聲中,唰地一劍,橫掃向身後的一個大漢。
那人揮刀一封,“鏘啷啷”金鐵大震聲中,火星冒起老高,手中刀竟被震得脫手飛去。
雲霄和梅影兩人,宛如似出押猛虎一般,劍削掌拍,倏然之間,擊倒了七八人。
忽然斜刺裡,縱出來一人,是個中年文士,橫身截住了梅影,嘿嘿一聲冷笑道:
“丫頭休要撒野!”
話聲中,右手一展折扇,“唰”斜裡劃出。
海姑娘家傳絕藝,算得上見多識廣,一看此人出手,就知遇上了勁敵,再一細打量,覺著有些面熟,似在哪裡見過。
這時對方已動上了手,她也無暇多想,玉腕一翻,長劍自底向上撩起,削向那人手腕。
那中年文士身子一側,沉腕避過,左手是一支鐵鉤,迎胸扎到。
兩人這一動上手,一劍一扇,劍灑寒光,扇掃勁風,招數變化,極盡巧妙。
轉眼間,就拼鬥了二十多個回合,雙方打了個勝負不分。
梅影在動著手,從對方扇招中已認出是誰來了,心中更是暗暗吃驚,忖道:“怎麼漣水四妖投了天蠍教?貪墨師爺文非既然已現身,另外三妖想必也在這裡了。”
原來動手的這位中年文士,正是漣水四妖中的貪墨師爺文非。
他自從在梅嶺被雲霄一劍削斷了左腕,就在那削斷之處,裝上了一支鋼鉤,如此一來,更使他手中多了一件兵刃,反而武藝增長了,和人動起手來,右肩左鉤,互相呼應,竟鬧出了個“鐵扇金鉤”之名。
梅影既認出來對方是那貪墨師爺文非,就又聯想到雲霄在梅嶺一劍退四妖的事,心忖:“人家一劍趕走了四妖,我要是連一妖也鬥不過,未免不是意思……”心念動處,暗中一咬牙,手中長劍一緊,連攻三招。
她這三招,乃是梅花劍法中的三絕招,可說是迅快辛辣,兼而有之。
文非冷哼一聲,微微退了半步,跟著招式一變,鉤扇連環,立又把劣勢穩祝這時的雲霄,已然劍劈拳打,傷了有十幾個人。
他眼見梅影被一個中年文士纏住,看樣子取勝之把握不大,就想衝過去一助梅姑娘。
可是,那環攻圍撲的大漢,竟然是越來越多,一有傷亡,立時就有人補上空位,由不得怒火高燒。
他本來是不願多殺戮,只是把那些人打傷而已,哪知對方竟用上了人海戰法,此僕彼繼,如疽附肉般,沒結沒完了。
心中一有了氣,頓時眉衝雙煞,太阿劍起一道寒光芒閃動,“八方風雨”,“神龍舞空”、“追風趕空”,一支劍幻成了滿天劍影,剎時間慘叫連聲,迫得那圍攻之人,紛紛向後倒退。
雲霄逼退了身前圍攻之人,縱身一躍,直飛過去,身形一落地,電光石火般倏地一探左手,迅快地向文非執扇右手腕穴上抓去。
眼看著,他這一招用出,那貪墨師爺文非是非得撒手丟扇不可。
就在這時,陡有一股勁風,從側邊襲來。
耳邊響起了一個聲音,道:“我說什麼人有這樣的大膽,敢夜間七星谷,原來是雲大相公,梅嶺一別,我弟兄每日都在念中,尊駕可還記得我漣水四妖嗎?……”雲霄耳中聽著話,右手劍早反了出去,同時左手去勢不變,仍然抓向那文非的右腕脈穴。
“鏘”地一聲響,兩劍接實,那人的一支劍,竟然被削成兩段,驚叫了一聲,向後倒縱出去。
就這一瞬間,雲霄右劍拒敵,左手去勢,仍極迅快,手指一轉,已扣上了那文非的脈穴,暗中一加勁,喝道:“鬆手!”
喝聲未了,突覺手背上一陣奇痛,五指力頓失,心頭駭然,由不得鬆開了手,倒躍而退。
梅影吃了一驚,忙問道:“雲霄,你怎麼啦?!”
話聲中,長劍一招“橫斷巫山”,迫退了文非,迅即飛身縱到雲霄身側,深情款款地看著他。
雲霄抬起左手,借星光看去,只見手背上劃了一道傷口,還在浸著鮮血。
貪墨師爺文非哈哈笑道:“姓雲的,當年你斷我左腕,今日我以牙還牙,也傷了你的左手,算扯了一個平,不過,我這左手鉤是餵有奇毒,子不見午,午不見子,除了我那獨門解藥,世間再也無人能夠解得了。”梅影聞言,這一驚可是不小,心忖:“這文妖講話,容或有誇張之處,但是雲霄的傷勢卻是不假……”心念轉處,柔聲道:“雲哥!
咱們還是退出去吧! ”
雲霄乍聞梅姑娘這一聲親熱的稱呼,由不得一怔,心說:“糟了,師父的話要應驗……”在這時,院中橫七豎八已躺下有二三十個人,有一大半是胸破腦裂慘死了,還有十幾個人是受了傷,呼爹叫娘,哀叫之聲,此起彼落,靜夜間之,令人不寒而栗。
貪墨師爺文非嘿嘿一陣冷笑,道:“姓雲的,聽到沒有,你殺我七星谷這麼多人,賞你個全屍,還不夠便宜的嗎?”
雲霄探懷取出一個小瓶兒,倒向嘴中幾顆丹丸,應聲笑道:“姓文的,只怕你那毒藥,奈何不了雲霄……”貪墨師爺文非奸笑了一聲道:“我就不信你有毒不侵,接我一扇!”喝聲中“唰—噠—”一聲響,折扇乍張又合,疾如閃電般,點了過來。 雲霄太阿劍平起拍下,正砸在那折扇上。
文非卻打了個如意算盤,他要和雲霄一斗真力,雖然他明知對方內功造詣比自己高,但他要逼使對方毒氣攻心,到時還不是網中之魚。
於是,扇劍甫一相觸,就暗運真力由扇上傳過去。
雲霄微微一笑,也潛運真力,與之相抗。
梅影卻有些不放心,悄聲問道:“雲哥哥!妄用不得真力的呀!”
雲霄笑道:“四妖全得上當,你放心好了!”
黑影中隱著無常西施勾紅,眼見雲霄神態自若,並不帶有一絲中毒現象,心中就感到奇怪。
又一看貪墨師爺文非,頭上已見了汗,顯然有不支之態,立即縱了出來,一搶手中金鋼棒,“當”地一聲,敲在雲霄劍上,道:“我也算上一份!”
另一個沒現身的乾坤浪子藏能,看出了便宜,扭扭捏捏走了出來,笑道:“喲!雲相公一力降十會呀,我得要見識見識!”
他說著,揚起手中粉紅絹帕,散發出一股難聞的香味,直掃向雲霄的鼻端。
黑心書生胡滿喊了一聲:“還有我的一份。”
喊聲中,一揚手中斷劍,也朝雲霄的劍上壓去。
這只是一瞬間的工夫,在這一個時間中,雲霄竟然要力敵橫行江湖多年的漣水四妖。
須知四妖江湖上,並非等閒人物,以功力而論可以列人高手之林,雲霄竟然以一敵四,而且乾坤浪子藏能,又是從側旁襲至,勁勢凌厲在其次,他那粉紅絹帕上,卻是藏有歹毒的迷藥呢!
雲霄一邊動力相抗,百忙中,左臂長處,就去抓那乾坤浪子藏能的絹帕。
梅影見狀,驚叫了一聲,道:“雲哥哥,他那手帕抓不得,有迷藥奇毒呀!”雲霄笑道:“不妨事的,你忘了天山祛毒丹了嗎?”
乾坤浪子藏能一見雲霄來奪他的絹帕,心中高興不已,心忖:“小子,你上一回當吧!”
須知在他那粉紅絹帕中,藏有極為歹毒的藥粉,名叫“萬不復散”,不論敵方功力多高,只一被毒氣所侵,一個時辰之中,化為膿血而死。
他沒想到雲霄竟然不懼,倏地又提到那“天山祛毒丹”幾個字,不禁打了一個寒噤,急忙變招。
雲霄可比他快得多,正當藏能手臂方一縮,他中指已勾住了那絹帕,猛喝一聲:
“鬆手!”
喝聲中雙臂全都用上了勁,先是乾坤浪子藏能慘叫了一聲,絹帕被雲霄真力震裂成片片,摔在了他的臉上,一張塗脂抹粉的瞼,成了一團血污,慘叫聲中,逃回到花陰深處。
右臂太阿神劍震處,乘著三妖乍聞“天山祛毒丹”心驚微呆的瞬間,真力貫注,一陣“鏘啷啷”亂響,三般兵刃飛上了半天,三妖也被震得七八步遠。
雲霄趁勢大展神威,太阿神劍招演“行雲布雨”,但見寒光吞吐,灑出萬點金星,分取三妖。
眼看著三妖就要命喪劍下,驀地響起了個嬌脆的聲響,喝道:“住手!”
聲出人現,就見白衣飄飄,飛縱而至,來了一位白衣女郎。
梅影早已看出來人是誰,笑著招呼道:“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薛玲!咱們又碰上了。”
來人正是天蠍教中的貞女薛玲,也就是他們自封的“長春公主”。
她乍聞對方喊出了自己的名字,似乎有些吃驚,呆了一呆,冷冷地道:“梅丫頭,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梅影咯咯笑道:“我當然知道啦!”
薛玲斜膘了雲霄一眼,道:“是你告訴她的嗎?”
雲霄就只淡淡一笑,也不置可否,卻轉變話題,問道:“請你告訴我,歐陽玉霞人在何處?”
薛玲道:“我不是早說過了嗎,她現在青靈谷!”
雲霄道:“有地方就行,梅姑娘,咱們走!”
薛玲道:“青靈谷早備下歡迎的人群,準備迎接大駕!”
雲霄豪情地一聲大笑道:“任那青靈谷是龍潭虎穴,雲某人卻沒放在心上。”
薛玲冷冷地道:“你自認為很了不起,是嗎?”
雲霄道:“我云霄並不敢妄自尊大,但為武林前途,責無旁貸決不後人。”
薛玲諷嘲著道:“好雄壯啊!只怕你一隻手挽不回怒潮狂瀾。”
雲霄淡淡一笑道:“我為的是天下蒼生,武林劫運,須知雲門家風,向以扶正義除暴虐自居,只問所為對不對,不管所行成不成,盡力而為。”
他這幾句豪語,真說得擲地有聲,梅影似被豪氣所激,秀目中神光閃閃,瞪眼直看著雲霄。
薛玲無語一聲長嘆,似乎她也為雲霄豪氣所動了。
這只是一眨眼的事,薛玲迅又回復了她那冰冷的神態,冷冷地道:“但願你能盡展宏謀,不過你得記住,你又挑了本教一處分舵……”雲霄朗聲一笑道:“你們就給我記上帳吧,咱們總有結算之日。”
他話音一落,轉身大步向外走去。
梅影卻笑嘻嘻地向薛玲道:“小妹子,我們可要告辭了,再見啦!”
笑語聲中,人卻追上了雲霄,兩人並肩走在一起,梅姑娘且還探出玉臂勾住雲霄一隻臂膀。
這份親熱勁,入在了薛玲眼中,真個的妒火中燒,冷冷地哼了一聲,暗罵道:“讓你這丫頭得意去,總有一天,要你識得我的厲害… …”雲霄和梅影一口氣跑出了七星谷,才放緩了腳步。
梅影幽幽瞟了他一眼:“你好像很掛念那歐陽姑娘的呢?
雲霄淡淡一笑道:“救人如救火,一步走遲,就可能鑄成終生恨事!”
梅影道:“咱們這就直去青靈谷了,可對?”
雲霄道:“是的!須得跑到薛玲之前,否則,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兩人一路說著,一邊施展快速身法趕路。
伏牛山縱貫河南西部,綿亙數百里,其中深谷絕壑,不可勝數,究竟青靈谷在山之何處,他們兩人誰也沒有到過。
山上山下,雖有不少伐木探藥的人,但他們問來問去,誰也不知青靈谷的所在。
梅影氣得頓足罵道:“我猜咱們準是上了薛玲那丫頭的當了,再遇了她,看我不劍劈了她才怪。”
雲霄笑道:“我看你們兩個武功差不了多少,只怕你不容易劈了她呢。”
梅影聞言倏地秀目一瞪,嬌嗔道:“怎麼?你捨不得她是嗎?”
雲霄見姑娘又使小性兒,只好淡淡地一笑,道:“誰說的,我恨不得你能殺了她。”
梅影見雲霄順著了她,心中覺得十分高興,嫣然一笑道:“那還差不多!”
兩人奔走在峰巒叢中,瞎摸了兩天,雖然不寂寞,卻心焦,走到最後,連路也沒有了,原來走進了一個死谷。
雲霄氣得一頓足,剛罵了一聲:“真背時……”梅影已撲向面前的一座小峰,從一個仄徑中鑽了出去,不一會,又探出頭來,歡呼道: “雲哥哥!快來呀,我猜這裡一定就是青靈谷。”
雲霄聞言,縱身也撲了過去,轉過小峰一看,入眼一片碧綠。
原來這地方也是一道狹谷,兩邊崖壁上,全是藤蔓古樹,在陽光照射下,映的人衣持面目,都成了翠色。
“啊!”雲霄慨嘆般吐出了一口氣,道:“這裡可能是青靈谷了。”
梅影像似發現了宇宙大秘密,歡愉道:“我猜一定是的。”
他話沒說完,雲霄陡然又嘆了一口氣道:“是也有用。”
梅影吃驚地道:“那為什麼?”
雲霄抬手往前一指,道:“看到沒有,前面是個無底深澗,兩邊峭壁如塹,再高的武功也飛越不過去。”
梅影聞言看去,真個的,那斷澗少說也有七八丈寬,兩邊崖壁陡立,是無法飛越過去,不禁為之沮喪。
正當她灰心的當兒,急見從洞下崖壁間,傳來吱吱叫聲,跟著就見縱躍上來有七八隻小猴兒,正追逐著飛奔。
她心中一動,笑道:“有了,我有辦法能過得去。”
雲霄笑道:“你有什麼辦法,可否說出來聽聽?”
梅影道:“你看到那一群小猴兒雖然靈活,它可不會飛呀,上下崖壁,必然有攀附之物。可對?”
雲霄聽了微微沉思了一下,笑道:“好妹妹,你真聰明,幸虧你想得出來,哈哈!
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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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1 11:31:10 |只看該作者
他笑著,探臂就去抱人家姑娘,哪知一抱之下,卻撲了一個空,重心一失,人倒幾乎栽向地上,他不禁一怔。
梅影一撇嘴笑道:“真是癲老頭的傳授,要發狂了是不是!”
雲霄靦腆地一笑,道:“我是太高興了,妹妹莫生氣。”
梅影道:“誰生氣了?”
雲霄笑道:“不生氣就好,咱們過去看看吧!”
於是,兩人就走向那斷崖邊沿,向下看去。
就見懸崖下面又是個幽谷,足有五六十丈上下,由於崖腳凹陷,所以下邊顯得十分敞闊,兩壁間生滿了藤葛。
以他兩人全有武功在身,既有攀附之物,上去即是費不了多大的勁,所以全不考慮,即便滑藤而下。
數十丈高深,眨眼便到,等距地面約有兩支來高時,一齊縱身下躍。
就在兩人腳方落地,倏地足下傳出一聲“咯勒”這齣奇的一聲,把兩人嚇了一跳,著足似是踏上了枯枝,作那聲音不會這麼大? ……俯首細看,見腳下乃是綠茵細草,更沒有半枝枯柴,何以會發出響聲?
兩個人也都年輕,年輕的人無不好奇心重。
梅影翻手抽出長劍,就向草叢中跳去。
“鏘啷啷”,一響金鐵交鳴之聲。
梅影只覺手一震,迅疾抽劍出來看時,卻見劍尖被一宗物件,劃裂了寸來長的一道口子。
這一來,她就更耐不住好奇心,但卻小心得多了,甩開了手中長劍,伸出兩隻纖纖玉掌,輕輕的,向草叢中扒去。
“呀!”地一聲尖叫,她倏地一縱身,撲向雲霄懷中。
雲霄只是在打量四下的形勢,還真沒防到這一著,一見梅姑娘驚悸地撲向自己懷中,不知是出了什麼事,忙問道:“出了什麼事呀?”
梅影幽幽地道:“你看嗎!”
雲霄注目看去,見草叢中掩蓋著兩副骷髏,白慘慘的也真有點懾人。
從形狀上看,枯骨糾結,似為兩人惡鬥而死,看來必是江湖中人。
倏地眼前閃起一道毫光,掃目一瞥,看出在另一堆骷髏的腹部,插著一柄長劍。
雲霄緩緩地道:“假如我沒有猜錯,這兩人必是武林中人物。”
雲霄道:“兩人必是有仇,再不就是爭奪一件寶物,可能其中一人早已伺伏在這裡,等候多時,另一人從崖上滑下來之後,猝起發難,一人用劍扎死了另一人,看!那不是一柄劍,尚留在那裡嗎?”
梅影道:“你猜得也還有理,只是另一人怎麼死的呢?他既然刺中了敵人,但那人屍旁又沒有兵刃呀!”
雲霄沉思了一下,道:“大概他是先中了對方的掌力,或者是暗器,等他拚力刺死那人之後,臨近時,那人又重擊了他一掌,因而同歸於盡了… …”梅影笑道:“也還勉強,但卻算不上合理!”
雲霄笑道:“看那兩具骷髏,少說也是三五年前的事,更沒聽人說過,怎能猜得真實。”
梅影道:“我猜兩人必是為爭一柄劍,所以鬧了個兩敗俱亡。”
雲霄哈哈笑道:“你是說他們就爭的那柄劍?一塊廢鐵,有什麼可爭的。”
梅影道:“廢鐵?只怕你們雲門世家,沒有幾柄這樣的廢鐵吧!”
雲霄笑道:“你說那劍是宗寶物?”
梅影道:“雖趕不上你那太阿劍,但也必是'湛廬'、'紫電'之類。”
雲霄笑道:“就那黑黝黝的東西呀?怕都蝕透了呢!”
梅影道:“你可敢打賭?”
幾天來,雲霄和梅影在一起,早已領教了姑娘的刁蠻,就是明知自己準贏,他也不敢打賭,連忙搖手道:“我不上你的當,總之我不能相信那是件寶物。”
梅影微微一笑,走了過去,抽出了那柄劍,輕輕的在蠻靴底下擦了幾下,登時間塵垢盡失,閃出來一道寒光,端的是件神物。
雲霄由不得驚叫了一聲,道:“啊呀!真是件寶刃哪!”
梅影冷冷地道:“什麼寶刀不寶刃,廢鐵面已。”
說著轉身就走,理也不理雲霄,等她走出數丈,不見雲霄跟來,回頭看去,見雲霄在那裡撥草翻藤,似在找尋什麼東西。
她輕籲了一聲,道:“你在找什麼?就這一塊廢鐵我已撿到了,難道還真的會有蓋世奇珍!”
雲霄道:“不是,我在替你找找劍鞘呀!”
梅影道:“找不到的啦,就是有也早朽爛了,找著又有什麼用。”
雲霄一想也對,靦腆地一笑,才跟了上來,道:“影妹!我真佩服你,我竟沒看出來那是件神物。”
梅影笑道:“哪裡是什麼神物,一塊廢鐵嗎。”
雲霄笑道:“好啦,人有失足,馬有漏蹄。那叫漏眼……”他話音未了,突然一股勁風襲來,兩人全都迅疾閃身讓開,定神看去,卻見從草叢中,竄出來一隻花豹。
須知山中猛獸,以豹子最是凶狠殘忍,行動較虎狼也更見矯捷,那虎狼雖說是嗜肉的猛獸,但在吃飽之後,甚少有傷人的。
豹卻就不同了,縱然牠吃得飽到不能再飽,也捺不下了它那殺傷外物的天性。
幸而兩人見機得早,未被那豹子撲著,但卻吃了一驚。
而那豹撲了空之後,立即伏地蓄勢,低吼了一聲,倏地躍了起來,撲向了梅影。
梅影方得神劍,正然躍躍欲試寶刃的鋒利,見狀清嘯了一聲,先閃身讓開來勢,等那豹掠頂飛過的瞬間,一式“舉火燎天”,刺向那花豹腹部。
在這同時,雲霄也不怠慢,翻手從背後抽出來太阿劍,一式“長虹貫日”,人隨劍走,也撲了上來。
那花豹似通人性,和一般普通的豹子,不大一樣,揚爪縱身,似乎極有分寸,在兩位武林高手,和兩柄神物利刃攻擊下,竟然閃挪得法,避了開去。
它也似乎看出來兩人不好惹,長嘯一聲,竟然倉惶逃走,翻身向一片大樹林中,直奔而去。
梅影不禁驚噫了一聲,道:“咦,畜生還會點把式呢……”她一聲未了,遙遙聽到一個老婦人的聲音,道:“花兒!你也真太膽大了,莫說人家是兩個人,就單那小姑娘你也鬥不了人家呀!”
兩人聞言不由大驚,暗忖:“聽口氣似乎對花豹而言,在這窮谷之中,竟有人以豹為子的,豈非怪事?”
一念未已,那老婦的聲音,又遙遙傳來道:“二位遠路到此,想必也飢渴了,何不來寒舍喝杯山茶。”
兩人互視了一眼,梅影接口道:“謝謝你老人家的盛意了,我們還要趕路呢。”
那老婦人笑道:“我老婆子在這谷中住了數十年,從未見到外人到此,已不知人間何世,難道二位就不願讓我一睹衣冠嗎?”
雲霄應聲笑道:“我們素不相識,怎好隨便打擾。”
老婦人道:“萍水相逢俱是有緣,何況又駕臨青靈谷,哪有過門不入之理,知道的說二位客氣,不知的豈不認為我老婆子小氣了。”
“青靈谷?”兩人聞言,不禁心頭一震。
梅影悄聲道:“雲哥哥!咱們誤打誤真的摸到青靈谷來了。”
雲霄道:“我看此非善地,咱們可得小心著點。”。 _梅影把嘴一噘,道:“我不怕,多驚險也嚇不倒我。”
說著話,縱身就翻上了一棵大樹,向前看去,黑壓壓一大片,哪看到個人影。 此際,雲霄也縱了上來,看了眼前的情形,也是一怔,悄聲道:“看那豹子翻身入林不久,就听到那老婦人之聲,可能就在左邊,不過……” “不過什麼?”梅影瞪了他一眼。
雲霄道:“我擔心深入更是危險。”
梅影道:“那你就不來好啦!”
雲霄道:“我哪有不去之理,只是那歐陽玉霞乃是我云霄末婚之妻,讓姑娘為我冒險犯難,實在過意不去。”
梅影道:“這是我願意的,關你什麼事?梅嶺家風是見義勇為,也不比你們雲家差多少。”
她話音方落,又傳來那老婦人的聲音,道:“對呀,江湖上誰不知武林三大家,雲門、梅嶺、大巴山。二位即是兩家傳人,更須要到寒舍坐坐了。”
雲霄接口道:“你是什麼人?”
老婦應道:“見面自知。”梅影由兩人互相問答了一句話中,已聽出對方話音發自西邊一叢參天古木中,立即雙足一點,循聲撲去。
雲霄也只好隨後跟了去,但他心中卻疑慮不已,暗忖:“住這等險惡之處,又是和猛獸為伍的人,必不是什麼好道。”
兩人就在那些大樹枝梢之間,兔起鵑落,飛縱跳躍,不到一盞茶的光景,已出去了二三十丈,停身在一棵大樹枝丫之間。
放眼朝前打量,見身前不遠另一棵大樹枝丫上,架蓋著一幢木屋。
那木屋並不大,但卻可看出來那架屋之人的匠心獨具,因為住這種地方,只有樹上較為安全。
遠遠從那屋門看去,隱約間瞧到了一條豹子尾巴,門前搭著一塊四五尺寬的木板,其他地方,因被大樹枝所遮,看不十分清楚。
就在兩人方自打量這樹上怪屋,倏見門口處,現身出來一位白髮披肩的老婦,望著二人立處,哈哈笑道:“深山窮谷天降嘉賓,且又是雲、梅二家傳人,我老婆子還走了這一步老運,幸何如之,哈哈,哈哈!請屋中坐吧!”
雙方這一照了面,雲霄也看不出對方有何異狀,心中方自猶豫,梅影先已縱了過去,他無法也只有過去了。
正當梅影身形下落,腳方一著那木板的瞬間,陡覺足下一輕,一聲哎呀沒有喊出口來,人卻向下墜去。
雲霄起步得慢了一些,同時暗中也在提防著,一發現梅姑娘中伏,身形向下墜的瞬間,他不敢下落,探足斜著一踩樹枝,身形立朝樹梢上縱去。
身方上升不到一丈,倏覺頭頂一緊,觸著了一宗物件,乃是一層細網。
暗中叫道一聲:“不好!”
迅疾矮身蜷腿,猛地又是一蹬,“海燕掠波”斜著縱出去七八丈遠,仍又落在方才停身的樹枝上。
那老婦人哈哈笑道:“好一個滑溜的娃兒,你跑得倒是快呀!”
雲霄氣得雙眼都冒了火,但他知道生氣管不了用,只有按下心中怒氣,冷冷地道:
“你是什麼人,我們和你無怨無仇,為何設下詭計陷人?”
老婦人笑道:“你不認得我,我卻認得你。”
雲霄詫異地道:“你認得我,我和你有什麼仇恨!”
老婦人冷冷地道:“我早知你是天山老不死的徒弟,你不是叫雲霄嗎?老身雖和你無仇,卻和這女娃兒有仇。”
梅影一墜下那翻板去,本打算頓足上縱,哪知駐足處軟用不得勁,心中一急,探目看去,見自己落在一個網中,竟然被吊在了半懸空。
小姑娘心高氣做,哪吃這個虧,暗罵了一聲:“老鬼婆子,就這一道絲網能困得住姑娘?”
心念動處,雙手張開,提了一口真氣,打算以真力把網震斷。
哪知,乍看去那絲網細如發線,不但堅韌異常,且還鬆軟得特殊,真力竟然無法加諸其上。
心中正自懊喪,忽聽老婦人說和自己有恨,忙接口道:“我梅影初次出道江湖,自信沒和人結過仇,幾時和你老人家有了梁子呢?”
老婦人笑道:“你要問這個嗎?等那徐綠華來時,自會告訴你!”
梅影驚異地道:“怎麼?你說我的阿婆要來?……”老婦人道:“她自然不會自己來,但如果知你被我擒住,她就得來不行!”
梅影道:“那她怎會知道我在這裡呢?”
老婦人道:“姓雲的小子,自會送信去!”
雲霄接口道:“我可沒有那麼多空閒,我看,你還是放了人家吧!”
老婦人哈哈笑道:“好小子,你說得倒輕鬆,放了她……哼哼!我因在這窮谷中五十年,這罪可不是好受的呀!”
雲霄道:“你困在這裡,和人家又有什麼相干……”老婦人道:“不相干?……當年徐綠華梅花針射瞎了我雙目,搶走了我心愛的人,棄我在這窮谷之中,以為我必死無疑,哈哈!哪知我吳巧命卻長得很呢!”
“吳巧!”梅影心中驚叫了一聲,忙道:“哎呀!你就是吳姥姥呀!快放了我吧!”
吳姥姥冷哼了一聲道:“小丫頭,你別做夢,徐綠華不來,休想我放了你!”
梅影把臉一哭喪,道:“從這裡到梅嶺,往返最少得一個月的時間。”
吳姥姥道:“那你就等上一個月吧!”
梅影道:“假如我阿婆一年都不來呢?”
吳姥姥道:“那你就在這裡陪我一年……”雲霄驀地朗聲大笑起來道:“你這老婆子也太不講理了,哪有逼著讓人家陪你的,你為什麼不也生些兒女,叫他們陪著你呢?”
吳姥姥厲喝一聲,道:“小子,你敢對我無禮!”
雲霄道:“誰對你無禮了,是你不講理啊!”
吳姥姥道:“我怎樣不講理了?”
雲霄道:“你和梅阿婆有仇,就該到梅嶺找她去,自己又不敢去,卻拿著人家女孩兒出氣,是不是不講理,如果你有兒女,被人家這樣折磨,你該怎樣?”
吳姥姥聞言,沉默了一陣,長嘆了一口氣道:“我是有兒子的,也有個小孫女,可是他們現在都到哪裡去了?”
她喃喃地默念著,似有其不勝舐犢之思……雲霄笑道:“老前輩,你是否願意說出來你兒孫的姓名,我也許可以替你去找一下子。”
吳姥姥聞言,抬起頭來,對著雲霄,從那已失明的雙目中,似乎淌下了幾滴淚珠兒,緩緩地道:“我兒名叫桑銳……”“桑銳!”雲霄驚叫了一聲,“可是人稱玉面封狼的那個桑銳嗎?”
吳姥姥一聽,神情立即顯得激動起來,忙問道:“好小子,你認得他嗎?他在什麼地方,快說!”雲霄聞言,不由為對方的神態所感動,心中暗嘆一聲忖道:“人誰無父母,誰無子女,一到了老年,由不得就會想起自己的子孫來。”
他立時又聯想到自己的二弟雲漢,雖然他這樣的倒行逆施,父母何嘗又不是在深愛著他……”沉思中,他忘了大敵當前,就鬆弛了戒備,驀聽梅影高喊了一聲道:“雲哥哥! 小協…”一聲喊聲未了,倏覺肩上一緊,忙不迭掃目看去,就見那吳姥姥人已到了跟前,雙掌已搭在了自己的肩上。
他心中一驚,方待掙扎,又覺腳上一輕,竟被人提下樹來,甫一落地,立又被按倒在地上。
吳姥姥沉聲道:“小子,你說話吧!若有半字虛言,哼!哼……”雲霄被對方制住了脈穴,渾身勁力全消。
他這時喘迫著,連急帶氣,臉色慘白,雙眼卻紅如火球,額頭上,冷汗顆顆滾下,憤怒地望著對方,心忖:“我只要能脫出掌握,下用劍扎你幾個透明窟窿才怪!”
他思之未竟,吳姥姥卻喝道:“怎麼,你說話呀?”
雲霄冷冷地道:“有什麼事,你就快問吧!”
吳姥姥道:“你在什麼地方見過我那兒子桑銳!”
雲霄道:“他早就死了。”
吳姥姥聞言,呼吸似有喘促,臉色變成了鐵青,身軀也有點顫抖,大聲喝道:“放屁,我那兒子的武功可不含糊,他會死,我不信!”
雲霄道:“你不信算啦,去找他回來呀?”
吳姥姥道:“我是得找他回來,你得答應陪我去找!”
雲霄道:“我陪你去找?,沒有用,除非請閻王陪你去差不多!”
吳姥姥冷哼了一聲,道:“你不答應陪我!哼,可由不得你!”
雲霄道:“你要把雲大爺怎麼樣?”
吳姥姥陡地露出一副獰猙的面目,嘿嘿冷笑道:“小子,你聽著,我要點散你一身功力,讓你能吃能喝,能行能睡,就是不能運氣,也不能和人動手,腿動廢腿,手動廢手,罵人點啞穴,瞪眼就挖掉你的眼,跟著我走!”
雲霄道:“你那寶貝兒子,都死了多年啦!要我陪你去哪裡找去?”
吳姥姥道:“他真的死了麼?”
雲霄道:“我騙你幹什麼?他就被埋在阿房宮的遺址上。”
吳姥姥道:“可是你動手殺他的嗎?”
雲霄笑道:“那時我還是小娃兒呢!怎能會殺了他呢?”
吳姥姥手上陡地一用勁,厲聲道:“快說!是誰?是什麼人殺了我的兒子?”
雲霄心中一動,暗忖:“好吧,我讓你們鬧個自相殘殺再說!”
念頭轉處,朗然道:“兇手就是那天蠍教主……”吳姥姥道:“什麼,是天蠍教主?”
她問出一聲之後,接著就是一陣狂笑,道:“好小子,你敢騙我!”
話聲甫出,就見她那兩隻紫黑的長爪,由肩部移到了領上,而且手上加了勁,嘴中喃喃地道:“好小子,敢在我面前要花槍,告訴你,那前後兩位天蠍教主,都是我的師妹,她們會害死我的兒子?!”
雲霄聞言,暗吃一驚,他這才想起五十年前稱雄江湖的花氏三狐,這吳姥姥乃是當年三狐之一的通天狐吳巧,依次是玄天狐仇妙,翻天狐花媚。
玄天狐仇妙後改名仇貞,隱居北天山,竟然又以花仙的姿態出現江湖,替那翻天狐花媚接掌了天蠍教。
雲霄雖然想起了這些故事,但他這時被那通天狐吳巧雙手叉得窒息了,全身都軟綿綿的,呼吸立即感到困難。
他已知道危機臨頭了,身子受制,汗出如漿,不禁暗自叫道:“天哪!我云霄就這樣死去麼?”
喉頭的壓力,越來越緊,就覺得天旋地轉,雙目金花亂閃,胸中一陣陣逆血翻騰。
就在這時,忽然傳來了一聲豹的慘嗥,恍如狂飚刮林而過,枯枝敗葉均被震落的樣子,淒厲已極。
這一聲的傳來,使得云霄心中倏地一震,暗道:“不好,大約梅影妹妹已被豹子吃去半個了吧?”
他一念未了,就覺得眼晴一黑,宛如墜入陰黑的萬丈深潭,飄飄然有若夢遊大虛,人就昏厥過去。
原來梅影被困在網中,眼看著雲霄被制,芳心大急,無奈這張絲網太奇特了,竟然無法用得上真力,急得她手足失措。
忽然纖手觸著一物,驀地想起自己新得來的寶劍,神誌倏地一清,暗道:“我真是急糊塗了,手中現有神物利刃,怎麼都忘了,不妨試試能否斬斷這條網,如果能斬得斷,不但自己可以脫困,也可以救得了雲哥哥啦!”
心念一起,就慢慢抽出神劍來,插進網孔中,暗運腕力,猛的向上一挑,唰地一聲,已被她削開了一尺多長的口子。
這一來,禁不住芳心大喜,立即用劍左右橫豎劃了幾個口子,就仗劍從那孔中,溜了出來。
哪知,在那網旁正伏伺著那隻花豹,一見梅姑娘脫困而出,低吼了一聲,就撲了上來。
梅影不防,倒被它嚇了一跳,迅疾伏身,一式“仰觀北斗”,劍從肘下掃出,正掠向那豹的頂皮,連皮帶肉,被削下巴掌大一塊,立即滲出縷縷血絲,發出了一聲慘叫。
通天狐吳巧乍聞花豹慘叫之聲,心頭一震,由不得就鬆了手,雲霄頹倒地下,她卻將身形,斜斜地向後一仰,腰上一用勁,宛如脫弦之箭,射了過去。
須知通天狐吳巧對於那花豹無異母子,她從乳豹開始,就一直哺育它長成,巨還傳授調教它練功夫,相依為命十數年,她當然是十分關心。
所以一聽到那豹呼救之聲,就立即放下了雲霄,飛縱過去。
但等她一到那木房下面,聽覺上似乎感出人豹已沒有了爭鬥。
須知這通天狐吳巧的雙目,已被徐綠華的梅花針打瞎,只能靠著敏銳的聽覺去辨別,側耳聽之下,並沒有發覺個動靜,還以為是花豹受了重傷。
於是咧唇吹出了一聲哨音,召喚那花豹子。
那豹子被她調教得倒是十分通靈,聞聲就撲了過去,依偎在她身邊,嗚嗚的低叫著,宛如小狗偎依著老母狗的樣子,十分的親切。
通天狐吳巧在這谷中五十年,因為雙目失明,就鍛煉她那聽覺,卻收到奇效,平常可以聽出百十丈遠,無論人畜,都能分辨出來。
她這時側耳一聽,微聞有腳步起落之聲,就知敵人沒有遠去,立即拍花豹頭頂,喝道:“花兒!快追上去,把她吃下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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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1 11:32:1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回

那豹聞言,立即騰身又起,朝梅影撲來,同時吳巧也縱起了身形,循聲飛追。
原來梅影一劍逼退了豹子,倏見通天狐吳巧扑出,她身形一閃,就隱在一處矮樹間。
但她卻關心著雲霄的生死,就慢慢地向雲霄身邊挨近,冷不防,從地上夾起那昏迷的雲霄,撒退就跑,這樣才驚動了那吳巧,縱豹追來。
梅姑娘這時,真成了急急如漏網之魚,用出了全身功力,直向谷底奔馳。
還好,那雲霄在經過一陣顛簸之後,總算還過來一口氣,只覺是被人夾著飛跑,睜眼看去,認出來是梅影姑娘,心中不禁大喜,忙道:“影妹妹,快放下我!”
梅影一聽雲霄說了話,芳心也大為寬慰,鬆手放了他,深情款款地道:“霄哥哥,你好了嗎?可把我急死耍……”他一言未了,遠遠傳來豹鳴之聲。 梅影探手拉起雲霄,慌不迭叫道:“快跑!那老妖精追來了。”
雲霄道:“盡跑也擋不了事,來!咱們用石頭砸她!”
梅影應了一聲:“好!”兩人就閃身到一處亂石堆後,伏了下來。
那通天狐吳巧雖然雙目失明,但她那聽覺卻是敏銳得很,加上那隻豹子,不但眼能辨得秋毫,而旦嗅覺更是特別的靈。
一人一獸,相互偎依,不一會的工夫,就近了上來。
也就是當兩人方伏好身軀,通天狐已驅豹趕到,那豹子仰天嘯了一聲。
通天狐吳巧道:“花兒,你已發現了敵人嗎?快撲上去,不能放走一個……”她話聲未落,梅影已然揚手打出來兩塊蓋形石子來,夾風發出一聲銳嘯,直打向通天狐。
通天狐聽風辨位,已知敵人是打來了一塊石子,激發起她那凶悍之性,“哇”地怪叫一聲。
那豹子本來作勢待朝梅姑娘撲去,聽到了通天狐的一聲怪叫,也不知又出了什麼事情,忙即上住了前沖之勢,伏身在地。
在這時,就見通天狐凌空縱起,大袖揚處,已接住了那兩塊石子,厲喝一聲:“還給你!”
喝聲中,又是大拍一揚,兩石齊被擲回。
梅影聽那風聲,就知對方的內功修為,比自己高得多,她可不敢硬接。
就這一瞬間,通天狐回了石子,身形跟著欺進,就撲向梅影的伏身之處。
梅影真沒想到瞎老婆有這麼快,眼看人已撲到近了,立時慌了手腳,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雙手舞起,抓起來地上的石子泥塊,或是枯枝草根,一齊都向通天狐扔去。
剎時間泥風石雨,齊罩而下,聲勢雖然凌厲,但卻失了準頭。
通天狐吳巧揮起兩隻衣袖,擋架著那石子泥塊,一面卻哈哈大笑道:“好丫頭,你就這點能力了嗎?我看你今天怎能逃出手去?!”
她這時因為那石子泥塊如雨飛來,自己眼睛看不見,鬧不清敵的真正位置,打算用話激對方出聲,自己就可以一撲而中了。
哪知,她這點鬼心思,瞞不了刁鑽的小姑娘,她就是一聲不哼。
就在這時,雲霄抽冷子一石飛到,正打中她腰中“笑穴”,通天狐挨了一下,微微一怔,陡地揚聲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笑個不停不歇,而且笑得手舞足蹈。
梅影見狀,一時還不知瞎老婆是中了穴道兒,還在一個勁地亂扒亂扔,不一陣工夫,已將通天狐打成了個花斑狼頭,頭上也見了血,渾身上下,都沾滿了泥污。
但是,她仍然狂笑不休,小姑娘不禁一怔,轉頭一看雲霄。
雲霄笑道:“她已被我打中了笑穴,不笑死不歇,非得笑個肝腸寸斷不行!”
梅影笑道:“這就是你們天山的絕技呀!”
她雖是這樣的說,但眼看著對方那可笑的樣兒,也忍不住大笑起來。
就在這時,那豹子先是一聲低吼,跟著又是一聲慘叫,倒地亂滾起來。
原來那豹子吼出來一聲,方躍起來向梅影撲去,被雲霄貫注真力,抖手打過來一根枯樹枝。
須知雲霄的天罡神功,已練到了摘葉傷人之境,這一根樹枝,無疑就是一柄利刃,正又打在製命之處,那豹子怎生受得了?
慘嘯聲中,倒地也就只是滾了幾滾,不動了。
通天狐吳巧心雖然明白,無奈穴道被制,卻由不得她,仍是狂笑不止。
笑著笑著,連聲音都變了,她是由歡笑在被打中穴道之後,變為狂笑,笑得聲竭力嘶,又變成了苦笑。
先是捧腹大笑,接著身子一陣搖晃,栽倒地上,卻又成了伏地修笑了。
她一邊笑著,一邊還叫著:“銳兒!你把娘想得好苦喲!哈哈!哈哈!想得我好苦喲……”梅影總是個女孩兒家,心腸軟,慢慢地,她已感到這瞎老婆子太可憐了,而動了側隱之心。
倏地又聽她叫道:“哈哈!哈哈!我老婆子因在這青靈谷五十年,為的是要等你回來,怎麼你真的如那……哈哈……小子……哈哈!所說的那樣,哈哈!死了……死了嗎?
那我還等什麼呢? ……”她慘笑著,數落著,陡地發狂般,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厲聲叫道:“姓雲的小子,還我兒子來! ”
喊聲中,倏地一縱身,向雲霄伏處那一堆亂石上撞去。
雲霄以為對方穴道已解,朝自己拚命而來,趕忙地一閃身。
但聽轟然一聲響,接著就是她淒涼一聲慘叫,撞了個血花四濺,眼看是活不成了。
天色已黑,夜幕早垂,幸好天際還有一彎新月。
雲霄望著地上的一人一豹兩具屍體,長嘆一口氣,道:“好險啦!我這是兩世為人了!”
梅影的一雙秀目,有一點潤濕,慨嘆道:“這老婆婆也太可憐了。”
雲霄道:“你可憐她,她卻不可憐你哩,幸虧她雙目失明,否則咱們兩個,今天誰都別打算活!”
梅影忽的想起了一事,道;“雲哥哥!你認識那桑銳?”
雲霄搖搖頭道:“我怎會認得,他早在十年前就死了。”
梅影道:“你怎麼知道的呢?”
雲霄道:“是一個武林前輩和我說的,他是死在天蠍教八位護法尊者的手中。”
梅影又是一聲慨嘆道:“可憐天下父母心不論正道邪派,母子之情,才是最真最純的了。”
雲霄道:“所以為人子者,當以孝親為第一,天下之愛,也只有母愛最偉大。”
他頓了一下,又道:“就以這位瞎老婆說吧,當年的花氏三狐在江湖上,可說是作盡了壞事,但誰又知道她竟是這樣的舐犢情深呢?”
梅影卟哧一聲,笑了起來道:“你幾時學來了這副冬烘樣兒,此時非說教之時,眼前我們到哪裡去呢?”
雲霄道:“我們這不是進了青靈谷嗎?當然是要到谷深處探它一探才對。”
梅影道:“要探谷就快動身呀……”
雲霄道:“咱們先調息一陣,休息過來了再去不遲,我猜從現在起,危機一步接近一步,大意不得。”
於是,兩人就找了一處乾燥隱蔽之處,坐了下來,不一陣工夫,全都渾然忘我。
就在這時,在他們周圍出現了不少的黑衣人,似在搜索著什麼!
陡地有一人驚叫了一聲,道:“在這裡了,怎麼已遇害了呢?”
他這一聲喊出,立有五六個人循聲撲了過來。
又有一人打量了一陣,望著那倒在地上的一人一豹,道:“我猜他們必是人豹拼鬥,最後同歸於盡的……”一人道:“我看你這位狗肉和尚,真的是浪得虛名,就以通天狐的能耐,會鬥不過一隻豹子……我猜她是受人暗算而死!”
先前一人道:“你說的有些道理,不過,卻難令我心服。”
青靈谷底,一片燈火明亮,在一塊曠地上,搭蓋了數十棟木屋,這裡正是天蠍教的一處分壇。
夜幕方降,遠遠先是響起了豹吼之聲。
此地崇山密林,是常聽到猛獸的嘯聲,不足為奇。
繼之而來的,就是淒厲的狂笑聲,刺耳難聞,且還是一聲連著一聲。
這一來,立時引起了天蠍教中的一陣騷動,先派出去了護壇四將軍,循聲去看,去了大半時辰,並沒有任何動靜,連個報信的人,也沒有回來。
接著又派了護花四使者,還有那三位護法尊者,狗肉和尚化因,陰司秀才冷焰,浮生子丁南。
不過,當他們方起身時,花蕊夫人叮囑:“你們可知在本谷的另一邊,住的是什麼人嗎?”
眾人全為之瞠目,花蕊夫人道:“她是本教護法祖師桑銳之母,也就是當年名震江湖的通天狐吳巧,你們此去,可得小心點,最好能避著她。 ”
七人領命,循聲飛來,卻見地上倒著一個老婦,腦漿進裂,死狀甚慘,另一邊卻倒著一隻花豹。
從衣著上看,他們認出來那老婦乃是通天狐,所以狗肉和尚化因,認為是人豹相拚而死。
陰司秀才冷焰的心眼較多,在江湖上是以好滑見稱的,他一眼就看出來,那豹是被重手法貫注在樹枝上紮死的,所以他疑心是發現了敵人。
他一聽狗肉和尚說出不服的話來,笑道:“你別不服,可看那花豹腹上一截樹枝,內力如不到摘葉傷人之境,只怕難斃了此豹。 ”
狗肉和尚化因打量了一陣,道:“真不含糊,陰司秀才真有兩手,不過,你可看出那兇手的來歷嗎?”
陰司秀才冷焰沉思有頃,道:“我猜必是雲霄那小子來啦!”
狗肉和尚化因道:“只怕未必,青靈谷算得上天下隱密的所在了,不信他能找得到。”
陰司秀才冷焰笑道:“岔鎮七星谷也夠隱密的了,且還有死亡毒藤依為屏障,人家還不是照樣進去了,不是公主去得快,四妖只怕早都見了閻王。”
狗肉和尚冷哼了一聲,道:“我就不信他一個黃口孺子,會有這麼高的能耐。”
陰司秀才冷焰道:“我也有點不信,咱們不妨搜一下看,我猜一定走得不遠。”
於是,他們低議了一陣:由狗肉和尚和浮生子各率領著兩位護花使者,分頭包抄,以穀中一處赤水坑為中心,逐步收縮。
哪知道,就在他們停身處不足五丈,矮樹叢中就坐著雲霄和梅影兩人,把對方的話,聽了個清楚。
雲霄伏在梅影耳邊,說出了他想好的對敵之策,梅影點頭笑了笑,倏地一長身,閃電一般,縱上樹去,雲霄此際也縱上了另一棵樹。
天蠍教中的人,這時是分頭包抄圍捕雲梅二人。
雲梅二人卻是分頭暗中跟隨,看他們搗的什麼鬼。
陰司秀才冷焰在江湖上,可是個老得不能再老的江湖道了。
他在四凶之中,以智囊見稱,也是狠毒兇殘得失去本性的人。
他支配出去所有的人,細加搜索,而他卻不負搜索之責,專門在谷中忽來忽往,準備呼應支援,一路上盡力設法穩藏身形,繞著這一片樹林搜尋。
倏地從夜風中傳來一聲長嘯,那是浮生子丁南的聲音,許是發現了敵踪,陰司秀才冷焰迅疾奔了過去。
可是,在他飛馳了一匝之後,竟沒有找到那浮生子在什麼地方。
夜風吹起了落葉,簌簌發響,四下里黑影幢幢,鬧不清是人是樹。
陰司秀才冷焰乃是久經風雨的人物,以情形推斷,準知道了南多半碰上了敵人,也許已遭了毒手。 ……他先穩下心來,寧神調息,一邊細聽周圍有否動靜,果然被他聽出在左側山坡那邊,隱隱有異聲隨風傳來。
他抬手亮出了古銅笛,摸了摸身上十二支白虎丁,騰身而起,勁朝山坡那邊,直飛縱過去。
目光到處,只見一道白光宛如龍蛇飛舞般,把個浮生子圍在中間。
他這時才明白丁南嘯聲突停之故,敢情因對手太強,無暇分心求援,心中微微一凜,疾撲過去。
那道劍光突然飛開老遠,丁南慘叫了一聲,倒在地上。
陰司秀才冷焰見狀,振吭大呼道:“朋友休走”那劍光乍落又起,挾著清嘯之聲,投入到密樹叢中。
以陰司秀才冷焰那等眼力沒有看出來對方的面貌,隱現間,只看出紫衣飄飄,是個女子身子,就已不見了。
冷焰心念一轉,暗忖道:“這是什麼人,竟有這樣高的劍術造詣?憑天蠍教的兩大護法,會看不到對方的真面目?”
念頭一動,冷哼了一聲,橫空追撲而去。
這一帶的樹林高大綿密,身入其中,光線暗淡,令人感到四下里,浮蕩著陰森肅殺的氣氛。
就在這時,驀地東北角上,也傳來一聲長嘯,嘯聲淒厲刺耳,一听就知是有人遭了毒手,死前的慘叫。
陰司秀才聞聲,心中倏地吃一驚,暗道一聲:“自己日常慣於算計人,今天怎麼糊塗了。竟然輕入險地,如果中了敵人埋伏,那才冤呢!”
心念動處,方打算轉身向林外縱出,倏覺一股勁風襲到,微微一凜,疾然斜閃開去。
他聽風辨位,身形方穩,右掌猛掃出,勁氣颯颯,威猛異常,同時,他那左手古銅笛也疾如電光石火,戳向對方中盤,口中卻冷喝一聲,道:“是何方朋友,亮出萬字來。”
他出手得夠快,但對方也絲毫不比他慢,但仍是一聲不響,掄劍疾攻。
但見那道寒光陡然如靈蛇亂掣,剛一出現,便化為十數點暗白寒芒,迎面急灑而來。
陰司秀才冷焰萬沒有想到對方一出手,竟是這等毒辣招數,而劍上功力之深,卻是平生罕見。
就在雙方招數剛一接觸,倏地遠遠又傳來一聲慘叫,兩下里都似一怔,一齊錯閃開去。
兩人這一錯開,相距已在兩丈以外,漆黑之中,又是誰也瞧不見誰。
陰司秀才冷焰在江湖上,以陰險狡詐見稱,向來絕不打沒有把握之仗,眼前的情勢,使他心中在不覺間萌生怯意。
對方那人,突然發出咯咯兩聲嬌笑。
冷焰等了一會,並不見對方說話,心怔:“今晚就算沒有擒住此人,但好歹也得查出她的來歷,也好向教主交代,不然,總得弄到一點線索,以後也好著手偵查。”
當下冷笑了一聲,道:“本尊者陰司秀才冷焰,效力在天蠍教護法壇下,尊駕敢不敢報出個姓名來。”
四周圍寂靜無聲,好似對方那人已經遠去。
冷焰又厲聲道:“你連一句話也不敢說,難道就只會笑不成,以本尊者看來,江湖上那些下五門的小賊,也比你硬朗得多。”
這兩句話說得是夠難聽的了,以冷焰的想法,對方必定非得出口罵不可,心忖:
“目下就怕她不開口,只要說話,任是破口大罵,總能套出一點線索來。”
哪知,他等了一陣,四下毫無聲音,真像那人業已遠揚了似的……這一來,陰沉凶險的陰司秀才冷焰,可就沉不住氣了。 方打算不顧一切,前撲過去,突然間,左前方一丈多遠處,發出一個嬌脆的聲音道:“你陰司秀才只配到陰曹地府去,在人間只有害人,記著,我早晚就要送你去……”話聲方落,跟著又傳來一陣衣襟帶風之聲,轉眼間,已出去了七八丈處。
剎時間,把個陰司秀才驚呆了,從口音上去聽,敢情對方是個妙齡少女。
但目下他卻不敢多想,立即施展身法,奔出林外,到了那浮生子丁南跟前,從地上挾起來,連看也不看,便疾馳而去。
不大一陣工夫,他已回到那一片木屋區,恰在這時,狗肉和尚化因也到了,後面那四位護花使者,只剩了三位,而那化因肋下,也挾著一人。
狗肉和尚一看到陰司秀才,就先震問:“老冷!丁尊者他怎麼啦?”
陰司秀才冷焰嘆了一口氣道:“他已吃了大虧,眼下離死不遠了……你肋下挾的何人?”
狗肉和尚化因道:“鐵拳趙德,他也被人傷了!”
陰司秀才冷焰道:“你們所遇的人是什麼樣兒?”
化因道:“還不是那小子云霄……你所碰上的是誰?”
冷焰道:“是個年輕的女娃兒……”
“哪是梅嶺雙嬌中的老二,吃了虧啦,是不是?”
耳邊陡然響起了一個聲音,二人轉頭看去,見是他們的教主花蕊夫人,連忙施禮。
花蕊夫人道:“你們快去套車,護著那歐陽姑娘連夜趕回總壇去,記著,一路上可要特別小心,我在這裡對付他們。”
青靈谷立時起了騷動,就在天將拂曉時,從另一個出口處,飛馳而出一輛馬車。
這時的雲霄和梅影二人,戲弄了一陣那些天蠍教中的人,也覺有些累了,正然靠在一處休息。
小姑娘的心中,卻是有些甜蜜蜜的,雖然他們只是肩挨著肩,但那一股男人的氣息,使她著了迷。
不知什麼時候,在他們身前,站立著一個白髮美婦。
梅影在迷惘中,只覺身前有個人影晃動,倏地睜眼一看,驚叫了一聲,喝道:“你是誰?”
她這一聲出口,也驚醒了雲霄,抬頭看這位素衣美婦,雖然眉發皆白,全面目仍甚動人,一時搞不清是敵是友,呆呆的發起怔來。
那白髮美婦被梅影一問,微微笑,道:“你先別問我是誰,你可是徐綠華的孫女兒嗎?”
梅影陡地站起身來,翻手探了探身上長劍,嬌叱道:“是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
白髮美婦笑道:“好個嬌縱的丫頭,你要是的話,趕快離開這小子,如果不是,那我可就要對不起了。”
梅影心高氣傲,聞言早就氣得秀眉直豎,但她怒極反笑,咯咯笑道:“我就這樣聽你的話嗎?你總得讓我心服才是呀?”
白髮美婦笑道:“你要怎麼樣才心服呢?不妨說出來聽聽!”
梅影道:“我先請教一下你的大名,然後嘛,還是領教一下你的武功絕學,那樣我才能心服!”
雲霄的江湖經歷,可是要比梅姑娘多得多,早看出來對方不是等閒之人,忙阻攔道:
“影妹妹,不可輕易和人動手,我看你還是迴轉梅嶺去吧!”
梅影嬌叱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如就這樣一走,梅嶺一派的牌匾算是被我砸了,以後還能在江湖上行走嗎?”
白髮美婦笑道:“對呀!人誰不愛惜羽毛,小姑娘,咱們如何動手法呢?”
梅影道:“你還沒有告訴我姓名呢?”
白髮美婦道:“老身姓名你日後自知,目下先不必說。”
梅影道:“那你一定認識我阿婆了?”
白髮美婦道:“嗯,但現在不必提,你也用不著套我的話,快說怎麼打法吧!”
梅影先探手摸了一下劍,再一看對方並沒有帶著兵刃,於是想了一下道:“我想先請教一下掌法,以十招為限,請教你的內家功力,咱們點到為止,怎麼樣?”
白髮美婦笑道:“好個狡猾的小丫頭,你倒先留了退步,既然這樣,你就動手吧!”
她說完話之後,仍是悄生生地站著,既不運功調力,也不去起門戶。
雲霄卻有點不放心,打著招呼道:“影妹!小心點呀!”
梅影冷哼了一聲道:“我知道啦!就你羅嗦!”
她在說話聲中,冷不防,縱身舉掌,朝對方迎面切去。
她這一掌,卻是用了八成以上的功力,招法手法奇奧異常,腳下所佔方位,也十分的靈活。
那白髮美婦微微一笑. 上身陡地向後一仰,退開了大半尺,宛如白雲舒卷一般,甚是自然,速度不快不慢,但卻含有無上玄機。
梅影忽然感到自己這一招精微變化,竟因對方這後仰之勢而全被化解,登時感到駭訝。
但她還是不服氣,口中冷哼了一聲,手掌微微縮退數寸,方打算另施殺手。
可是,那白髮美婦的上半身,像被她手掌磁力啄住似的,隨著她那縮退之勢,也向前移動了數寸。
梅影驀地一聲嬌叱,奮力發掌擊去。
她這時用上了十成力道,掌發處,勁力如山湧出,聲威肅殺已極。
但那掌力到處,白髮美婦早已橫移開去,她這一擊就走了空招。
梅姑娘心中越發地生氣,立即人隨掌走,衝出去數尺,嬌軀倏地疾轉,再向那白髮美婦撲去。
這一來,她盡展所學,纖掌起處,施展出怪異詭奇的手法,掌劈指掃,錯眼之間,已經攻了有五六招。
但見那白髮美婦素衣飄飄,晃來閃去,身法既穩又快,宛如行雲流水一般,十分好看,並無驚世駭俗的工架,卻具有無限神效,她梅姑娘掌發如風,毫無一點用處,連人家的衣角,也沒有沾上。
轉眼已超過了十招,梅影已打上火來,仍然不肯停手,翻手竟抽出劍來,手揚處,灑起漫天寒芒,攻勢之烈,一似碰上了強仇死敵,要與對方同歸於盡樣的。
白髮美婦似乎已被激出了火氣,霜眉一挑,突然反手齊出,左手先粘開對方的長劍,右手迅快拍了一掌,口中同時喝道:“好個不知進退的丫頭,你當我收拾不了你嗎?”
她右手出處,迅快如電,梅影任是有劍在手,也無能為力。
“蓬”的微響了一聲,梅影的嬌軀,隨著對方掌力,飄飛出去七八步遠,掉在地上。
白髮美婦冷冷地道:“你現在可服了麼?”
梅影此時只覺得心血上湧,心知已受了重傷,連動彈都難,哪還能說話,只好靜靜地躺在土地上。
就在那白髮美婦語聲未了,雲霄倏地縱起身來,厲聲喝道:“你可是花仙仇貞,姑娘和你有什麼仇,竟下這樣的毒手。”
來人正是天山三仙之一的花仙仇貞,聞言冷冷地道:“誰要她不知進退,就是你今日也難逃公道。”
雲霄道:“我云某人和你有什麼深仇大恨?”
仇貞道:“誰說沒有?你阻礙天蠍教的發展,還說沒有仇?”
雲霄朗聲笑道:“原來是為天蠍教而來,請問,貴教搶走了我家的人,我也不能過問嗎?”
仇貞道:“是你破壞我們大事在前,再說,搶走歐陽姑娘的,可也是你雲家的人呀?”
雲霄道:“但他已受了你們的誘惑,失去了本性。”
仇貞道:“那隻怪你們雲門世家的武功徒具虛名,功夫沒有練到上層境界,自甘效命,能怪誰呢?”
雲霄道:“你今天找上了我,打算怎樣?”
仇貞冷冷一笑道:“眼前有兩條路,任你選擇其一,一是投降本教,二是我斃了你……”雲宵朗聲哈哈一陣笑,道:“你未免把癲仙的徒弟,看得一文不值了,降是不能降,死也不怕死,就算真的死在你手,也只怨學藝不精,未能盡掃蕩妖氛之責!”
雲宵笑道:“你打算怎麼樣取我的的命呢?”
仇貞道:“咱們不妨打個賭,我要討教你的手法,方才那小丫頭攻了我十招,我也攻你十招,怎麼樣?”
雲霄道:“不知是如何的賭法?”
仇貞道:“你如接得下我十招,我立即解散天蠍教,如果你接不下,哼哼,你就來世再逞雄吧!”
雲霄沉思了一下,道:“好,一言為定,就請賜招吧!”
仇貞微微一笑道:“你小心了,老身這就發招出手啦!”
雲霄凝聚全身功力道:“你儘管施為吧!”
“好!”仇貞口中嬌喝一聲,素衣微飄,踏前一步,倏揚纖掌迅快劈出。
雲霄立即施展出師門絕學天罡十二式,掌劈指掃,以攻為守。
但見兩人手掌翻飛,衣襟飄飄,身形盤旋進退,快逾閃電,眨眼之間,變化了七八種掌勢。
仇貞嬌喝一聲道:“果然好身手,盡得了癲老頭的真傳,再接我第二招。”
她這一招施出,用的是“萬花迎春七訣”中的一招。 “春回大地”,掌勢奇異已極,乍覺毫無勁力,宛如春風和暢,但那勁氣只一近身,使人覺得悶壓壓的有氣無力。
雲霄不禁心頭一震,急急使出“萬像三式”中的絕招來,表面上似是奮力進志,其實乃是明攻暗退,錯眼之間,已脫出對方掌力籠罩範圍之外,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花仙仇貞冷哼了一聲,跟踪追上,第三招出手,“春寒料峭”,掌勢出處,地上砂飛石走,四周兩丈之內,木折草偃,真有點像似春初寒風刺骨痛一般,聲熱威猛,人襄罕見,足見她已存下斃敵之心。
雲霄心知在這種情形下,不排命是不行了,於是大喝一聲,不管一切,施展出天罡十二式中絕學,與之對抗。
但見掌風呼嘯,人影晃搖中,劃風生出一聲聲尖銳的嘯聲,刺耳驚心。
花仙仇貞不禁微一皺眉,心忖:“我要連個小娃兒都制不了,天蠍教是真該解體了!”
念轉處,頓時清嘯了一聲,驀地雙掌迅快劈掌迫得云霄向橫側閃開,她跟著就又衝了上去。
雲霄也是貫注了真力,發掌劈掌,他的掌勢挾起陣陣震耳嘯風之聲,聲威之強,也算武林罕見。
又是數招過去,都已超出了十招了,雙方仍然戰在一起。
雲霄沉不住氣,朗聲叫道:“十招已過該歇手了吧!”
仇貞此際卻是一聲不哼,趁著雲霄發聲不防之際,驀然用了一招“手揮琵琶”,掌力出處,“蓬”的一聲,把雲霄身軀震飛起一丈來高……又是“咕通”一聲響,雲霄摔下來,翻滾開七八尺遠,就此僵臥不動了。
花仙仇貞雖然一掌擊倒了雲霄,但已超出了預定的十招,已是第十二招了,她心中也覺著有些慚愧,抬手抹了抹頭上的汗,自言自語道:“這不能怪我不守信,天蠍教怎能為你一人而解體,小子,你認命吧!”
她語聲甫落,白衣飄閃間,人已沒入密林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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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1 11:33:0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回

 月,西沉;星,稀疏;天,微曙。
青靈谷中一片荒草地上,躺著兩人,是一男一女,還都年輕。
遠遠傳來一聲聲的狼嚎,淒厲刺耳。
那一青年書生,在地上轉動了一下身軀,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呻吟。
“哎喲”
那一紫衣女郎翻轉了一下頭,道:“霄哥哥!你沒有死嗎?”
青年書生正是雲霄,他聞言苦笑了一下,道:“現在是還活著,只怕等不到天亮……”紫衣女郎也正是梅嶺雙嬌梅影,她徵了一下,道:“那為什麼呢?”
雲霄道:“你聽到那狼嚎沒有,咱們就得餵了狼!”
他一語未了,“嗚”遠遠又響起了一聲狼嗥。
梅影聞聲,由不得心中著了慌,在地上滾動了兩下,似在極力掙扎,打算站起來。
但是,她全身已失去了勁力,哪還爬得起來,頭方一抬,就有一股逆血湧起,悶哼了一聲,人又倒了下去。
雲霄見狀,嘆了一口氣道:“梅姑娘!你不要怕,狼來了,我叫它先吃我好啦!”
這本是一句傻話,一隻兇殘的野獸,怎能和人打得商量? 還不是擇肥而噬,管什麼你先我後……但,這句傻話,出在了放浪不羈的雲霄口中,只是一種寬心話兒,入在了梅影姑娘的心中,卻使她心底深處,湧起了一股無可名狀的溫馨,甜甜的,臉兒也有些發熱。
她嬌嗔道:“虧你還是癲老頭兒的徒弟,難道你只學會了嘴皮上的功夫,能耐到哪裡去了,連個自救之道也沒有嗎?”
雲霄輕嘆了一聲道:“我已被花仙仇貞的三陰玄冰毒功擊傷,就是大羅神仙也無回生之術……“三陰毒功? ”梅影沒等雲霄把話說完,先就驚叫了一聲,身形往上一起,沒費多大勁,竟然坐了起來。
“咦!”她不禁更驚異了……
她方才要打算起來,怎奈力不從心,如今竟起來了,怎不驚異,脫口咦了一聲。
雲霄不知她為什麼發出驚叫,還以為姑娘是心驚那陰毒功呢!
於是,接著又道:“這有什麼值得驚訝的,須知這三陰毒功,屬於偏激一派的內家上乘武功,比起那五毒手、赤煞掌一類的毒功,有過之而無不及……”梅影聽雲霄錯會了意,沒好氣地道:“喲!竟有那麼厲害呀!”
雲霄道:“那是當然的啦,如被擊中,毒浸入體內經脈之中,過了十二個時辰,連治都難……”梅影姑娘咯咯一聲嬌笑道:“你在自說鬼話喲!我問你,受了毒傷之後,有什麼感覺?”
雲霄道:“四肢綿軟,奇寒難耐,凜抖而死!”
梅影道:“你目前有這種感覺嗎?”
雲霄道:“冰寒侵肌透骨,我早就忍不住了。”
梅影聞言,伸了伸兩條玉臂詫異地道:“我怎麼沒有這樣感覺。”
雲霄道:“你只是被她袖風擊傷,怎比得我和她內力拚搏。”
梅影道:“這麼說來,你真的無救了麼?”
雲霄默然無語輕嘆了一聲。
梅影道:“霄哥哥!你可是嘆氣了麼?”
雲霄仍是默然,過了一陣,方緩緩地道:“當今之世,除了我帥父之外,只怕沒有人能治得了我這傷……”“那卻不見得,除非你自願求死。”
他一聲未落,陡然遙遙傳來了這一句話,雲霄驚得一側身,忍不住呻吟了一聲,梅影卻已站起身來。
小姑娘雖然驚疑而起,乃是受了潛在著的反抗本能的支持,但她身形卻穩不住勢,連打了兩個踉蹌,壓制不住胸中傷勢,大咳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幸而身前有一棵樹,她這時只可扶樹而立,動也不動,如果妄動,必定會暈倒在地上。
遙遙又響起那個清脆的聲音道:“小姑娘,我看你的傷勢也不輕呢?趕快坐下來……
琴兒! 快去把那兩人請上來。 ”
又是一個嬌脆的聲音,咯咯笑了兩聲道:“娘啊!男女授受不親,女兒怎能去扶一個臭男人呢?”
先前那聲音,咯咯笑了兩聲道:“我看你成了女書呆子啦!
眼前是救人要緊,怎能被人禮所拘,別小家子氣了,快去扶他上來吧! ”
聲音來自一座峰頂,遙遙傳下,聽得清晰逼真。
此際,太陽已然爬上了山頭,照射之下,也看得十分清楚。
就見那峰壁陡峻立,許是經年不見陽光之故,遍生綠苔,平滑如鏡,連一株草木都沒有。
端的是造物主的“鬼斧神工”,天然的一項奇觀,高達有五十餘丈,寬可四十丈,宛如一柄大刀,從半空中疾砍下來,將其餘土石樹木,又掃除淨盡,只剩下這片大石壁。
從峰頂上翩翩翱翔,飛飄下來一位白衣女郎,乍看去,宛如似一隻仙鶴凌空飛舞一般,眨眼間,已到了雲霄跟前。
雲霄在初聞人語聲之際,就感到驚異。
因為在他身臥處周圍,兩邊全是密林古木,前後則是陡嶺峻峰,而人聲卻從峰上傳來,不說峰高數十丈,就是相距也有三五十丈遠。
但是對方不但能聽清楚自己的話,而且傳聲過來,更是那樣的清晰。
由此判斷,可知對方的武功造詣,已到瞭如何境地了,竟然可以“幹裡聽音”,“百丈傳聲”,他哪得不驚疑。
就在他方尋思間,那白衣女郎已到了跟前。
他注目一看,更是驚疑,由不得失聲驚叫了一聲:“咦?是你……”白衣女郎冷冷地道:怎麼? 你認識我……”她這一句話,把個雲霄問得目瞪口呆,凝目看著對方,心中暗道:“她不是薛玲嗎? 怎麼不認得自己了? ”
白衣女郎被他看得有些發惱,倏地秀後一豎,嬌叱道:“你看什麼?如不是我娘吩咐我不准傷人,我先挖下你這兩隻狗眼!”
說著話,蓮足起處,踢向了雲霄的腰穴之間。
雲霄張了張嘴,沒有哼出聲音來,人卻昏了過去。
白衣女郎從地上先抓起雲霄,跟著又一挾小姑娘梅影,縱身而起,直向峰上奔去。
梅影雖然受傷也是不輕,但她此際並未昏厥,只覺著自己一個身軀,隨著那白衣女郎的縱躍之勢,忽高忽低,耳邊呼呼風響,宛如騰雲駕霧一般,兩邊草物,閃電般向後急退,足見對方輕身功夫造詣之高,真個是世所罕匹。
不一陣工夫,已上到峰頂,這裡是一個石洞。
白衣女郎鬆手放下了兩人,抬足踢開了雲霄的穴道,徑自入洞而去。
雲霄緩了一口氣,望著那洞門,嘆道:“影妹妹,看來我們這就要進鬼門關了……”
他話音未落,忽聽洞中響起一陣鎖鏈之聲,“叮噹”亂響,接著就听一人道:“琴兒呀!
怎麼不請他們進來呢? ”
那一白衣女郎道:“娘呀!他們都不能動了哩!”
從她們談話的情形看,準知道石洞中住的是母女二人,何以會鎖鏈之聲叮噹,這就不是雲梅二人所能解得清楚了……又聽那婦人帶著叱責的口吻道:“你這丫頭,今天是怎麼啦!
往日你總是好逞個能,今天怎麼卻懶起來了,你那金針過穴之法,不是可以療傷嗎?
何不一試。 ”
白衣女郎道:“過穴之法,是要切肌貼膚,他一個臭男人,我……”婦人沉默了一陣,方始緩緩地道:“那你就先救那姓梅的姑娘吧! ”
話音甫落,又是一陣鎖鏈聲響,洞門口先出來了那白衣女郎,後面緊跟著是一位白髮美婦。
從那美婦的面相上看,但見她高髻如雪,修眉鳳目,宛如那長春公主薛玲,只是氣質上,另有一種成熟而華貴的美。
她手拄一根鳩杖,每行一步,必先以鳩杖點地,身形方始前移。
雲霄橫地上,看得十分仔細,不禁觸目心驚。
原來那白髮美婦已斷去了一腿,所僅有的一隻腳上,還拖著一條鐵鎖鏈;極其沉重,所以影響了她行動的靈便。
那鐵鎖鏈似乎並不很長,使她只能到洞口,再前行一步,都難得移動。
她就站在洞門口,凝目望地上的雲霄,好大一陣,才緩緩地道:“孩子,你是癲仙老頭的徒弟嗎?”
雲霄此際被那寒毒逼得只有出氣的份兒,如吸上一口氣,就覺著痛苦難禁,哪還能說話,只是默然地點了點頭。
白髮美婦忍不住潸然淚下,似有著無限感慨,輕嘆了一口氣道:“可憐的孩子……”
此時那白衣女郎也取出了金針,連刺梅姑娘左臂“天府”。
“白俠”三穴之中,道:“姐姐快將陰寒之氣,逼入手中太陰肺經之中,再好好靜坐一個時辰,就會完全好了。”
她說著話,目光掃向了那白髮美婦,一見她目光晶盈,忙道:“娘!你哭了!”
白髮美婦默然無話,抬手抹去淚痕,仍然凝目望著地上的雲霄出神。
白衣女郎瞪大著一雙星目,呆呆地看著白髮美婦,臉上神色轉動,好大一陣工夫,才脫口道:“娘!你認識這個人嗎?”
白髮美婦搖搖頭道:“我不認識,但卻和他師父有點淵源。”
白衣女郎長睫幾眨詫異地道:“那你為什麼哭呢?”
白髮美婦輕嘆了一口氣,道:“我是想起了你爹,當年他就是這樣死在此處的,想不到十六年之後,又有人屍橫洞前。”
白衣女郎皓齒暗咬,道:“那讓我把他們丟下峰去好啦!你看不到人,就不會哭了,好嗎?”
白髮美婦倏地修眉一挑,叱道:“你怎這樣的狠毒?負了我多年苦心,氣質仍未改變,使人痛心……”白衣女郎聞言,神色倏變,往那白髮美婦懷中一偎,撒著嬌道:
“娘!我只是說著玩的嘛,誰真的要把他丟下峰去了,您別生氣好嗎?”
白髮美婦冷冷地道:“要我不生氣可以,你得答應我替他療傷。”
白衣女郎無言凝目,注視了雲霄一陣,忽然仰首望著天上飄飛的白雲,呆呆地發起愣來,不知在想些什麼……白髮美婦輕嘆了一聲,道:“琴兒!不是為娘的難為你,須知能幫你報得父仇,救娘脫得侄梏,只有此子……唉!看來我的一番心思成空了……”
她說到最後,輕嘆之下,眼淚就又滾了下來。
白衣女郎陡地一轉身,抓住了白髮美婦的雙臂,哀衷地喊了一聲道:“娘”白髮美婦“氨”了一聲,目光移在白衣女郎的臉上,見她那一張吹彈得破的嫩臉,忽然間紅暈似霞,眉目間,似有些哀怨,鼻尖上冒著汗水,神情特異已極。
她不覺心中一凜,忙道:“琴兒!你……你怎麼啦!?”
白衣女郎苦笑了一下道:“我是想到師父的遺訓。”
白髮美婦道:“她說些什麼?”
白衣女郎道:“她說自古以來,痴心女子負心漢,男人最不可靠。如果我心裡喜歡那個男人時,就趕快把他殺掉,免得遺恨終生……”白髮美婦聞言,禁不住心頭一震,輕聲一嘆道:“那是你師父偏激的想法,其實人家莫玄極何嘗對她負情,就我所知,姓莫的已三度登門求恕,無奈她一再不諒,怪得誰來!?”
白衣女郎圓睜著一雙秀目,詫異地道:“但是師父遺訓,我能不遵嗎?”
白髮美婦道:“為娘的話,你打算不聽……”白衣女郎幽幽一聲長嘆,喃喃地道:
“師言不可違,母命亦難抗,這叫我怎麼辦呢?……怎麼辦呢?”
她自語著,忽然從身上拔出一柄匕首,翻腕就向前胸紮下……在她們母女說話之際,梅影已然氣機運轉一周,傷勢已然大好,睜眼聆聽,已發現白衣女郎的神色,有些不對,一見她拔出匕首來,先就驚叫了一聲!
白衣女郎翻腕方待紮下,乍聞驚叫之聲,心中一震,手中慢了慢……那白髮美婦已然發覺,衝口喝道:“琴兒!你不要為娘了麼?
還不快把匕首放下! ”
白衣女郎被一聲喝叱,鬆手丟了匕首,陡地哭道:“娘啊!琴兒作難死了”白髮美婦柔聲道:“癡兒!你這這樣想不通嗎?母、師之言,也不就是全對,總要在義與不義上選擇,阿諛曲從也不是人所當為,懂嗎?”
白衣女郎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怔了一陣,忽然道:“娘,我想替他療傷,但是我……我心裡有些害怕!”
白髮美婦有些奇道:“救人乃大善之事,有什麼好怕的呢?”
白衣女郎道:“他妄用內功抗拒那陰寒之毒,氣已消耗將盡,已成了不治之症,如要救他,必得用'妙得道術'把本身真氣,傳入他體內脈穴,逼出寒毒,那……那,我……娘”須知那“妙得道術”,乃我們古經所載,在“素女經”所記,有這麼一段:素女曰:“有採女者,妙得道術”。
白髮美婦哪能不懂得,聲言凝目看著地上的雲霄,一時委決不下。
梅影陡地站起身來,撲到那白衣女郎跟前,朝地上一跪,忍不住星目中熱淚,奪眶而出,哀衷地道:“這位姐姐,你就發慈悲吧!救活了他,要我梅影粉身碎骨都願意。”
白髮美婦掃了地上的雲霄一眼,緩緩地道:“琴兒!除了那'妙得道術'之外,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白衣女郎思索了一陣,緩緩地道:“那就只有靠金針過穴之法,不過那太危險,手續也太麻煩。”
白髮美婦道:“不管那些了,只有盡人事而聽天命,如不行,再說好了……”白衣女郎轉向梅影道:“這位梅姐姐能幫忙嗎?”
梅影慌不迭道:“那是當然,小妹萬死不辭。”
白衣女郎道:“那就好!你給他講,待我下針時,他得緊閉雙目,不許啟看。”
梅影道:“那是為了什麼?”
白衣女郎道:“這個你不要管,他只要看我,我就一針扎死他!”
梅影吟了一下道:“好!他如睜眼看你,就扎死他吧,我不會怨你的。”
白衣女郎道:“那你就快脫去了他的上衣,扶他站起來。給他講,不准他睜眼看我喲!”
梅影點首答應,走到雲霄身邊,悄聲道:“霄哥哥!你都聽到了吧!忍著點,不要害怕。”
她像呵護小孩樣的悄聲說著,一邊扶起來雲霄,替他脫去上衣。
就在這一瞬間,一陣隱隱作疼,感到金針連刺的十幾處穴道。
他油然而生出一股好奇的念頭,真想睜開眼來瞧瞧,但他心中也真怕對方會針下絕情,強自忍著。
這時的白衣女郎,已是挽起了衣袖,露出兩隻藕也似的玉臂,凝目注視著雲霄身上大穴,神態慎重已極。
轉眼間,她連刺了雲霄十二大穴,方始喘了一口氣。
雲霄覺著金針術已畢,心忖:“這總該睜開眼了吧!”
就在他思之未竟,雙目微啟之際,突覺“神庭穴”上一麻,登時昏了過去。
他這一暈去,神誌盡失,迷迷糊糊,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光。
待他慢慢醒來之際,先是覺著自己臥在一個軟榻上,周身奇痛難忍,似有人正在自己身上撫按揉搓。
對方手熱如火,但在所撫之處,感到甚是舒服,彷彿那股陰寒毒氣,被他一揉便自化開來。
他心中一直都想睜開眼來看看,瞧是什麼人在替自己推拿,但當覺出來自己此際渾身光赤的、一絲未掛時,羞慚之心,使他沒有勇氣睜開眼來。
耳聽一位女子的聲音,低聲道:“梅姐姐,快來幫忙,他那侵入內腑的寒,已被我化開,莫要被他醒來看見,我又停手不得,才羞死人呢!”
又是一個女子的聲音,道:“好妹妹,這忙要我怎樣幫法呢?”
又是那女子道:“你朝他黑甜穴上按一下,使他入睡,等治好之後再說吧!”
雲霄一聽,那先前說話的,也就是替自己推拿之人,是白衣女郎,另外一人,不用問就是梅影了。
心忖:“沒想到對方先前那樣的冰冷,如今竟不避嫌疑,親手為自己治傷,玉手按摩周身,似此美人情重,救命恩深,如何消受補報……”他這時,從心底深處,忽起了一種企望,下意識地擔心會真被點了睡穴。
那樣一來,就不能領略到美人的深情蜜意了,同時,也更怕對方會查出來自己已醒,羞惱成怒,就更糟了。
於是,越發地不敢睜眼了,立把鼻息暗中調勻,再運用內家龜息之法,屏息靜氣,仍裝昏睡,一面傾耳潛心,察聽她們說些什麼。
隨聽梅影笑道:“我聽伯母說,琴妹平日自命為女中丈夫,何必避什麼嫌疑呢?在他快醒之時,再給他添上些小苦頭。”
白衣女郎道:“我不是避什麼嫌疑,只肯救他,又怕什麼呢?
不過,你看他這個樣兒,醒後發覺,如何見人呢? ”
梅影道:“那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只怕他此際都早已醒了哩,常言道,最難消受美人恩,如果硬要點了他的睡穴,那心中之苦,恐比受了這樣重傷還難受呢。”
雲霄聞言心中一動,暗道:“不好,自己裝睡被這丫頭看破了,雖然自己心中對人家敬愛感激,並無邪念,於理總是不合,再被看破,何以自容……”他方打算要睜眼,向人家道謝,就在這時,神誌突地又一迷糊,人又暈了過去。
又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醒來時,覺著又換了地方,而且感到如陷身蒸籠之中,奇熱難當,不知停身何處。
睜開雙目看去,不禁為之一怔……
見自己處身在一條黝黑的山洞中,身上汗漬斑斑,忽地一陣熱風吹過,裹捲而來一團白煙,撲鼻一股強烈的硫磺氣味,直入內腑,那才真叫難受,既不敢嘆氣,又無法吐出。
他心中一急之下,卻急出來一身大汗。
如此一來,他不得不打坐運功,抗拒這股熱氣了。
好在他內功精湛,一運氣,丹田中衝上一股熱流,催動他全身血脈,加速運行,片刻間,已有了清涼之感,那股熱風,難再侵犯他了。
就在他靜下神來沒有好久,忽然遙遙傳來了梅影的聲音道:“霄哥哥!你運氣試試看,體內是否還有餘毒?”
雲霄道:“我已運氣試過了,自覺體內寒毒已消,只不知我這是在什麼地方?”
另一女子接言道:“這地方名叫三陽洞,乃是一個將熄的火山口,因你所受寒毒甚重,如不徹底根治,還有再發的可能,那樣就難救了,所以把你移來此處,受此酷熱炙體之苦,方始能具功效。”
雲宵聽出來那口音,正是白衣女郎所發,忙道:“姑娘救命之恩,雲宵殺身難報,但我現在已全好了,可否出去了呢?”
白衣女郎似吃吃笑了兩聲,道:“我看你這個人蠻瀟灑大方的,幾時也染上了這股酸氣啦,既是這樣,你就出洞來吧!”
雲霄聞言卻又作了難,忙道:“請你讓梅姑娘提我的衣報放在洞口好嗎?我這樣赤身露體,怎好見人呢?”
洞外的兩個聞言,更是咯咯大笑起來。
梅影道:“怎麼就只幾天的光景,你卻變成傻子了,衣服不好好地穿在你身上嗎?”
雲霄聞言,探手朝身上一摸,衣服可不真的仍然穿在身上,幾時赤身露體了? 分明自己是不打自招,承認在那白衣女郎為自己按摩時,早已醒來,由不得他失笑了。
就在這時,倏見洞底深處,又是一陣熱浪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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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霄再也不敢想那硫磺味道了,當即縱身一躍,疾向洞外竄去。
以他的輕功造詣,用不了兩個起落,就可沖出洞外。
哪知,他一時地心慌,竟然不辨路徑,直朝石壁上撞去,碰得他頭暈目眩。
熱浪灼灼逼人,使得云霄忘了撞在石壁上的傷疼,轉身疾奔,這才算奔上了正路,等覺著身後熱浪消失了,才停下身子。
抬頭看去,無巧不巧,正好停身在二女跟前。
梅影先向他打上了招呼道:“霄哥哥,這位是薛姑娘,就是替你療傷之人,還不快謝過人家。”
這時的薛琴姑娘,滿臉冷若冰霜的神情,瞪眼逼視著雲霄。
雲霄經海姑娘拿話一引,忙走近一步,朝著薛姑娘深深一揖,道:“雲霄拜謝姑娘救命之恩!”
薛琴看也不看他一眼,倏地手腕揮動,又亮出來那柄匕首,直刺向雲霄前胸。
梅影幾曾見過她這樣兇,嚇得一聲尖叫,右手疾伸而出,拎拿薛琴右腕,打算把手中匕首奪下。
那知,她沒有人家快,手指還未觸到薛琴的右腕,忽見她右臂飛而起,不禁心頭一凜,趕忙把手縮了回來。
雲霄方向人家行禮,沒防到變生肘腋,倏覺一陣冷風起處,罩住了前胸,穿透了衣服,肌肉上劃破了一道寸許長的口子,鮮血汨汨而出。
這一猝然驚變,把個雲霄鬧得愣住了,只有閉起眼睛,呆立在當地,宛如一付待宰羔羊的樣兒。
薛琴突地噗哧一聲,笑了起來,道:“我看你蠻淘氣的嘛!怎麼成了呆頭鵝啦,我紮了你一刀,怎麼不還手呀?”
梅影現出無限憐憫的神情,走近雲霄身前,幽幽地道:“看都刺傷了你了,不疼嗎?”
薛琴咯咯笑道:“那一點皮肉之傷,有什麼疼的,只怕你在心疼吧!”
梅影把雙眼一挑,瞪眼看著薛琴,滿面嗔怒之色道:“薛妹妹,你這是什麼意思呢?”
薛琴咯咯笑道:“沒有什麼意思,你問他,在我為他推拿時,為什麼裝睡?”
梅影眨了眨美眸道:“你知道他那時在裝睡?”
薛琴道:“你也早知道呀!我這是給他個教訓,讓他以後再也不敢輕保”雲霄被她說得俊臉發熱,只好默默地垂頭而立。
梅影輕輕一嘆,轉身走近薛琴,拉著她的衣袖道:“這麼說來,妹妹是故意嚇他的呀?”
薛琴道:“要不是我娘再三地囑咐,我真想一刀扎死他。”
梅影笑道:“事情既已過去,妹妹的氣也出了,不要再追究啦!”
薛琴淡淡一笑道:“誰有閒工夫和他鬧,我娘等得急了,咱們快回去吧!”
說著,也不管雲霄,二女攜手而行,直朝峰頂上飛奔而去,雲霄也只好默默地跟在後面了。
他們這走的似乎是後山,路是依然坎坷,但沒有前山那樣陡峭,沒有多大一會工夫,三人就回到了山洞。
這是一個廣大的石室,分里外兩層,另外還有兩個較小的石室,就是薛琴的居處。
外層石室中間,有一個大許方圓的石台,上面盤膝坐著一人,正是那白髮美婦。
她一見三人進來,微笑著道:“雲相公的傷好了嗎?”
雲霄聞言,趕忙緊走幾步,深深一躬到地道:“雲霄傷已痊癒,拜謝老前輩母女救命之恩。”
白髮美婦笑道:“小女只不過略效微勞,何足掛齒,隨便坐吧!”
雲霄聞言,躬身向後退了兩步,就在一個石磚上坐了下來,但仍是眼觀鼻口問心,一副拘謹的樣兒。
白髮美婦掃目一瞥,轉臉望著二女笑道:“聞說凌老頭癲狂玩世,不拘小節,才贏得癲仙的雅號,怎麼卻收了個拘謹的徒弟?”
薛琴笑道:“娘!你看錯了,他這個人哪,外表渾厚,心中最不老實,聽梅姊姊說,他會治人家放屁,用胡椒粉使人噴嚏打個沒完,他還會裝睡呢!”
白髮美婦咯咯笑道:“呵!他有這麼多能耐呀?你說說看,他是怎樣地裝睡!”
薛琴聞言,越發地嬌羞難禁,更賴在那白髮美婦懷中,不肯起來了。
白髮美婦突地神色一整,道:“我母女在這山洞中,相依為命已十六年,老身早有脫出臭皮囊之心,只因有兩樁心願未完,所以拖延到現在……”薛琴突地掙脫懷抱,站起身來,望著那白髮美婦,哀求地道:“娘!你不是答應永不離開我的嗎?”
白髮美婦淡淡一笑道:“傻丫頭,我幾時又說離開你了,好好的別打岔,聽我和雲相公說話。”
雲霄起身施了一禮,道:“老前輩有什麼心願,只要有用得著雲霄之處,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白髮美婦道:“雲相公不要拘謹,俗說家無常理,還是隨便點好。”
雲霄由不得又是一躬身道:“晚輩遵命!”
薛琴又咯咯笑道:“你看!還說遵命呢?這不又來了嗎?想不到癲仙的徒弟,也有一股酸氣。”
雲霄被她這一嘲笑,從心底深處,升起一股怒火。
但是,他不能發作,因為對方是他的救命恩人,只有狠狠地瞪了人家一眼。
白髮美婦早已看在眼內,淡淡一笑道:“這丫頭被我寵壞了,雲相公不要見怪,我們還有很多正事要辦呢!”
雲霄忙答道:“令媛對雲霄有救命大恩,我哪敢見怪,正要一聽老前輩的兩個心願。”
白髮美婦聞言,臉上綻開出一片羞。 泥的微笑,淚珠卻先滾了下來。
她在這微笑中,混合了痛苦和歡愉,閃動著淚光的雙目,瞟了梅影一眼。
輕嘆了一聲,道:“唉!十七年了,漫長的歲月,也把我折磨得夠了,今天我要一吐心中積鬱,就是馬上死掉,我也可以瞑目了……”薛琴突然又偎依在那白髮美婦身側,幽幽地喊道:“娘”白髮美婦抬手撫著她的頭頂,道:“琴兒!你靜心地聽著,這是武林一大秘密,也是你悲慘的身世……”她語音微頓,接著又道:“雲相公,江湖上有句諺語,大慨都有個耳聞吧?”
雲霄道:“晚輩出道較遲,對江湖軼事,知道的不多,不明是哪兩句話,願聞其詳!”
白髮美婦輕聲吟道:“豐年好大雪,渡盡世間醜,消弭武林劫,珍珠如土金如鐵……”雲霄確實沒有聽過這樣的幾句諺語,瞪起眼,為之茫然。
梅影突然插口道:“啊!我想起來,曾聽家祖母談過這件事,我也查過英雄譜,當年執武林牛耳者,乃祥符薛家,我們梅嶺、雲門、巴山三家,實在無法望人項背。”
白髮美婦面上突現了一點驕傲的顏色,笑道:“對的,梅姑娘說得不錯,那祥符薛家不但武功冠環宇,就是財富也足可抵國,家中古玩奇珍,哪一件都是無價之寶……”
她說到此處,忽然驕傲地嫣然一笑,襯著她那兩頰紅暈和秀麗的輪廓,隱隱透露出昔年醉人的綽約風姿。
雲霄呆了一呆,心忖:“古人有云一笑傾城,看這半老徐娘,已臨黃花暮年,笑起來仍是嬌媚橫生,想她當年,定然是顛倒眾生的一代尤物。”
那白髮美婦一笑之後,又輕輕嘆息了一聲道:“二十年前我初涉江湖,就興起了一場大騷動,變動了大江南北,武林中人,全都以能得我一笑為榮,想不到我今天落得這個下抄…”她在說話之際,梅影卻在思索,這時忽然一擊掌,道:“哎呀!
我倒是想起來了……”
白髮美婦聞聲怔了一怔,緩緩地道:“梅姑娘,你想起什麼了,但說無妨!”
梅影道:“曾聽家祖母說過,二十年前,江湖上出了一位姿容絕世的女英雄,不但人生得美,而且武功也很高,武林中人稱她'絳珠仙子女飛衛',可惜不知她的真名實姓。”
白髮美婦微微一笑道:“那就是老身,我的真實姓名是林可卿。唉!二十年啦!昔日美夢,換得了今日的淒清……”梅影插口道:“聽說老前輩當年行走江湖之際,常有一仗劍書生相陪,不知他是何許人?”
林可卿淒涼一笑道:“他是祥符薛家的獨子薛沛才,人稱他琴劍書生,也就是琴兒她爹!”
雲霄到這時才接上了話道:“這件事,我好像曾聽老花子師叔說過……”林可卿插口道:“他可是丐仙莫邪?”
雲霄奇道:“老前輩認識他嗎?”
林可卿回顧了女兒一眼,道:“我認識他,二十年前他的名字是莫玄極,他和我夫婦二人,被武林中國為'風塵三俠'。”
雲霄驚訝地啊了一聲,道:“是的,他是這樣說過,在三人中,要以那位當世李靖的薛沛才最為出色,真是光芒萬丈大有氣吞河嶽,才霸江湖之概……只是……”林可卿笑道:“只是什麼?莫非沒有想到那張出塵,會是我林可卿,對嗎?”
雲霄俊臉紅了紅,微微一笑,把頭連點。
林可卿又嘆了一口氣,道:“往事如夢,轉眼間,老之將至,人事凋零,還想它做甚……”她一言出口,似乎勾引起萬千感慨,沉默了良久,方又道:“滿則招損,那時我們風塵三俠的聲名也太大了,在江湖上忌恨我們的人,也就越來越多。”
薛琴道:“可有人找你們拚命的嗎?”
林可卿道:“怎麼沒有?正邪各派成名的人物,不下二十幾個人。就連梅嶺的梅隱君,天山的癲俠凌渾,嵩陽派的醉司命顧天爵等,全都參加了……那一場大戰,真的說得上空前絕後,驚天動地的大陣仗,轟動了天下……找我們比劍之人,一個個都償了心願,也為我們打出了一場橫禍。”
薛琴道:“不知你們是戰勝了,還是打敗了?”
林可卿道:“憑我們風塵三俠還會打敗?當然是打勝了……”薛琴不禁嬌憨地笑了笑道:“好威風的風塵三俠啊!”
林可卿道:“在那一戰之後,一般正派人士,都和你爹成了朋友,邪派人物卻是怨仇越結越深了。”
薛琴道:“可有人招惹到你們?”
林可卿道:“風塵三俠威震武林,誰敢招惹?但經不住有人心懷叵測,暗中挑撥,又掀起了一場風暴。
先是那女華陀何玉蓉,忽然對你莫伯伯有了興趣,一心非他不嫁,逼得急了,兩人就打了起來。 ”
薛琴似乎對這兩人的勝敗,特別關心,忙問道:“他們誰勝了,誰敗了?”
林可卿道:“那一戰,他們力拚了五百餘合,戰至力盡筋疲,仍然不分勝負;也是我一念之差,打算為他兩人和解,也想撮合成他們一對如花美眷……哪知,卻使你莫伯伯起了疑心,認為我從中挑撥,要強著為媒,一生氣不別而去,就連你爹也生氣走了!”
薛琴聽了,氣得噘著嘴道:“他真不應該,怎麼可以丟下你一人不管呢?……他們沒有再回來嗎?”
林可卿嘆了一口氣,幽幽地道:“回來了!但是他們回來得太晚了!”
雲霄插口道:“莫非又出了什麼事故?”
林可卿點了點頭,道:“在他們走後,我懷著滿腹的悲傷,度著淒涼的歲月,守在這個石室中,等著他們回來,半年都過去了,還沒見他們回來。”
“那是一個風雨之夜,突然有七八個陌生人,來到這石洞,聲言要找風塵三俠報仇。”薛琴道:“娘可認識他們是什麼人嗎?”
林可卿道:“那些人僧道俗儒全有,又全都是黑巾蒙面,黑夜之中,那能看得清楚,不過有一人口音甚熟,過後才想起是我師兄玉面封建狼桑銳。”
薛琴道:“娘可和他們打起來了?”
林可卿道:“在那時,我正當十月懷胎期滿,眼看就要臨盆,挺著個在大肚皮,怎能和人動手,但是,我生性高傲,自入江湖以來。從未吃過敗仗,雖然自知不行,也不願受辱,立時拔劍而起,和他們展開了一場惡鬥。
“不知是什麼人,在激鬥中打出了一枚喂毒暗器,傷了我的左脈,栽倒地上,以那些人的意思,就將我亂刀分屍……”薛琴突然尖叫了一聲道:“娘啊!”
她一聲喊出,同時倒向林可卿懷中,兩行熱淚,順腮而下。
林可卿緩緩伸手,撫摸著薛琴的秀發,無限慈愛地道:“琴兒,不要鬧,聽娘說下去嘛,我不是還好好地活在這裡嗎?”
她長長地籲了一口氣,接著說:“就在我死亡將臨的一瞬間,來了通天狐吳巧,她止住了眾人要殺我的行動!”
梅影接口道:“想不到她還有這份好心……”林可卿道:“那老狐狸才沒有存好心呢。她要追我嫁給她兒子桑銳,但又怕我不就範,出主意用海底磁鐵鑄成的鎖鏈把我鎖在了這裡,什麼時候答應,什麼時候放我,都已十七年了,我還被鎖在這裡。
在當時,我一氣就昏了過去,哪知,就因為我這一氣昏,倒少受了好多痛苦,昏迷中生下了兩個可憐的小女兒。
我一個無生產經驗的小婦人,又在昏迷之中,鬧個不好,母女都難保得性命,恰在這時,來了女華陀何玉蓉。
她一趕到,憑著手中一支劍,囊中十二支金針,趕走了群賊,又見我那隻左腿毒性已發,權宜處理,一劍消斷,又替我止了血,我母女才得平安。 ”
梅影詫異地道:“老前輩不是生了兩位妹妹嗎?那一位莫非早夭折了?”
林可卿黯然良久,方又接著道:“女華陀何玉蓉在這裡守了我十天,她有事需要離開兩天,我怎能攔住人家呢?就在她走後的一個晚上,這洞中又來了兩人,乃是那通天狐吳巧和她那兒子玉面封狼桑銳。”
薛琴道:“他們又來幹什麼?”
林可卿道:“他們來這裡,仍是逼我嫁給桑銳。”
薛琴氣得小嘴噘起老高,恨聲道:“鬼才嫁給那癲蛤蟆呢!”
林可卿道:“你說的對,我怎能嫁給那樣的人,何況,我已有了丈夫呢?他們見勸不動我,就搶走了了我一個女兒,所以我跟前就只剩下琴兒一人了,那被搶走的孩子,不知現在是死是活。”
說到此處,又感慨地嘆了一口氣,母女連心,似有無限緬懷,接著又道:“是第三天,何玉蓉才趕了回來,還帶了很多東西,等她知道賊人搶走我一個女兒時,立時就要去找他們算帳,是我苦苦地哀求才算作罷。”
“從那時起,我們三人就相依為命地住在這裡,下決心要將琴兒培育成人,為我們爭口氣。哪知,人算不如天算,事實變幻,又豈是人所能夠預料的?在琴兒十三歲那年,她走火入魔發了瘋,自墮三陽洞,火毒攻心死了!”
她話聲一頓熱淚奪眶而出,懷念忘友,哪得不感慨系之……薛琴更是哀哀暗泣,石室中,剎時間被一種悲傷氣氛所籠罩。
梅影突然打破了沉悶,問道:“老前輩,那薛老前輩是什麼時候回來的呢?”
林可卿閃動了一下明亮的星目,兩顆晶瑩的淚水,又復奪眶而出,但她強忍住了悲咽,接著道:“那是在一年以後,琴兒已然牙牙學語了,他弄清楚了事情真相,回來向我仟悔。”
梅影道:“我猜老前輩肯定寬恕了他!”
林可卿道:“梅姑娘真是蘭心蕙質,你猜對了,我是寬恕了他,但他卻不寬恕敵人,他又走了。”
梅影道:“他又到哪裡去了?”
林可卿道:“他只告訴我去會昔年一位故友,此去多則十日,少則三天,即可回來。”
梅影道:“回來了沒有?”
林可卿道:“回來了,如約而歸,但卻已身負重傷,寒毒攻心而死,連洞門口都沒有進得來,臨斷氣前就只喊了我一聲,等我趕出去時,已然回天乏術了。
當時,我本當以身殉節,豈奈,大仇未報,撫孤未成,我只有提起勇氣活下去……
唉,十幾年了,無情的歲月,消磨盡我那雄心壯志……”“可憐的娘藹—”薛琴突然又尖叫了一聲,放聲大哭起來。
雲霄聽了這一篇血淚往事,由不得肅然起敬,道:“老前輩的茹苦含辛令人崇仰,有心人當共掬一淚。”
林可卿一邊撫摸著依偎在懷中痛哭不休的女兒,一面輕聲嘆道:“雲相公,你不用捧我了。”
說著又緩緩低下頭去,拍了拍薛琴的肩頭,柔聲道:“琴兒!
堅強點,不要哭,娘在這十幾年中,從未落過淚,就是你爹在世,我也沒見他落過淚,風塵三俠的女兒,自然該堅強不屈才對。 ”
薛琴聞言,真的止住了哭聲,抬手拂拭了一下淚痕,呆呆地望著那林可卿。
雲霄道:“老前輩方才說有兩個心願,不知雲霄能否勝任,何不說出來參酌一下。”
林可卿道:“你一定可以勝任,第一,我託你好好照顧我這孩子……她不懂事,最好能讓她認祖歸宗。”
雲霄道:“這一件事老前輩可以放心,如不見棄,我可以就在老前輩面前,同她結成異姓兄妹。”
他說著竟然真的跪了下去,又道:“琴妹妹認祖歸宗這事,我當全力以赴,如果薛家堅持不允,雲門世家也不敢虧待於她。”
林可卿長長舒了一口氣道:“雲相公肝膽照人,老身是信得過的……琴兒!還不快過去拜見義兄。”
薛琴羞答答地只好站起身來,走前了兩步,拜見雲霄,隨之二人跪拜在地,兩人又同時朝著林可卿磕了一個頭。
林可卿直身還禮,哪知方一移動,“噹啷!”一陣鎖鏈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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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雲霄聞聲心中一動,驀地站起來,面向著梅影道:“我的劍呢?”
梅影見他這樣緊張,不屑地撇了撤嘴,冷笑道:“好個雲門世家大公子,就這樣小家子氣,你們不是在行禮嗎?等行禮完了,再要劍不遲,誰會搶了你的劍!”
雲霄也不和她辯白,又大聲問了一句:“劍在哪裡!?”
他這又大聲地一問,梅姑娘氣得淚珠兒幾乎淌了出來,沒好氣地道:“呶!不就在你身後地上嗎?有什麼希罕的,也犯得著這樣氣勢凌人!”
林可卿母女,眼見雲霄這種舉動,心中也自納罕,暗忖:“以一個雲門世家的子弟,癲仙凌渾的傳人,怎麼缺少了豪氣,卻這樣的重劍不重人,大事托得了他嗎?……”於是,三人都凝神看著雲霄,但在神色上,已失去方才那歡愉的氣氛。
就見雲霄彎腰拿起神劍,但並沒有系在腰上,竟然拍劍出鞘,擲鞘在地,仗劍走上石台來。
薛琴見狀可就急了,以為雲霄要對她母親不利,倏地橫身攔住,嬌叱道:“你要幹什麼?”
她這一聲喝問,雲霄才意會到室中氣氛有些不對,掃視了三人一眼,不禁失笑道:
“你們這是乾什麼呀?敢是以為我要行刺……哈哈……哈哈……”接著他又狂笑起來,並且笑得前仰後合,狂態畢露。
這一來,鬧得那梅影和薛琴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
林可卿星日連眨之下,突有所悟,忙道:“雲相公敢莫是要為我斷此鎖鏈。”
雲霄笑聲稍歇,答道:“想老前輩為此一根鎖鏈,困在這裡十數年,其中淒苦,自非常人所能忍受,晚輩打算一劍斷之,為老前輩解除桎梏。 ”
他這麼一說,梅影和薛琴兩人方知究竟,互視了一眼,靦腆地笑了笑,垂頭退後。
林可卿笑道:“孩子,你這番好意,老身心領了。”
雲霄道:“老前輩莫非不願斷去此鏈嗎?”
林可卿嘆了口氣,道:“此鏈鎖了我十七年,也消磨掉我無限年華,受盡了痛苦淒涼,哪有不願擺脫之理,只是……”雲霄道:“莫非老前輩當年曾對那些賊人,有什麼諾言,規定此鏈的斷去時間不成?”
林可卿搖了搖頭,道:“你可知此鍊是何物鑄成?”
雲霄道:“就算是百煉金鋼,也必有克制之物。”
林可卿道:“此鏈乃海底磁鐵所鑄,金屬物品近之立被所吸,就是神物利器,也斷不了它,除非能得到西域太陽谷中的三陽鋼,或練有'三陽神功'的人,以三陽真氣炙之使熔,方能解得。”
雲霄聞言,豪氣頓挫,鬆手噹啷,神劍墮落地上,緩緩地道:“當今之世,不知什麼人練成了三陽神功。”
林可卿道:“數今日武林人物,已練成'三陽神功'的,只廬山雪屏峰後,峰門觀的主持赤陽子……”雲霄不等對方話完,已搶著道:“那我立刻登程廬山去請他來。”
林可卿忍不住咯咯笑道:“那赤陽子已退出江湖二十年了,豈是隨便可以請出來的?”
雲霄道:“只要心誠,我想他總會一發慈悲心的吧!”
他這句話說得誠發於衷,林可卿不禁十分感動,嘆了口氣道:“傻孩子,就憑你這片俠肝義膽,老身已感激不盡,就是去,也得從長計議,何必又急在一時,你且坐下,我還有話呢。”
雲霄只好壓下胸中激動的情緒,退後數步,又坐在那石磚之上。 薛琴卻走前數步,從地上撿起雲霄那太阿神劍,在手中枯了一下,笑道:“雲哥哥,你的劍好長啊?”
雲霄道:“比一般劍要長出一尺八寸……”薛琴道:“那你用著順手嗎?”
雲霄笑道:“初用時,是有點彆扭,常用了也就習慣啦!”
他們在談著劍,林可卿卻瞪大了眼,忽然插口道:“你那劍可是秦皇宮故物太阿神劍嗎?”
雲霄忙道:“老前輩所猜甚對,正是秦皇害故物太阿神劍……”薛琴倏地翻了他一眼,低聲道:“人家都已給你磕了頭啦,還老前輩地亂叫,難道你不喜歡我嗎?”
雲霄被小姑娘問得木訥了,慌不迭道:“礙…礙…是的,老伯母!”
他這一聲喊出,逗得二女又是一陣咯咯大笑。
林可卿叱道:“傻丫頭!看你瘋的……”“娘!雲哥哥叫我老伯母呢!”
他這一句話,又招來一陣大笑。
雲霄突地也放聲大笑起來,剎時間,這孤淒的石洞,充滿了笑聲,洋溢出無比的活力。
好大一陣,笑聲才歇,林可卿接著問道:“聽說此劍,乃為聖手摩什雷天化所得,怎麼又會落在你的手中?”
雲霄道:“雷天化已死在天蠍教人手中,晚輩適逢其事,在他彌留之前,將此劍贈予了我!”
林可卿詫異道:“雷天化身為天蠍教的護法尊者,莫非他們起了內訌。”
雲霄道:“雷天化等八尊者,在十年前殺了天蠍教主寵臣桑銳,十年後他又死在新的護法尊者手中。”
林可卿嘆了口氣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誰說冥冥中沒有主宰,只可惜那桑銳死得太早了,使我第二個心願難得成全。”
雲霄道:“對了,我正要聽伯母第二個心願哩!”
林可卿道:“我要你陪著琴兒,找到她父仇人,在她父墳前瀝血一祭,另外就是找回我那失去的女兒。”
雲霄道:“伯母可知薛伯父的仇家是誰麼?”
林可卿道:“從前我難明究竟自從你受傷到此,才算知道誰下的手了。”
雲霄道:“你指的是花仙仇貞?”
林可卿道:“傷你的不是仇貞,她乃是花媚。”
雲霄道:“怎麼她是那天蠍教主花蕊夫人?我明明看到是花仙仇貞嗎?”
林可卿道:“你可見過仇貞嗎?”
雲霄搖了搖頭,林可卿接著又遭:“傻孩子!那是花媚移禍江東之計,她要叫你去天山再碰上一個釘子,仇貞的功力卻比她高得多,也較她狠些,如找上了仇貞,孩子,就是你師父出面,也救不了你,懂嗎?”
雲霄這才豁然大悟,驀地又想起了一事,忙道:“伯母,你失去的那位妹妹,今年多大了,是不是和琴妹妹生得一模一樣?”
他這一問,林可卿卻心中一震,急道:“她和琴比是一胎所生,今年都是十六歲了,樣兒都是相似得,你……你在何處見到那位姑娘?”
雲霄道:“她現在是天蠍教的貞女,人稱她為長春公主。”
林可卿道:“她叫什麼名?”
雲霄道:“我曾聽莫師叔說過,她是玉面封狼桑銳之女,名叫桑雪玲,在江湖上卻叫她薛玲,傳說是那天蠍教主和桑銳所生,但又把她送給了花仙仇貞,是女又是徒,詳細的身世是一個謎,誰也鬧不清楚……”他正然暢說不休,忽見林可卿發了呆,雙眼望著洞頂,默然不語,喃喃地道:“是她!一定是她!想不到桑銳還真能遵守諾言,沒有替她改了名字,……對的!她是叫薛玲……”薛琴見狀大驚,忙又偎在林可卿懷中,喊道:“娘!你又怎麼啦?”
林可卿這才被喚醒過來,苦笑了一下道:“琴兒,我已找到你那姊姊了。”
薛琴詫異地道:“娘,你是說被人搶走的那個姊姊?她在哪裡呀?”
林可卿道:“你沒聽你雲哥哥說嗎?她現在是天蠍教的長春公主呢!”
薛琴把小嘴一噘,道:“我不要那個姊姊!”
她這麼一說,立使林可卿吃了一驚,急道:“她真是你姊姊呀!怎能不要呢?”
薛琴道:“她事仇敵為母,她不要娘,我為什麼要她?”
林可卿失笑道:“傻孩子,你忘了,她是不滿月就被人搶走的呀,怎麼怪得了她呢?……”雲霄道:“對呀!我們得設法去救她,使她明了自己的身世,然後咱們再一同去報仇,徹底消滅掉天蠍教,血祭薛伯父在天之靈,也為武林除去一大害。”
薛琴道:“雲哥哥,憑你的勇耐能打得過那天蠍教主嗎?”
“這個……”雲霄口吃說不下去了。
他沒有想到薛琴有這一問,實在他也真沒法打得過人家天蠍教主,於是呆呆地發起怔來了。
林可卿微微一笑道:“那沒有什麼,我既找你代我報仇,自然有應付之法,因為我已獲得了武林中一大穩秘。”
雲霄道:“不知是什麼隱秘?”
林可卿道:“你們可知此一山洞有什麼奇怪嗎?當年我們風塵三俠為何會選中這個地方?”
她說到此,話音一頓,突然住口不言。
這麼一來不但是雲霄,就是梅影和薛琴,也被激起了好奇心,薛琴先忍不住,問道:
“娘,你說嘛!又賣什麼關子呢?”
林可卿笑道:“我早知道你這丫頭會忍不住,真讓我算準了。”
薛琴立又撒起嬌來,又偎在母親懷中。 道:“娘……”林可卿笑道:“這件事要回溯到百年以前,儒道兩家,各出了一位高手,武功已到天人同參的境界,就在這洞中,把絕世武學合錄而成一體秘笈,命名為化育集,意思是說:能盡物之情,則可以贊天地之化育……”薛琴道:“娘!我從沒有聽你說過啊!我猜那一定是厚厚的一大本,共分三冊,上集嘛,是劍術或各種兵器的招式,中集是練內功的口訣,下集一定是療傷篇了,實是一部千載難遇的奇書,可對?”
她一邊說著,一雙美眸向上翻起,看著洞頂,如數家珍一般,說得活龍活現,一副天真無邪的神態,逗得林可卿笑得渾身亂顫,抬頭輕輕拍了薛琴一下,笑罵道:“你這丫頭,在何處學來這樣怪相?”
薛琴美目一眨,笑道:“娘!怎麼我猜得不對嗎?”
林可卿道:“猜得對,只是有些近似幻想了……”薛琴又撒起嬌來道:“那你就快說嘛!”
林可卿道:“化育集雖沒有方才琴兒說得那樣出奇,但確是千載難遇的奇書,上面所記,盡是絕世武功和十二個圖解,並不是我危言聳聽,如能練成功的話,武林中實難找出敵手了。”
雲霄笑道:“想必伯母你已練成功了吧!”
林可卿苦笑了一下道:“豈奈我殘廢之身,又被這鐵鍊鎖住,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薛琴道:“那麼我呢?娘怎麼不傳給我?”
林可卿笑道:“傻丫頭,你這兩年來,不正練的是那化育集上的武功嗎?”
薛琴迷惘地道:“那我怎麼不知道呢?”
林可卿笑道:“豈不聞匹夫無罪,懷壁其罪?如傳到江湖上去,還能有這十多年清靜日子好過,就是霄兒和梅姑娘練成了,在使用時也得謹慎些。”
雲霄道:“不知須得多少日子方能練成?”
林可卿道:“以你的資質和根基,約需百日之功就行,梅姑娘怕只能練到六成。”
薛琴插口道:“娘!我呢?”
林可卿道:“你呀!別看你已早下工夫,和梅姑娘只在伯仲之間,連我也只能練到八成功力。”
薛琴可就感到不解,星目連眨,詫異道:“那是為了什麼呢?”
林可卿道:“這關係到每個人的體質,誰讓我們都是女人呢?
天癸來時,功力就大打折扣了,還有內功根基,也是最重要的一環。 ”
薛琴氣哼哼地道:“上天最不公平,都是人麼,還分什麼男人女人。”
林可卿笑道:“傻丫頭,這也怪得著天,人分男女,物分陰陽,禽獸也有牝牡之別,正是造物的奇妙處……”薛琴忽然又發奇想,問道:“娘!什麼是陰陽呀?”
林可卿倏地一瞪眼,叱道:“越說你瘋就真瘋起來了,看看誰有你那樣野!”
薛琴受了呵責,委屈地掃了雲霄一眼。
雲霄正然微笑,她突然嬌喝道:“你笑什麼?”
雲霄道:“好!我不笑就是啦!”
從這一天起,雲霄和梅影二人,就留在了這青靈谷雲霞洞,苦練那化育十二解。
光陰易逝,日月如梭,百日工夫,轉眼就過去了。
是秋初的光景,從青靈谷出來了三個人,一男二女,男的是個書生打扮,真個是豐神如玉,文雅中透著剛劍那兩個少女,一個是緊衣飄風,一個是淡雅白裝,全都是玉貌珠輝,直疑是洛水神妃,出浴的太真。
這三人正是雲霄同著梅影薛琴二位姑娘,他們這是要去廬山雪屏峰,找赤陽子求那斷鍊之術,以救絳珠仙子林可卿。
他們離了伏牛山,日行夜宿,過了信陽州,近暮時分,到了九里關,算算路程,已然走了三分之一,從這裡翻過雞公山,用不了兩天,就抵達漢口,在漢口搭船也只需一天多的時間,就可到九江了,到了九江也就等於到了廬山。
這是雲霄心中的計算,梅影對於這條路,當然也是輕車熟路了。
只有那薛琴姑娘,她這是第一次見世面,宛如劉姥姥進了大觀園,看著什麼都新奇。
九里關是個不算小的鎮甸,街市也還殷實熱鬧,但因他們已在信陽州住過了一天,再見到這小鎮,就沒有什麼可看的了。
於是三人就投宿在鎮上一客小客棧之中,命店小二開了一個乾淨的上房,一明兩暗,雲霄自住一間,梅薛二女合住一間,安頓下來。
但那薛琴幾日以來,走了不少的州縣市鎮,真沒想到山外有這麼多好去處,每一個地方都好玩,還有形形色色,各式各樣的人物。
再又想到她那母親,被困在荒山石洞之中,真是太可憐。
心中這麼一動念,哪裡還能睡得著,就坐了起來,伏身在窗口上,望著天上朦朧的月色,呆呆地出神。
約莫二更多天的樣子,因為梆鑼剛敲過了兩下,驀然間,後院中步履雜沓,人聲鼎沸。
就听有人喝道:“姓韓的,你放明白點,我們找的可不是你,常言道得好,冤有頭,債有主,我們卻是奉命行事,找的是姓楊那小子,只要他跟我們去一趟信陽州,我弟兄就算交了差啦!”
那姓韓的一陣陣哈哈大笑道:“祝老二,你可也是武當弟子,難道真的忘祖背宗了嗎?天蠍教給了你什麼好處,幹冒武林大忌,欺師滅祖起來了?”
又是那姓祝的聲音道:“姓韓的,你別打算勸我,人各有志,還是一句話,你喝你的酒,走你的路,咱們井水不犯河水,真要不識相,動起手來,兵刃可沒有長著眼睛。”
姓祝的道:“莫非你這老偷兒,和他有什麼親誼?”
姓韓的笑道:“這讓你猜著了,他是我師侄,無論從哪一點上說,除非我韓翊也和你們一樣,數典忘祖,能不管嗎?”
院中人聲吵得這麼大,梅影也早被鬧醒,就挨在薛琴身邊向外看去。
她這一看,不禁大吃一驚。
就見在後院裡,高矮胖瘦站著十幾個人。
在目光的映照之下,她首先認出來那姓韓的老頭,乃是嵩陽三傑中的老三,巧手方朔韓翊。
對方那十幾個人之中,僧道俗儒全有,她認得的卻不少。
除了那姓祝的乃是武當俗家弟子,人稱金刀無敵祝邦泰之外,其餘的是青城雙鳥撲天鵬杜圭、毒爪鷹魯昂,九華派的鐵臂豺人梁傑、羅浮派的鴛鴦判高浚這些人哪一個在江湖上,都是叫得響字號的角色。
再看站在巧手方朔韓翊一邊的,就有他和施琳兩人人。
那施琳此際仍是男裝打扮,梅影又沒有和她見過面,所以認不出是誰來。
金刀無敵祝邦泰被韓翊連報帶罵,不禁冒火,濃眉一掀,冷冷地道:“老偷兒,這麼說來,你是一定要越這渾水了?”
韓翊毫不在意地先拿起他那旱煙袋,猛吸了兩口,跟著就在腳邊大石上,“吧吧!”
敲了兩下,砸出煙斗中的灰,揚面噴出了一口白煙,緩緩地道:“還用著多說,你們劃下道兒來吧!”
說著話,“吧!”地一聲,旱煙袋猛地又砸了一下。
他這麼隨便地敲砸煙灰,誰也沒有註意,但見一片火星亂濺,立時就有幾個人感到手臉上,一陣火辣辣地生疼,禁不住,齊齊驚叫了一聲。
再看那塊大石,竟然被他敲得裂成了好多小塊。
驀的,一股焦燎氣味撲鼻,每人都在身上亂找。
突有一人大叫道:“祝二哥,你身上走火了。”
祝邦泰低頭一看,自己的褲腿上,真地燒起了一個銅錢大的破洞。
祝邦泰這個人,本來性烈如火,這一被人戲弄,哪還能沉得住氣,喝道:“老偷兒,你未免欺人太甚,祝二爺就要在你那臭煙袋上,領教領教高招。”
喝聲中,翻手亮出來金背九環刀,身隨刀起,抖得刀背上鋼環“鏘啷啷”亂響。
他一出手就是狠招,刀走輕靈,一招“毒龍抖鱗”,鋼鋒直向韓翊肩臂上落,招急力沉,寒光眩目。
韓翊在江湖上的名氣,可是比他們這批人高得多,論能耐也真的不含糊。
但見他不慌不忙,覷準來勢,一舉手中旱煙袋,猛地朝對方刀背上砸下,真個的又快又準,“當”地一聲,砸個正著,火花夾著煙斗中的餘燼,激射而起。
祝邦泰立覺對方這一砸,功力強猛已極,震得虎口都有些發熱,更難防的是那煙斗中的餘燼,竟然飛射向面門而來。
哪敢怠慢,慌不迭向後退了六七步,厲聲喝道:“老偷兒,你用邪火灼人,算是什麼招數!”
韓詡笑道:“我這一招嘛,就叫'邪火驅鬼',有種你就別退。”
祝邦泰氣得悶哼了一聲,抽刀換招,腳下倒踩七星步,身形盤揉而進,又是一招“金雞振翎”,以潑風八打的路子,卷掃上來。
這一招算得上狠,也正是刀法中的殺招。
金刀無敵祝邦泰在武當門下,算得上是位高手,他在這柄金背九環刀上,也有過二十多年的琢磨,功夫著實有相當的造詣。
但那巧手方朔韓翊的一身功夫,卻要比他高上一籌。
就見他舞起來一根旱煙袋,呼呼生風,時而施展出小花槍。
長劍、豹尾鞭等招式,時而又用作判官筆、打穴镢,簡直是長短隨心,剛柔盡意,隨手變來,自成妙著。
祝邦泰一看到人家這很旱煙袋上的功夫,心頭不禁大涼,趕忙地招變“倒掛金鈴”,斜削韓翊左脅。
韓翊冷笑了一聲,旱煙倏地化為了豹尾鞭,一招“金龍擺尾”,斜砸下去。
“當”地一聲,刀被蕩開,但他那煙斗卻壓在刀背上伸了過來,跟著又變招“神龍擾海”,一壓一彈之下,那煙斗竟飛起來直打祝邦泰胸前的“神封穴”。
這一招說起來是尋常得很,用的乃是拳經上“橋來橋上過”的法式,毫無出奇之處。
但在巧手方朔韓翊手中變化運用出來,卻就巧捷得不可再巧了。
金刀無敵祝邦泰見狀,心頭一震,嚇得冷汗都冒了出來,“神封穴”乃人身大穴,點上就得完,哪敢怠慢,慌不迭蹲身卸馬,招化“孟德獻刀”的解數,拚命往上一架一封。
兵刃相觸,“當”地一聲金鐵交鳴,迸出一片火花。
韓翊趁勢倏地又招化“移山填海”,暗運真力,把一支旱煙袋壓在那金背九環刀上。
祝邦泰覺著對方那支旱煙袋壓在自己刀上,沉重得真像是壓下了一座小山,逼得他渾身大汗淋漓的,準知道再要僵下去,不死也得重傷。
他哪敢久持,急忙腳尖向地上一墊,用了式“龍形飛步”的身法,向後倒竄出去丈許,再低頭看時,熱汗就變成了冷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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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他那金背九環刀的刀背上,竟被砸下了個酒杯大的一個缺口,由不得又倒抽一口冷氣。
站在一邊觀戰的鐵臂豺人梁傑,早就看出來祝邦泰不是人家對手,此際一見祝邦泰真的吃了虧,趕忙一頓手中鑌鐵棍,叫道:“祝二哥,你已經跟老偷兒拉了個平手,該歇一歇了,讓兄弟也領教人家幾下高招。”
話聲中,一提手中鐵棍,就縱了上去,接著巧手方朔韓翊,兩人又打在了一起。
須知那鐵臂豺人梁傑乃是九華派的頂尖的高手,武功是要較祝邦泰高上一籌,和韓翊打在一起,正好是棋逢敵手,旗鼓相當。
轉眼之間,但見那一根旱煙袋和一根鑌鐵棍絞在一起,翻翻滾滾,彷彿怒龍毒蟒,翻江倒海地在惡鬥一樣,滿院子沙飛石走。
鴛鴦判高俊的為人,是出了名的狡詐狠毒,他見巧手方朔韓翊被梁傑纏住,打得難分難解,無暇分神他顧,就存心要上去撿個便宜。
心念轉動處,當下悄悄地溜向韓翊背後耍點對方的“志堂”、“大羽”二穴。
哪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一邊待勢的蓮花仙子施琳,早看在眼內,睹狀大怒,一聲嬌叱,長劍出鞘,縱了上去。
但見寒光一閃,呼地一招“分花拂柳”,從旁截了過去,劍鋒左卷右掃,將高俊那一雙判官筆,同時蕩了開去。
施姑娘性和烈火,最恨偷襲暗算下流手段,一劍蕩開雙筆,手下更不留情,倏地將劍尖順勢下指,招演“寒萼吐蕊”,一縷精芒,分刺對方雙膝“承扶”、“懸鍾”二穴。
鴛鴦判高俊方才被小姑娘劍上的內力一盪,已然雙臂酸麻,手中雙筆也幾乎脫手。
正當他身形還沒有站穩,作夢也沒有想到,對方手下竟有這麼快,劍尖已然刺到,逼得他只有向後倒縱。
哪知,施琳的劍,如影附形,不即不離,跟著也到。
他退無可退,只好冒險拚命用出一式“旱地拔蔥”。 硬生生強將身形平空拔起一丈多高,打算一躍避過。
須知武家對招如非避人殺手,最忌全身懸空,因為身在空中無法著力變動,全身都在對方算計之中。
施琳就是逼他行此險著,他還是瞪眼上當。
就在高俊身方縱起,施琳劍招倏變,化為“玉女盤籃”,劍尖指向高俊的“巨闕穴”
扎去。
這時,那高俊正好力竭,身形下落,竟然自動迎著劍光撞來,兩下里這一湊上,高俊生得腹破腸流。
一旁可急壞了撲天鵬杜圭和那毒爪鷹魯昂。
這師兄弟同是一樣心腸,全都慌不迭記了亮兵刃去架開對方長劍,一樣的行動,都是往前一撲,可就熱鬧了,高俊身形方落,眼看小腹就要撞上劍尖,嚇得他把眼一閉,失聲驚叫了一聲“哎呀!”叫聲方出口,杜圭已一肩撞到,立時把他撞了開去,本來可以免去一劫。 哪知,毒爪鷹魯昂卻正巧趕上,也是一肩撞來。
那剛撞開的鴛鴦判高俊,又受此一撞,身形跟著倒跌回來,無巧不巧,又跌撞在撲天鵬杜圭身上。
在這時,施琳剛好劍招演化“春雲乍展”,寒光閃閃,罩向了杜圭的左肩。
杜圭知道對方劍法厲害,自己因方才心急救人,忘了撤出兵刃,此際打算亮傢伙卻已來不及了,只好向右閃避。 哪知,他身方移動,鴛鴦判高俊那被撞開的身軀,又撞了回來,正又砸在他的肩頭上。
杜圭一個立腳不穩,方移開了腳步,立又迎著對方劍尖,撞了回去。
就听淒慘一叫,撲天鵬杜圭替高俊擋了災,被施琳一劍扎了個前心通後心。
毒爪鷹魯昂一見,可就急紅了眼,翻手亮出來“如意鷹爪”,疾撲而上。
這是一宗獨門兵刃,爪末端銳勾箕張,宛如蒼鷹利爪,鋼柄可長可短,最長之時,可以遠達五尺,短時可縮成兩尺,因此稱為“如意鷹爪”。
那鴛鴦判高俊,眼見杜圭替自己劍下喪生,恨得咬牙切齒,顧不得渾身筋骨酸痛,翻身起來,雙手一揚判官筆,再度撲了上來。
雙方都在怒火頭上,一交上了手,全都是奇招互出。
蓮花仙子施琳的一身功夫,乃是得自神尼慧清的傳授,尤其她那一手十二式“蓮府秘劍”,稱得上是武林絕學。
但見她一口長劍施展開來,捲起一團森寒光華,宛如神龍騰霄,鷹矯翔舞,一式“蓮台極品”,演化出兩招,左一招“風擺荷葉”,右一式“長虹飛雨”。
剎時間,幻化出滿天劍影,從四面八方卷至,密如螢聚星流,快似電光石火,任是高俊和魯昂兩人,雙攻夾擊如何的凌厲,始終佔不到半點上風。
在這時,院中忽然現身出來兩個怪人,是一個和尚,一個道士。
那道士頭戴九梁道冠,灰佈道袍,身材生得又高又瘦,站在那裡,適像一根竹竿。
那位和尚,卻是生得又矮又胖,身披紅色袈裟。
兩人站在一處,十分的不調和,乍看去,要不暗中發笑才怪。
兩人掃目打量了院中戰況,那道士顯出有些不耐煩的樣子,道:“怎麼一上陣,全都現了形,連個怯小子都制服不了。”
那個矮胖和尚笑道:“實際上怯小子也硬得很,不如讓我上去,先將他打發了吧!”
他說著,也不等那道土答應,徑自走了過去,邊走邊在身上解下了一條軟鞭來。
他這條軟鞭抖開來,有七尺二寸長,八環九節,每一節都有八寸餘,乃應“九宮八卦”之製,稱為“天罡地煞鞭”。
和尚一亮出這件奇形兵刃就足知功夫不含糊。
因為像這樣的一條又長又軟的柔門兵刃,如果手勁差一點,輕易也不敢使用。
就見他甫一解下長鞭,振胞一抖,一股勁風颯颯,“鏘”地一聲,隨手抖成筆直。
跟著就逼近上來,冷冷地道:“你們都給我住手!”
酣戰中的三人,都正鬥到緊處。
蓮花仙子施琳是將對方恨到極點,劍劍都是煞招,雖聽到了和尚的招呼,但小姑娘心高氣做,又知對方是敵人一覺,哪聽他的,手中一緊,劍招越發的凌厲了。
鴛鴦判高俊和毒爪鷹魯昂兩人,心裡有數,見人家一支劍力戰兩人,不但沒有敗象,而且招式神出鬼沒,變化無窮。
而他們雙戰人家一人,竟然相形見絀,窮於應付,準知道戀戰下去,決難討好。
他們也聽到了那矮和尚的話,也打算撤招後退,無奈,被對方劍招裹得緊了,成了欲退無路之勢。
矮胖和尚打了招呼,見人家不睬不瞅置之不理,一招“長蚊鬧海”,長鞭卷向三人手中的兵刃。 “鏘啷啷”響起一陣金鐵交鳴之聲,立把三人盪得東倒西歪。
施琳還沒有什麼,只是被震退了兩三步,最慘的卻是那鴛鴦判高俊了。
他被矮和尚強勁的內力一震,兩支判官筆有一支已脫手飛去,另一支也幾乎拿不穩,勉強用力一抓,好! 竟然砸向自己的頭頂。 還幸他多年功夫沒有白練,緊挫腕仰身,就這樣也還是砸上了,立時頭破血流,咬牙悶哼出來一聲。
另一邊那蓮花仙子施琳,卻氣得粉面通紅,嬌叱一聲,掄劍疾撲而上,就和那矮和尚打在了一起。 施姑娘的一手蓮府秘劍,雖然稱得上是武林絕學,無奈她的功力稍差,怎會是矮和尚的對手。 不到幾招,已是險象叢生,危機迭見了。
在這時,那和鐵臂豺人梁傑戰在一起的巧手方朔韓翊也有點應付不來,額頭上已見了汗水。
因為單是那梁傑一人,韓翊還真沒把他放在心上,但是斜刺裡又撲上來了毒爪鷹魯昂。 原來魯昂被矮和尚一鞭震開,雖然感到半個身子發木,他可不甘心站在一旁觀戰,於是一搶“如意鷹爪”,就撲向了韓翊。
韓翊以一敵二,可就感到難以應付了,不過,他還能支持下來。
就在此時,北廂房忽然現身一人,是個俊秀的書生,他正是那楊海平,站在房脊上冷眼打量院中情形。
此際剛好那矮胖和尚長鞭一招“白虹貫日”,鞭梢打下,小姑娘立時就得香消玉殞。
在這種情形之下,可說是情勢險絕已極。
楊海平睹狀,他連想也不想,足下一墊,用了一式“燕子穿簾”的身法,就人房頂上飛掠而下。
人沒落地,先就高喊了一聲,道:“楊海平來也!”
他這一聲頗具威力,並不是他的聲名大,而且他楊海平這三個字,卻使那些人一怔。
立有一人叫道:“姓楊的既然來了,那就好辦了……”他一聲未了,韓翊著急道:
“平兒,你怎麼回來了,東西收藏好了嗎?”
楊海平道:“你放心吧,我找那地方,就是神仙也摸不到!”
他在話聲中,長劍一招“金絲纏腕”,劍鋒斜削矮胖和尚的右腕。
他這一招,逼得那矮胖和尚,不得不撤招換式,先救自己的右腕。 但是,楊海平倏地一側身,左手探掌,用了一式“擒龍手”,已抓住了鞭梢,雙臂一貫勁,竟打算要把長鞭奪過來。
這麼一來,一個要抽,一個要奪,僵持在當地。
就在這時,那長身道士卻斜刺搶了過來,手中吳鉤劍起處,就打算斷去楊海平一條臂膊。
眼看著吳鈞劍只要落下,楊海平立時就得變成獨臂書生。
說也奇怪,正當那長身道士吳鉤劍堪堪下落的時候,突然悶哼了一聲,人卻呆呆地凝立當地,手臂向下一垂,“鏘啷啷”吳鉤劍墜地。
這一來,在場的人全都吃了一驚,不知那長身道人中了什麼邪。
矮和尚和楊海平,兩人抓著一條長鞭,斗上了內勁,無暇旁顧,還不知場中發生了什麼事,其實他們也不敢分心。
須知這種較量內力,絕無取巧之處,鬥的是真功夫,如果哪一方分了心,對方真力立刻可以乘虛而入,將對方內臟完全震碎。
論內力造詣,楊海平怎會是矮胖和尚的對手? 形勢越來越險惡了,他腳下已陷入地面兩寸多深,而那矮胖和尚仍然是神色自若。
這分明顯示出來,楊海平的造詣比人家差得多。
最關心楊海平安危的,就是蓮花仙子施琳,她咬著牙,淚珠兒都已滾了下來。
眼看著,用不了多久功夫,楊海平氣力一竭,就得屍橫就地。
就在這危機一發的瞬間,那矮胖和尚突然間哼了一聲,身前捲起一股強風旋刮。
等到風勁稍停,再看二人時:
卻見那矮胖和尚,滿臉脹紫,目射滯光,仰面躺在地上。
而那楊海平,卻是半蹲半跪,伏首向地,在大口喘著氣。
施琳見狀,由不得芳心欲碎,哀哀叫了一聲:“平哥!”
她一聲喊出口來,正待要上前攙扶楊海平。
“施姑娘!不可妄動!”
倏地響起一聲高喊,跟著就見從上房窗口中,燕兒似的飛出來三個人,輕飄飄地飛落在楊海平身側。
施琳聞聲一怔,三人已到跟前,她認出來其中一人,乃是他們正在尋找的武林狂生雲霄,慌不迭忙叫道:“是雲大哥呀!我們……”雲霄搖手止住了她的話道:“有話等一陣再說,先救海平兄要緊。”
他在說話之間,駢指連點楊海平胸前“璇璣”、“紫宮”、“中庭”、“巨關”及左右“神封”六處大穴,方始長吁了一口氣道:“這就不妨事了。”
楊海平本是用力過度,加以對方突然地鬆勁,致使他真氣難馭逼使六腑移動了位置,如果妄自動了他軀體,可就勤了不治之症啦! 就是死不了,但得癱瘓一生,那比死還痛苦得多呢。
在經過雲霄駢指連點之下,他那指風銳烈已極,宛如有形之物,擊在楊海平六大穴上,楊海平立覺胸中一陣舒暢。
楊海平的功力,本極深厚,六大穴道一通,五腑也全歸位,便立即由渾入虛,靈臺清澈突明,身形向後一坐,就在原地運行起調和氣機的功夫了。
這本來是一剎那間的事,就在楊海平已方向後坐下,群賊忽然一聲吶喊,各揮兵器,齊湧而上,撲了過來。 薛琴姑娘倏地一聲清叱,一揚手中長劍,就迎撲上去。
雲霄見狀,叫喊道:“琴妹,千萬不可傷人,那樣會給店家留下無窮禍患。”
薛琴笑道:“我不殺他們就是了,要全把他們定在這裡,可行?”
雲霄道:“好!就那樣吧!”
梅影姑娘也是見獵心喜,笑吟吟地把巨闕劍還鞘,一挽袖子,揮起兩隻纖纖玉掌,也跟踪撲了上去。
就見一紫一白兩條人影,宛如穿花蝴蝶樣的,輕靈矯捷已極,穿行在人叢之中,簡直無法捉摸。
不到一盞熱茶,對方十幾個人,直個地全被定在了當地。
就見那些人,一個個都像泥塑木雕般,姿態各異,有的舉臂正向前撲,有的抬腿欲往後溜,或半蹲,或半跪,總之怪狀百出。
薛琴總還是小孩兒家心性,她看著那些奇形怪狀忍不住咭咭咯咯大笑起來。
巧手方朔也早看出來來人是雲霄了,等到把賊人制住以後,哈哈笑道:“雲哥兒!
你小子一向躲到哪裡去了,害得我老偷兒跑遍了大江南北,你要是再不出來,我可就要出海去了。 ”
雲霄笑道:“我的遭遇,可說是一言難經…”施琳橫瞟了雲霄一眼,插口道:“我們的遭遇呀,千言萬語都說不盡呢!”
雲霄詫異地道:“怎麼?又出了什麼事嗎?”
韓翊嘆了一口氣道:“回頭再細說吧,這兩位姑娘,你還沒有向我們介紹呢!”
雲霄笑了笑,一指梅影道:“這位是梅嶺綠萼莊的梅二姑娘梅影……”韓翊雙目一揚,驚愕地道:“啊!梅隱君的二千金,失敬!失敬!”
梅影冉冉福了一福,輕輕叫了一聲:“韓老前輩!”
韓翊搖手道:“算了吧!別那樣恭維我,地王瓜上不去高架子,姑娘乾脆叫我老偷兒還受用些!”
雲霄又一指薛琴笑道:“韓老伯!你可認識此人嗎?”
韓翊聞言凝目注視了薛琴一陣,驚異地叫道:“咦!這位姑娘好像在哪裡見過呀?……”施琳接口道:“她可是天蠍教中的長春公主嗎?”
雲霄笑道:“我這妹妹和她長得很像,但並不是長春公主,她叫薛琴,是我的義妹,如果論起家世來……”薛琴突然插口道:“哥哥!你要違背諾言嗎?”
雲霄笑道:“我不說就是啦!你又著的什麼急!”
韓翊怔怔地翻了一陣子眼,忙改變話題道:“雲哥兒,你的歪主意多,這些小鬼小判,不能就立在人家這院中呀,你給想個法兒!”
雲霄俊目一眨,笑道:“那好辦,把他們隔牆丟出去不就得啦!”
韓翊突地一拍巴掌,道:“好,這法兒絕,在地上一砸,穴道立解!保險跑得比火燒尾巴還快!”
他這一句話,立時又引起一陣大笑,就在笑聲中,五人一齊動手,滿空中人影亂飛,店牆外哼叫之聲連天,真個的誰不怕死?
一個個抱頭鼠竄而逃。
但也有兩個人走不了,那是矮胖和尚,他已被楊海平內力震死,還有一個是撲天鵬杜圭,他是被施琳一劍扎死的。
轉眼間,這個小客棧的後院,又回復了清靜。
雲霄方始問道:“韓老伯,你可探出來歐陽姑娘的消息嗎?”
韓翊嘆了一口氣道:“她呀!慘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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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聞道玉人身遭變,落拓俠士失顏色。
雲霄乍聞巧手方朔韓翊所說:“歐陽姑娘她可慘了……”的一句話。
他由不得神色更變,眼睛也發了直,驀地探手抓住了韓翊胳臂,著急地問道:
“她……她怎麼啦!?”
心急玉人安危,雙手抓下去,不知不覺間,就用上了真力。
巧手方朔韓翊沒防到雲霄會遂然施展出重手法來,等到發覺不對,要運功抵抗時,已失先機,真氣難由心意了。
剎時間,面色蒼白,額頭上冒出來一顆顆的大汗珠子,自救尚無策,哪還說得出話來。
蓮花仙子施琳看出來情形不對,忙道:“師伯,你是怎麼啦!?”
韓翊卻只有翻眼的份兒,呼吸已漸漸地短促。
梅影也看出來事有蹊蹺,忙走近前去,仔細地一看,倏地嬌喝道:“雲霄!你要幹什麼?”
雲霄被她這一喝,方才鬆了勁,一看巧手方朔韓翊的神色,始知自己一時心急,妄用了真力,歉然地一笑,連忙向韓翊賠禮道:“韓老伯,雲霄一時心急,放肆了,請恕我冒失……”韓翊當然也知道云霄並不是故意向自己顯示手段,只好苦笑了一聲道:
“小老弟!你這一冒失不當緊,可幾乎要了我老偷兒的老命……”雲霄也忙賠笑道:
“實在是我太莽撞了,還請老伯不要見罪。”
韓翊調息了一下,神色方始轉來,聞言抹了抹頭上的汗,笑道:“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是沉不住氣,老偷兒虧吃到明處,說開了就算,你不是要問歐陽姑娘的情形嗎?此地不是講話之處,找個清靜的地方,咱們慢慢細談去!”
雲霄道:“這地方雲霄不熟,老伯可知什麼地方清靜嗎?”
韓翊道:“清靜的地方不少,但這九里關方圓百里之內,全是天蠍教信陽分壇的勢力,也就不清靜了。”
雲霄道:“隨便老伯你到什麼地方,雲霄跟著你走就是了。”
韓翊道:“好!趁現在天還未亮,賊人新敗,咱們趕快走。”
於是,他們一行人,也不驚動店家,留下了一錠銀子在房中作為房飯錢,越牆而出,直奔正東而去。
天將放曉,他們已出去了五十多里路,到了定遠店。
韓翊領著一行人,到了這裡,他卻不向正東走了,改向正北奔去。
雲霄心中一怔,忙縱前兩步,攔住了老偷兒道:“韓老伯,你這是朝哪裡走呀?”
韓翊一瞪眼道:“你不是說跟著我走嗎?那就不要多問,走到哪裡算哪裡……”說到此處,頓了一下,接著又道:“記著,前面十里是竹竿鋪,到那裡多買些吃食,可別忘了酒。”
話音一落,起步又跑了下去。
雲霄等人,誰也不知老偷兒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也只好隨後跟著跑。
辰末時分,他們到了竹竿鋪,買了些酒食等物,起身又走,漸漸就進了山區。
日將卸西,他們到了一座廟前。
這座寺院,從外形上看,氣勢宏偉已極,山門上懸著一塊大匾,寫的是“敕建文殊寺”五個大字。
巧手方朔韓翊似對這裡十分熟悉,徑直進了寺門。
偌大一個寺院顯得十分冷落,不見有好多僧眾,就只有兩個小沙彌,在院中打掃著落葉。
他們乍見人進來,初時似乎有些驚愕,但一看到頭前走著的韓翊時,立即低下頭來,直如沒有覺察一般,掃灑如故,連眼皮都沒有撩一下。
雲霄看在眼內,不禁暗稱奇,一時也不便動問,默默地跟在後面走。
順著殿廊,穿過了三重偏殿,到了一處花木扶疏的小園,迎面是一座三楹並排的靜室。
韓翊就在靜室前面,停下了腳道:“就是這裡了!”
一言未了,倏地一陣衣服破空之聲,跟著就見從房上飄落下來兩個僧人。
他們一看到巧手方朔韓翊,也是一怔,忙道:“老施主怎麼才來呀?可曾接到武林青陽令嗎?身後都是些什麼人?”
韓翊道:“接到了,所以才趕了來……”說著回頭一指雲霄道:“這位是雲門世家的大公子……”他話音未落,梅影已接口道:“小女子是梅嶺綠萼莊梅影……這位是我小妹妹,祥符薛琴,還有不放心的嗎?”
小姑娘自報出字號來,但俏臉上卻顯出不屑之色。
二僧聞言,身軀似乎微微震了一下,不約而同地以驚異的眼光,掃視了三人一眼,立即又垂目道:“小僧濟安、濟平,失迎了。”
話聲中,兩人一齊單手打了一個問訊,俯身退下。
韓翊掉頭來朝著幾人道:“我們進去吧!”
靜室中,佈置得非常清雅,中間供著文殊菩薩的畫像,沉香爐中,升起縷縷青煙,甫一進入,塵慮全消。
蒲團上跌坐著一個老和尚,約有六十開外的年紀,眉須皆白,一副莊嚴法相,令人望之起敬。
他一看到了韓翊,微微笑道:“老偷兒怎麼這時才來,莫非青陽令沒有傳到?”
韓翊笑道:“傳是傳到了,可惜另有要事,不能如期趕來,大和尚莫非動了嗔念,還打算給我一個下馬威嗎?”老和尚笑道:“出家人不敢動嗔念,只怕令規難容!”
雲霄聞言,心忖:“老偷兒素常來去自如,無拘無束,怎麼忽然間,出來了個青陽令,把老偷兒給管住了?”
他哪知道,這青陽令並不是江湖上一般幫會中的令符,和各派中祖師傳下來的法器,也不相同。
它乃是武林中幾個義士的信物,勸氣清而溫揚”之義,求援急救之助,它是一種道義結合的象徵,韓翊笑道:“大和尚! 你別裝鬼弄神了,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
老和尚輕誦了一聲佛號道:“你隨我到一個地方去一看,就知道了。”
他說著站起身來,當先走出靜室。
巧手方朔韓翊卻如墜五里霧中,不知去看個什麼東西,懷著滿腹疑念,跟在後面。
雲霄等人,也各自放下了手上帶來的食物,出了靜室。
轉過靜室,後面卻是一幢堆雜物的柴房,門卻關得嚴嚴的,並無甚麼出奇之處。
老和尚徑直走向那柴房門口,等韓翊等人走近,把手一伸,示意韓翊等人一起入內,道:“老偷兒,你進去一看就明白了。”
韓翊越發地納罕了,翻了翻眼道:“大和尚!你這是鬧什麼鬼呀?”
老和尚道:“你進去一看就知道了。”韓翊更是納罕,略一遲疑,徑向那柴房走去。
他到了門口伸手輕輕一推那門,呀然一聲,門板應手而開,原來是虛掩著的。
門推開了,韓翊轉頭看了老和尚一眼,立又毫不猶豫地進了柴房。
柴房中似乎真有什麼驚人的事,韓翊方一進去,驚叫了一聲,立又竄了出來,大喘著氣道:“這……這……是怎麼搞的呀?”
雲霄已經納了半天的問了,見狀忙問道:“韓老伯,房裡出了什麼事啦!?”
韓翊定了一下神,道:“你……進去一看就知道了。”
雲霄進步就朝房中走去,方一進門,就有一股血腥之氣撲鼻,再定睛一看,他的一顆心,也禁不住猛然狂跳起來。
原來這些房內,滿屋子都是死屍。
他定了一下神,去打量那些屍體,見有二十餘具之多,而已死狀都是一個樣兒,仰面躺在地上,怒目厲色,神情慘怖已極。
雲霄看了一陣之後,本想返身退出。
但想到這裡面定有蹊蹺時,不由好奇心起,稍作遲疑,立即移步向那死屍走去。
他從頭到底,把二十多具死屍看完,更是心涼。
原來那二十幾個人,僧道俗儒全有,而且死法全是一樣,玉版上都有核桃大小的窟窿,創口內陷,死於一種毒指之下。
雲霄看過一遍之後,急步走了出來。
老和尚一聲不響地又關上了門,朝著眾人招了招手,仍循原路回到靜室。
大家在室中落座已畢,老和尚輕嘆了一聲道:“老偷兒,你都看到了嗎?”
韓翊默然地點了點頭。
老和尚道:“可看出來個端倪?”
韓翊默默地又搖了搖頭,仍是沒有說話。
老和尚道:“文殊寺就為了這件事,才發出青陽令向各位求援……”他話沒說完,韓翊突地插口道:“這件事是幾時出的,大和尚你竟沒個防備,再者,可探出來兇手是哪條線上的人物?”
老和尚一皺霜眉,又嘆了一口氣道:“這件事發生在十天之前,老衲十二名弟子,忽然先後死於非命,而且死狀都是一個樣兒,穿雲指點破了玉版骨,連兇手的影兒都沒有發現。”
韓翊道:“你那些弟子也太膿包了,功夫都練到哪裡去了,受此重創,會沒發現兇手的影兒,我看你這文殊寺也該關門了。”
老和尚笑了一下道:“老偷兒這話說得對,無奈那兇手不但行動詭秘,而且武功也高到極限,老衲就因應付不了,才發出青陽令了。”
韓翊道:“他們可有人來嗎?”
老和尚道:“玉虛觀來了四名弟子……”韓翊道:“柳家湖呢?”
老和尚道:“來了柳勇柳義弟兄二人。”
韓翊道:“老龍坡都來了什麼人?”
老和尚道:“龍凱帶著三位子侄,還有一位同門師弟鐵筆書生鄭家祥。”
韓翊道:“他們都怎麼樣了,也沒有查出個線索來嗎?”
老和尚道:“查是查出了個線索,無奈……”韓翊道:“這有什麼難的,人在什麼地方?我一問就清楚了。”
老和尚輕嘆了一聲,道:“人都在那柴房裡,你無法問,他們也難以回答。”
韓翊心中突地一震,倏然站起身來,怔得一怔,道:“他……他們也全都遭了毒手……”老和尚默然無語,微微點了一下頭,老眼中已淚水模糊了。
韓翊在問出了一句話後,頹然若喪,緩緩地重又坐下,神情萎頓已極。
一向樂天成性的巧手方朔韓翊,無論遇上多大的事,都是嘻嘻哈哈的,如今竟然愁眉苦臉,坐在那里長籲短嘆起來。
雲霄也低頭沉思,他在想那施展毒手之人的武功淵源,因為那穿雲指,在江湖上只有他雲門世家最精此技,在他眼中看來,那些死屍的傷痕,並不像他雲門的穿雲指。
剎時之間,靜室中沉悶得使人窒息。
韓翊倏地抬起頭來,望著雲霄道:“老弟!你們雲家的穿雲指,是否外傳有人?”
雲霄道:“寒門以牽機手、穿雲指飲譽江湖,據我所知,並不外傳,再說,雲門谷世代家風,向不收徒。”
韓翊道:“莫非那兇手是他……”
雲霄插口道:“韓老伯在江湖上以機智見稱,我想這件事,你不會猜到雲門逆子云漢的身上吧!因為以小侄猜想,他目前可能身在長春宮,還到不了信陽州來……”他這麼一說,使韓翊說到口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因為他實在就是心疑到雲漢身上。
於是忙道:“那麼這兇手又是什麼人呢?”
雲霄道;“我曾細看那傷痕,它並不是穿雲指,老伯在江湖日久,可知天下指法,共分幾家?”
他這一句話,正觸著老偷兒的癢處,韓翊就是喜歡人家給他戴高帽子。
聞言抬手一抹那幾根老鼠鬍子,哈哈笑道:“老弟,你算是問著人了,數當今武林指法,第一算人家崑崙派的金剛指,第二是微山湖冷竹塘的三才指,你們雲家的穿雲指只能佔第三位,第四是少林派的般若指……”雲霄笑:“在天山時,我曾聽家師說過,在指法中,還有千山魔指這一派,韓老伯是否聽人說過。”
韓翊聞言,倏地跳了起來,嚷道:“千山魔指?……是有這一派!”
雲霄點了點頭,道:“我看著有些像,因為在武林中,以指法稱雄的,那是憑的真本事,絕無中毒現象,我看那屍體傷處有黑紫淤血,分明是一種毒指,所以才想到千山魔指這一派。”
韓翊道:“對!你這一提,我也記起來了,一定是千山派的人物!”
他話音一頓,轉向那老和尚道:“大和尚,你所得到的一點線索,是怎麼樣的,快說出,咱們參酌參酌。”
老和尚道:“我只是知道這件事,乃是天蠍教所為。”
楊海平突然在一邊像發夢吃般,喃喃自語道:“天蠍信陽分壇……毒指居士賀奇……”雲霄聞言一怔,倏地轉身朝楊海平道:“海平兄,你說什麼吶?毒指賀奇,他是乾什麼的?”
楊海平被問乍吃一驚,證得一怔,方道:“難道云大哥認識這個人嗎?他就是這信陽分壇的壇主!”
雲霄道:“我曾聽人說過,這毒指居士賀奇乃是天下四凶之一,除了一身武功極為高明之外,最擅長的是使用毒物,他不但心機詭譎而且手段陰殘…… ”“啊!”韓翊似突然想起了什麼,啊了一聲之後,接口道:“你這一提,我可想起來了,天下四凶不就是毒手病夫松九,狗肉和尚化因,陰司秀才冷焰,毒指居士賀奇這四個人嗎?”
雲霄道:“正是這四個人,清明節時,在普仙寺,咱們不是已會過那毒手病夫了嗎?”
韓翊道:“對啦!毒指居士賀奇正是四凶之一,他也正是千山派的高手,沒想到天蠍教信陽分壇主會是他。”
老和尚道:“他既稱毒指居士,也必是這場慘案的兇手了。”
“對,大和尚,你怎麼也學得精明了。”
事一有了眉目,韓翊的神情立時就開朗了,話聲甫了,豪放地縱聲大笑起來。
老和尚道:“你老偷兒先別得意,為何遲來,致使古剎濺血,該還我一個明白了吧!”
韓翊笑道:“你也先別忙,我這點毛病,你總也知道吧?”
老和尚道:“是要喝酒,對嗎?”
韓翊笑道:“李白斗酒詩百篇,我是沒有酒,一句話也懶得說。”
老和尚道:“我這裡佛門淨地,豈容你隨便糟踏。”
韓翊道:“大和尚,你別假惺惺了,江湖上誰不知有個酒佛法澄,幾時又吃起素來了。”
雲霄聞言,心中暗吃一驚,忖道:“酒佛法澄,在江湖上可是成名的人物,怎麼卻變成個老無用了,眼看著血濺古剎,卻無法對付?”
這是雲霄心中的話,可沒有說出口來。
可是,那酒佛法澄既是江湖名宿,還有看不出的,但他卻無法解釋,只好笑道:
“貧袖坐關百日,前天方始功滿,被你老偷兒這一鬧,我那閉關苦修,豈不是白費功力了。”
韓翊笑道:“你可聽人說過嗎,當年濟公活佛曾留下了一道偈語。”
法澄笑道:“是什麼歇語,我卻沒有聽人說過!”
韓翊朗聲念道:“佛祖留下詩一首,我人修心他修口,他人修口不修心,惟我修心不修口!”
法澄笑道:“聽你這麼說來,這酒我是一定要喝了。”
韓翊笑道:“那就看你修心還是修口了!”
法澄笑道:“拚起酒來,只怕你老偷兒不是對手。”
韓翊道:“我是不行,只怕你那點酒量,比不過人家這位酒中仙吧!”
他說著話,用手一指雲霄,又道:“此位雲大公子,本是海量呢!”
雲霄經他這一說,收斂了數月的狂態立時又呈現出來,朗笑了一聲道:“黑龍口一句玩笑話,韓老伯仍還記著,卻在這裡加上了勁啦!”
韓翊笑道:“老偷兒一向是恩怨分明,你不是說賭偷、賭酒,自然奉陪嗎?”
雲霄道:“我找的是你,可沒說用替身呀?”
韓翊一攤手,作了個怪相,笑道:“好!就咱們爺們三個,比一比總行吧!”
法澄道:“不要貪酒誤了正事才好。”
韓翊道:“你放心吧!有大俠雲霄在這裡,管保諸凶神退位。”
雲霄笑道:“你別淨捧我的場啦!談正事要緊。”
韓翊道:“好,咱們邊飲邊談……不過這從哪裡談起呢……”他一言未了,梅海平已將帶來的酒菜,擺了起來,揭開酒壇泥封,立有一股濃郁香氣撲人。
薛琴久居深山,從未嗅過酒味,連忙掩鼻,悄向梅影道:“姐姐!咱們出去走走,我聞不慣這味道。”
梅影還沒說話,施琳已接口道:“好呀!我也想出去走走呢。”
於是,三位姑娘就出了靜室,穿行在花籬樹蔭間,低語淺笑,交談甚歡。
在靜室中的四個人,全都夠格稱為酒蟲,就數楊海平的量小些,但他卻是“醉司命”
顧天爵的徒弟,也差不到哪裡去。
轉眼間,四個人都已各盡了十幾大杯。
巧手方朔韓翊一推酒杯,道:“就打從離開雲門谷談起吧!”
雲霄道:“我離開家本來打算追向長安去的,在半路上遇著了那長春公主和洱海雙怪截住了我,惡戰了半天,梅姑娘來替我解了圍,才知他們已將歐陽姑娘劫去青靈谷,我就改道奔向青靈谷了。”
韓翊道:“我卻同你那兩位小弟弟,直奔長安去了,不過我們走得很慢,一路上明察暗訪,追覓敵踪,哪知,連一點線索都沒有,當走到陝州時,我就越覺著不對勁,方打算折轉回頭時,巧不巧,給碰上了。”
雲霄道:“他們可能是由青靈谷撤回來的。”
韓翊道:“不管是從哪裡來的啦!總之碰上了卻不能放過,得先把人截下再說。”
雲霄道:“可曾截下了嗎?”
韓翊嘆了口氣道:“截是截下了!並不是我們截下了歐陽姑娘,卻是我老偷兒被人家截走了。”
法澄道:“以後的事情怎麼樣?”
韓翊道:“老偷兒跟頭栽到了家,被他們繩捆索綁,押著上路去長安了。”
雲霄笑道:“是誰有這麼高的能耐,會制住了你?”
韓翊乾了一杯酒,道:“江湖之上,風塵之中,多的是奇才異能之士,老偷兒這點能耐,又算得了什麼?不過,我卻栽得值得,因為是那花蕊夫人親自出的手,以下的事,得由我這位師侄說啦!”
楊海平也乾了一杯酒,道:“韓師叔被人家架走了,我們上去也是白費,沒有辦法,只有暗中跟了下去,打算找機會再下手救人。”
雲霄道:“一路上是否找到了機會?”
楊海平道:“他們防範得十分謹嚴,哪裡有機會,我們一直跟到長春宮,雲超雲起兩位小兄弟,心有不甘,瞞著我們,就闖進了長春宮。”
雲霄是手足情深,一聽說兩位兄弟夜間長春宮,由不得目瞪口呆,只是沒驚叫出聲來。
楊海平連乾了三大杯,就將二小闖宮的情形,詳細說來……原來雲超雲起兩位小兄弟,同著楊海平、施琳,暗中追踪,眼看著賊人擁架著巧手方朔韓翊和歐陽玉霞,進了長春宮,二小心中實在地氣憤難過。
但是,他們準知道,目前的情形是敵眾我寡,動上手還不是白費,鬧不好,自己也得被人家捉了去。
於是,弟兄兩人就暗中商量,要夜間長春宮。
雲起道:“三哥,你的主意最多,快想個法兒來,如何下手救人。”
雲超沉思了片刻,道:“眼前的情形,我們必得先進入長春宮。”
雲起道:“他們戒備得十分森嚴,怎樣進去呢?”
雲超道:“我們只須在宮門口放上一把火,使他們驚亂起來,不就可以趁虛而人嗎?”
雲起道:“咱們進去之後,是先救偷兒伯伯呢,還是先救玉霞姐姐?”
雲超道:“當然是先救玉霞姐姐了,因為她最可憐,也和咱們最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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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1 11:36:54 |只看該作者
雲起道:“我不贊成,你可知道,偷兒伯伯是為了咱們的事被捉了去了,怎能讓朋友去替我們擋災呢?”
雲超道:“我也不同意你的意見,因為偷兒伯伯他會武功,並且還有楊大哥和施姐姐,他們會不去救?咱們都去救一個人,留下霞姐姐怎麼辦? ”
雲起聞言,默默不語,顯然的,這兩位小弟兄意見有了衝突,各人都有個充分的理由,因為各持一理,就難作決定了。
就這樣,兩人悶了老半天,眼看著天色都黑了下來,雖然沒到二更,但也差不了多少,還沒有拿定主意。
雲超突然想起了一個法兒,笑道:“老四,咱們抓鬮決定怎樣?省得爭執。”
雲起道:“好吧!這樣較為公平。”
兩人拈鬮結果,是雲超贏了,他們要先救歐陽玉霞,雲起氣得嘟起了嘴,哼了一聲道:“算你贏了!”
雲超微微一笑道:“老四!你不服氣嗎?”
雲起道:“輸了就輸了,有什麼不服氣的……”雲超笑道:“那麼現在咱們動身了吧!”
雲起嘆了一口氣,洋洋地道:“好吧!”
雲超笑道:“但願老天爺保佑,一路無阻,老四,我給你講,如果我有個不幸的話,你切勿逞血氣之勇,必須速退,去找爹和大哥替我報仇,懂嗎?”
雲起道:“三哥!你怎麼自觸霉頭呢?還沒動身,就說喪氣話,我不去啦!”
雲超道:“好好,我不說就是了,時間不早,咱們就動身吧!”
夜色中,宮牆外飛起了兩條小小的黑影,直向那巍峨的宮門中撲去。
長春宮乃是漢時故宮,歷經戰亂,早已頹記不堪了,但因建築堅固,雖然頹記卻沒有傾倒,仍有輪廓可尋。
穿過宮門,入目盡是古柏林立,亂草虯結,荒涼到了極點,哪像是有人居住的樣兒。
雲起四外打量了一陣,心中突然泛起了一陣寒意,忍不住輕輕咳了一聲,道:“二哥!咱們是不是走錯了?”
雲超道:“我想不會錯,親眼看著他們進入這宮門的,怎麼會錯呢?”
雲起道:“住在這麼一個荒涼陰森的地方,我猜他們必不是人!”
雲超總是大了兩歲,膽子也比較壯點,四外望了一下,忽然遙指東北,微露的一片屋角,道:“咱們到那裡去。”
雲起應了一聲,又悄聲道:“三哥,這地方荒涼得太奇怪,會不會有埋伏呢?”
雲超昂然道:“咱們既然已闖進來了,萬無退回去之理,縱有埋伏詭計,也只好認命啦!”
雲起一聽他三哥說得豪壯,便不再說,兩人又略略商量了一下,便倏然散開,各自隱匿著身形,向東北撲去。
殘宮荒涼,古柏陰森,滿地藤草連結,一不小心,腳步就為藤草絆住,越顯得恐怖俱人了。
晃眼之間,兩人就到了一座破落小屋門前。
這間房子,修築得十分堅固,雖經歷了久遠年代,仍然沒有倒坍,除了木製的門窗腐朽外,牆壁和屋頂都甚完好,只是室中青磚地上,長了青苔,室外亂草,伸延而入。
雲起向屋內打量了一眼,喃喃自語道:“這地方荒涼陰森,真怕人……”雲超微笑道:“怕什麼?”
“鬼!”雲起接口說出了一個字。
就在他一言未了,突地吹來一陣涼風,飄起來兩人的衣服。
雲超不禁打了一個冷顫,忙道:“老四!你幾時學得嘮叨了,我說世上沒有鬼!你可不要嚇唬人哪!”
雲起笑道:“你說這世上沒有鬼?……那你怕什麼?”
雲超道:“誰怕了?就是有鬼我也不怕……”“有人。”雲起低聲喊了一聲,兩人立即閃身進了那破屋。
跟著就見從荒院盡頭,飛馳而來四個人,繞著這荒院,搜索盤旋,也慢慢地逼近破屋而來。
雲起見狀輕輕一扯雲超道:“你看這四個人的身手,可不含糊,我們在這裡一定躲不住的。”
雲超略一思索,點頭道:“對!咱們從後面出去……”話聲甫落,已縱身而起,從破屋後窗中,飛出來兩縷輕煙,一撲正北,一人飛向了東北。
單說那雲起,他是撲奔東北方去的,身落處又是一個院落。
這裡卻和方才那荒涼的大院不相同了,入目竟是甲第連雲,畫棟雕樑,氣派顯得十分的豪華。
就是那院子裡的花木山石,也佈置得甚是幽雅。
雲起心中暗忖:“啊!原來有這麼一個好地方呀!我說他們又不是狐狸野兔,怎會住到荒草堆裡呢?”
他一念未已,倏聞一陣衣襟帶風之聲傳來,分明是那巡邏之人追了來。
心中暗叫一聲“不好!”忖道:“我必須覓一個藏身之處才好。”
念頭轉處,就見廳後是一條長長的走廊,盡頭處,是一間寬大的上房,燈火正然明亮。
幸好這一條走廊上沒有燈火,一片黑沉沉的。
小雲起微微一笑,縱身躍了過去。
就見他小身形突然一翻一竄,迅捷如狸貓一般,眨眼間失去了踪跡。
隔了一陣,黑夜中飛馳而來四條人影,身子一落地,一人咦了聲道:“怪事!我明明看到有人進了這暖香院,怎麼眨眼不見?”
另一人道:“老吳呀,我猜你必是心猿不定了,怎麼別的地方不注意,偏偏留神到暖香院來,說說看,在你心中作祟的,是哪位花姬? ”
又一人接口道:“我猜必是紫楓了,小妞別看長得不算俊,那股騷勁兒,是真迷人。”
後邊的一人插口道:“老錢真有艷福,一進宮就搭上了紫楓,我卻碰上了冷梅,真沒意思。”
那個姓吳的道:“李彪,你這是佔盡便宜賣盡乖,十二花姬之中,誰不知道以冷梅最漂亮。”
李彪道:“你哪知道,盡漂亮管什麼用,毫沒一點熱情,冷冰冰的,她名字真沒起錯,難怪她叫冷梅了。”
姓錢的接著道:“老李,這不能怪人家冷,只怪閣下這副尊容,實在有點受看,她怎麼對姓雲的那麼熱呢?”
李彪聞言氣哼哼地道:“她看不慣我這樣兒,哼!我還是非找她不可,臉上刀疤,可不是生成的,這是替本教立功的標誌,她敢不聽,我要她的命!”
姓吳的又道:“老李,你別冒大氣了,你敢動冷梅姑娘一根汗毛,我就服你。”
李彪道:“我為什麼不敢,憑我李彪為本教有十大汗馬功勞,教主也不會宰了我吧!”
姓吳的又道:“教主當然是會寬恕你的,那姓雲的小子,你惹得起嗎?”
李彪似被激起了怒火道:“我為什麼不敢惹他,等著瞧吧,不定哪一會兒,我要劈他幾刀出出氣。”
姓錢的一見李彪發了火,打著圓場笑道:“算啦!咱們趕快巡邏去吧!別出了事,可不是鬧著玩的。”
另外三個人聽那姓錢的一說,也真的不再鬥嘴了,各自展開身形,宛如鷹隼般,在這所院中盤旋搜索了一陣,也沒發現什麼,又飛身而去了。
就在四人剛走,走廊簷下,探身出來一人,他正是雲起。
他望著已走四人的背影,微微一笑,突然飛墜落地,跟著又縱身一躍,宛如一縷輕煙般,飛撲向那有燈火的房間。
驀地一陣腳步聲傳來,就听一個沙啞的嗓子,哼嚀著邊走邊唱而來。
跟著就見從一個小角門外,進來了一個年約五旬左右,面目醜陋不堪的漢子來,腳步踉蹌,走起來搖搖晃晃,一股酒氣刺鼻。
他徑直走向那間房去,門是虛掩著的,醉漢卻不知道,猛的用力一推,一個跟頭栽了進去。
房中一張寬大的牙床上,臥著一位裸體美人,真個的是一絲不掛。
雲起看在眼內,小臉也禁不住有些發燒,狠狠地吐了一口,輕輕地發出聲音,道:
“呸!真不要臉!”
那女人睡得真死,醉漢栽了那麼大的一個跟頭,竟沒有驚醒她,也許她是裝睡。
醉漢翻騰了半天,才站起身來,嘴中方又含糊地唱出了一句:“小妹妹……打……
呀嗨……”他一眼看到了那床上的美人兒,立又狂笑了一聲道:“小乖乖,你一個人睡在這裡,不嫌寂寞嗎? 霍老二來陪你了。 ”
他一邊喊著,一個虎撲就撲了過去。 那裸體美人正是十二花姬中最美的一人冷梅,她被這粗漢伏壓著,本就有些不耐,加以那一股股酒氣刺鼻,心中直覺得噁心。
那醉漢還不自知,立又動手去掀人家的腿。
這一來,那花姬冷梅忍無可忍了,但她又不敢頂撞那醉漢,只有把嬌軀一扭,一腿踢開了那醉漢,變成了一個側臥的姿勢。
醉漢卻發了怒,怪眼一瞪,喝道:“臭婊子,你裝什麼蒜,霍老二進入天蠍教已兩年了,日日夜夜眼睛裡都沒離開你,不是為了你,我才不捨得賣命……”話音頓了一下,看那冷梅仍然是星目緊閉,毫無一些反應,接著又道:“你當我不知,憑你那股騷勁不知迷住了多少人……現在卻貞烈起來了……”冷梅她可知道天蠍教的規矩,是反抗不得的,只好傷心地嘆了一口氣,放軟了身子,放棄抗拒。
“嘿嘿!”霍老二勝利地笑了一聲,立即三把兩把,脫光了自己身上的衣服,露出來了一身黑黝的皮骨……窗外的雲起,已然看得氣憤填胸了,心中暗罵道:“還有這樣不講理的人,我得治治他。”
心念一動,抬腳端開了窗子,人就飛身進了屋。
床上那裸體美人冷梅,正然含著滿腹委屈,任由擺佈之際,乍聞葉嚓一聲響,睜眼看去,就見一條小人影穿窗而至。
她這可是求之不得的機會,嬌身一扭,掀開了那霍老二,從床上跳了下來,閃向床後暗間中去。
那酒醉心也醉了的霍老二,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一見美人兒跑了,怒罵了一聲道:“臭婊子,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呀,霍… …”他一聲未說完,倏覺後背心上一陣沁涼,轉頭一看,就見一個小孩兒,正用一柄匕首抵住自己的後背心。
須知這霍老二在江湖上,卻不是個劣等貨色,無奈刀尖已抵住了後心,天大的能耐,也施展不出來。
剎時間,滿腔慾火完全煙消雲散,就連酒也全醒了,趕忙伸手取刀。
倏覺後背心上一陣刺疼,想是那刀尖劃破了皮肉。
雲起眼中射出一股懾人的光芒,沉聲道:“識相一點不要動,如不聽話,我只要手上一用力,就把你扎一個後心通前心。”
霍老二真被震懾住了,一動也不敢動,光赤著身子,爬伏在床上,沙啞地問道:
“你……你是誰?”
雲起道:“你還不配問,聽我問你的,你們捉住的那個姓韓的老頭,他現在什麼地方?”
那霍老二在這種情形下,生死呼吸之間,他卻不是鐵漢子,會有不怕死的? 忙道:
“小兄弟,你把匕首拿開點好不好,那扎上可不是鬧著玩的。”
雲起哪理他這些,冷哼了一聲道:“你少和我拉近乎,快說,姓韓的關在什麼地方?!”
霍老二見這小孩不上當,眼前是顧命要緊,忙道:“他現被關在后宮檻地室中……
哎呀……”話方說完,小雲起就有那麼狠,腕上一用勁,匕首就扎了進去。
霍老二慘叫了一聲,就已血濺溫柔鄉了。
雲起微微一笑,拔出來匕首,方想就床被褥擦拭血漬,突覺一絲微弱的風力,襲向腰間“大呂穴”上。
等他一發覺不對,敵人兵刃已沾上了衣服。
好個小雲起,臨驚不亂,倏地大喝一聲,一面運力避問,左手一式“孤風鈞旋”,挾著如山的掌力,擊了出去。
對方以為點上了雲起的穴道之後,他功力必定消失,就可束手成擒了。
哪知,雲起的年紀不大,功力卻很深厚,這一掌之力,他是用足了全勁,那人首當其衝,悶哼了一聲,身形直飛開去,摔跌在房門地上。
雲起此際一掌擊退了敵人,威風凜凜地嗔目四瞥,一看那被擊倒之人,乃是那花姬冷梅,心中一怔,勁力微懈,身形一晃,立時跌倒地上。
那花姬冷梅好像受傷不輕,慢慢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哇!”
地一聲,吐出來一口鮮血。
她只是用長袖抹了一下嘴,慢慢地爬向床邊,看了那已死去的霍老二一眼,又望著那倒在地上的雲起,輕嘆了一口氣,喃喃地道: “你不要怪我,為了自救,不得不得罪你了。”
說著話,從床頭下摸出來一根小棒兒,猛向床邊一面銅鑼上撞去。
“當嗡”一聲響,她人又栽在了地上。
不一陣工夫,就听門外腳步聲雜沓,湧進房來四五個壯漢。
一進門,先就嚷了起來,一人道:“霍老二怎麼被人宰了,咦?
冷姑娘恐怕也沒命了吧! ”
他說著,彎腰仔細地一看,叫道:“小湯快來,冷姑娘好像未死呢!”
那小湯聞言走了過去,伸手在花姬冷梅口邊探了一下,道:“還有氣,得快送去法壇救治。”
他說著話,一招手,過來了兩個漢子,把那昏過去的花姬冷梅抬起出門就走。
另一個卻過去朝雲起身上踢了一腳,尖聲道:“刺客是個小娃兒呀,真不含糊,會傷了咱們兩個人。”
光前那人道:“秦八,你少說廢話了,快把這小子抬去見教主吧!”
秦八哼了一聲,同著那人把雲起架了起來,朝肩頭上一扛,出門而去。
再說奔向正北去的雲超,卻縱落在一處荒園中,靠東北角上,有一棟孤零零的小房,身入此地,令人生出一種孤淒之感。
遠遠傳來一聲聲人語,他心忖:“賊人如查追了來,這裡卻無法藏得住身,不妨到那小房中,先躲上一陣再說。”
心念動處,就徑直奔向那小房,到了跟前,探手輕輕一推,房門已然下了鎖。
他微微一笑,心道:“這必是堆放雜物之所,倒是藏身的好地方。”
心裡想著,就暗運內功,探手按在門上,突然一震一吸。
“嗒!”地聲微響,鎖被震斷,房門應手而開。
他迅快地閃身進去,反手又將房門關住,方輕輕地長吁一口氣。
倏然之間,燈光大亮,照得一室通明。
燈光來得太突然,沒想到反鎖住門的空房內還會有人,可把個小雲超嚇了一大跳。
他閃目四掃,驀然之間,又怔住了。
原來在一盞銀燈旁邊站著個秀美的姑娘。
那姑娘雲發蓬鬆,玉容慘淡,一派幽怨之容,令人見而生憐。
雲超也看出來那盞銀燈是被一個黑皮罩住的,所以漆黑無光,這一掀開來,就感到燈光突如其來了。
那位姑娘一聲不哼,只是定睛瞅住他。
雲超的心中,卻是風車般的轉著念頭,心忖:“對方只一聲喊叫,自己打算走可就難了。”
那姑娘一直沒有做聲。
雲超走到了她的眼前,鼻中隱隱聞到,從她身散發出來的一股淡香。
但他並不理會這些,倏地右手斜舉,手掌微微彎曲,心說:“你如若叫喊,不等聲音出口,我先制你死命,這並不是我心狠手辣,為了保持秘密起見,不得不殺你滅口了!”
那姑娘雖然眼看著雲超舉掌,在作勢下擊,她並不害怕,只是星目一閃,微嘆了一聲,挨著桌子站在那裡,仍是一動不動。
雲超忽然發現對方面上一片淡漠,好似此身安危生死,都不足以動她的心!
這種事情,未免令人詫異了。
雲超輕輕地一笑,突然收回招式,凝神逼視著人家。
好大一陣工夫,他才脫口問道:“你是誰?叫什麼名字?”
那姑娘美眸中閃過迷惑之色,冷冷地道:“這句話,該我問你才對……”雲超道:
“你問我也不會給你說……問也無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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