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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陳青雲][亡命天涯][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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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震當世武林的金牌殺手路云飛,風流倜儻,古道使腸。為捍衛武林的武道、公義,他与睥睨江湖、橫行無忌的中州五絕,展開了殊死搏殺。腥風血雨,不死不休,終于為朋友洗雪了深仇大恨。為了十多年前一場血案中罹難的人物,他奔走天涯,尋覓仇人,巧設閻王宴,將暴虐殺殘嗜殺成性的武林惡魔列入赴宴名單,凡上名單者,均喪命于劍下。正當他志得意滿之時,不慎卷入武林幫派之爭,陷入險境,适遇姣美女子相救,雙雙協力,劍誅仇人,血洗魔窟,譽滿武林。最終武道不泯,公義長存。




第01章
第02章
第03章
第04章
第05章
第06章
第07章
第08章
第09章
第10章
第11章
第12章
第13章
第14章
第15章
第16章
第17章
第18章
第19章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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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爆竹聲響徹云霄,煙硝彌漫了半邊天。
  停歇了一年的“唐家老店”,在今天重新開張營業。
  在鄭州,唐家老店是遠近馳名的,規模相當大,前后連通兩條街,左右各占一條巷,前半段是酒店,中段是客棧,后半段是住宅,由于客棧兼營酒店,對客旅十分方便,所以生意鼎盛。
  一年前,由于店主唐絹夫婦遭了不幸,被迫停業,一年后的今天,由唐絹的獨生女儿唐攸平再撐起門面。
  門口貼著大紅招紙,今天的酒客和房客一律免費招待,消息一傳開,門庭若市,桌桌客滿,一些窮哈哈花串鞭炮錢,樂得大吃大喝一頓。
  大總管范江与二總管邱子羽一里一外,周旋在這些有生有熟不速而至的賀客間。
  喧鬧吵雜的聲浪,波波相連,每一個人都把嗓子拉到最大,因為小聲音會被大聲音所掩蓋,因此只有用更大的聲音,否則話傳不出去,對方也听不到,這比趁墟赶集還要熱鬧得多。
  “各位鄉親朋友請靜一靜!”大總管范江像打雷似的聲音奇峰突起,突破所有的聲浪,臉紅得像關公。
  有如暴風雨驟歇,場面靜了下來。
  “各位,我們店東唐大小姐向各位敬酒!”二總管邱子羽也發了話。
  一個二十頭的少女,手拿著杯一子,出現在柜台邊,用最俗气的話來形容她,便是“艷若桃李,冷若冰霜”八個字比較貼切。
  “各位前輩、鄉親、朋友,今天‘唐家老店’擇了吉重新開張,承蒙各位不棄,撥駕光臨,我唐攸平万分感激,敬以一杯水酒,向各位表示謝意,希望各位仍然本著先父在世時關愛小店之心,多加愛護!”
  說完舉起杯子,打了個半轉,然后就口一飲而盡,再向大家照杯。
  賓客紛紛起立照杯,坐回原位,場面又恢复原先的喧狂。
  唐大小姐珊珊舉步离開。
  臨街靠角落的一桌酒席上八個人,已經有兩個人离席,兩個喝醉了趴在桌上打鼾,剩下四個還在有一杯沒一杯地喝。
  四個人當中,一個是花白胡須的老頭,另三個是年輕人,這三個年輕人各有其特色,一個瘦得像猴精,一個驃悍得像野狼,再一個是粗獷中帶三分斯文,以江湖人的目光衡量,他是屬于十分難纏一型的人物。頭戴竹笠,半掩著臉,有著神秘的感覺。
  花白胡須的老頭,似已酒足菜飽,再塞不下任何東西了,放下筷子,用衣袖掩住嘴,兩眼望天在剔牙。
  “大哥,你該去辦事了。”瘦皮猴開了口。
  “大哥,祝你順風。”神色驃悍的干了杯。
  “唔!”了一聲,那被稱為大哥,粗獷中帶著三分斯文的,以目示意兩人少說話。
  花白胡須的老者剔完了牙,將就用衣袖擦了一把嘴,目光在三個年輕人的面上一繞,半是自語般地道:“憑一個女人,能恢复唐家老店過去的聲望么?嗨!如果只為了開門做生意賺錢,實在是不必。”
  沒有人接腔。
  老頭自顧自地又道:“今天在此地吃喝的,全都是朋友么?
  搖搖頭,歎口气,他又道:“唐大奶奶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這种買賣一個大姑娘家能接得下么?真是……想不透。”
  瘦猴精忍不住斜脫著老頭道:“老頭,你在嘀咕什么?”
  老頭瞪眼道:“年輕人沒大沒小,一點禮貌都不懂,老頭二字也是你叫的?”
  瘦猴精笑出聲來道:“失禮之至,您老吃喝還真行?”
  老頭“嗯”了一聲道:“除了石頭不能咬,炒豆子還對以應付。你該多吃些,在身上添點肉,年紀輕輕,瘦成皮包骨,不像話。”
  瘦猴精道:“生來的,愈吃愈瘦,算命的給小可安排過八字,說是一發胖准會餓死。”
  老頭哈哈一笑道:“小子,有意思,你說的不無道理,一個人的衣祿是注定的,不該吃的勉強吞是會撐死。”
  說完,深深逐一打量了三人一眼,起身走了。
  驃悍的漢子橫了瘦猴精一眼道:“老三,以后少耍嘴皮子。”
  被稱做老大的沉聲道:“虧你們還是在道上混的,有眼無珠,知道這老頭的來歷嗎?”
  老三道:“他是誰?”
  老大道:“成了精的怪物,‘無情老人’,听說過吧?”
  驃悍的漢子——老二惊聲道:“實在想不到是他。”
  老三猴子臉一正,道:“他到底算正派還是邪門?”
  老大道:“別管這些,少招惹,我得去辦事了,你們兩個安分些,別惹事,記住,我們現在算正式分手了!”
  說完,起身理了理衣服,掉頭向里走去。
  老大在后院連接中院的門邊被大總管范江擋了駕。
  “朋友,里邊是內宅。”
  “在下知道。”
  “朋友難道是有什么指教么?”
  “在下要見見你們的新店東唐大小姐!”
  “有事么?”
  “當然。”
  “請問……”
  “談買賣。”
  “哦!”范江仔細打量了這略顯粗獷的年輕人几眼,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朋友,沒喝醉吧?”
  “笑話,你們開張請客,還怕客人喝醉,省酒么?”
  “朋友要談買賣,是買還是賣?”
  “賣”
  “賣什么?”
  “見了唐大小姐在下自然會說,在下賣的東西,她目前正需要。”
  “朋友如果不把話說明,恕老夫要擋駕。”
  老大眉毛一挑,目光正視著范江。
  范江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冷顫,他發覺這年輕人目光澄澈如秋色,而澄澈之中滲和著兩縷銀線似地精芒,使被望的人產生一种強烈的壓迫感,這是功力已到達某一极限的征象。
  這三十不到的年輕人,會有這么高的修為?
  “范總管,你一定要阻攔?”
  “朋友先說個來路?”
  “在下路云飛,至于出身……沒有奉告的必要。”
  “如果老夫堅持原意呢?”
  “那在下就只好自己進去見唐大小姐了。”
  大總管范江怒火倏升,口里發出一聲冷哼。
  “朋友,你是否知道唐家老店的真正買賣是什么?”
  “當然知道,專保‘人頭鏢’。”
  范江怔了怔,老眼里精芒暴射。
  “朋友,于脆說出你真正的來歷?”
  “談買賣,早已說過了!”
  “先跟老夫談如何?”
  “對不住,非當面跟唐大小姐談不可。”
  “目的何在?”
  “老話一句,有東西要賣。”
  “你朋友未免太小覷唐家老店了。”
  “范總管,做生意講究和气生財,生意不成仁義在,所以最好不要傷了和气。”老大冷冷地說。
  突地,里面傳出唐大小姐的聲音道:“范總管,什么事?”
  范江道:“有位朋友定要見你談買賣。”
  唐大小姐從花樹間轉了出來道:“請主顧進來吧!”
  范江道:“大小姐,這朋友說是有東西賣,不是買。”
  “噢!”了一聲,唐大小姐移步來到門里,上下打量了路云飛一番,冷而艷的臉上沒有顯著的表情。
  “在下路云飛,首先謝謝今天的盛宴。”抱了抱拳。
  “好說,路朋友……”
  “在下有唐大小姐极需要的貨物出售。”
  “噢!什么貨物?”
  “唐大小姐已是一店之主,不敢請在下進去么?”
  “如此請進!”身形一側,作出了肅客之勢。
  范江正要開口,被唐大小姐以手勢止住。
  路云飛從容跨過門檻,范江立即跟進。唐大小姐擺出了客主的姿態,大方地与路云飛并肩而行。
  不一會,來到了客廳之內,分賓主坐下,范總管站在靠廳門的地方,看樣子他是在戒備,以防意外情況發生。
  唐大小姐還是那副冰冷的面孔。
  “路朋友要賣什么,請說?”
  “賣命。”
  “什么?”唐大小姐站了起來,冷艷的粉面變了色。
  范江老眼大睜,迫視著路云飛,路云飛面不改色的端坐沒動,只是那么短暫的片刻,唐大小姐鎮靜下來了,神色恢复如常,緩緩地坐回原位,就憑這一點應變的工夫,旁的女人就很難辦到。
  “在下是誠心誠意賣命來的。”
  “怎么個賣法?”
  “當然先談价錢。”
  “朋友知道我准買?”
  “買賣靠運气,也講究行情,唐大小姐繼承先業,做的也是賣命生意,這生意需要的是肯賣命的人,在下正是這种人。”
  大總管范江插嘴道:“路朋友,你賣命有什么特殊的目的?”
  唐大小姐道:“大總管,你這句話問得多余,如果人家有什么特殊目的,遮蓋還來不及,會說出來么?”
  話雖然是對范江說,眼睛卻沒离開路云飛。
  老臉一紅,范江不再說話。
  路云飛打了個哈哈道:“唐大小姐真是快人快語,照情理來說,的确是如此,不過,在下另當別論。”
  唐大小姐道:“為什么?”
  路云飛道:“因為在下的目的單純,而且對貴店有利。”
  唐大小姐道:“朋友還沒說出原因?”
  劍眉一挑,路云飛道:“在下從小亡命江湖,被環境訓練成了亡命之徒,做什么行當都不合适,只有在貴店當‘人頭嫖師’最為合适。”
  頓了頓,又接下去道:“在下說的全是真心話,唐大小姐如果買不起,或是不敢買,在下當然沒理由相強。”
  后面這句話相當夠分量,對唐大小姐來說,等于是一項挑戰。
  唐大小姐冷眼凝視路云飛道:“做這行買賣,連一條命都不敢買,那可就是笑話了,路朋友開個价吧!”
  范江急道:“大小姐,咱們店里沒這种先例。”
  唐大小姐點點頭道:“范總管,我自有道理。”
  路云飛冷沉地道:“在下的价錢不高,每保一趟鏢,三一分帳。”
  唐大小姐冷艷的臉上突然綻出一絲笑意,但這一絲笑意到底代表什么.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笑了笑道:“是不高,跟公道的价錢。”
  路云飛道:“唐大小姐是准備買啦?”
  “唔!”了一聲,唐大小姐徐緩地道:“如果是免費的鏢呢?”
  路云飛不假思索地道:“那當然不在此限,照樣免費。”
  唐大小姐神色一正.冷沉而有力地道:“進本店做人頭鏢師有兩個必須具備的條件.缺一不可。”
  路云飛道:“在下洗耳恭听!”他已感覺出對方相當不簡單。
  范江又想開口,但被唐大小姐搶了先。
  “頭一個條件必須對天立下重誓,絕對忠誠,舍命不舍鏢。”
  “可以,在下一定照辦!”
  “第二個條件,必須有一個足可信賴的保人。”
  “保人?”
  “嗯!能讓姑娘我信得過的人。”
  “這……可就難了,在下是玩命的人,認識的朋友盡是同一類的人物,談不上地位名望,要使大小姐對他們信賴很難。”
  “那就只好拉倒了。”
  “對,在下想到一個人,再沒比她更有力,更可依賴了……”
  “誰?”
  “唐大奶奶。”
  唐大小姐与范江同時一愕。
  “什么?你……說的是家祖母?”唐大小姐張大了秀眸。
  “不錯,正是她老人家。”
  “你認識她老人家?”
  “沒見過,但在下相信她一定會出面作保。”“朋友是故意打哈哈么?”范江冒了火,額上暴出青筋。
  就在此刻,一個白發如銀的老太婆從屏風后轉了出來。
  唐大小姐忙起身趨前,喚了一聲:“奶奶!”
  范江也躬下身:“老夫人!”
  路云飛緩緩起身,上前兩步,抱拳道:“江湖不才,路云飛見過大奶奶!”
  唐大奶奶沒吭聲,兩眼一瞬也不瞬她望著路云飛,目芒像兩把利刃,直激人的內心,又似兩道冷電,照徹到人心深處。
  這种眼神有一种無形的威力,像神話里的照妖鏡,使你無法遁形,被看的人,像是被剝光了衣服,赤裸裸地呈現在亮光下,纖毫無隱。
  路云飛并不逃避,也沒不安的表現,睜著眼跟唐大奶奶對望。
  “你想當人頭鏢師?”唐大奶奶開了口,其聲震耳。
  “是的。”
  “你叫路云飛?”
  “是的。”
  “你想要老身作你的保人?”
  “是的。
  “憑什么?”
  “听人說,唐大奶奶不但武功高絕,而且智慧超人,一眼便能分辨出人的善惡邪正,在下斗膽要證明這一點。”
  “哈哈哈……”唐大奶奶突地縱聲大笑起來。
  唐大小姐和范江顯得有些不安,路云飛卻鎮定如常。
  久久,唐大奶奶斂了笑聲,道:“好,老身保你!”
  范江皺眉道:“老人家,您……”
  唐大奶奶抬了抬手,望向唐大小姐道:“攸平,留用他!”
  唐大小姐遲疑了一下,道:“是,遵命!”
  路云飛抱拳道:“在下十分榮幸,就此謝過。”
  唐大小姐目光繞過路云飛,向范江吩咐道:“大總管,你先帶路朋友下去安頓!”
  “是!”大總管范江恭應了一聲,先向唐大奶奶躬躬身,然后抬手向路云飛道:“請隨老夫來!”
  路云飛再次抱拳,隨范大總管离開。
  唐大小姐目送著路云飛离去。
  “奶奶,我不明白,你為什么答應留用一個來歷不明的陌生人?”
  “孩子,這姓路的年輕人粗獷而不失靈秀,證明他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有勇有謀,他敢于正視我而面不改色,證明他沒怀鬼胎,我們的确需要增添這种好手。”
  “可是,奶奶,人心畢竟難測,我們犯不上冒這風險……”
  “孩子,我會有安排,奶奶這輩子沒走過眼,如果他真的是騙過了我的眼睛,那此人的城府之深便相當可怕,拒絕了他,后果同樣嚴重。”
  “我始終怀疑他的來意……”
  “孩子,你現在繼承了你爹的事業,要維持唐家老店的字號,不是那么簡單的,你爹,你娘……”老眼淚光晶瑩:“孩子,這店要是從此關門,上兩代的人將不能瞑目,運用你的智慧吧!”
  “是,奶奶。”
  唐大奶奶轉身人內。
  唐攸平在深深地想:“這姓路的來得突兀,上門賣命,到底安的是什么心?奶奶說的對,這店不能關。
  “否則,難安兩代在天之靈,如果姓路的真是有為而來,正好由他身上追出那一年那樁血宴案的主謀。”
  這時,二總管邱子羽匆匆走了進來。
  “邱總管,外面情形如何?”
  “客人都散了。”
  “有什么事么?”
  “有位開封來的客人要見小姐。”
  “哦!什么樣的客人?”
  “說是曾經當過尚書府的護衛。”
  “可曾問對方來意?”
  “托鏢,目的地是關外。”
  “剛開張就接生意,是個好兆頭,把人請到西廳。”
  “是!”
  西廳,是連接唐大奶奶臥房小院的一個秘密小客廳,一方面是便于談生意,另方面是唐大奶奶可以暗中觀察客人,憑她智慧的觀察力和經驗,以決定生意的取舍。
  因為這是破天荒的行業是保命不保錢,而店里的規矩是宁死不失鏢,唐大小姐的父母就是因此而犧牲的。
  唐大小姐在廳里等待來客,心里有些忐忑,因為她現在是獨擋一面的店主。
  燭影搖曳,已經是起更時分。
  “攸平,奶奶告訴你的話都記牢了?”唐大奶奶的聲音從板壁后傳出。
  “記住了!”唐大小姐的神色很凝重。
  “這是開張第一鏢,不能有失問。”
  “是的。”
  “頭一鏢,討個吉利,能答應就答應!”
  “好的,奶奶。”
  二總管領著一個商賈裝束的半百老者來到。
  唐大小姐把客人迎了進去,落座之后,向二總管道:“邱總管,你先到大總管那儿去一趟,他會告訴你什么事。”
  “是!”二總管邱子羽退了出去。
  小丫鬟獻上茶,然后退到門外。
  耳孺目染,唐大小姐頭一次作主談生意,一點也不含糊,她開始以有深度的眼光打量著對方。
  對方的年紀五十上下,神情很自然,顯示出是個老江湖,眼珠子很靈活,雙眉之間有明顯的縱溝,說明了對方不但胸有城府而且思慮极多。不屑于奸詐類型,但也不像是本分之輩。
  觀察,只是那么一兩眼,并非看相可以仔細推敲。
  “請問尊姓大名?”唐大小姐開了口。
  “田永思,曾經當過尚書府的護衛。”
  “有什么指教?”
  “唐家老店的字號盡人皆知……”目芒問了几閃,眉頭微微皺了皺:“區區開門見山地說吧!”
  “三年前,在開封尚書府當護衛時,曾經得罪過不少人,离職后,隱姓埋名匿居在開封,近來忽然起了落葉歸根的念頭,想回關外老家,那些結有怨隙的對頭,必然不會放過,所以特別向貴店投保人頭縹。”
  “對頭是哪些,如何結的怨?”
  “得罪人常常是在無意之間,很難一個一個的列舉,不過最明顯的是這儿的蟠龍山庄……”
  “蟠龍山庄?”唐大小姐皺了皺眉。
  “是的,關內第一家,勢大如天。”
  “什么原因?”
  “尚書府一位田庄管事,被山庄中人所殺,區區擒捉凶手送官究辦,對方聲言,非要得區區而甘心,區區曾經有兩次被庄中高手截殺,僥幸死里逃生,回關外千里迢迢,安全可慮。”
  “沒有別的原因?”
  “沒有!”頓了頓:“大小姐肯接這鏢么?只要求平安,代价多少在所不惜,傾盡區區全部積蓄也無妨。”
  “問題不在保銀。”
  “那是…”
  “請五天之后再來。”
  “五天?哦!區區明白了,要先查查區區的根底?”
  “不錯,這是敝店一向的原則。”
  “那區區五天之后再來討回信,告辭!”
  唐大小姐親自送姓田的到分隔內院的中門邊才回頭,回到廳里,唐大奶奶已經坐候。
  “奶奶,此人如何?”
  “城府很深,可能別有企圖。”
  “需要調查么?”
  “用不著,唐家老店的規矩,江湖上多數的人都知道,如果他是居心叵測,一切早有安排,調查是多余。”
  “把他回了?”
  “不,接下。”
  “接下?”唐大小姐惊异地睜大了眼。
  “由自動上門賣命的路云飛保這一趟嫖。”
  唐大小姐怔住了,她完全不懂她祖母的用心。
  “奶奶,這……這到底為什么?”
  “理由很簡單,姓路的來得突兀,這姓田的也居心可疑,他們可能是一路的,投保是假,想使唐家老店永遠關門是真。
  “因為我們歷來所保的人頭嫖,都是邪惡者的對頭,等于是跟邪惡者作生死對敵,要調查很困難,將計就計很省事。
  “奶奶老了,但為了你爹娘枉死的原故,絕對不低頭,非周旋到底不可。”唐大奶奶的老臉因激動而泛了紅。
  “奶奶,姓路的來時,您不是說過他是個人才,我們可能增添一個好手,現在您怎么又……”
  “丫頭,我剛剛得到消息,路云飛還有兩個同伴,都是江湖上聲名狼藉的人物,一個是‘穿城鼠’三郎,做沒本錢生意的能手。
  “另一個‘寒星劍’丁兆雄,一等一的亡命之徒,他三個一齊參加我們的開張酒宴,吃喝完了分手的,所以我改變了看法。”
  “現在該怎辦?”唐大小姐咬著下唇。
  “奶奶自有安排。你只照做就行。”
  唐大小姐點點頭,眸子里閃動著一种懾人的光芒,像武士決斗,在出手之前的目芒一樣,代表著沖擊的力量,与克敵制胜的信念。”
  大總管范江走了進來。
  “老夫人,大小姐廣恭謹地施了一禮。
  唐大小姐道:“那姓路的呢?”
  范江道:“說是有私人的事要處理,剛剛离開。”
  唐大奶奶目芒一閃道:“他沒說別的?”
  范江道:“說明天正式到店里來。”
  唐大奶奶道:“我吩咐你的……”
  范江躬身道:“邱總管已經暗中尾隨出去。”
  唐大奶奶點點頭,道:“范總管,你照顧店房,多加小心。”站起身,向唐大小姐道:“攸平,收拾一下,跟奶奶走,如奶奶猜測不錯,今天晚上便可見端倪,剛開張,任何事情最好在外面解決。”
  唐大小姐沉重地點點頭。
  根据二總管邱子羽傳回來的消息,路云飛是走向西門外的大校場。
  那是個很荒涼的地方,本來是府衙操演兵馬的所在,久已棄置不用,唐大奶奶祖孫倆直奔大校場。
  二更天,星月皎洁,照得蔓草雜樹叢生的大校場一片清明。
  點將台前的空地上,兩條人影對峙。
  唐大奶奶和唐大小姐,悄然掩到了登台的石階后。
  唐大小姐遙遙一掃場中的兩人,惊聲道:“奶奶,你看那高個子的是誰?”
  唐大奶奶定睛一望,也充滿惊奇地道:“那不是你世兄‘武林公子’魯元慶么?他到鄭州不到店里來……”
  唐大小姐截斷了她祖母的話道:“奶奶,他像是跟人決斗,奇怪,他的對手會是這么個猥瑣的角色?”
  場子里響起武林公子冷傲而堅定的聲音:“一句話,本公子不說第二遍,你自斷一條手臂,放你上路。”
  那形態猥瑣的瘦小漢子道:“魯大公子,在下說過是誤會,約你來此,一方面是解釋誤會,另方面是不讓第三者知道這件事。”
  “快!”武林公子只說了一個字,顯示他是相當驕傲而自負的人。
  “魯大公子,你是世家出身,讀過書的,豈不明身体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的道理,逼人自殘肢体,不太過分么?”瘦小的漢子說話還是很從容。
  “廢話!”
  “這怎么是廢話,圣人之言呀!”
  “你做賊,已經辱沒了祖宗,還談什么圣人之言?”
  “大公子,在下就是因為做這沒本錢的買賣,怕玷污家門,所以不敢用姓,只叫三郎。”
  暗中,唐大小姐用手一碰唐大奶奶。
  “奶奶,路云飛的同伙人‘穿城鼠’三郎。”
  “嗯!看來事出有因,姓路的准在現場附近埋伏著。”
  武林公子冷冷一哼,道:“看來你是非要本公子動手不可了,多說一句話,情況改變,本公子要斷你雙手,免得你再去偷盜。”
  聲音突然放高:“劍來!”
  一個小憧,雙手捧劍,走向武林公子。由于祖孫倆藏身的地方是偏角,所以看不到點將台的正面台i還有人。
  武林公子抓過劍,小僮退了開去,的确是派頭十足。
  三郎高聲道:“公子,在下不是怕你,只是不愿跟你作對,說打,在下不是你的對手,要想走的話,你大公子還擋不住。”
  武林公子冷冷地注視著他,沒答腔,橫起劍,雙手分握劍柄和劍鞘,看樣子他是要動手,絕不改變主意。
  暗中唐大小姐道:“奶奶,我們采取什么立場?”
  唐大奶奶道:“好戲才算是開台,我們看下去再說。”
  只見人影一晃,三郎已站在三丈外,動作之快,的确令人咋舌。
  小憧像野兔般斜里竄去,截在頭里,小小年紀,身法也相當利落。
  武林公子緩緩舉步迫了過去,劍仍橫在胸前,到了相距八尺之處停住,冷聲道:“本公子如果再讓你表演一次就取消名號。”
  就在此刻,一條人影從不遠處的樹叢后轉了出來,行云流水般飄到三人面前,身法之輕靈快捷,令人歎為觀止。
  現身的,赫然是路云飛。
  “奶奶,是他?”
  “嗯!”
  武林公子半側身,面對路云飛。
  “你是誰?”
  “路云飛。”
  “沒听說過……”語气相當的傲慢:“你們是一路的?”利得像刀刃的目芒,朝三郎一掃。
  “武林是一家,江湖路也只有一條,說是同路未始不可。”
  “跟鼠竊狗偷一路,諒來你也是同類角色。”
  “姓魯的!”路云飛沒生气,音調還是很平和:“別隨便出口傷人,江湖人持守的是正義二字,名聲的好坏,不能代表一個人的人格,一個無名小卒,常常會做出令那些自命非凡的人物臉紅的事……”
  “你沒資格跟本公子談這些大道理,一句話,你現在的目的是什么?”
  “勸阻你傳技傷人。”
  “哈哈哈,你憑什么勸阻本公子?”
  “憑一個理字。”
  “本公子懲治一個偷儿,不合理么?”
  “三郎取走你的錦盒是基于正義感,你在半路酒店中向你的劍僮說,那錦盒里的東西,可以使唐大奶奶成仙成佛。
  “又說,這一趟如果不把人頭連東西帶回去,就永遠退出江湖,所以三郎才取走了你的錦盒……”
  “取走不叫偷?”
  “區區話還沒說完……”挺了挺胸膛,路云飛又道:“后來證實你那兩句話是兩檔事,同時也知道你跟唐家是世家,所以你一到鄭州,三郎便原物歸趙,聲明出于誤會,你竟然要懲治他,這合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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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5 11:46:45 |只看該作者
  “你們跟唐家有何關系?”
  “沒有,只是尊重唐家老店的名聲,和店主在江湖上的作為。”
  唐大小姐困惑地望著她祖母。
  “奶奶,路云飛說的話情在理中。”
  “現在還不能斷定,咬人的狗是不露齒的。”
  “今晚的事……似乎牽扯不到我們店……”
  “但問題依然存在。”
  “我們現身么?”
  “除非不得已。”
  沉默了片刻,武林公子冷傲地道:“本公子出道以來,還沒被宵小捉弄過,說誤會是你們一廂情愿地自找台階下,不殺人,只取手臂,是本公子网開一面,一念存仁,你們應該慶幸。”
  路云飛聲音一冷,道:“你堅持你的做法?”
  武林公子道:“本公子言出不改。”
  路云飛道:“你為了維持你的自尊,保護你的虛名,不惜傷殘別人?很好,姓路的絕不含糊,你有本事讓我倒下,就可以隨心所欲,別說是斷臂,砍掉三郎的頭顱都可以。”
  “哈哈哈……”武林公子仰天狂笑,笑聲中充滿不屑的意味,久久才斂住笑聲道:“姓路的,你配如此跟本公子說話么?你算老几?”
  路云飛冰聲道:“老几無妨,讓事實來證明。”
  的的确确,武林公子還沒碰到過完全不把他當回事的對手,這對于一個自視极高的人來說,是受不了的。
  他的兩眼已气得發藍,面皮也完全繃緊了,但不管如何,派頭与風度是不能不顧的,強捺住怒火道:“你拔劍吧!本公子讓你先攻三劍才還手。”
  路云飛依然語冷如冰地道:“姓魯的,你別太目中無人,路某人雖是個名不見經傳的無名小卒,但還不至于要你讓三劍……”
  拔劍出鞘,虛刺了三劍:“算你讓過了,還手吧!”
  針鋒相對,路云飛所表現的高傲并不遜于武林公子。
  武林公子的目光陡然凝固,這是出手殺人的先兆。
  路云飛突然感到有些后悔,心想:“在這种關頭,實在不應該樹敵結仇,將會嚴重影響自己的計划。
  “以對方的性格与身份來說,如果吃了癟的話,絕不會善罷甘休,等于打了個死結,后患無窮,但現在箭在弦上,能不發么?”
  心念電轉之后,有了個主意,路云飛道:“一劍定乾坤,不管生死胜負,只交換一劍,不許出第二劍,如何?”
  “你怕了?”
  “你沒把握?”
  “在本公子來說,一劍已經夠多了。”
  “很好,請把!”
  武林公子上前兩步,姿勢不變。
  路云飛也亮開了架式,一個古怪的架式,身半側,上身扭國正面,手中劍一拄朝天式立在身前。
  雙方就這么對峙著。
  武林公子也察覺到了對手不是好相与,斂气凝神,為了名聲,他不能失手而且要一擊奏功。
  暗中,唐家祖孫又在談論——“奶奶,姓路的是個好手。”
  “這還用說,不然他敢輕易進唐家老店。”
  “雙方胜負之后如何?”
  “出了手才會見分曉。雙方的气勢都無懈可擊。”
  唐大小姐道:“奶奶,我看是姓路的不愿意跟魯公子見真章,所以提出了只比一招的建議。”
  “丫頭!”拍了拍唐大小姐的肩膀:“行!真行,不愧是唐家老店的繼承人,這句話一針見血,跟奶奶我的想法完全一樣。”
  “原因呢?”
  “你是在考奶奶么?嗨!我一向自命人老眼不花,可是對這姓路的,竟然看不透,沒把握不走眼,奶奶現在是一寶兩押。”
  “什么叫一寶兩押?”
  “單雙全下注。”
  “哦!奶奶您是賭路云飛不是原先判斷的可用人才,便是后來猜測的可怕敵人,正反兩面都應付?”
  “完全對。”
  驀地,站在旁邊的“穿城鼠”三郎大聲叫道:“魯大公子,你輸定了!”
  武林公子心中一動,在這心神一動之間,意念閃電般掠過腦海,他意識到上了當,在這种情形之下,只要稍一分神,便將招來致命的打擊,高手相搏,生死胜敗僅在絲忽之間便定了。
  意念只是一瞬,路云飛并沒有乘机出手,反而退了一步。
  武林公子脫口道:“你們在搗什么鬼?”
  路云飛道:“沒什么,剛剛在下可以出手,但不愿因人成事。”
  武林公子面上一熱,目芒掃向三郎道:“你想給他制造出手的机會?”
  三郎口角一撇道:“笑話,路老大不是這种人!”
  武林公子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三郎笑笑道:“魯大公子,從气勢上你大概可以看出路老大的成色,在下是想到事緣本身而起,既是誤會.犯不著結成死對頭,所以心里的話不得不說出來,……”
  武林公子并未放松戒備,目光兼顧雙方。
  三郎接下去道:“這一架,大公子下的賭注太大,但卻穩占輸方。”
  武林公子道:“怎么說!”
  三郎道:“公子心里大概明白,一劍絕毀不了路老大,可是不能出第二劍,這豈不是輸了?”
  武林公子怒哼了聲道:“廢話!”
  三郎一咧嘴,道:“大公子還沒有想透,這是很淺顯的道理,大公子是大人物,而路老大卻無聲無名,胜了可以成名,輸了也無所謂,就算挂點小彩,一樣不受人注目,可是大公子不同,即使是平手也算輸,因為你的名气太大。”
  武林公子怔住了,的的确确他輸不起。
  這瘦猴精說的是有道理,以他的身份名頭,收拾不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會讓人笑掉大牙的。
  可是,生來狂傲的他,能就此收篷么?事情如果傳出江湖,說他怯敵,同樣也輸。
  盛名之累,武林公子一時之間沒了主意。
  三郎緊接著又道:“大公子,彼此都有急事在身,江湖路窄,不愁沒見面的机會,錯過今晚如何?”
  武林公子悄悄吐口气,道:“你是想求我把你的雙臂暫時寄在你身上?”
  三郎嘻地一笑道:“無所謂,隨公子怎么說?”
  武林公子目芒盯向路云飛道:“你怎么說?”
  路云飛冷冷地道:“錯過今晚,另約時地,不許有第三者在場。”
  想了想,武林公子道:“可以,就這么說定了!”說完,把劍拋与小僮,揮揮手一轉身便走。
  主仆倆迅速地消失在曠野中,這是想不到的結局。
  三郎走近路云飛。
  “大哥,小弟這樣做對么?”
  “還有點歪理,姓魯的一向目高于頂,他之所以肯罷手,主要原因是珍惜羽毛,再方面是因為他有事要辦,否則他是非見真章不可。”
  “大哥,彼此彼此,我們也有事,你一提出一劍之約,小弟便知你的心意,所以湊合湊合。”
  一條人影從原來路云飛隱身的樹叢奔了過來,驃悍之气洋溢,他正是三搭檔中的老二“寒星劍”丁兆雄。
  “大哥,那小子怎么拉稀了?”
  “是我不想打。”
  “為什么?”
  “輸贏都沒意思,我們有我們的正事。”分別掃了兩人一眼:“我們從現在起分手。照原來的計划做,老二特別記住一點,不許生事。”
  暗中,唐大奶奶和唐大小姐悄然离開現場。
  是過午之后不久。
  唐大小姐送走了武林公子,回到唐大奶奶房中。
  “魯公子走了?”唐大奶奶劈頭便問。
  “走了,他說有急事要辦,不能留下。”
  “攸平,你覺得他的為人如何?”
  “高傲,公子哥儿的味道太濃。”
  “你不喜歡他?可是,奶奶我看得出來,他對你很有點意思。”
  “奶奶的意思……”慣常冷漠的粉頰泛起了薄薄的紅暈。
  “攸平,我們跟魯家是世交,你魯世兄雖然是高傲了些,但那是對外人,論人品武功,都是上上之選,你也是老大不小了,雖然有雄心撐持唐家老店的門面,但你終究是女儿家,如果……”
  “奶奶……”唐大小姐垂下了頭。
  “如果你們能夠結合,奶奶我就算了卻一個大心愿,對唐家老店會有极大的幫助。”唐大奶奶打開手里武林公子送來的錦盒,里面是支參王,价值不菲。
  “奶奶!”唐大小姐抬起頭,臉上呈現一片堅毅之色:“唐家老店要由唐家的人來維持,絕不假借外人的力量,我雖然是個女子,我要做給人家看看。”聲調變得激動:“奶奶,目前我們不談這?問題,等几年再說。”
  “丫頭,女人的青春有限,你能有几個几年。”
  “我不管那些,終生不嫁也無所謂,我要讓爹娘含笑九泉。”
  “唉!”唐大奶奶老眼倏然濕潤起來。
  “奶奶,我們談正事,你真的要給路云飛保田永照這趟人頭鏢!”
  “唔!”
  “路云飛已經以客人的身份,住進了我們的店房,邱總管負責照料他,据調查,他的兩名伙伴三郎和丁兆雄匿居在城外小客店中。”
  “不能放松監視。”
  “他們的目的何在呢?”
  “等起鏢就知道了。”
  “我們何必擔這風險,干脆不接納他……”
  “丫頭,有些事是不能逃避的,人家自己上門賣命,拒絕了他們會走別的路,反而防不胜防。”
  “對了,魯大公子說,他此次到鄭州來,是追緝一個叫‘雷無忌’的人,這名字奶奶听說過么?”
  “听說過,印象不深,似乎是個惡毒的人物。”
  “魯大公子還透露I一點,說雷無忌曾經在‘蟠龍山庄’呆過。”
  “你怎不問清楚?”
  “我不便追問別人的私事。”
  就在此刻,一個小丫鬟來到房門外。
  “大小姐,邱二總管在客廳里,說有要事稟告。”
  “好,我就來!”
  客廳里,邱子羽神色有些緊張,一見唐大小姐來到,立刻急步趨前。
  “邱總管,有什么事?”
  “大小姐知道路云飛是誰么?”
  “路云飛不就是路云飛,難道這名宇是假的?”
  “不是假的,是說他是個大有來頭的人物。”
  “哦!他是何許人物?”
  “他就是中原道上鼎鼎大名的‘金牌殺手’!”
  “金牌殺手?”唐大小姐顯然十分震惊:“一年之前,他在關外搏殺‘關東七怪’,曾經轟動了整個江湖,想不到……邱總管怎么知道的!”
  “蟠龍山庄的二千金曹春錦找上了他,言語中透露的。”
  “噢!在什么地方找上了他?”
  “在我們店房里,就是現在,兩個人在斗嘴。”
  “好!我去瞧瞧!”










第二章

  在唐家特為路云飛准備的房間里,蟠龍山庄的二千金曹春錦与路云飛像一對斗雞似的紅著臉站在房中。
  唐大小姐悄然來到了隔壁房里,把眼睛湊上專門設置的小窺視孔。做這种三百六十行以外的買賣,是必須步步為營的。
  “襄陽的手的時候,你說過要來找我的,現在你人到了鄭州,卻不聲不響地住進了客店……”曹春錦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
  “曹姑娘,在下能冒昧造訪么?”路云飛的神情有些冷淡。
  “為什么不能?”
  “我們只一面之識……”
  “認識就是認識,管什么一面兩面,你說過要來找我,不算數么?”
  “是你自己提出來的,在禮貌上在下當然不能回絕。”
  “喲!听口气……你不想跟我做朋友?”
  “在下沒這意思,江湖道上,不論男女,非敵即友。”
  “你跟我裝迷糊?”
  唐大小姐深知曹春錦的德性,對于她這种態度与口吻,絲毫不以為奇;她和她僅只是認識,并無交往。
  路云飛苦苦一笑,他對曹春錦沒什么興趣。
  曹姑娘,在下到鄭州來是辦事,沒多少閒時間……”
  “哦!我明白了,你看上這客店的女東家,對不對?”
  “在下是初到鄭州。”
  “那好,我可以盡地主之誼,帶你到處走走。”
  “在下沒空。”
  “你沒空。”曹春錦的眉毛豎了起來。
  “等在下辦的事有了頭緒,再到貴庄拜訪。”
  “你說,到底辦什么事?不是我夸口,在鄭州一帶,我的話還管用,不說大小事,閒話一句。”
  “盛情心領,在下辦的是私事。”
  “你是拒絕我這份情?”曹春錦冷哼了聲,跨前一步,嘴几乎要湊到路云飛臉上:“別以為你是金牌殺手,告訴你,在鄭州我可以叫你寸步難行。”
  她長得不算挺美,但也不算丑,只是太放蕩,使人受不I。
  路云飛退了一步,心念疾轉:“在襄陽無意間認識,只是交談了几句而已,想不到她倒是一廂情愿。
  “蟠龍山庄是鄭州一霸,得罪了她,以后的行動將諸多不便,會影響了自己的大事,表面上還是應付一下的好。”
  “曹姑娘,用不著主气,在下不善言詞,話是直說的,這樣吧!在下陪姑娘到外面喝上一杯,算是陪罪,如何?”
  “不,我不要你陪罪,我是地主,我做東為你接風。”她笑了。
  “好,恭敬不如從命。”路云飛滿肚子的窩囊。
  “那就走吧!”偏偏頭,又道:“我是真的喜歡你。”
  兩人說走就走,略略整理了一下衣衫,雙雙出房。
  唐大小姐的眼睛离開了壁孔,她深深地想——路云飛就是在武林中如暴發戶般一夕成名的“金牌殺手”,但他的過去,仍然是一個不解的謎。
  他自稱賣命者,毛遂自荐充當人頭鏢師,目的何在?
  如他居心叵測,唐家老店的金字招牌會砸在他手里么?
  照奶奶的安排,准能應付得了他么?
  大街上,路云飛与曹春錦并肩而行。
  在鄭州一帶,曹二小姐是婦孺皆知的人物,任性放縱,喜怒無常,一般道上的人都敬鬼神而遠之。
  路云飛邊走邊在盤算:“被這女人纏上,算是倒了八輩子的霉,但這里是蟠龍山庄的天下,惹翻了她也是麻煩,如何才能不傷和气的擺脫她呢?”
  曹春錦緊緊的靠著路云飛的身邊走,只差點沒摟住,似乎整條街上只他們二人,她無所謂,路云飛的臉可在陣陣發燒。
  “我們上哪儿去喝?”
  “此地在下不熟。”
  “好吧!到正陽春,那里清靜,好談心。”
  “客隨主便,在下沒意見。”
  驀地,路云飛發現“穿城鼠”三郎站在對街一家藥舖子的屋檐下向他皺眉頭,目光中表示不解他何以跟這女人在一道。
  路云飛靈机一動,止步道:“曹姑娘,你稍候片刻,在下到對面藥舖里買點麝香回去合藥,馬上就來。”
  曹春錦道:“小舖子買不到貴重的藥,算了,那玩意我家有,回頭我要人送到唐家店房去。”
  路云飛道:“那太費事,我去問問看。”不待曹春錦回答,便匆匆橫過街心,徑趨藥店柜台。
  他明明知道買不到麝香,還是故意向舖里伙計動問。
  三郎趨近前來。
  “大哥,你怎么會跟她……”’“老三,我們到正陽春,你想個點子讓我擺脫她。”
  “好,小事一件。”
  “注意,千万不要過火惹翻她。”
  “成,這容易。”
  路云飛立刻回頭過街,會合曹春錦。
  正陽春,鄭州最豪華的酒樓。
  閣樓里,路云飛与曹春錦對坐,器皿酒菜,全是精致上品。
  這閣樓是一般富豪宴客的地方,可以擺四桌宴席,現在曹春錦一句話包了下來,偌大一間閣樓,只有兩個人,顯得有些空落落的。
  小二站在門外候著,听候叫喚。
  三杯酒下肚,曹春錦的粉腮上了淡淡的春色。
  “路大哥,我該怎么稱呼你?”
  “這路大哥三個字難道不是稱呼?”
  “格格格格……你看我有多糊涂。”似水眸光,盯在路云飛的臉上:“你喜歡我這樣稱呼你?”
  “談不上喜歡不喜歡,只要你曹二小姐高興。”
  “喲!我以為你是個古板的武士,想不到說話倒蠻逗人喜歡的,我說路大哥,人家說我是不折不扣的女人,你的看法呢?”
  “唔!是不錯。”
  “我看你也是十足的男人,上次在襄陽,我第一眼便喜歡上了你,可惜我當時有事不能留下,現在你到鄭州來,這可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眸于里進出火花。
  “曹姑娘,喝酒,我敬你。”
  “不,我敬你,三杯,來!”
  雙方對干了三杯,曹春錦的粉靨泛了紅霞。
  路云飛有些不安,因為他听人說過她的德性。
  “路大哥,我……從來沒真正喜歡過一個男人,你是第一個。”春意上了眉梢。
  “榮幸之至!”路云飛漫應著,心里卻在想:“你玩過不少男人,我不知是第几個?”
  曹春錦移了座位,由對座變成了靠角,她吃一口菜,便往路云飛的碗里夾一筷子,路云飛心里有些啼笑皆非。
  今天他們才第二次見面,她卻表現得像會老相好似的。
  “再來三杯!”曹春錦笑著舉杯。
  “曹姑娘,喝急酒會醉的。”
  “我就是想醉,酒人歡腸歡更歡!哈哈哈!你說多有意思,來,陪我!”一仰頸干了,照杯,又斟上。
  路云飛沒法,只好陪著干。
  酒意,使曹二小姐的本性全顯露出來了。
  “小二,把閣摟的門關上,你不必侍候。”
  “遵命二小姐!”小二低著頭,上前關門,他不敢看。
  門剛剛關上,只听小二一聲惊叫,門扇被猛力推開,一個衣冠楚楚的貴介公子當門而立,赫然是武林公子魯元慶,他身后劍撞捧劍。
  “是你,魯大公子?”曹春錦粉腮大變,站了起來。
  “不錯,是區區。”武林公子語冷如冰。
  路云飛穩穩地坐著,定力惊人。
  曹春錦勉強笑笑道:“魯大公子,你來得正好,請進,我叫小二換酒菜,咱們好好喝上几杯。”
  武林公子冷极地一笑,道:“二小姐,對不住,打扰了你的雅興,區區如果早知道你在宴客,便不會來。”
  曹春錦本來嬌紅的臉,變成了紫色。
  武林公子掃了路云飛一眼,又轉向曹春錦道:“二小姐,這鼠竊狗偷的,也是你頭一個真正喜歡的人吧?”
  路云飛虎地离座而起,怒視武林公子,這“鼠竊狗偷”四個字,使他無法忍受。
  曹春錦突地哈哈狂笑起來。
  笑,不但可以掩飾情虛,而且可以提供思索的時間,當然,這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辦得到的。
  小二呆在門外,動彈不得。
  武林公子踏入閣中。
  路云飛突地省悟過來,這定是三郎安排的鬼點子,這一來,心火就降下去了。
  曹春錦斂了笑聲,神色恢复了正常,連酒意都消了,道:“魯大公子,我還不明白你為什么生气?”
  “生气么?好像不值得。”
  “你气我跟他一道在這儿喝酒?”
  “江湖上的傳言,我現在才相信。”
  “傳言,什么傳言?”
  “不說也罷,你心里明白。”
  “哼!我一向不喜歡流血,現在卻想殺人。”一副激怒之態。
  “殺人……殺誰?”
  “那些惡意中傷我的人。”
  “現在,也有人中傷你?”
  “大公子,听我說,路大俠是我爹最近禮聘的好手,我正好要進城,所以順便接他,你千万別誤會。”
  路云飛心里暗笑,看模樣她与武林公子之間有一手。
  “他是高手?”武林公子言下充滿不屑之意。
  “荊襄道上的大人物‘金牌殺手’,你不認識?”
  武林公子臉色變了變,畢竟這名號是響亮的。
  “他……是金牌殺手?”目光射向路云飛,竟似不信。
  “這還能假么?”
  “我們見過一次面,他跟江湖下三濫的偷儿是一路。”
  “有這种事?”曹春錦轉望路云飛。
  “問他!”武林公子撇撇嘴。
  “在下只是不愿見恃技凌人。”路云飛神色自若。
  “現在話說明了,來,大家一同坐吧!”曹春錦一廂情愿,臉上也有了笑容。
  武林公子的如刃目芒,仍盯在路云飛臉上。
  “你真的是金牌殺手?”
  “在下從不以這名號驕人。”
  “很好,憑你這名號,本公于可以跟你見個高下,還記得你說過的話么?”
  “當然,說個時間地點吧!”
  曹春錦皺起了眉頭,臉色在變幻,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武林公子風流英俊,路云飛是龍虎之姿,在她心目中,她兩個都喜歡。
  “大公子,為什么要打?”
  “這是我們之間的約定。”
  “能看在我面上,化除干戈嗎?”
  “恐怕不行!”
  “你們這一打,無論傷了誰,我都……”
  路云飛不想打,他不愿作無謂的爭斗,他有大事要辦。
  武林公子冷冷地道:“本公子稱你一聲朋友,現在就出城去,揀個地方,咱們了斷一下。”
  路云飛心念一轉,道:“時間不對,在下不想打。”
  武林公子道:“什么時間不對?”
  路云飛道:“閣下應該也記得,當時約定不能有第三者在場。”
  武林公子瞟了曹春錦一眼,道:“我們兩個人出城。”
  曹春錦接口道:“不成,我如何向家父交代?”
  路云飛淡淡地道:“錯過今天机會還是很多。”
  武林公子沉吟不語,他似乎無意堅持。
  路云飛趁机向曹春錦道:“二小姐,在下先走一步,你們多談談,山庄里見!”拱拱手舉步便走。
  曹春錦想叫住他,但武林公子站在一旁,她只好放棄原先的目的,故意大聲道:“山庄里見!”
  路云飛消失在門外。
  曹春錦朝發呆的小二招招手道:“小二,重來酒菜,擺在另一桌,快去!”
  “是!”小二哈腰退去。
  曹春錦嘟起嘴,做出嬌嗔的樣子。
  “我的好哥哥,你是怎么找到這儿來的?”
  “有人傳言說你在這儿等我。”
  “哼!是誰搗的鬼。”
  “他真是金牌殺手?”
  “當然是真的。”
  “你爹要籠絡他?”
  “不一定,這要等雙方談過之后才知道。”說著,上前拉住武林公子的手:“來!坐下再談。”
  路云飛回到了唐家老店的客房,二總管邱子羽已經坐候。
  “路老弟在外面喝了酒?”現在路云飛已是店里人,所以稱呼就改了。
  “是的,碰上熟朋友……”一想不對,自己跟曹二小姐一道出店,店里伙計看到,這豈非睜著眼睛說瞎話?
  頓了頓,笑笑又道:“小弟是被曹二小姐纏出去的,幸而碰上老朋友才解了圍。”
  “噢!我听說了。”邱子羽沒追問下去,轉了話題道:“老弟,大小姐要我轉告几句話。”
  “請說!”
  “我們預定接受一趟鏢,三天后發鏢,目的地是關外,這趟利市由老弟來發。”
  “哦!”路云飛兩眼發了亮:“對象是何許人物?”
  “叫田永照,曾當過尚書府護衛,被當年仇家找上,恐怕回不了關外老家,所以找上了本店。”
  “邱總管,小弟是生手,一切請指教。”
  “指教不敢,自己人,目的都在求順利平安,店里一向的規矩,鏢貨第一,自己的生命是其次。”
  “這點小弟明白,小弟本來就是賣命的。”
  “還有,走鏢是暗路,身份絕對不能泄露。”
  “是的。”
  “如何走法,大小姐會有安排,起鏢前會告訴老弟。”
  “很好,小弟有個問題……”
  “什么問題?老弟是說酬勞?照約定三一分賬,沒問題。”
  “不,小弟是說走鏢時店里另外派人隨行么?”
  “有,在暗中。”
  “小弟可不可以自找副手?”
  “這……得請示大小姐,想來是可以的。”
  “邱總管還有什么指教?”
  “就這几句話,老弟知道了心理上好先有個准備。”
  “謝謝邱總管。”
  “自己人不用客气。”邱總管笑著拍拍他的肩膀。
  第四天下午,一個面帶病容的半百老人,由邱子羽領著進了路云飛的房間。
  路云飛知道來的就是托保人頭鏢的對象,他仔細打量對方,看上去對方是個患了病的普通老人,絲毫不扎眼。
  路云飛覺得他的臉孔有點怪怪的,說不出來的异樣,當然,如果不面對面仔細看,是不會發覺的。
  邱子羽聲道:“老弟這位是你的親戚,說是朋友也可,生了病,你護送他回家去。”
  點點頭,路云飛道:“朋友就是田永照?”
  田永照深深頷首道:“鏢頭怎么稱呼?”
  邱子羽接話道:“田老哥,別忘了你們是親戚,生病的人在路上少說話,一切由這位老弟作主,什么都不關緊要,重要的是如何瞞過你的對頭耳目,平安到關外。”
  田永照不再開口。
  路云飛向邱子羽道:“邱總管,這位朋友化過裝。”
  邱子羽笑笑道:“不錯,這是本行買賣的手法之一。”
  路云飛道:“何時起鏢?”
  邱子羽道:“黃昏時分出城,天涼好上路。”
  田永照期期地道:“邱總管,我發覺……仇家已到了鄭州城。”
  邱子羽道:“放心,你現在已經在保護之中,唐家老店的金字招牌砸不了的,你閣下并非是第一個投保的客人。”
  路云飛本想問問姓田的仇家都是些什么人,心念一轉,把到口邊的話咽了回去,他想到自己是鏢師,要問,該是唐大小姐的事。
  邱子羽笑向路云飛道:“老弟,這趟生意的保金是六千兩白銀,你可以得到二千兩的酬勞,回來以后照付,至于來往的盤纏,已放在馬背上的包裹里。”
  路云飛點點頭,沒說什么,心里想:“一趟兩千,跑二五趟便是一万兩,如果頭一趟便走不通,那自己這條命半文不值,因為命丟了,根本就享受不到酬勞,人的命以金錢計算,蠻有意思的。”
  黃昏,兩騎馬出了城。
  先頭一匹馬上是個帶病的老者,他就是托保人頭縹的田永照,低頭、弓腰、雙手扳鞍,裝病裝得滿像。
  后面一騎是路云飛,兩騎緊緊相隨,隔一個馬身。
  兩騎之后約莫一箭之遙,有一個赶腳的漢子,長得很結實,隨著兩騎馬的快慢,保持固定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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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5 11:48:20 |只看該作者
 在前頭目光所及的地方地有個走路的,是個瘦子。
  前后一壯一瘦兩個漢子,正是路云飛的拜把兄弟“寒星劍”丁兆雄和“穿城鼠”三郎,他兩個算是路云飛自帶的副手。
  路云飛一路在想:“自己毛遂自荐上門賣命,唐大奶奶和唐大小姐居然肯破例接納,而且居然派自己保這重新開張后的第一鏢,她們真的放心把鏢交給一個初來乍到的鏢師?這根本不近情理。
  “她們等于是拿唐家老店的金字招牌在冒險,不問可知,暗中一定另有周全的安排。店里的鏢師全是暗的,彼此不相識,走鏢的方式也千變万化,這的确是江湖上最奇特的一行買賣了。”
  他也想到放浪形骸的曹二小姐,出身名門,竟然不顧門風,以玩弄男人為樂,武林公子是目空四海的驕客,怎么也會和她胡纏呢?
  人、名流,多的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短暫的昏黑之后,星月之光接替了黃昏前的天色,坦蕩的官道在月光下十分清朗。
  走在前頭的三郎放緩了步子,等路云飛的雙騎接近,回頭望了一眼,然后又加快腳步,一忽儿便沒了身影。
  “老弟,剛才那走夜路的瘦子形跡十分可疑?”田永照開了口,他不知道路云飛的來歷,只好胡亂稱他老弟。
  “老哥,放心,我會小心在意的,錯不了!”
  兩騎馬繼續默默前行。
  起更時分,約莫也走了二十來里,前面現出了市鎮的影子。
  “老哥,我們准備落店。”
  “不多赶一程?”
  “走夜路不平穩,固然我們可以借夜暗掩護行藏,但卻看不見敵人,如果發生了情況,很難應付,同時赶夜路也容易啟人疑竇。”
  “那以后我們是白天赶路?”
  “看情況而定,原則上是白天上路,夜晚投宿。”
  到了鎮頭,路云飛下了馬,一手牽兩條韁,步行人鎮。
  這鎮集不小,各業買賣一應俱全,夜市也很熱鬧。
  路云飛牽馬順正街走,目光在注意兩旁的店招,一家、兩家……好几家客店過去了,路云飛沒停下來。
  這時,在來往的行人中,有一雙鷹眼在隨著路云飛移動。
  看看到了燈火寥落的鎮梢。
  田永照忍不住道:“我們不是要投店么?”
  路云飛漫應道:“是呀!”目光仍然注視兩旁的店戶。
  田永照道:“老弟,你是在揀什么?”
  路云飛道:“揀合我們住的客店。”
  大街盡頭的轉角處,亮著一盞昏黃的紙燈籠,燈籠上的字已模糊不清,還有兩個大補釘肥原本不清的字貼去了一大半,但一眼可以看出是家雞毛小店。
  店小二坐在門前的台階上打瞌睡。
  路云飛道:“老哥,下馬吧!”
  田永照下了馬,道:“老弟,放著許多干淨的大客店不住……”
  路云飛截斷他的話道:“老哥,這該由我作主。”
  小二被話惊醒,一骨碌站起身來,揉揉眼。
  “客官,住店?”
  “嗯!”
  “請進,上房還空著!”
  “小二,上等草料,明天一早上路。”
  “是!”接過路云飛手中的韁繩,朝里直著嗓門大叫:“客人到!”
  另一個衣衫不整的小二應聲奔了出來。
  路云飛順手取下馬背上的包裹,煞有介事地攙住田永照往里走,邊走邊道:“小二,店里如果沒有現成的酒菜,就到外面去買,別擔心小費,房間要干淨的,要兩間。”
  小二連聲道:“是,是,一切照辦!”
  客店門外,一個長著一對鷹眼的中年漢子,站在轉角的牆邊。
  “寒星劍”丁兆雄來到,抬頭望了望門框,然后走了進去。
  鷹眼漢子也走向店門,小二上前哈腰。
  “大爺要住店?”
  “嗯!”
  “請進!請進!”一連來了四五個客人,小二笑得合不攏嘴來。
  “小二,你們門框上用石灰畫了這猴子頭是什么意思?”鷹眼漢子用手指了指。
  “啊!這……”小二扭頭看了看:“小的沒注意到,可能是附近頑童手閒畫的!”說著忙用衣袖擦去。
  鷹眼漢子笑了笑,邁步進店。












第三章

  雞毛店,房間擠,院子小,差不多是門對門,窗對窗。
  路云飛与田永照占了正面兩間上房,中間隔了個小廳,這算是店里僅有的上等客房,三郎和丁兆雄分別開了左右廂的第一間房,品字形,等于把田永照圈在中間。
  通往毛房的窄巷里,路云飛与三郎在暗影中低聲交談。
  “老三,你為什么揀這間狗屎店、’。
  “大哥,一來不搶眼,二來稍有名气的江湖人不會住,第三,認得小弟的人多,如果住大店,容易被認出來,而且行動不那么自由……”
  “還有第四么?”
  “有,最重要的一點,小弟進鎮時,發現有蟠龍山庄的好手露了面,連曹二小姐也跟著來了……”
  “噢!這倒真是透著古怪,不會是沖著我們來的吧?”
  “這可就難說了!”
  “老三,你出去探探風色行情,最好能查明蟠龍山庄的人在此地露面的原因。”
  “好,小弟這就去。”
  三郎离開,路云飛回到房里,桌上已擺了酒菜,田永照想是餓慌了,先動了筷子,一見路云飛進房,訕訕地笑了笑。
  路云飛發現田永照已恢复了本來面目,不由火起來,道:“老哥,你怎么回事,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老弟,你知道那東西貼在臉上有多難受?”
  “老哥,命可是你的,出了岔,你第一個倒霉,現在才只是開始,路還遠著呢!別弄了沒揚帆便翻船。”
  田永照尷尬地咧了咧嘴,轉到床邊,重新把面具慢慢貼上。
  就在此刻,窗外突然響起一聲悶哼。
  路云飛心頭大震,栗喝一聲:“什么人?”推椅起身。
  田永照嚇得打了一個哆嗦。
  “大哥!”是丁兆雄的聲音在房門外的小廳里:“你出來一下。”
  路云飛掀開布帘,跨了出去,只見丁兆雄反扭著一個黑衣漢子,神色十分凝重,那漢子一雙鷹眼直翻。
  “怎么回事?”
  “這小子在你窗子外偷看,八成是打什么鬼主意。”
  “這得好好問問他。”
  鷹眼漢子怒叫道:“天下還有公道么,上毛房路過窗下也犯法?”
  丁兆雄狠狠地道:“小子,別大聲,惊動了別人老子叫你永遠開不了口,你是路過么?哼!你先后到窗邊看了三遍,老子眼沒瞎。”
  路云飛皺起了眉頭,看來事非尋常。
  丁兆雄又道:“小子,你究竟打什么主意,坦白說出來吧!老子宰人時眼皮子都不會眨,你不想躺在曠野里讓野狗拖吧?”
  鷹眼漢子冷哼了一聲道:“現在發狠還早,包不定誰被野狗啃。”
  丁兆雄手臂彎折,卡上對方脖子,一用力,鷹眼漢子臉孔泛紫,兩個眼珠子暴突,喉頭里咕咕作響,兩只腳在地上連蹬。
  路云飛示意了兆雄松手。
  “朋友,你認識在下么?”
  “不……認識”
  “說說你的來路。”
  “苦哈哈,城里打零工的,還有什么來路不來路。”
  “可是在下看朋友是道上的?”
  小院子里傳來了腳步聲。
  鷹眼漢子大叫道:“你們不怕王法,竟敢公然……”聲音中斷,丁兆雄迅速地堵住了他的嘴。
  “奶奶的,狗眼看人低,吃東西還要先付錢,這是哪一國的規矩?”
  路云飛一听是三郎的聲音,向了兆雄使了個眼色,匆匆走向院子。
  院子,只是個大天井,除了几條供客人納涼的長板凳外,什么也沒有。
  三郎迎了上前。
  “大哥,風頭很緊。”
  “怎么?”
  “鎮里鎮外,都是蟠龍山庄的樁子……”
  “目的是什么?”
  “說是兜截一個叛徒!”
  “兜截叛徒?”
  “是的!”
  “難道會是……”
  “嗯!”一個短促的悶呼傳自房中,接著是丁兆雄的暴喝聲:“什么人?”
  路云飛心頭“咚”地一震,轉過身,像飛燕般掠進小廳,一看,連呼吸都窒住了,鷹眼漢子躺在地上,胸口插著一把刀,只露出刀柄。
  這分明是滅口,凶手是什么人?
  沖進房間,只見后面的板窗洞開,田永照和丁兆雄都沒了影子。
  路云飛感到全身發麻,這人頭鏢有了失閃,不但唐家老店砸了鍋,連他“金牌殺手”的招牌也得拆除。
  問題還不止此,人頭縹師宁死不失鏢的誓言,才是最嚴重的。
  离城才几十里,便發生了意外,這實在是想不到的事。
  三郎也沖了進來。
  “大哥,怎么回事?”
  “你問我,我問誰?”
  “他媽的,居然有人敢……”
  “他媽他爹全沒有用,你仔細在現場查驗一下,看看有什么遺留下來的線索,老二可能追敵去了,我去接應他,你設法處理這具尸体。”路云飛匆匆向三郎交代了几句,抓起劍穿窗而出。
  窗外,是個破落的牆圈子,一邊連接著几家住戶的后門,另一邊是荒野,路云飛越過牆,朝荒野奔去。
  他判斷對方殺人滅口,又劫走了人鏢,絕對不止一人,不會在附近停留,同時田永照當過武師,劫走他的人功力自非泛泛。
  現在已近三更,月影西斜,荒野一片死寂。
  只是眨眼之間的事,對方即使長翅膀也不可能飛得太遠,可是何以連人影都不見了呢?
  掠過約莫十丈的空地,路云飛在林子邊剎住身形,暗:“自己好笨,太不夠沉著,該迂回到林子的另一邊,不該經空地直扑,變成敵暗我明。”
  一條人影朝側方奔來,路云飛一眼便看出是丁兆雄。
  “大哥,他奶奶的,我們栽了。”
  “老二,事情怎么發生的?”。_/
  “我扣住那鷹眼漢子,房間里飛出刀來,大突然,我無法應變,等我回房,已經不見人影,再穿出窗子,任什么也沒看到。
  “誰有這么快的身手?”
  “大哥。出師不利怎么辦‘,”
  “怎么辦?”路云飛反問一句,咬了咬牙:“我是賣命的,得不回人鏢,只好用我的腦袋向唐大小姐交代。”
  “大哥!”丁兆雄目芒一閃,以發狠的聲調道:“這事八成与蟠龍山庄的人有關。”
  “老二,全是空話,去找線索去。”
  “寒星劍”丁兆雄真的像夏日的寒星,眨眼間不見了。
  路云飛心情相當沉重,事實顯示,這看不見的敵人是相當可怕的人物,先殺自己人滅口,然后挾人鏢而遁,不留任何痕跡。
  這种行動,的确惊人,而更使人意外的是田永照當過尚書府的護衛,功力不會太差,何以連掙扎反抗的余地都沒有?
  數聲爆喝,破空傳來。
  路云飛心頭一震,在這种情況下,人會變得特別敏感,判斷聲音來源,似在左方的林子邊。
  路云飛毫不猶豫,立即彈身人林,借樹木的掩蔽,向左邊繞去。
  林子邊,“穿城鼠”三郎被三男一女圍住,他腳邊放著那鷹眼漢子的尸体,顯然他是在處理這具尸体時被發現的。
  三男一女中,三個男的是一老二中年,女的赫然是蟠龍山庄的曹二小姐。
  “穿城鼠”三郎怪叫道:“你們什么意思,做好事也犯法?”
  曹二小姐冷笑道:“你做什么好事?”
  三郎振振有詞地道:“江湖人背井离鄉,出門在外,遭遇了不幸,在下心存不忍,准備替死者善后,這也犯法?”
  老者接口道:“放你娘的狗臭屁,你殺人滅尸,還說是做好事?”
  三郎凝望著老者,目珠連轉,突地像發現了什么寶物似的歡叫道:“閣下不是蟠龍山庄管事劉老英雄劉天祿么?”
  老者怔了怔,沒開口。
  “劉老英雄還記得區區在下么?”三郎煞有介事的樣子。
  “你是誰?”
  “老英雄上次在洛陽應約決斗,被人在酒菜里做了手腳,真力不聚,是在下所贈的解藥……”
  “哦!是有這么回事,你叫三郎?”
  “對”
  “老夫是欠你一份人情,不過今晚不談這人情,公事公辦。”
  “這……什么意思?”
  “因為躺在你腳邊的是本庄一個最得力的人。”
  “可是……殺人的不是在下。”
  “你在客店殺了人,想移尸荒野……”。
  “這從何說起?”
  劉管事揮揮手,兩名巾年人欺向三郎。
  兩名中年漢子一左一右站在三郎的身前,并不立即下手。
  三郎大叫道:“這是天大的冤枉,你們憑什么指我是殺人的凶手?”
  曹二小姐陰陰地道:“難道人是自殺的?”
  三郎道:“跟自殺差不了多少。”
  劉管事接腔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三郎瞪著眼道:“劉老英雄,劉大管事,那一次如果不是在下的解藥,你能活到現在么?武林人講究的是恩怨分明,在下不想你報答,至少你不能以怨報德呀!”
  “住口!”劉管事大喝一聲,接著打了個哈哈道:“現在談的是山庄公事,送解藥是個人私事,不能混為一談,說,人是怎么被殺的?”
  三郎吐了口气道:“你們自己殺人滅口,怎么反來問我?”
  四人互望了一眼。
  曹二小姐道:“什么,殺人滅口?”
  三郎的猴子臉繃得死緊,翻著白眼說道:“這罪名硬栽在我三郎頭上,對你們有何异處?”
  曹二小姐怒聲道:“抓起來再問!”
  兩名中年漢子伸手便抓,三郎根本沒反抗,任由兩人左右捉住手腕。
  劉管事上前一步,語气森森地道:“三郎,有一句說一句,禮尚往來,老夫會替你求情保命.別再胡謊亂語,省得皮肉遭殃!”
  三郎尖叫道:“恩將仇報,你會得到報應的。”
  曹二小姐冰冷道:“瘦皮猴你再胡嚷就割下你的舌頭”
  三郎斜著眼道:“割了舌頭,便什么也問不出來了。”
  右邊的中年漢子道:“二小姐,這小子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角色,不給他些顏色是問不出什么來的。”
  曹二小姐點點頭,道:“簡單,他個吐實就剝他的皮,從腳扳開的一寸一寸往上面剝。”
  三郎怪聲道:“二小姐。你是女人中的女人,可不是母狼中的母狼,用這种手段對付男人,不嫌太殘忍么?”
  曹二小姐道:“你也算是男人?”
  三郎道:“當然我不是你二小姐心目中的男人,不過話又說回來,人不可貌相,真正的大丈大,不一定其壯如牛,你一定知道大而無當這句俗語。”
  曹二小姐怒极反笑道:“小子,你敢對我二小姐打哈哈是不知死活……”目光掃向二中年漢子道:“把他綁在例上,先闡了再問話。”
  二中年漢子把三郎倒抱向樹身。
  三郎還是那怪腔道:“不行,閹了這輩于可就沒法子找女人了。”一扭一縮,人到了三丈之外,竟不知他是如何掙脫的。
  這一著,使在場的全傻了眼。
  就在此刻,一條人影幽靈般出現在三郎身后。
  曹二小姐歡叫了一聲:“魯大公子!”
  三郎扭頭一看,身形登時矮了半截,不速而至的,竟然是武林公子魯元慶,一張猴子臉登時變了形。
  武林公子冷冷地道:“別妄動,否則本公子要你趴在地上。”
  三郎暗自一挫牙道:“魯大公子,你這是落井下石么?”
  武林公子道:“別忘了你欠我兩只手臂。”
  三郎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道:“大公子,那檔子事……不是說明了是誤會么?”
  武林公子道:“你還不配跟我談誤會,你這雙賊手非宰不可!”說完,望向曹二小姐道:“二姑娘,人我要帶走!”
  二小姐脫口道:“不行!”
  武林公子目芒一閃,道:“二姑娘,連這點面子都不給我?”
  曹二小姐道:“這不是面子問題,他殺了我山庄的人,我要帶他回去向我爹交代。”
  武林公子笑了笑,道:“二姑娘。咱們來個君子協定,人由我帶走,三天后原封大活人送上門如何?”
  兩名中年漢子和劉管事全注視著曹二小姐,雖然月光下不容易看出表情,但曹二小姐心中有數,她知道他們在阻止她應承武林公子的建議,脆脆地一笑,曹二小姐向前走了兩大步。
  “大公子,你是專為他而來?”
  “可以這么說。”
  “能讓我知道為什么嗎?”
  “對不住,二姑娘,這關系到第三者的秘密,如果是區區的事,絕對首先奉告,不須你開口。”
  “噢!我也有個建議……”
  “說說看!”
  “大公子隨我回敝庄盤桓几天,就說三天吧!公子离開時帶人走,成么?”
  “區區無法答應,因為迫于時限。”他斷然拒絕。
  “喲!大公子,這可怎么好,我們都是一樣的理由。”
  場面頓時沉默下來,似乎雙方都有所顧忌,不愿鬧翻。
  路云飛早已來到暗中,但他不急于現身,一方面他深知三郎的能耐,想要他的命沒那么簡單。
  另方面他要了解情況,現在他明白了一點,蟠龍山庄的人果然是沖著人頭鏢而來,武林公子也是。
  至于為什么?可就難有答案了,眼前的問題是——
  雙方都想帶走三郎,目的是什么?
  蟠龍山庄殺人劫縹,似乎不光只為了宿怨,內中有何文章?
  武林公子為什么橫岔一枝?
  如果說殺人劫鏢是武林公子所為,企圖又是什么?
  人鏢必須得回,如何著手?
  他一時之間想了許多,但都是臆測,似是而非,沒有強力的理由支持,他想:“雙方這一爭,必然會有結果,看事應事吧!”
  “二姑娘,貴庄勞師動眾,就是為了這小賊?”武林公子開了口。
  “大公子你呢?”曹二小姐也夠厲害。
  “春錦,我們……能為這件事傷了和气嗎?”他直接叫她的名字,顯示彼此的關系不尋常,也准備用側擊的戰略。
  “我也是這么想。”眸光連連閃動。
  “那該怎么辦?”
  “你說呢?”
  “我們彼此說出原因,不許隱瞞,怎么樣?”
  “可以,你先說。”
  “從他身上追查一個人的下落。”
  “我們的目的一樣,你說要追的人是誰?”
  “田永照,一只老狐狸。”
  “啊!這么巧,我們的目的完全一樣,可是,你追田永照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曹二小姐惊訝地說。
  “這……該你先說才算公平。”
  曹二小姐沉默下來,她在作深深的考慮。
  暗中的路云飛不由激動起來,田永照分明是落在蟠龍山庄方面的手中,她是故意在說瞎話么?
  如果她沒說謊,那田永照哪里去了?
  那鷹眼漢子又是誰殺的?
  蟠龍山庄找田永照,是為了宿怨,武林公子也找他,為什么?
  場面一下子變得十分詭譎。
  武林公子在靜待曹二小姐的下文。
  路云飛也想听听她的說法。
  三郎身前是蟠龍山庄四大高手,身后是赫赫有名的武林公
  子,他不敢貿然采取行動。
  曹二小姐開了口:“田永照是本庄的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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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5 11:48:45 |只看該作者
  路云飛真的困惑了,田永照說是他在尚書府當護衛時与蟠龍山庄結下梁子,才被搜殺,而曹二小姐卻指他是叛徒,誰的話對?
  武林公子笑笑道:“二姑娘,你在騙我?”
  曹二小姐道:“我騙你?我為什么要騙你?”
  武林公子道:“据我所知,姓田的根本不是蟠龍山庄的人!”
  曹二小姐嘟起了小嘴,道:“我說的句句是實話,你不信我也沒辦法,大公子說說看,你為的是什么?”
  武林公子道:“從田永照身上追查另外一個人的下落。”
  曹二小姐沉吟了片刻,道:“能不能追出田永照還是大問題,我們何必空爭,以你我的……交情,會有解決不了的問題么?現在應追出田永照的下落,逮到人之后再說,你說如何?”
  點點頭,武林公子道:“可以。”
  雙方條件一談攏,當然就要采取行動,三郎有些著急了,對曹二小姐他們四個人,他還可以應付,加上武林公子,他便沒了轍。
  劉管事与兩個中年漢子迅速地站了位置,三郎被圈在核心中。
  武林公子冷冷地道:“小子,如果你識相,咱們就不必動手,你乖乖說出田永照的下落。”
  三郎緩緩轉身移位,面對武林公子,不能背對最強的敵人,是江湖人隨時持守的一個原則。
  他迅速地估量了一下情勢,右側靠樹林的方位,是一個中年漢子攔住,比較起來,可說是唯一可以利用的一個弱環。
  “大公子,從在下身上追出田永照,有道理么?”三郎閃動著目光。
  “別想動口舌,你的身份本公子知道,現在你說,你兩個同伴帶著人頭鏢,走的是哪條路,用什么方式掩護身份?”
  “人頭鏢?這……這從何說起?”三郎故作惊异。
  “你真的想吃點苦頭?”武林公子眸子里飄出殺芒c
  “何不問曹二小姐,殺自己人滅口,劫走人頭鏢的經過?”’三郎在制造机會。
  武林公子的目光掃向曹二小姐。
  曹二小姐大聲道:“他在放屁!”
  就趁對方一疏神之間,三郎閃電般朝右側滑去;身法詭异得到了家。
  那中年漢子反應也极神速,立即揮劍截封,但比三郎卻又慢了一著,劍划出,背后重重地挨了一掌,人便直往前沖。
  暴喝聲中,眾高手齊齊彈身扑擊。
  武林公子行動最快,但卻被前沖的中年漢子阻得一滯。
  三郎已消失在林子里。
  曹二小姐怒不可遏地狂叫道:“追,發訊號圍捕!”
  叫聲才落,忽見三郎又從林子里現身出來,他明明已脫身,又主動回頭,這古怪的行動使所有在場的大感意外。
  三郎咧嘴一笑道:“各位不必惊奇,咱們老大已經來到,咱就不用走了!”
  劉管事脫口道:“你們老大?”
  那原先挨掌的中年漢子可能一肚子惱火,气無所出,二話不吭,朝三郎疾刺一劍,迅厲狠辣,功候十足。
  三郎是個成了精的人物,反應之快令人叫絕,瘦小的身軀滴溜溜一轉、反欺到對方身后,冷冷地道:“省了吧!在下一向不喜歡動手動腳。”
  中年漢子一劍刺空,轉身又是一劍。
  三郎微微一仰,劍差一丁點夠不上部位,他像早量好了距离。
  “諸位幸會!”路云飛從容地步了出來。
  “是你?”曹二小姐的眸子放了光。
  “的确是幸會!”武林公子冷傲地揚揚頭。
  劉管事与兩名中年漢子重新占了位置。
  路云飛站定之后.朝曹二小相略一抱拳道:“曹姑娘,明人不說暗話,貴庄的耳目可直靈敏,早就撒下了网。”
  曹二小姐笑笑道:“堂堂的‘金牌殺手’為什么要替人賣命當起人頭鏢師,教人想不透。”
  路云飛淡淡一笑道:“曹姑娘、大意失鏢,在下認載一次,現在得討回來。”
  劉管事插口道:“失鏢?這一套免了吧!向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可能太幼稚了,百里之內,一只蒼蠅也休想飛過去。”
  路云飛不屑于應答他的話,轉向武林公子。
  “閣下請先表明一下立場!”
  “咱們原先訂好的約會還沒解決、兩件事并一塊了斷……”
  “兩件事?”
  “不錯,照約定我們私下了斷,不許有第三者在場。”他說這話,明白表示了撇開曹二小姐一方。
  曹二小姐任性,但并不笨,心頭著實不是味道。
  “大公子,你們私下有約會是另一檔事,今晚的事我要有個結果。”
  “當然,我尊重二小姐的意見。”
  “大公子剛剛說的話.是表明目前將置身事外。”
  “不盡然。”
  “大公子一向明快.說一不二.今晚……怎么會說出模棱兩可的話來?”曹二小姐充分顯示出內心的不快,語近譏諷。
  “二姑娘,你應該知道我魯元慶無論做任何事都獨來獨往,從不与人合作。”武林公子心高气傲,當然受不了對方奚落,如果背著人,那又另當別論。
  雙方不聯手,這正是路云飛所希望的。
  曹二小姐似乎覺得剛才的話不當,先笑了笑,才道:“大公子,我們交往了兩年,還沒爭執過。”
  武林公子道:“這也不算爭執,立場問題,說過就算。”
  曹二小姐眼風一膘,道:“大公子,事完你一定要到庄上盤桓几天,家父不止一次說要跟你見面談談。”
  武林公子也改變了態度道:“照理,我當然該去拜訪令尊的。”
  還沒有全圓的上弦月已沉到樹梢,時間是三更過外了。
  路云飛悄悄吐口气,開口道:“曹姑娘,咱們談正事,既然姑娘已知道在下身份,什么也不必說了,一句話,請交出人鏢。”
  武林公子突然目芒大張,定定地望著曹二小姐。
  曹二小姐大聲道:“什么?要我交出人鏢?”
  劉管事接腔道:“姓路的,你這是以進為退么?”
  路云飛冷冷地道:“在下是賣命的人,這條命已經不屬于自己,如果得不回人鏢,在下將不擇手段。”
  曹二小姐嗤了一聲道:“金牌殺手,你這話唬不了人,一句話,你的這趟鏢絕對走不出去,乖乖把田永照交出來,凡事好商量。”
  三郎忍不住插嘴道:“妙!反咬一口咬得好。”
  曹二小姐鄙視地橫了三郎一眼,又向路云飛道:“你剛剛說你是賣命的人,真有意思,說說看,你的命值多少,我買。”
  路云飛道:“蟠龍山庄雖是豪富,但卻買不起在下的命。”
  冷冷一笑,曹二小姐道:“你何不開個价?”
  路云飛道:“一命不能二賣,免談,交出田永照是正經。”
  武林公子困惑极了,雙方互相要人,到底誰真誰假?
  劉管事沉聲道:“二小姐,何必浪費口舌,不見真章是不行的。”
  三郎也學著對方的口吻叫道:“大哥,事情已經挑明了,何必浪費口舌,不見真章哪行。”
  路云飛有一种豁出去的沖動,失鏢,唐家老店只好關門,他的心愿將付之流水。
  他之所以不愿流,是想到蟠龍山庄一方之霸,鬧翻了后果嚴重,照現在的情形看,想和平了斷是不可能的事。
  至于對方与武林公子都對田永照志在必得的原田,他無暇去想,也不必想,鏢不索回,的确只有以腦袋向唐大小姐交待。
  “曹姑娘,交不交人?”
  “是我要你交人。”
  “這么說,是非見真章不可的了?”
  “看來只好如此。”
  “要划個道么?”
  “沒什么好划的,除非你交人。”
  “那在下就只好得罪了。”
  “談得罪你還差了些。”
  曹二小姐本來對路云飛有意.但底牌拆穿之后,她的那份心
  意已然蕩然無存,現在雙方已經變成生死對頭,李個就要兵戎相見了。
  劉管事亮劍欺身……
  武林公子退后數步,顯然他是真的以第三者自居,不打算分人眼前這一場紛爭,這使曹二小姐感到相當不滿。
  路云飛面臨抉擇,他該不該殺人?
  二中年漢子也上步与劉管事站成鼎足之勢。
  三郎退到林子邊,一副悠閒的樣子。
  路云飛很為難,如果見了血.雙方便成水火之局,想討回人鏢非但辦不到,而必招來蟠龍山庄的全力報复。
  說不定貽禍唐家老店,事情演變到這局面。是始料所不及的。
  曹二小姐否認劫鏢,那田永照人到哪儿去了?
  如果說在小店里那鷹眼漢子不是被他們自己人滅口,就證明有第三者插入一腳,會是誰呢1
  第三者的插腳,劫鏢可說,殺人卻沒理由。__
  田永照也是高手,要劫走他而不遭到反抗,至少得像武林公子這類的高手才辦得到,會是武林公子的杰作么?
  如果真是武林公子玩的把戲,劫了人鏢,故意出頭要人,以掩飾他的行為,那此人便不夠光明正大,表里不一。
  從眼前情勢的發展看來來,田永照托保的原因。絕對不是自己所說的那么單純,其中蹊蹺大了。
  接下了這趟鏢,唐大小姐違反了一貫的原則,事先沒有查明對方的一切,顯然犯了很大的錯誤。
  一時之間。路云飛想得很多……
  劉管事向二中年漢子道:“你們退開些!”顯然他顧及蟠龍山庄的名譽和他本人的身份,不愿聯手對敵。
  二中年漢退開數步,但仍采戒備之勢,准備隨時應援。
  曹二小姐的粉腮罩上了嚴霜。
  劉管事沉吟一聲,手中劍迅歷無倫地刺出,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身為蟠龍山庄的管事,的确不含糊。
  “呀!”栗叫聲中,路云飛手中劍騰起。
  一陣緊密的金鐵交鳴,劉管事的劍被蕩開,路云飛的劍尖抵上他的心口,劉管事的老臉立刻變了形。
  誰也可以看得出來,路云飛無意殺人。
  二中年漢子齊齊暴喝一聲,左右出劍夾攻,短暫的金鐵交鳴。
  惊叫聲中,二中年漢子彈了開去。
  退勢比進勢還快,兩人的左上胸同一部位各裂開了尺長一道口,綻出里衣,不見血,路云飛依然避免流血。
  曹二小姐擰身疾進……
  “住手!”一個蒼勁的喝聲,驀然傳來。
  在場的全為之心頭一顫。
  人隨聲現,是個其貌不揚的花白胡須老頭。
  路云飛目光掃去,心里暗道了一聲:“無情老人廣這怪物在此時此地出現,決非是偶然。
  曹二小姐叫道:“藍伯伯,您來得好!”
  劉管事和二中年漢子齊朝“無情老人”抱了抱拳。
  在唐家老店開張的那一天,路云飛他們三個曾与這怪物同桌,彼此沒有正式認識過,所以路云飛裝昏不打招呼。
  但路云飛心里卻暗暗忖道:“听曹春錦的稱呼,他們是熟人,如果此老插手,那就只有流血一途。”
  月亮沒到了林后:現場昏暗下來,己無法互看臉上的表情,
  只有儿只夜貓子似的眼睛,反而更明亮。
  “無情老人”目光掃遍在場的每一個人,然后停在曹二小姐的臉上。
  “二丫頭,別打了,帶人走吧!”
  “什么?藍伯伯,您說什么!”
  “我說別打了,你們全不是他的對手。”
  “藍伯伯您……”
  “他可以殺人而不殺人,已經給你二丫頭面子了,別不識相。”
  “藍伯伯,這么說,您也怕他?”曹二小姐哮起了嘴、眸光下意識的往路云飛的面上一繞。
  “哈哈哈哈!二丫頭,伯伯我什么時候怕過誰來?”
  “那您為什么要說泄气話?”
  “二丫頭,你們都在瞎打。”’
  “瞎打?”
  “是呀!”
  “什么意思?”
  “你們是為了田永照那老狐狸而打是不是?”
  “不錯!”
  “那我告訴你,二丫頭,你爹親自出馬,帶著人在追捕田永照,說不定現在已經逮到了呢!”
  “真的?”
  所有在場者的眼睛全睜大了。
  “二丫頭,伯伯會對你說瞎話?”
  “在什么方向?”
  “順官道朝西,如果逮到人,你可能碰上他們回頭!”
  人影一晃,武林公子什么也沒說,首先奔离現場。
  曹二小姐擺擺手,彈起身形,劉管事和二中年漢子立即緊緊跟上,眨眼間消失了影子。
  路云飛呆在當場,這跟頭栽得太慘,如果人被蟠龍山庄逮去,要想得回,難如登天,唐家老店才開張又得收招牌,自己除了一死謝罪,再沒別的路了。
  無情老人望著路云飛,搖搖頭,口里摘咕道:“嘴上無毛,做事不牢,這下子可好,看一個人有几條舍好賣。”
  說完,徑自轉身离去。
  路云飛心亂如麻,他不逞去料理“無情老人”的風涼話。
  如果說,僅僅為了一名手下人被害,幡龍山庄的庄主不值得親自出馬,而武林公子的表現,實在說明了對田永照志在必得。
  毫無疑問,這當中定有一個惊人的謎底。
  三郎走上前來。
  “大哥,我們行動呀!”
  “行動?”
  “難道就這樣放手?大哥,不單是你一個人賣命,小弟和二哥一樣搭上,憑咱們三兄弟,不管用什么手段,總要把人鏢給弄回來。”
  “我想不透田永照是怎么回事?”
  “很明顯,他是被蟠龍山庄的高手架走,中途逃脫。”’
  “可是……”
  “要不是曹二小姐他們不知情,便是一個預布的局,混亂視听,同時借此牽制住我們和武林公子,他們方便行事。
  “最明顯的一點,小弟帶尸体离開客店,准備在野外掩埋,他們便現身找岔,不是預謀是什么?還有,那怪物跟曹二小姐稱呼多熟絡,能說他們不是一路么?”
  “不對……”
  “什么不對?”“無情老人藍玉田如果是他們一路的,何必來揭破曹庄主親自出馬這樁秘密,悶聲大吉不好么?”
  “這就是他們的高明處。”
  “怎么說?”
  “他們可以否認逮到人,把這事變成懸案,因為我們根本不知道內中的蹊蹺,除了武林公子,還可能牽涉到別人,蟠龍山庄方面如此做必然有其理由,我們只是保鏢的,正好用著墊背。”
  “嗯!還有點道理。”
  “大哥,我們追上去,看事應事。”
  “走!”
  兩人起步奔去,身份已被拆穿,再沒有掩飾的必要了。
  月落星沉,大地一片昏暗。
  路云飛和三郎踏上官道,朝西疾奔。
  三郎突地剎住身形,手指不遠處剛收獲完的高粱地道:“大哥,你看那邊是什么?”
  路云飛跟著收勢時,已是超前了五丈,听三郎這么一說,抬眼望去,只見光溜溜的高粱地里,有些黑忽忽的東西四散橫陳,像是躺了人。
  路云飛還在思索,三郎已奔了過去。
  “啊!”是三郎的惊叫聲。
  路云飛心頭“咚”地一震,迅速地飄去。
  高粱地里,橫七豎八躺了七八具尸体,其中一具赫然是老二“寒星劍”丁兆雄,全身血污躺在地上。
  昏暗的天色下,仍可看到裂開的劍創,像一張張嬰儿的嘴,厥狀慘不忍睹。
  三郎凄喚一聲:“二哥!”淚水奪眶而出。
  路云飛熱血沸騰,五內欲裂,异姓兄弟,親如手足,而最使他痛心的,是事緣保人頭鏢而起,否則丁兆雄不會慘死。
  看樣子,寒星殺手真的發過瘋,經過慘烈的搏斗。
  三郎兩膝一軟,跪坐下去,厲叫道:“二哥,我出道以來從沒傷過人,現在開始,我要殺人。”他知道當殺手靠妙手空空的絕活是不夠的,從此三郎也立定決心學劍。
  短短的兩句話,表示出他內心的悲憤和兄弟間情分的深厚。
  路云飛蹲下身去,伸手撫摸了兆雄的身体,触手之間,突然栗叫道:“老三,還有气在!”
  “還役死!”三郎跟著栗叫一聲。
  就跪坐之勢,三郎上身伏地,挪了近前,伸手在丁兆雄胸前摸了摸,再捉住腕脈,激顫地道:“大哥,气如游絲……脈息似有若無……如何救法?”
  路云飛道:“助他一口真元……”
  三郎搖頭道:“不成,在這种情形下,他承受不了外力,一動……恐怕就要……”他不忍心說出斷气兩個字。
  路云飛何嘗不知道,只是身邊沒有靈丹妙藥,對一個重傷垂死的人束手無策,但又不能不盡力,是無可奈何的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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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5 11:53:5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大地靜得可怕。
  突然,一條人影,幽靈似的出現在兩人身前。
  路云飛首先警覺,站了起來,窒了窒,脫口道:“大小姐!”
  三郎也站了起來,沒吭聲。
  唐大小姐俯下身去,運指疾點了兆雄的上盤大穴,點穴的手法,大异武術常軌。
  路云飛此刻的心情,簡直無法以言語形容,失了鏢,砸了鍋,他實在沒臉跟唐大小姐見面,更沒勇气跟她說話。
  如果此刻唐大小姐要他照規矩自決,他倒不會遲疑。
  唐大小姐直起身來,亮晶晶的眸光,照在路云飛的臉上。
  路云飛垂下目光,不敢跟她的目光接触,他的臉在發燒,心在狂跳,恨不得有個地縫鑽下去。
  “路鏢頭,你這兄弟的生命力很強,絕對死不了,盡可放心!”
  “他……還有救?”路云飛抬起了目光。
  “不錯,有的人天生受得起折騰。”
  “現在……”
  “送他回店,老夫人會救治他。”
  “我背二哥去!”三郎接上口。
  “范總管在前面不遠,他會接應你。”唐大小姐用手指了指。
  三郎望了路云飛一眼,抱起血污狼藉,人事不省的丁兆雄,道:“大哥,我走啦!”
  路云飛抬抬手,咬咬牙道:“去吧!小心些!”
  三郎挪步离開。
  路云飛硬起頭皮,正視唐大小姐道:“大小姐,想來你已經知道一切,在下不必重說,如果尋不回人頭鏢,在下會照諾言自決以謝。”
  由于激動,路云飛的話有些顫抖。
  唐大小姐凝視著路云飛,充滿了智慧与堅毅的眸光,略不稍瞬。
  “知道劫鏢的人是誰么?”
  “蟠龍山庄。”
  “原因呢?”
  “不知道,不過依在下看來,田永照本身必有蹊蹺,對方目的絕不在砸唐家老店的招牌,而是另有所圖。”
  “為什么?”
  “因為武林公子也志在得人,而他跟大小姐是世交之誼。”頓了頓:“還有,‘無情老人’藍玉田也插了手。”
  “唔!此地躺著的全是蟠龍山庄的小角色,我遲到一步,否則,你的同伴丁兆雄不會傷得這么重。”眸光一閃,又道:“記得你們和武林公子發生誤會的事么?他送老夫人的禮物,正好用來治丁兆雄的傷,這叫一飲一啄,莫非前定。”
  東方的天際泛出了魚肚白,村雞四唱。
  “大小姐,田永照出現在西方,听說蟠龍山庄庄主親自出馬,曹二小姐和武林公子先后赶了去,在下……”
  “你也要赶去?”
  “當然!”
  “如果人已落人對方之手?”
  “在下是賣命之人,拼著這條命,非把人奪回來不可。”
  “這檔事說起來……”唐大小姐說了一半,突然停住,轉口道:“走吧!我們各辦各的事,有了情況,我會和你聯絡。”
  路云飛彈身奔去,他一心一意要得回人鏢,多一句話也不愿說,因為說什么都是多余,鏢是他丟的,賣命也是他志愿的。
  天亮了,這一夜的經歷,似乎比十年還要長。
  半個時辰之后,路云飛奔行了至少十里,一路之上,毫無所見,什么征兆也沒有,這种行動,可以說完全是盲目的。
  遠處有村落,路邊有几家小店,專做過往行人生意的,像樣的只有一家,其于都是因陋就簡的土屋茅棚。
  路云飛緩下步子。
  人不能不吃東西,縱使有天大的事,肚子還是要補充。別無選擇,路云飛進了那家像樣的小店。
  “客官早啊!”店小二迎上前:“用飯還是……”
  路云飛兩眼直了,他發現店里有個比他還早的客人,縮在角落里,背對著門,桌上擺了酒菜,卻沒有動,兩付杯筷,像在等人。
  而這客人,正是被江湖人目為怪物的“無情老人”。
  他在等誰?
  “無情老人”自顧自地嘀咕道:“菜都涼了,到現在才來!”
  路云飛心中一動,暗忖:“這該不是對自己說吧!”
  “無情老人”又道:“小子,你知道面對酒菜不能動有多難受么,還發什么呆?”
  小二笑笑道:“客官,這位老人家等您很久了!”
  路云飛走過去,不管“無情老人”等的是誰,他必須与他談几句話。
  “無情老人”像是背后長了眼睛,抬手一指對面的椅子道:“快坐下來呀!”
  路云飛真的就坐下,現在雙方面對面了。
  “無情老人”笑了笑,抓過酒壺斟上兩杯酒,路云飛困惑了,這老怪物似乎真的在等他,為什么?
  “你小子怎么到現在才來?”
  “閣下真的是等在下?”
  “誰說不是?”
  “這”
  “先喝几杯再說。”
  兩人喝了几杯酒,用了些菜。
  “閣下准知道在下從這條路來?”
  “當然!”
  “有什么指教?”
  “老夫囊中羞澀,偏偏又非酒不歡,等你來付帳。”
  路云飛先是怔了一怔,繼而撇撇嘴,臉上浮現一抹冷笑,這分明是句扯淡的話,對方是有居心的。
  “付賬是小事,如閣下愿意,還可奉贈盤纏。”
  “笑話,別門縫里看人,不便只是一時。”
  “好,盡量喝吧!”
  “這才像話!”
  兩人又默默吃喝了一陣。
  時間還早,沒別的客人上門,小二和掌鍋的坐在灶邊聊天。
  “如果認為酒已差不多,就請別打哈哈,閣下有話請說。”
  “你小子既然認定老夫有話說,老夫不得不說,老夫是為了救你的命,所以才巴巴地坐著等你。”
  “救在下的命。”
  “可不是,想想你的身份和唐家老店的規矩,人給丟了,找不回來的話……你小子還賴著活下去?”
  “別繞彎了,請直截了當地說!”路云飛睜大了眼,心情可就收緊了,他知道這怪物是蟠龍山庄的人。
  “老夫吃喝可不是亂敲竹杠,不然沒這耐性等你。”聲音突然放低:“你想得回人鏢嗎?”
  “嗯!”
  “人就在后面村邊的廟里。”
  “在廟里?”
  “不錯,但你如果要帶走,得准備付代价。”
  “什么代价?”
  “盡你的全力擊敗武林公子。”
  “擊敗武林公子?”路云飛站了起來,手按桌沿。
  “別緊張,人是落在武林公子手中,他藏在廟里.這件事只有老夫知道,你要得回人鏢,當然得擊敗他。話又說回來,你打不倒他,他當然就打倒你,甚或要你的命,這就是代价。”
  路云飛凝望著“無情老人”,心里浮起一連串的問題。
  這老怪物是蟠龍山庄方面的人,他指出人縹下落的目的何在?
  這消息,他為何不向曹家人提供?
  人既已落人武林公子之手,要得回的确要付點代价,為什么曹二小姐不出面呢?她与武林公子是有交情的,難道不能夠商量?
  皤龍山庄庄主曹世武既已親自出馬,他不敢跟武林公子決斗?
  他忽然省悟過來。
  “閣下果然是智計超人一等。”
  “什么意思?”
  “閣下提供的線索,目的是‘驅狼就虎’,讓在下出頭跟武林公子拼,如果得手,便成了‘移花接木’。
  “目標轉到在下身上,蟠龍山庄可以放手干而不必与武林公子正面沖突。如果在下与武林公子斗得兩敗俱傷,那就變為‘鶴蚌相爭’,幡龍山庄可坐收漁人之利,我說的沒錯吧……”
  “小子,你這叫聰明過了頭。”’
  “怎么說?”
  “本是順理成章的事,你偏把他變成复雜。”
  “這線索為何不提供給蟠龍山庄?”
  “你不敢惹武林公子?”
  “那是笑話!”
  “那你說這廢話干么?”
  “是廢話么?”
  “信不信由你,老夫可是真的為了救你。”
  “閣下一再說救在下,總得有個理由。”
  “老夫一時高興,包不定等會儿又改變主意。”
  路云飛拾頭望了望店外,突然下定決心,道:“在下恩怨分
  明,有恩必報,有怨必討……”
  “嗨!老夫可一向是施恩不望報。”
  “明知是個坑,在下不得不往下跳。”
  “可沒人逼你,你可以遠走高飛,唐家老店不會找你。”
  “在下是賣命的人,敢賣也敢買,你閣下慢慢喝;在下失陪,希望再見面時彼此歡杯而不用拔劍。”說完,把一錠銀子放在桌上,理了理衣衫,大步出門。
  “無情老人”望著路云飛的背影,口喃喃喃道:“一等一的狠人,但不失精明,希望能揭開他賣命的謎底。”
  村子后邊的雜木林里,廟門的匾額上是“威靈顯赫”四個字,到底供的是什么神,根本不知道。
  落葉滿階,碑苔砌草,景象很荒涼,看來平時香火不盛,連廟祝都養不活。
  路云飛踏入廟門。
  三合院,正殿和東西廂,一目便可了然,沒人影。登上正殿,才看出供的是王靈官,神龕的兩側各開了一道門,通向后面。
  路云飛悄然迫向門邊。
  半倒的豆棚瓜架,長滿了野草的萊畦,三開間的矮房子,想來這是看廟人住過的地方。大概缺香少油,混不下去,另尋生路了。
  依然寂靜無聲。
  “無情老人”的目的何在?
  突地,一個古怪的聲音從矮屋子里傳了出來。
  路云飛精神大振,但隨之而來的是緊張,因為情況不明,也許這是個可怕的陷阱。略作鎮定之后,掩了過去。
  半塌的豆棚子,正好攔在發出怪聲的窗子邊,可以利用作掩蔽。
  日光透過破窗子,路云飛兩眼發了直,全身的肌肉也抽緊了。
  房里,木板床上,躺著一個女人,四仰八叉,不停地扭動。
  不見武林公子,沒有田永照,卻有個女人,這是怎么一回事?“無情老人”在弄什么玄虛?
  路云飛靠近窗,定睛細看,呼吸頓時急促起來,從衣著看,這女子頗不陌生,她是被人用繩子分別綁住手腳,口里還塞了東西,難怪發出那种怪聲。
  “唔!唔!”那女子邊發出怪聲邊用力扭動,在她轉動的瞬間,路云飛看清楚了,心中的駭异簡直無法形容。
  被綁住手腳的,竟然是曹二小姐?
  是誰把她綁在這儿?
  憑她的能耐,連几條麻繩都掙不脫么?
  “無情老人”說的是武林公子逮到了田永照,藏匿此地……
  這是一個陷阱,毫無疑問。解開了曹二小姐,便可明白真相,但如果是陷阱,正好墜入。
  .他极力冷靜自己,盤算該采取什么行動。
  “姓路的,你的消息還真靈,可惜來遲了一步廣冰冷的聲音來得太突然。
  路云飛心頭一震,他听出是武林公子的聲音,但他沒回身,竭力保持鎮靜,准備應付意想不到的情況。
  “什么來遲了一步?”
  “你要找的人溜了。”
  “溜了?”路云飛回轉身,只見武林公子站在舖蓋菜畦的草叢中,似乎剛跟人打斗過,臉還是紅的。
  “這條毒蛇要逮他可真不容易!”
  “毒蛇?”路云飛不明白武林公子為什么稱田永照為毒蛇,更不明白他為什么把曹二小姐綁在床上。
  “你認為時間地點合适嗎?”
  “什么意思?”
  “咱們了斷一下,以免常挂心頭不舒服。”
  “啊!這個……當然可以!”口里說,心里卻在想:“等把你擺平了,就不怕你不乖乖交出田永照。”
  “怎么個了斷法?”
  “在下悉听尊便,隨便划什么道,一律奉陪。——
  “你倒蠻干脆的,不愧是‘金牌殺手’,這么著好了,你雖是賣命的,但我們沒深仇大怨,只是為了爭一口气,三劍見輸贏,贏的人可以提出任何一個條件,對方都不許拒絕,敢賭嗎?”
  “嗯!這個……”路云飛心念電轉:“難道這是陰謀的一部分?對方敢提出這賭約,必有所恃。”
  “他是自信功高,還是別有安排?不過,自己并不吃虧,贏了他,不怕他不交出田永照來的。”
  “你不敢?”
  “那可是笑話。”
  “你答應了?”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很好,區區相信你不會賴帳,准備吧!”
  路云飛緩緩上步,到适當的距离停下,“鏘!鏘!”兩聲劍嗚,雙方的劍同時出鞘。
  雙方亮開了架勢。
  淵停岳峙,無懈可擊。
  日頭已移到院地的上空,劍芒映目,閃射出刺眼的寒芒。
  路云飛暫時什么也不去想,凝神一志,人劍合一,因為他必須要贏,輸了就等于輸命,人鏢得不回,他真的不能賴著不死,破坏唐家老店的規矩。
  場面是靜止的,但無形的壓力与殺机,使人喘不過气。
  絕頂高手過招,只要一出手便可見端倪,不須窮打惡斗,尤其是志在必胜的情況下,全部的功力,都集中在一擊之間。
  而對于敵手的估量,攻擊力的完全發揮,時机的把握,意志力的堅定,是制胜的一大要素。
  對峙,全神貫注,真元的損耗是很大的。
  當然,這是靜中的動,也是拼搏的一部分。
  盞茶工夫過后,雙方額上見汗。
  此刻,只要意志稍懈,便會立遭致命的打擊,出手的時机是非常微妙的,可說稍縱即逝,也可以說稍懈即敗。
  因為,彼此都是頂尖高手,胜負之數,取決于各种因素。
  心高气做的人,忍耐力常不能持久,這是劍手的大忌。
  “呀!”栗吼聲中,武林公子先出了手。
  劍芒打閃,路云飛的劍也划了出去,雙方不差先后。
  一個人在出手之前,必有征兆,雖是极微,但在高手眼中,已經足夠預示時机了,所以路云飛出手,可以說与武林公子同時。
  瞬間的交合,劍刃碰擊了不下二十次之多。
  乍合、倏分。
  武林公子的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蒼白里泛青,他錦衣的前襟,現出了三個小洞。
  久久,武林公子咬著牙道:“我輸I!”
  他為人狂傲,目空四海,但這份武士的風度,卻使路云飛大為激賞,越是高傲,越不肯認輸,這是武林公子与眾不同之處。
  “在下僥幸!”
  “這句話對本人是一种侮辱。”
  “說實在的,閣下的劍術業已登峰造极,如果不信;閣下繼續出手,胜負之數還真難預料。”
  “路云飛,區區不是輸不起的人。”
  “在下知道。”
  “一年之后,區區會再找你。”
  “如果在下還活著,一定候教。”
  “現在你提出條件吧?”
  “請交出田永照。”
  武林公子向后退了兩步,搖搖頭,道:“區區交不出來!”一句話,像費了极大的勁才說出來。
  路云飛臉色一變,道:“什么意思?”
  武林公子道:“他已經開溜了,這條蛇又毒又滑,區區沒有把握什么時候才能夠逮到他。”
  路云飛瞪大了眼睛道:“他真的從你手里溜走的?”
  憤憤的吐口气,武林公子道:“路云飛,我魯元慶這輩子還沒說過謊話,如果你要我項上人頭,我也不會猶豫。”
  今天的一場架,主要的便是武林公子太過重名,一個重名的人多視名為第二生命,這一點路云飛是相信的。
  武林公子道:“你可以另換一個條件。”
  路云飛道:“在下不想改變條件,只想修正一下,不論什么時候,你建到田永照,不許有損傷,立刻交到唐家老店,如果人由在下找到,這條件取消,如何?”
  武林公子挫挫牙,道:“區區盡全力找到他,以符諾言,事實上,如果我們互換立場,輸的是你,區區提的條件一樣,要你交人。”
  想了想,路云飛道:“他是如何溜走的?”
  武林公子道:“他被蟠龍山庄的人圍堵,區區碰巧在廟外林子里,他自己送上門,區區點了他的穴道,帶進廟里問口供。
  “蟠龍山庄的人搜到,區區离開他出去探視,他自解穴道溜了,區區追了一程,再沒見他的影子,不知逃向何方。”
  路云飛道:“會不會落人蟠龍山庄的人手中?”
  搖搖頭,武林公子道:“沒有,剛才區區還看見他們增加人力搜找。”
  路云飛偏頭看了那矮房子一眼,想問問曹二小姐何以被封住,心念一轉,改變了主意,把到口的話咽了回去。
  如果田永照落人幡龍山庄,曹二小姐該派得上用場。
  武林公子又道:“還有話要說么?”
  路云飛道:“沒有了。”
  武林公子道:“那區區該走了,不久再見!”說完,轉身穿門而去。
  路云飛心里疑云重重,武林公子一直沒提到曹二小姐,這是怎么回事?他是輸了气昏了頭么?
  “無情老人”的話有一半對了,他指點自己來此地是想利用自己救曹二小姐么?這著棋也妙,可以避免正面跟武林公子沖突,他惹不起他。
  呆立了片刻,路云飛進人曹二小姐被綁的房間。
  曹二小姐顯然已筋疲力盡,閉著眼不再掙扎了。
  路云飛站在床前,開口叫了聲:“曹姑娘!”
  曹二小姐倏然睜開眼來,一看是路云飛,臉皮連連抽動,口里又“唔唔”出聲。
  路云飛抓掉她口里塞著的布。
  曹二小姐深深呼吸了一陣,蠕動麻木了的小嘴巴,兩只眼不离路云飛的臉,久久才大聲道:“你還不赶快放了我?”
  路云飛好整以暇地道:“在下得先了解一下情況。”
  曹二小姐嚷嚷道:“你先放了我再說不成么?”
  路云飛笑笑道:“曹姑娘,這麻繩會難倒你?”
  曹二小姐咬牙切齒道:“我被封住了功力。”
  路云飛道:“誰干的好事?”
  曹二小姐怒叫道:“田永照。”
  路云飛為之一愕,想不到制住曹二小姐的是田永照,他不但脫了身,還制住人,看來本領真的不小,他既脫了身,應該會回唐家老店。
  “你到底放不放我?”曹二小姐火了。
  “當然!”路云飛漫應著。
  “那你還不放,想打什么主意?”
  “田永照人呢?”
  “先放開我。”曹二小姐怒火沖天,大叫起來。
  路云飛用手指捻斷了曹二小姐手腳和頸上的繩索,由于她掙扎得太久,細皮白肉上全是血痕。
  曹二小姐一骨碌翻下床,“呀!”地一聲惊叫,坐在地上,一張臉紅透了耳根。
  路云飛赶緊背轉身去,啼笑皆非。
  原來曹二小姐裙帶衣帶全是松的,這一下床,裙落衣開,忙不迭地坐下地去,用手拉俺,那份狼狽就不用提了。
  路云飛眼望門外道:“是田永照的杰作?”
  曹二小姐厲聲道:“我要剝他的皮。”頓了頓又道:“你不許回頭。”
  路云飛當然也感到尷尬,心里想:“田永照年已半百,如此輕薄一個少女,這种行為不可恕,的确該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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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5 11:54:11 |只看該作者
  曹二小姐系好了衣裙道:“你可以回頭了!”
  路云飛聞言緩緩回身,只見曹二小姐的粉腮紅里泛青,眸子里全是殺芒,恨毒之情溢于言表。
  “曹姑娘,事情怎么發生的?”
  “我快到廟時,遠遠發現一個人奔了出來,投人林子,不久,武林公子追了出來,我就知道先頭的人是誰了。
  “這附近全有我們的人,我正要發出訊號,卻見田永照從另一個方向折回來進人廟里,我追了進來,遍尋不著,進這房間,他躲在床底下向我偷襲……”
  “所以姑娘就被他制住了?”
  “我……我非剝他的皮不可。”
  “他……侮辱了姑娘?”路云飛目射寒芒,那目芒,表示他的心中已經升起了殺意。
  曹二小姐挫牙道:“沒有.我一直是清醒的,只是……不知他在綁我的時候,在我身上……做了手腳。”
  路云飛道:“他這么做該有目的?”
  曹二小姐道:“我不知道他居心何在,他剛剛還躲在房里,后來像是听到外面有聲音,他便匆匆地溜了。”
  路云飛跺跺腳,脫口道:“你怎不早說?”
  曹二小姐瞪眼道:“你要我怎么說?”
  路云飛也覺得這句話說的不恰當,笑了笑,道:“是在下失言,對不起,曹姑娘能自己行動么?”
  曹二小姐眼珠子一轉道:“我功力被封,你能替我解開么?”
  路云飛想了想,道:“不一定,各人手法不同。”
  曹二小姐坐上床邊,攏了扰亂發:“你可以試探著查查,也許能解得開,我記得他好像是……”用手比了比胸前、小腹處,又道:“有好几個部位被點。”說完,咬著下唇笑了笑。
  她是頭一次笑。
  路云飛一看她手比的位置,根本就是男人不便出手也不便看的部位,心里不由嘀咕起來,再看她的笑容,似乎也很异樣。
  深深一想,省悟過來,她是有意造成某种情況,再想到上次正陽春喝酒的情形,更加證明了所猜不錯。
  “曹姑娘,這附近定有貴庄的人,你還是回庄去……”
  “什么,你不肯替我解?”
  “不是不肯,是……
  “是什么?”
  “不便”
  “哈哈哈!一個闖蕩江湖的人說這种話,是我愿意的,你有什么不便?”
  “曹姑娘,在下還得爭取時間去追人。”
  “什么,你丟下一個失去功力的大姑娘不管?”曹二小姐臉色
  “曹姑娘在這一帶地方,恐怕沒有人敢多瞧你一眼,安全上可以完全不必顧慮,咱們后會有期!”
  “你真的……”
  路云飛雙手一拱,轉身出房,掠上屋面而去。
  曹二小姐追出房門,一副气得想哭的樣子,恨恨地道:“路云飛,你這無情的人,不識抬舉,哼!我曹春錦想要的東西,非到手不可。”
  路云飛又回到原先住過的小鎮,但投了另一家客店用,那原來的雞毛小店他受不了,他在門外悄悄的做了暗號。
  他很關心丁兆雄的傷,但他不能回唐家老店,因為還沒有找到田永照,他判斷這早晚三郎會來找他的。
  同時田永照在各方搜捕下寸步難行,他一定會回到唐家老店尋求庇護。
  因為唐大小姐既然接下了他的投保,照規矩不但要維護他的安全同時還得設法完成這趟買賣。
  枯做無聊,加上心情不好,路云飛交了酒菜,在房間里自斟自飲。
  酒,似乎變了味道,跟平時不一樣,喝在口里又苦又澀。當然,酒不會變味,只是喝酒的人心情變了。
  他不是借酒澆愁,他心里不是愁,只是焦躁不安,他興沖沖的由南上北,到唐家老店賣命,想不到剛一開始就砸了鍋,
  這信譽能挽回么?
  突地,一個耳熟的聲音響在走道上:“是哪間?”
  小二的聲音道:“喏!就是盡頭靠右邊的那間。”
  腳步聲由遠而近,停在房門外。
  “門沒閂,請進!”路云飛抬起頭。
  門被推開,進來的是大總管范江。
  “大總管怎會找到這里?”
  “當然有人指點。”
  “請坐下來喝一杯……”
  “不了,我還得赶回去照料店務。”
  “我那拜弟丁兆雄的傷怎么樣了?”
  “還得休息些日子,路老弟盡管放心,老夫人親自料理,絕無大礙。”
  “大總管來此必有指教?”
  “路老弟,快些吃喝,准備起鏢!”
  路云飛虎地站起身來,雙目大張。
  “起鏢?”
  “不錯,唐家老店信譽第一,絕對不退鏢的。”
  “怎么,姓田的……”
  “他除了重投咱們店里,再沒別的路可走。”
  “人呢?”
  “你出店門便可接上起鏢。”
  路云飛激動不已,把牙齒咬了又咬。
  “大小姐還信任小弟?”
  “笑話,你打從踏進店門,便是自己人了,說什么信任不信任,說實在的,像這种大麻煩,以前還沒有過,不是老弟的錯,不必耿耿于怀,現在的問題是如何确保這一路的平安。”
  路云飛兩眼望著空處,沒說話,臉上呈現出無比堅毅的神情,他心里在自誓,如果再有人打歪主意,就大開殺戒,再有失閃,那可真沒臉見人了。
  “路老弟,怎么樣?”
  “結店帳,馬上起行。”
  “店帳老夫已代付了!”
  “好!這就走。”.
  店門外,有輛馬車,車帘遮得很嚴,赶車的笠帽蓋臉,但路云飛仍認出是二總管邱子羽。不用說,車廂里是田永照了。
  一騎駿馬拴在馬轅上,是准備給路云飛騎的。
  范大總管略略指點了一下,便轉身离開。
  路云飛解下韁繩。
  邱子羽抬頭拋了個眼色,吆喝一聲,馬車起行。
  路云飛上馬跟在后面。
  出了鎮,已是夕陽西下的時分,后面,遙遙跟著兩騎馬,保持了同樣速度和距离。約莫前進了兩三里,兩騎之中的一騎突然催馬超前,疾馳而去。
  吃一次虧學一回乖,路云飛可絲毫也不敢大意了。
  事實上他的身份已經拉明,這樣明里護鏢,除非對方放棄,否則必然會找上,他不已留意到遙遙盯著的兩匹馬。
  現在,既然一騎超前而去,預示著要有情況發生了,他一抖韁,催馬上前,与馬車并行弛去。
  “邱總管,你認識剛才超過去的那人么?”
  “蟠龍山庄的爪牙。”
  “看來他們是不會放過。”
  “理所當然。”
  “邱總管,無論發生什么事情,請你只護住車子,一切小弟應付。”
  “嗯!我知道。”
  車馬繼續緩緩前行,路云飛已打定主意,不惜流血以赴。
  斜陽,古道,荒林,林邊是塊草場,官道穿草場繞林而過,這是最好的埋伏和動手的地方。
  “邱總管,我們快速通過去!”
  “路老弟,人家早已在等著了。”
  “邱總管,一句話,如果在下動劍流血,算違反規矩么?”
  “老夫人已經擺下話,放手干。”
  “很好。”
  人影從荒林中閃現,一個又一個。
  馬車停了下來,邱子羽离座站到車邊。
  路云飛全身的血液在加速運行,兩眼隨之發紅。
  現身的部下三十之眾,迅速地在前道布成了一個半月形接著現身的是四名老者,三名壯漢。
  老者中之一是姓劉的管事,這證明對方是蟠龍山庄的人馬。
  路云飛下馬,把韁繩扣上馬轅,然后迎上前。
  四老者三壯漢也布成了一個小的半月形,居中是一個紅發紅須的威武老者,目光銳利逼人。
  “各位有何指教?”路云飛不失禮地提劍拱手。
  “你就是‘金牌殺手’路云飛?”紅須老者接上腔。
  “不錯。”
  “老夫幡龍山庄總管卜辰。”
  “哦!卜大總管,幸會!”
  “路嫖師,事情已經拉明了,任命也丟了十几條,什么場面話也用不著說,開門見山一句話,把本庄叛徒田永照交出,化除干戈,唐家老店可以繼續維持否則的話……”
  “怎么樣?”
  “后果將非常嚴重。”
  “哈哈哈哈!卜大總管.听清整,本店的規矩閣下不能說從沒听說過,鏢在人在,鏢失人亡。如果想得到人頭鏢,就的先取在下的性命,而要取在下的性命,得要付出相當可觀的代价。”
  “你敢跟本庄作生死之敵?”
  “無所謂敢不敢,在下的性命与人鏢是連在一起的。”
  “這么說,非迫本庄采取流血手段不可了?”
  “本店才是被迫的一方。”
  卜辰身邊的三老者三壯漢蠢蠢欲動,看樣子他們已經不耐煩了。
  路云飛知道今日之局是非流血不可的了,而且后果難以須料,蟠龍山庄一方之霸,不得手不會罷休。
  他想不透,既然田永照重新回店請求庇護,就該用极秘密的方式送走,為什么要明著來呢?
  保鏢并不是爭名聲、斗气派,這到底是什么想法?
  即使說唐大小姐年輕好胜,唐大奶奶可是老江湖,也會贊成這种作法么?
  他下意識地轉頭瞟了邱子羽一眼,只見他神態從容,似乎有所恃而不恐的樣子,這的确令人困惑。
  “肯不肯交人?”卜辰瞪著眼問。
  “辦不到。”路云飛斷然回答。
  卜辰揚了揚手,三名老者欺身上步,兩人亮劍,一人徒手。
  路云飛臉色沉下,雙手執劍平胸,眸子里迸出了粟人的殺光。
  “呀!”暴喝聲中,雙劍一掌罩向路云飛。
  同一時間,三名中年高手扑向馬車,卜辰直槍向邱子羽。
  路云飛并不意外,他料到對方會采取這种行動,所以他早已鐵了心,出手絕不留情。
  劍芒閃耀中,慘叫破空而起,兩名用劍的老者栽倒地面,徒手的退到八尺之外,馬車邊也傳出了慘叫之聲。
  路云飛毫不遲滯地側轉身,目光掃處,不由為之一呆,邱子羽已被卜辰迫到离馬車兩丈外的地方。
  而三名中年高手,兩個橫尸車后,一個死在轅杆邊,從方位看來,當然不是二總管邱子羽下的手。
  卜辰舍了邱子羽扑向車前,臉色之難看簡直無法形容。
  外圍的蟠龍山庄弟子,個個面目失色,這种陣仗,可是頭一次見識。
  路云飛面對卜辰。
  “卜大總管,讓道如何?”
  “做夢!”
  “非把血流盡不可?”
  “勢在必然。”
  “上吧!”
  卜辰歷吼一聲,手中劍以疾風迅雷之勢罩向路云飛,從發劍到進入部位的瞬間,招式一連三變,身為總管,當然不是泛泛之輩。
  路云飛的劍斜斜划起,倒轉半圈,很朴拙的一式.看不出奧妙,但卜辰凌厲詭辣的攻勢,竟被化解了。
  卜辰一窒,路云飛的劍由下向上反划一個半圓,卜辰長劍再次攻擊,但已慢了那么一絲絲。
  劍到中途碰上劍圈,震耳的金鐵交鳴聲中,一道寒光划空而去,卜辰暴退八尺.手中已空空如也。
  外圈爆發了一陣惊呼,人圈向前圈攏。
  卜辰的老臉扭曲得全變了形。
  路云飛冷冷地道:“卜大總管,到此為止如何?”
  就在此刻,一個尖利的聲音道:“說的比唱的還好听!”曹二小姐從林子邊現身出來.她身后是個錦袍老人。
  路云飛心中一動,他判斷這錦袍老人定是庄主曹世武。
  人圈裂了開來。
  邱子羽回到車旁,緊傍著路云飛而方极司首.“來的是曹世武。”
  曹二小姐父女直進場心。
  路云飛倒劍為禮道:“庄主,幸會!”
  曹世武只哼了一聲,臉色沉如鐵板。
  曹二小姐咬著牙道:“路云飛,你大概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公然張牙舞爪,真是不知死活。”
  路云飛斜睇了她一眼,不接腔。
  曹世武目芒一閃,向前迫近兩步。
  “你就是‘金牌殺手’路云飛?”
  “正是,也是賣命的人。”
  “這么多條命,唐家老店賠得起么?”
  “庄主在武林中名高望重,說話應該持平,不管死了多少人,絕不是敝店的錯。”路云飛冷冷地說。
  “住口!”曹世武眉頭一緊:“把人交出來,過節一筆勾銷。”
  “庄主明明知道這是辦不到的!”
  “你以為老夫殺不了你?”
  “也許,不過沒那么簡單就是了,在下將全力應付。”
  “很好,劍來!”曹世武伸出手。
  “爹!”劍在二小姐手里,但她沒遞過去。
  所有在場的人,心弦一下子繃緊了,堂堂蟠龍山庄的庄主,會跟一個后生晚輩動手,是前所未有的事。
  在那些新進的山庄弟子心目中,庄主處理事情只是一句話,從沒見過他出手對敵,他的功力有多高,也是個謎。
  “拿劍來!”曹世武再次催促。
  “爹,您……不顧身份么?”曹二小姐遲疑著。
  “別多說,擺平了他,唐大奶奶會出面,問題得徹底解決。”
  “何不直接上唐家老店?”
  “得先留下人頭鏢。”
  曹二小姐徐徐拔劍,到一半的時候,手控劍鞘,倒轉劍把遞過去,曹世武抽在手中。
  空气在曹世武接劍之際,驟呈無比的緊張,每一個在場者的呼吸都停止了。
  路云飛昂著頭,臉色平靜得出奇,但內心卻激蕩如潮,是否能應付得了,他毫無把握,但他志不搖,气不餒,能与這种人物交手,應該是武士之榮,即使躺下也能留名。
  “你先出劍!”曹世武冷喝了聲,并未作勢,這是他的气派。
  “遵命!”路云飛應了一聲,手中劍虛虛一划,算是出過了手。
  所有的目光,全集中在兩個人身上,空气仿佛凝結了。
  路云飛的傲气,使曹世武受不了,這虛虛的一點,意味著自恃,也帶著有輕蔑的成份在內。
  雙方都沒作勢,只一目不瞬地對望著。
  旁觀者連心跳都停止了,目光直了,呼吸也屏住了。
  突地,劍芒乍閃,劍气裂空,兩支劍同時暴起、絞合、進飛、修斂,只那么一瞬,沒有几個看得清招式,像是江湖賣藝人的花招。
  雙方的距离拉開到一丈,彼此無傷,如果以曹世武的身份。地位、年齡而論,他算是栽了。
  在場的輕輕吐口气。
  雙方又上步、對立。
  所有的心弦隨即再告拉緊。
  “住手!”喝聲從馬車里傳出來,車帘飄起,人影乍現。
  “武林公子!”部分人暴出惊呼。
  馬車里出來的,竟然是武林公子魯元慶,這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路云飛下意識地退開數步,瞪著武林公子,內心有一种被出賣被侮辱的強烈感覺,他拼死護鏢,車里卻不是田永照,縱使唐大小姐用的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計,也該事先讓他知道。
  武林公子面色很嚴肅,朝曹世武抱抱拳。
  “江湖后進見過庄主。”
  “這……從何說起?”曹世武脫口發話,似乎忘了他原有的气派。
  “大公子,怎么回事?”曹二小姐叫出了聲。
  “區區會有交代!”望了望曹二小姐,又轉向曹世武道:“庄主,晚輩先告個罪,庄主對田永照是志在必得?”:
  “不錯,老夫一生恨透了叛逆之徒。”
  “如果我們一心一意搜捕的不是田永照呢?”.
  “你……什么意思!”
  “所謂田永照,事實上是‘蛇王’雷無忌那老毒物!”
  此言一出,滿場皆震,路云飛也不例外。
  “‘蛇王’雷無忌?”曹世武咬牙迸出聲音。
  “一點不錯!”
  車帘再掀,又出來兩個人,赫然是唐大小姐和所謂的田永照。
  唐大小姐微笑著向曹世武一方抱抱拳,沒說話。
  曹二小姐栗聲道:“誰說他不是田永照?”
  武林公子道:“曹姑娘,令尊會分辨的。”說完,回身伸手,在田永照面上一抓。
  人變了,一個青滲滲的多角臉,的确像個毒蛇頭。
  所有的目光轉為惊异。
  “蛇王”雷無忌的眸子閃著惡毒的芒影,那眼神只要誰被看上一眼,就會一輩子忘不了,那簡直不像是人的目光。
  久久,曹世武才進出聲音,道:“田永照那廝呢?”
  武林公子道:“早已化作枯骨了,就是這老毒物的杰作。”
  曹世武怒哼一聲,揚劍就要……
  武林公子抬手冷冷地道:“庄主,你不能殺他,晚輩奔波勞頓,就是要逮他,他是晚輩的人!”
  曹世武咬牙道:“老夫非殺他不可。”
  武林公子眉毛一挑,道:“庄主,晚輩斗膽,奉勸庄主放手回駕,田永照已死,尚書府的公案也算不了而了,晚輩以人格擔保,絕不重提半個字,庄主但請放心,事情算是過去了!”
  這几句話別人听不懂,但曹世武卻像真的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老臉連變,好半晌,才暴喝出聲道:“回庄!”
  曹二小姐以异樣的目光望了望武林公子和路云飛几眼,道:“爹,我想留下來……”
  曹世武暴喝如雷道:“不行,跟我回去。”
  曹二小姐一跺腳,首先掩面奔离,她像是哭了。
  幡龍山庄的人帶著死者的尸体,迅速离去。
  最后,曹世武深深望了武林公子一眼,點點頭,似有所默示,然后飄身沒人沉沉的林中不見。
  一場暴風雨平息了,夕陽葉著血紅的光焰,照的古道一片殷紅。
  眾人舒了口气。
  驀地,雷無忌閃電般扑向武林公子,他本來是被廢了功力的,誰也沒料到他會來上這一手。
  几尺的距离,武林公子閃僻無從,惊叫聲中,路云飛橫跨出手,一把抓住雷無忌,雷無忌竟反抱住路云飛。
  唐大小姐栗聲道:“毒!”
  路云飛身形連晃,坐了下去。
  武林公子飛起一腿,雷無忌滾倒地面。
  路云飛的臉色在轉眼之間變成了紫色。
  唐大小姐上前一腳踏在雷無忌的心窩上,厲聲道:“解藥!”
  “哈哈哈哈……”惡毒的笑聲:“解藥么?老夫早已扔掉了,真遺憾,該死的是魯小子,想不到姓路的做了墊背。”
  就在此刻,兩條人影飛奔而來,是唐大奶奶和三郎。
  來不及喘气,唐大奶奶道:“怎么回事?”
  唐大小姐道:“這毒蛇臨死反噬,用毒傷了路云飛。”
  武林公子接話道:“他的對象是晚輩,路兄是為了救晚輩……”
  唐大奶奶急聲道:“這老毒物的毒無人能解,快搜他的解藥”
  唐大小姐道:“他說早已扔了!”邊說邊收回了腳。
  三郎笑了笑,從怀中摸出一個小瓶道:“在這里,他扔的已經被在下掉了包,這一著在下早防到,只是沒料到他傷的是咱們老大。”
  說著,三郎倒出藥丸,納人路云飛口里。
  雷無忌閉上眼,他是認命了。
  大家焦灼地望著,深怕解藥不靈。
  只片刻工夫,路云飛臉色恢复,站了起來。
  唐大奶奶望向武林公子,道:“你就用這匹馬帶這老毒物去辦你自己的大事去吧!”
  武林公子此刻半點傲气都沒有了,望望唐大小姐,又望望路云飛,輕輕歎了口气,抱拳道:“老夫人、世妹、路兄、各位朋友,區區告辭了!”
  說完,抓起雷無忌,橫在原來路云飛騎來的馬背上,解下韁繩,黯然离開,他沒有說再會。
  路云飛滿腹疑云,他直覺地感到武林公子行動有异。
  唐大奶奶擺擺手,道:“一切回去再說,上車吧!”
  仍由邱子羽駕車,一行人上了車,緩緩馳去。
  唐家老店的內客廳,燭光娓娓。
  唐大奶奶和路云飛隔茶几坐著,唐大奶奶臉色沉凝道:“云飛,你來店時,為什么不說你是劍神羅志遠的傳人,故意裝賣命來騙老身。”
  “老夫人,晚輩失禮,請包涵!”
  “唉!你義父是老身收養長大的,當時年紀太輕,事理不明,跟攸平的爹鬧意气,而一去不回。
  “老身這些年來,一直很傷心,想不到他收了你這個義子,還遺命要你回來代報當年撫養之恩……”老淚瑩然欲滴。
  “老夫人,晚輩義父當年在血宴一劫中,幸得脫身,現在力謀复仇,他教育晚輩的這一身武功和一顆對老夫人感恩的心。”路云飛抹了抹潤濕的眼角。
  “云飛,直到半天前,我們還一直怀疑你居心叵測,好在三郎說出了這秘密,否則可能節外生枝。”
  “老夫人,晚輩還不明白武林公子和蟠龍山庄追搜田永照的事?”
  “長話短說吧!那次血宴一劫明看似乎是關外一霸卜大慶与中原劍神羅志遠排名之爭,實際是曹世武秘密派出心腹手下田永照投人尚書府,圖謀一樣异寶,得手之后,想占為己有,卻又被雷無忌知道,殺了田永照,竊据入已,曹世武是卜大慶指使的,但幕后另有其人。”
  “啊!”路云飛現在對事情仍然在霧里云里搞不清。
  “武林公子的父親是尚書府總管,因异寶失竊,而蒙上污名,主人沒深究,但他在年前抑郁而終。
  “武林公子發誓查這舊案,由于蟠龍山庄在追查田永照,而另得線索田永照曾与雷無忌交往過。
  “經過一番秘密調查,他逮住了雷無忌,證明了一切,在起寶途中,被雷無忌兔脫,所以他再度追緝雷無忌,可巧從老身口里知道田永照投保的事,判斷是雷無忌扮裝的,才采取行動,但這事只能說揭開血宴一劫的序幕。”
  “雷無忌為何要投保人頭鏢?”
  “人算不如天算,再狡詐的人,也會有失策之時,他投保是想借我們的庇護,逃過武林公子和蟠龍山庄的追緝。
  “中途見情勢不妙,改變主意,在小店里殺死了曹家的眼線逃走,使我們誤為被劫,他好乘机逃走。”
  “原來是這樣。”
  “血宴一劫,當年的扑朔迷离,現在又現曙光,云飛,你愿為此案作一了斷嗎?”
  “這……當然,不過,晚輩有個建議,尚望老夫人能夠見容。”
  “什么建議?”
  “結束唐家老店的生意?”
  “有道理么?”
  “晚輩認為老夫人該享享清福了,血宴一案,應該是我們年輕一代的事了。”
  “哦!”唐大奶奶沉吟了一下,轉過話頭道:“你喜歡攸平嗎?”
  “這……我……”
  “說,奶奶替你作主。”
  “一切愿憑老夫人作主,但是,我還有個請求。”
  “什么請求?”
  “請奶奶給我三年時間,我想在江湖上盡點武林人應盡的責任。”
  “和攸平一起?”
  “不,我一個人,大小姐應該留在奶奶身邊侍候奶奶。”
  唐大奶奶笑了笑道:“好,我答應你,但是你在江湖上行動要特別小心,聯絡當年血宴一劫中受害者的家屬,師門親友來共同复仇。”
  “謝謝奶奶,我會照顧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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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5 12:01:0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輕寒似水,纖雨如塵。
  十里柳堤在纖雨下仿佛籠罩在煙霧中,無限詩情畫意。
  正午。
  柳堤上游人絡繹不絕,大都是結伴前來,只有一個人例外。
  那是一個女孩子,她穿著一襲淡紅色的青衫,打著一頂淡紅色的油紙傘,獨自徘徊綠柳之間。
  綠柳紅衣,分外醒目。
  她身材婀娜,体態輕盈,是個十分美艷動人的少女。
  若不是她身上佩劍,只怕早已有人上前去兜搭了。
  佩劍雖然未必就懂得劍,但是一個這樣美麗的少女,既敢帶劍單獨外出,便得要慎重考慮了。
  乞丐、出家人、單身女子,向來就被江湖上認為是最難纏的三种人。
  這少女确實懂得用劍,她雖然名不見經傳,但她父親敖笑山是江湖上頗有聲名劍客之一,她是敖笑山的獨生愛女敖玉霜。
  一劍雷霆、九環電閃,除了劍之外,敖笑山在暗器方面也下過一番苦功,一劍九飛環,十年前便已名震江湖。
  所謂虎父無犬子,敖玉霜雖然是個女儿身,但家學淵源,她的劍術自然也非尋常之輩所能比。
  只可惜她天生好靜,武功始終練得不怎么好。
  風吹柳舞。
  敖玉霜拗下了一支柳條,目光不知何時已變得春雨一般凄迷,遙望著柳堤盡處,忽然漫聲輕唱——
  愁折長亭柳,情濃怕分手,
  欲上雕鞍去,扯住羅衫袖,
  問道歸期,端的是甚時候;
  回言未卜,未卜奇与偶,
  唱徹陽關,重斟別酒;
  酒除非是解消愁,
  只怕酒醉還醒,愁來又依舊——
  歌詞凄涼,令人听來排惻。
  敖玉霜獨自徘徊柳堤,她并非是踏青游玩而來此,而是送行送到了這里。
  她喝過兩杯送別酒,只是兩杯,但她的嬌靨已紅如胭脂,卻沒有醉,她送別的是她父親的好友一一路云飛。
  路云飛离開了唐家老店,第一行程目標就到江南找敖笑山,在江湖會一會中州五絕。
  路云飛的年紀只大敖玉霜七歲,与敖笑山卻稱兄道弟,也是生死之交,所以敖玉霜一向都稱呼路云飛路叔叔,最近才改叫路大哥。
  無論她怎么稱呼,路云飛都很高興,也不覺得有什么特別。
  這時候路云飛如果仍在柳堤之上,听到了這歌聲,說不定他會明白敖玉霜的心意,但路云飛卻早已去遠,而路云飛急急离去,也是怕了一個“情”字。
  柳條在敖玉霜的纖纖素手中輕輕搖曳,沾在葉上的雨水漸漸聚成了小小的水點,由小而大,終于淚珠般由葉尖滴下。
  敖玉霜一曲剛唱罷——
  “好,唱得好!”一個聲音即時從后面傳來。
  敖玉霜一惊回頭,她身后七尺之處,正站著一個中年人。
  這中年人,身穿一襲藏青色長衫,上面酒痕斑駁,左右手各抓著一瓶酒,色迷迷的一雙眼睛盯視著敖玉霜,身子搖搖晃晃,仿佛已醉得站也站不穩了。
  他長得并不難看,可是敖玉霜一接触到他的目光,就不禁打了個寒顫。
  那种感覺,就像是脖子上突然摔下了一條大毛虫,她下意識地倒退一步。
  青衣人卻是一呆,隨即歎息道:“歌好,人也美,難得,難得。”
  敖玉霜皺起了眉頭。
  她已經看清楚,并不認識這個人。
  青衣人腳步踉蹌,緩緩的繞著敖玉霜轉一個圈,又說道:“我先前還以為只是從后面看才動人,原來無論從什么角度看都一樣。”
  敖玉霜沒動,只是奇怪的瞪著眼睛。
  青衣人一收腳步,忽然問道:“你真的是到這里送行的?”
  敖玉霜不覺點點頭。
  青衣人又道:“那小子是誰?”
  敖玉霜道:“是誰又怎樣?”
  青衣人雙拳一緊,“噗噗”兩聲,握在掌中的酒瓶立時碎裂,他的雙掌卻一點事儿都沒有。
  酒瓶墜地,一再碎裂,余酒濺濕了老大的一大塊地面。
  青衣人直似未覺,握拳道:“我替你抓他回來,狠狠揍他一頓。”
  敖玉霜奇怪道:“為什么?”
  青衣人生气的說道:“扯住衫袖他還是要离開,讓你孤零零的一個人留在這里,難道不該揍?”
  敖玉霜啞然失笑。
  她的笑容更動人。
  青衣人又是一呆,怒容倏散,咧嘴笑道:“幸好他不在你身旁,否則柳堤上這么多女孩子,正所謂花多眼亂,只怕我未必留意到你。”
  他繞著敖玉霜,又踱步打量起來。
  敖玉霜這一次跟著轉動身子,她對這青衣人已生出了戒心。
  青衣人打量了敖玉霜好几遍,又收住腳步道:“你叫什么名字?”
  “為什么要告訴你?”
  “這樣我才好稱呼。”
  “我可不想認識你。”
  “你不想我想,想得要命。”青衣人忽然跨前一步。
  敖玉霜急退一步。
  “你真的不告訴我你的名字?”
  “當然是真的。”
  “那么你是哪個院里的姑娘總可以告訴我了。”
  敖玉霜怒聲道:“你當我是什么人?”
  青衣人笑道:“難不成你還是個良家婦女?”
  敖玉霜“哼”了一聲。
  青衣人又道:“這個更好,你父母住在哪儿,我立刻教人去說親。
  “我哪只眼睛瞧上了你?”
  “我瞧上你就成。”
  “你當自己是什么東西?”
  “人!”青衣人傲然笑道:“一個有錢人。”
  敖玉霜一皺鼻子,偏過頭去。
  青衣人笑接道:“跟著我,一生受用不盡。”
  敖玉霜突然上下打量了青衣人兩眼,道:“你醉了!”
  青衣人道:“我酒量天下無雙,干杯不醉。”
  “又是醉話!”敖玉霜冷笑舉步。
  青衣人一步橫移,攔住敖玉霜的去路。
  敖玉霜急忙收住腳步,大聲道:“快讓開!”
  青衣人搖頭道:“我們還沒有說清楚。”
  “已經夠清楚了。”
  “你答應嫁給我?”
  “沒這种事。”
  “我有什么不好,既有錢,相貌也并不難看。”
  “而且臉皮厚。”
  青衣人道:“這等于挨得起罵,未嘗不是优點。”
  “哼!”敖玉霜腳步向左移。
  青衣人立刻閃身擋在左面,涎著臉笑道:“好,不嫁就不嫁,陪我玩個三四天總可以吧?”
  敖玉霜大聲道:“不可以。”
  青衣人道:“那又不可以,這又不答應,怎么才可以?才答應?”
  敖玉霜不語,舉步右移。
  青衣人往后攔住。
  敖玉霜生气道:“再這樣我要叫了!”
  青衣人嬉皮笑臉道:“你快說,你叫什么名字?”
  敖玉霜不答,左右望了一眼。
  柳堤前后站滿了游人,都向他們這邊望來,表情不一,有些顯然一副瞧熱鬧的樣子,有些在摩拳擦掌,一接触敖玉霜的目光,更是躍躍欲動。
  青衣人也自望了一眼左右,大笑道:“無論你怎么叫,他們也不敢干預的。”
  話未完;兩個年輕人已越眾而出,向他們走過來,兩個人一高一矮,都是腰挂長刀,一臉正气的年輕人。
  高的一個還未走近,便自高聲道:“這位姑娘,到底什么事?”
  敖玉霜尚未開口,青衣人已應聲道:“我們兩口子爭吵,与你們無關。”
  兩個年輕人不由一怔。
  “胡說!”敖玉霜立即叫了起來:“我根本就不認識你。”
  矮的那個年輕人隨即擊掌道:“我早就說這廝不是好東西,分明是在調戲這位姑娘,果然不出所料。”
  青衣人霍地回頭,道:“你們又是什么東西,膽敢說你家少爺的不是!”
  矮的那個年輕人拍著胸膛道:“我叫做賈奉!”一指高的那個年輕人,接道:“他就是我的結拜大哥韓方!”
  “賈奉、韓方?”青衣人眯起眼睛,想了想,目光陡盛,道:“莫非是皖西雙義?”
  賈奉道:“正是。”
  青衣人忽然問道:“有個叫做查磺,不知你們是否有印象?”
  賈奉愕然道:“你認識我師叔?”
  青衣人笑道:“查磺是你師叔?”
  “不錯。”
  “他現在如何?”
  賈奉語气一沉道:“五個月前已經去世了。”一頓,又道:“閣下到底是什么人,与我查師叔可是朋友?”
  青衣人不答反問道:“你那位查師叔怎么去世的?是不是因病?”
  賈奉搖頭道:“是被人暗殺。”
  青衣人道:“一刀割斷喉嚨?”
  賈奉一怔道:“你怎么知道?”
  青衣人大笑道:“因為殺他的人就是我。”
  “是你?”
  “是我。”
  “果然?”
  “絕不虛言。”
  賈奉伸手拔刀,韓方一旁急忙伸手按住,道:“兄弟不要魯莽。”
  賈奉道:“他已經承認了。”
  韓方道:“這也得問清楚始末。”
  “好!”賈奉點點頭,轉向青衣人道:“我查師叔与你有何仇怨?”
  “并無怨仇。”
  “那么你殺他……”
  “只為了有人重金買他的人頭!”
  “誰!”
  “這倒不清楚。”
  “豈有此理!”
  “我只管殺人,其他事情向不過問。”
  “那么誰過問?”
  “我們老大。”
  “你們老大又是誰?”
  “你何不先問我是誰?”
  “你是誰?”
  “我姓柳名孤月。”
  “柳孤月?”賈奉面色猛一變。
  韓方面色亦自一變,脫口道:“中州五絕。”
  听到這四個字,敖玉霜的面色也變了。
  旁觀的游人同時亦紛紛轉身离開,大都變了面色,“中州五絕”這四個字簡直就像瘟疫一樣。
  中州五絕是五個職業殺手,和鄭州蟠龍山庄在江湖上同時赫赫有名,而且交情匪淺。
  “仙劍”杜飛熊、“魔刀”柳孤月、“鬼斧’”白松風、“神拳”郭長侯、“暗器無敵”孫杏雨,各怀絕技,縱橫兩河十多年,從未失手。
  老五是杜飛熊,老大是孫杏雨。
  五個人都有一個“很脫俗、很有書卷味的名字,外表長相也全都清清秀秀,就像五個讀書人,出手卻毒辣無比。
  十多年來他們殺人無數,江湖人固然聞名色變,一般人更視如惡魔。
  柳孤月自報姓名,環顧了一下四散的游人,大笑道:“五絕之中,我排行第四。”
  韓方又脫口一聲:“魔刀柳四?”
  柳孤月道:“仙劍、魔刀、鬼斧、神拳、暗器無敵這句話你也听說過嗎?”
  韓方冷笑,未答。
  賈奉握著刀桶的手又是一緊。
  “且慢!”韓方仍然按著賈奉。
  “還等什么?”賈奉握刀的右手青筋已經一條條突起。
  韓方道:“你難道沒發覺這個人已經喝過不少酒?”
  賈奉向來粗心大意,韓方卻是生性小心謹慎。
  敖玉霜听了,不覺道:“這個人說不定喝醉酒胡言亂語。”
  “住口!”柳孤月喝阻了敖玉霜,道:“你說四爺千杯不醉……”’話未完,又是一個酒呃。
  賈奉瞪著柳孤月,怒聲地道:“他若不是殺我查師叔之人,又怎會知道我查師叔是被一刀割斷喉嚨的?”
  韓方點頭道:“不錯!”
  “他若是魔刀柳孤月,就絕對不會胡扯!”
  “這也是。”
  “他雖然喝了不少酒,看樣子尚未一塌糊涂。”
  韓方只有點頭,就連敖玉霜也不能不承認賈奉說的有道理。
  賈奉左手推開韓方,又道:“至于他是否真的柳孤月,一試就知。”
  韓方終于道:“好,就試他一試!”
  柳孤月撫掌大笑道:“歡迎之至!”接著轉向敖玉霜,道:“讓我先殺掉這兩個好管閒事的小子,再繼續談我們的事情,乖乖等在這儿,別走開。”
  賈奉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本領?”
  柳孤月道:“收拾你們兩人,綽綽有余。”又轉向敖玉霜道:“看過我如何英雄,你就會發覺嫁我也不算委屈了!”
  敖玉霜偏過臉,不去理他。
  柳孤月“嘖嘖”兩聲,笑道:“你家四爺瞧上了你,是你的福气!”突然伸手摸向敖玉霜的秀發。
  敖玉霜急退兩步。
  柳孤月笑道:“我就是讓你逃,你也逃不了。”
  敖玉霜冷哼一聲,背轉身去。
  柳孤月一搓雙掌,又道:“即使逃得了今天,也逃不過明天,你家四爺瞧上眼的人,沒有得不到手的。”
  敖玉霜心頭暗暗一凜,魔刀柳孤月好酒若渴,好色如命,她早有耳聞。她忽然希望這個人并非真的柳孤月,忽然替皖酉雙義擔心起來。
  賈奉這時已等得不耐煩,驀地大喝道:“拔你的魔刀!”
  柳孤月回頭一笑道:“還是你們先拔刀的好。”
  賈奉、韓方也不客气,立即拔刀出鞘。
  三尺長刀,閃亮奪目。
  柳孤月淡瞟一眼,搖頭道:“都不是好刀!”
  賈奉道:“你那把難道就是好刀?”
  柳孤月道:“天下無雙。”
  韓方冷笑道:“那就更要見識一下不可。”
  柳孤月傲然一笑,手一分,敞開外罩的長衫,在他腰間,纏著一把狹長的黑鞘軟刀,刀柄上嵌著七色寶石。
  柳孤月手往刀柄上一搭,“錚”一聲,軟刀便如靈蛇一樣出刀脫鞘,刀鋒不怎么閃亮,白蒙蒙的似乎籠罩著一層霧气。
  皖西雙杰目光一落,突然一齊打了個寒噤。
  韓方道:“好重的殺气!”
  只有殺人如麻的刀鋒才能夠散發出那么重的殺气,刀鋒正中龍飛鳳舞的刻著三個字——柳孤月。
  看到這三個字,韓方的面色又是一變,側顧賈奉道:“這人真是柳孤月。”
  賈奉尚未答,柳孤月已道:“如假包換!”
  韓方道:“好!”
  柳孤月大笑道:“我看不但不好,而且大大不妙!”
  韓方沉聲道:“為什么?”
  柳孤月手一抖,手中刀颯的抖得筆直,道:“你們難道沒听說過那句話?”
  “什么話?”
  “魔刀如出鞘,不見血不回。”
  “我們這兩把刀也是見血方回。”
  “當真?”
  “我正要間你方才說的可是當真?”
  “怎么你現在還怀疑,莫非要我割斷你的咽喉才相信?”
  韓方搖搖頭,道:“現在我相信了。”
  柳孤月道:“如此還不上來?”
  賈奉立即握刀沖上,韓方亦長身飄前,大喝道:“二弟攻他的下盤。”他早已留意到柳孤月有几分醉意,腳步踉蹌,下盤不怎么靈活。
  大喝聲中,他已劈出了二十八刀,刀刀劈向柳孤月握刀的右手。
  賈奉對這個大哥向來言听計從,刀攻到一半,立刻就轉攻柳孤月的下盤,他們在刀上下過一番苦功,雙方一展開,迅急而狠辣。
  只可惜他們這次遇上的是個高手中的高手。
  柳孤月魔刀一抖,一道茫茫的刀光飛出,只一刀就封住了韓方的刀勢,腳下卻連退兩步才能夠讓開賈奉的攻擊。
  他的下盤果然不怎么靈活,韓方、賈奉一試果然是,攻勢又展開。
  賈奉偏身連環十七刀,急削柳孤月雙腳,韓方欺步疾上,又是二十八刀搶攻柳孤月的上盤。
  柳孤月身形騰挪,上拒韓方,下閃賈奉。
  他平生自負的酒量過人,這時候忽然發覺自己的酒量其實并不怎么好,因為他感覺有些眼花繚亂。
  裂帛一聲,賈奉的第十七刀已削開他右腿的褲子。
  刀未及肌肉,刀上的寒气已迫人膚肌,柳孤月渾身一震,身形猛挫,斜閃出半丈。
  韓方、賈奉兩把刀竟然追不上柳孤月的身形。
  柳孤月身形只一頓又展開,連人帶刀飛斬了回來,擊向他們的刀。
  這剎那間,他周圍一丈之內落下的煙雨突然向外飛散,那把魔刀同時發出懾人心魄的“嗚”聲。
  敖玉霜一旁看在眼中,听在耳里,突然脫口惊呼:“小心!”
  語聲未落,她腰間的長劍已出鞘,身形同時射出,人劍化作一道飛虹,飛射向柳孤月的后心。
  韓方、賈奉听到敖玉霜那聲“小心”之際,柳孤月的魔刀已斬
  至。
  “鏘”一聲,韓方的刀首當其沖,迎刀斷成了兩截,魔刀的去勢未絕,再斬在賈奉那把刀之上。
  “當!”賈奉那把刀脫手飛出,整條右臂都震得麻木,他惊呼未絕,魔刀已一挑,切人了他的咽喉,一人即出,橫里疾切下。
  “刷”地一聲,一條右臂迎刀斷下,落在柳堤上。
  斷臂外還有一把斷刀,刀仍然緊握在手中,這是韓方的手臂。
  韓方刀一斷,見對方刀勢未絕,就知道賈奉危險,立即扑前搶救,斷刀急削向柳孤月的胸膛。
  他的刀未到,柳孤月的魔刀已切斷賈奉的咽喉,回切向他的手臂,刀落臂斷,韓方根本連閃避的念頭也未生出來。
  魔刀不愧是魔刀,這份迅疾簡直已超越人力的极限。
  韓方一聲慘呼,一個身子几乎栽倒地上。
  柳孤月的身子卻向前一挺,几乎同時,發出了一聲慘呼,一截閃亮的劍尖正從他的胸膛之上刺出。
  是敖玉霜的劍。
  柳孤月的魔刀斬下韓方右臂的同時,敖玉霜那支長劍已刺入了柳孤月的后心,一劍穿透他的胸膛。
  慘叫聲一落,柳孤月的目光亦落在劍尖之上,陡地撕心裂肺的大喝一聲道:“誰?”
  敖玉霜道:“我。”
  “大膽!”柳孤月反手就是一刀斬出。
  刀光一閃,敖玉霜左手油紙傘的傘桶一斷為二,油紙傘“嗤”的飛起了半空,掉落地上,滴溜溜的不停在打轉。
  刀未到,敖玉霜已棄劍倒飛開去。
  她的手若是仍然在劍柄上,現在斷的就不是傘柄,而是她的脖子了。
  她一飛盈丈,手握著半截傘柄,呆呆站在那里,一個身子不由簌簌的顫抖起來,這是她第一次殺人。
  血激飛!
  柳孤月疾轉半身,狠狠的瞪著敖玉霜道:“是你?”
  敖玉霜顫聲道:“是我。”
  柳孤月道:“想不到你的功力猶在那兩個小子之上。”
  “我……”
  “他們的刀若是有你的劍那么快,我要殺他們可沒這么容易了!”
  “你……”
  “我本該看出來才是。”柳孤月歎了口气,接道:“這附近只有我們四人,我一心只是對付他們的兩把刀,若是我對你早有防范之心,你的劍縱然再快,也休想能夠刺中我的要害。”
  敖玉霜不能不點頭。
  柳孤月又歎了口气道:“若不是你長得這么美,若不是我喝了這么多酒,我又何致于瞧不出你身怀絕技。”
  敖玉霜道:“剛才你不是說過千杯不醉的么?”
  柳孤月苦笑道:“那是醉話。”
  他現在顯然已完全清醒,一頓又道:“大哥說的果然有道理,我終日沉迷酒色,難保有一天會死在酒色之下。”
  敖玉霜沒說話,怔怔看著他。
  “現在已應驗了!”柳孤月以刀支地,勉力向敖玉霜跨前一步,嘶聲道:“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敖玉霜。”
  “敖玉霜——這個名字不錯,實在不錯……”柳孤月握刀的五指根根發白,忽然道:“多謝!”
  “多謝什么?”敖玉霜不解。
  “你總算肯告訴我你的名字了。”柳孤月慘笑道:“若是連死在什么人手中也不知道,如何死得瞑目。”
  柳孤月的語音由高而低,身子一踉蹌,終于連人帶刀仆倒在地上,他果然瞑目了。
  敖玉霜看在眼里,身子不禁顫抖起來,臉上現出惊恐之色。
  雨霧逐漸沾濕了敖玉霜的衣衫。
  韓方緩緩的走到她面前,她才如夢初醒。
  “多謝姑娘救命之恩!”韓方躬身一揖。
  敖玉霜急忙搖手道:“應該是我多謝你們的。”
  韓方搖頭道:“若非姑娘那一劍,我現在已死在魔刀之下了。”
  “不是因為我,你們根本就不會和柳孤月打起來,那位賈俠士也不會死在柳孤月的屠刀之下。”
  “就不在今日,我們遲早有一天也會拚上。”
  “柳孤月不說,你們也不知是他殺了……”
  “天下絕沒有永久的秘密。”
  敖玉霜目光一轉,道:“你傷得怎樣了?”
  “只不過斷了條右臂。”
  “我身上有金創藥。”
  “不用了,我身上帶的有,也已經扎好了傷口。”
  他的傷口果然已用衣襟扎好,血仍不住外滲,血腥味之外還有藥味,他沒說謊,柳孤月倒下之后,他已經開始包扎傷口。
  方才他奮不顧身,現在卻顯得如此惜身,敖玉霜感到奇怪。
  韓方又道:“現在我們該离開此地了,姑娘要往哪儿去?”
  “你又要到哪儿去?”
  “姑娘若是向東,我便往西。”
  “現在你要人照顧,我們應該一塊走才是。”
  “我自己可以照顧自己。”
  “賈俠士的尸体……”
  “我一個人搬得動,不用勞煩姑娘了!”
  敖玉霜仔細的打量了韓方几眼,忽然道:“你堅持不要我幫忙,這到底是為了什么呢?”
  “不為了什么。姑娘的救命大恩,我已經不知道如何報答,焉敢再勞煩姑娘。”韓方苦笑著說。
  “你說謊。
  “我”
  “我知道你在說謊,我看得出來。”
  韓方搖搖頭。
  敖玉霜沉聲道:“你若不給我一個明白的交代,你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她說的很堅決。
  韓方忽然歎了口气道:“姑娘一定要我說?”
  “一定要。”
  “柳孤月是什么人,姑娘已經知道了。”
  “他是中州五絕的老四。”
  “中州五絕是什么人,姑娘當然亦已清楚了?”
  “据說是五個職業殺手,——
  “這是不是,事實尚在其次,他們五人情同手足,卻是千真万确。”
  “那又怎樣?”
  “他們五人無一不武功高強,所謂仙劍、魔刀、鬼斧、神拳,暗器無敵,若是聯手出擊,只怕無人能櫻其鋒。”
  敖玉霜默然頷首,魔刀柳孤月的厲害,她已親眼目睹.一個已如此厲害,五個加起來那還得了?
  韓方接道:“他們五個人雖然無惡不作,一直沒有一個人敢出面于預,現在我們殺了柳孤月,其余四人,你以為會怎樣?”
  敖玉霜沉吟了一會,才道:“即使并不是真的情同手足,為了他們往后的聲威,一定會追殺我的。”
  “不是你,是我。”
  “殺柳孤月的可是我呀!”
  “柳堤上現在只有我們兩人,知道這件事的也只有我們兩個。”
  “我可以澄清這件事。”
  “千万不要。”
  “為什么?”
  “這一來,他們勢必全力追殺你!”
  “冤有頭,債有主……”
  “殺了你之后,他們仍然會找我,姑娘這么做,可以說毫無用處。”頓了頓,韓方又道:“又何必自尋煩惱。”
  “禍由我起,總不成由你單獨承擔?”
  “我正好借机報答姑娘的救命之恩。”
  “這叫我怎么過意得去?”
  “有姑娘這句話,韓某死亦無憾。”
  敖玉霜不禁歎息一聲。
  韓方卻笑笑道:“姑娘也不必為我擔心,他們未必能夠找到我。”
  “你好像忘了他們做的是什么工作?”
  “沒有忘記。”
  “他們既然是職業殺手,在找人方面,必有他們的一套。”
  “無論如何,死一個人總比死兩個人好。”
  “難道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辦法了?”
  韓方苦笑道:“除非我們請到一個能夠對付他們的好手幫忙,否則一切只有听天由命了。”
  敖玉霜目光亮,道:“這個容易。”
  韓方搖搖頭道:“膽敢開罪他們的人,只怕找一個很難。”
  “最低限度有三個。”
  “哦?”
  “你們皖西雙義与我。”
  韓方苦笑了笑。
  敖玉霜道:“能夠對付他們的好手,現在最少我已經想到了兩個人…”
  “是哪兩個人?”
  “一個是我爹爹。”
  “令尊?”
  “敖笑山。”
  韓方一怔,道:“怪不得姑娘的劍那么迅速,那么准确。”
  敖玉霜搖搖頭道:“我爹爹的本領,我連五成也沒能學到。”歎息了一聲,又道:“一向我都以為自己不會惹事,別人就不會找自己麻煩,練不練武功也沒什么關系,誰知道并不是這樣,看來這次回去,我定要下苦功了。”
  “嗯!”韓方輕應了聲。
  敖玉霜自顧自的,接著又說道:“現在我爹爹与三阿姨就在蘇州附近游玩,你盡快去找他們。”
  韓方道:“可是我……”
  “地方那么大,要找人并不容易,何況你又不知道他們是什么樣子,不過——”敖玉霜道:“即使這十日內你都找不到他們,可以到環翠山庄來,十日后,他們必會在環翠山庄等我。”
  韓方沉吟道:“你那位三阿姨她是……”
  “名叫魯三娘,功夫也不錯。她是武林世家魯家的人。”
  “你說的第二個人就是她?”
  “不是。”
  “那是誰?”
  “是我爹爹——’話說到一半,敖玉霜忽然改口道:“是我的一個好朋友。”
  “他的武功相信絕不在令尊之下?”
  “武功高低我并不清楚,但名气方面,卻不在我爹爹之下。”
  韓方思索著道:“令尊名震江湖,有誰能与令尊相比……”
  “路云飛。”
  韓方一怔,道:“你說的就是……就是‘金牌殺手’路云飛?”
  “正是,我這就去追他。”
  “他們二人果真聯手,中州五絕只怕未必能應付得來。”
  “現在你可以放心了吧?”
  韓方一笑,又道:“我不放心的只是姑娘,現在知道姑娘有他們二位照顧,自然就放心了。”
  敖玉霜道:“一路上你得謹慎行藏。”
  韓方道:“無論我能否將消息傳到,姑娘追到路大俠之后,必須要盡快赶往環翠山庄會合。”
  敖玉霜點點頭道:“我知道,你千万小心。”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韓方仰天大笑道:“但求這五個惡魔授首,就是死我也瞑目了。”
  韓方走過去,拾起斷落在地上的右臂,再攔腰扶起賈奉的尸体,道:“姑娘,再會了!”話落,飛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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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三十里之外也有一條柳堤。
  雨已歇,夜已深月明似水。
  有兩個人影漫步在柳堤上。
  敖玉霜終于追到了路云飛。
  柳風輕柔,星月交輝,如此良宵,但剛卻無意欣賞,路云飛面色沉重,他忽然開口說道:“你殺了中州五絕的柳孤月?”
  敖玉霜點點頭道:“真的是我殺的……”
  路云飛道:“听你這么說皖西雙杰絕不是柳孤月的對手,即使是加上了你,也不見得是對手?”
  敖玉霜又點點頭。
  路云飛道:“你所以能夠一劍刺殺柳孤月,完全是因為柳孤月喝了不少酒,反應沒有平時那么靈敏,對你又沒注意。”
  “嗯!”
  “唉!我真替你們捏一把冷汗。”
  “現在我不是好好的嗎?”
  路云飛笑道:“事情卻不是現在已經了結了!”
  “所以我立刻追你回去。”敖玉霜手一牽路云飛的衣袖,道:“路大哥,你不會不管這檔子事吧?”
  “當然不會。”
  “那么,這檔子事就好辦了!”
  “你暫時躲起來,至于地方,我會給你安排。”
  敖玉霜嘟著嘴道:“又是因為我武功不行?”
  路云飛柔聲道:“玉霜,你必須明白,他們能夠縱橫兩河十多年,必定有他們厲害的地方。就是我,也毫無把握同時應付他們四人。”
  “他們如果找到你……”
  “在我開始行動之前,我會請朋友通知你父親盡快赶來,未与令尊會合我是不會与他們正面沖突的。”
  “万一……”
  “只好拚了。”
  “你不是說,對他們毫無把握?”
  “如果真的打不過他們,我開溜就是了。”
  敖玉霜噗嗤笑道:“你也懂得開溜?”
  路云飛也笑了:“而且溜得絕不比任何人慢。”
  “可是你怎樣轉移他們的注意?”
  “現在我已經想到了一個很好的辦法。”路云飛仰首望去,眼睛中突然射出了閃亮的光芒。
  星月剎那間也仿佛為之失色。
  煙雨迷蒙。
  天气与昨日并沒有多大分別,雨是清晨開始落,午后仍未歇。
  煙雨下,城西郊大路上奔馳著一輛四馬大馬車。
  整個車廂都漆成黑色,帘子并沒有例外,甚至連那四匹馬,都無一不是黑色,車把式也身穿黑衣,手中那條馬鞭也是黑色。
  車廂頂還插著兩支黑色的五角小旗,迎風飛舞著。
  路上的行人看見這輛馬車都慌忙走避,他們雖然不知道這輛馬車屬于什么人,但這輛馬車的外表顯然就是死亡和邪惡的象征。
  行人中也有在江湖上行走的朋方,他們雖然不在乎那些,可是看見車廂頂插著的五支黑旗,亦連忙將路讓開。
  那五支黑旗,就是中州五絕的標幟。
  出城三里是一片雜木林子,道路從林中穿過。
  馬車才駛進林中,三十丈外路旁的一株大樹,立即“咿呀”的倒下,正好將路截斷,通行受阻。
  馬車飛快,迅速駛至。
  車把式是一個駕車好手,一眼瞥見,連忙將馬勒住,馬車仍然沖前几十丈才停下來,距离那株樹不到三丈了。
  車廂兩邊的門戶几乎同時打開,兩個黑衣中年漢子探首出來,喝道:“干什么在這里停車?”
  車把式吁了一口气,道:“前面突然倒下一株樹,攔住了去路。”
  “這么巧?”
  “只怕是有人故意如此,將我們截下吧!”
  “是哪一個這么大膽,難道他看不出這是什么人的馬車?”
  說話間,那兩個黑衣人先后將頭縮回,車廂門戶旋即打開,相繼躍出四個黑衣漢子,方才探頭外望的那兩個亦在其中。
  就在此時,一個粗獷中帶著三分斯文的年輕人,沿著那株斷樹緩步從林中走了出來,他就是路云飛。
  路云飛走到路中間停下.一腳踩在那株樹干上,冷然盯視著從馬車上下來的那四個黑衣漢子。
  他左手反握著一支劍,劍閃閃發亮,他的眼睛也發亮。
  四個黑衣漢子一眼瞥見,左右一涌上前,當先那個沉聲喝問道:“這株樹是你弄斷的嗎?”
  路云飛點點頭道:“不錯。”
  “斷的倒巧。”
  “我弄斷這株樹的目的,本來就是要攔阻你們的去路。”路云飛左手一翻,“篤”一聲,將劍插在樹于上。
  “吃了熊心豹膽?”
  “可以這么說”
  “你可知道這是什么人的馬車?”
  “中州五絕。”
  “好啊!你這是存心找碴來了!”
  “正是”
  路云飛直認不諱,四個黑衣漢子反而猶豫起來,一人輕聲說道:“這小子好像大有來頭!”
  另一個漢子道:“否則他怎敢如此?”
  “你猜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天曉得。”
  “若是他動手,我們又如何?”
  “自然揍他一個狠的,看他一副書呆子模樣,我們四個還怕了他不成?”
  “不錯……”
  四個人交頭接耳,商量了一會,為首的那個望向路云飛,道:“你小子可知道中州五絕是什么人?”
  路云飛淡淡地道:“五個職業殺手。”
  “你既然知道……”
  “而且我還知道車廂內載的是什么東西!”
  “什么?”
  “一副棺材。”
  四個黑衣人同時一怔。
  路云飛又道:“棺材里裝的是誰我也知道。”
  “你說,是誰?”
  “柳孤月。”
  四個黑衣人大惊,為首的那個脫口道:“你怎么全知道?”
  路云飛冷冷地道:“我重回柳堤之際,柳孤月的尸体已被移走,几經打听,才知道是你們所為,知道你們一定會經過這儿。”
  “所以你在這儿阻攔我們?”
  “不錯。
  “目的是什么?”
  “我殺柳孤月時,忘了一件事。”
  這句話人耳,四個黑衣漢子面色大變,一個失聲道:“四爺是你殺死的?”
  另一個道:“你好大的膽子……”
  “廢話!”路云飛冷冷一笑道:“膽子不大,怎么敢殺柳四?”
  另一個瞪眼道:“朋友,人真的是你殺的?”
  “當然!”
  那個漢子不由自主的倒退一步。
  為首的那個怒聲道:“四書什么地方開罪了你?”
  “他沒開罪我!”
  “那么……”
  “你們難道還不知道當時他調戲一個少女?”
  四個黑衣漢子互相望了一眼,為首的又道:“那少女是你什么人?”
  “什么人也不是!”路云飛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句話你們听過吧!”
  “這么說,你是個俠客了?”四個黑衣漢子相顧冷笑,一人接口道:“你既是俠客,殺人后怎么一走了之?”
  路云飛道:“總得先安置好他們。”
  “他們?皖西雙義的韓方和那個少女?”
  “你們的消息倒也靈通。”
  “卻不知道你這個俠客。”
  “我就是為了這件事來,路云飛語聲一沉,道:“否則你們枉殺了別人,叫我如何過意得去。”
  “況且還可以借此揚名天下,這种好机會你當然不肯讓給皖西雙義的,對不對?”
  路云飛冷笑道:“柳孤月算什么東西?”
  四個黑衣漢子露出了詫异的神色,他們實在很奇怪眼前這個人是誰,竟然不將柳孤月放在眼內。
  路云飛膘了他們一眼,接問道:“听說柳孤月有好几個手下,平日專替他打听消息,想必就是你們了。”
  四個黑衣漢子不約而同的點頭。
  路云飛又道:“你們現在將棺材送去哪里?是不是暗器無敵孫杏雨那儿?”
  “這……你也知道?”
  “孫杏雨乃是五絕的老大,除他之外,其余四人無不行蹤飄忽,你們不將棺材送到他那儿,又送到什么地方?”
  “你莫非想到那儿給孫大爺一個交代?”
  “孫杏雨必會來找我,何用我奔波?”
  “你到底是誰?”
  “正要讓你們知道!”路云飛突然拔出插在樹干上的劍,舉步跨過樹干。
  四個黑衣漢子不禁齊皆向后倒退一步。
  路云飛腳步不停。
  四個黑衣漢子一退再退,為首的突然大喝道:“站住!”
  路云飛恍如未聞。
  為首的黑衣漢子左右望了望,道:“我們四把刀難不成就這樣給他唬住了?”
  其余三人不由搖搖頭。
  那個黑衣漢子接口道:“瞧他這樣子若非醉酒,他又有皖西雙義一旁協助,憑他一個人如何殺得了四爺?”
  左右三人同時點頭。
  “四對一我們總不成收拾不了這小子。”
  “收拾了他,孫大爺面前少不了我們的好處。”
  “卻要活的!”
  路云飛离他們已不足半丈。
  “鏘啷”聲突起,四把刀一齊出鞘,四個黑衣漢子四面散開,將路云飛圍起來,路云飛冷笑收步。
  “呼”的一下破空聲響,一條馬鞭猛若毒蛇一樣凌空飛來,卷向路云飛的脖子。
  那個車把式竟然是第一個出手,他顯然也是練家子,那條馬鞭使開來,聲勢也甚是惊人。
  路云飛右手一揚,便已將鞭梢抄住,再一拉,那車把式松手不及,就連人帶鞭,從車座上摔下來。
  四個黑衣漢子乘机發動,四把刀分從四個方向殺上。
  路云飛看在限內,松開握著馬鞭的右手,一聲暴喝,喝聲有如中天陡裂,疾走雷霆,四個黑衣漢子不由都心頭一震,攻勢亦一窒。
  路云飛也就在這時候出擊,頎長的身子呼的凌空橫飛,右掌斜切在一個握刀漢子的手腕上,雙腳亦左右同時踢中了兩個漢子的肩頭。
  “鏘啷”一聲,刀落地,被掌切中手腕的那個漢子呼痛倒退,被腳踢中肩頭的兩個漢子卻連人帶刀飛起,摔出半丈。
  路云飛左手劍已同時刺出,“叮”的一聲,震開了為首漢子下劈的長刀,身形一落,劍再展,劍光抵住了那漢子咽喉。
  那漢子忙叫一聲:“手下留情!”面色慘變。
  路云飛的劍并沒有刺進他的咽喉,冷冷一笑,道:“這一次饒你的命,只是這一次!”緩緩收劍。
  那漢子渾身虛脫一樣,額頭上冒出了一顆顆豆大的冷汗,手中刀不覺墜地。
  路云飛沒再理會他,大踏步向馬車走去。
  沒有人敢阻止。
  車把式看見路云飛走近,急忙連滾帶爬的躲開。
  路云飛一直走到車廂后面那扇木門之前,霍地出拳,“轟”一聲木屑紛飛,那扇虛掩的木門,被他一拳擊碎。
  車廂內放著一副棺材,路云飛右掌一翻一插一托,將棺材從車廂內推出,四個黑衣漢子与那車把式只看得張口結舌。
  “砰”一聲,棺材彈落地上。
  路云飛一腳踩上棺蓋,左手劍一落,“刷刷”的在棺蓋上刻下了四個字——金牌殺手。
  四個黑衣漢子看到“金牌殺手”四個字時,才真的慌起來,齊都面如土色,他們雖然從未見過金牌殺手,對這名字并不陌生。
  路云飛收劍轉身道:“告訴孫杏雨,人是我殺的,我知道他們一定不會罷休,在他們找我的同時。我也會找他們。”
  話落,從容舉步离去。
  夜已深!
  三更將至,孫家庄的大廳上仍然燈火通明、光如白晝。
  柳孤月的那副棺材就放在大廳的正中,孫杏雨面對著那副棺材。在坐在一扇山水屏風之前。
  這位中州五絕之首,比其他四絕更像一個讀書人,城府之深沉,手段之毒辣,也在其他回絕之上。
  殺人在他可以說是一种刺激的樂趣,一种享受。
  在孫杏雨的左方,坐著“神拳”郭長溪。他与孫杏雨是完全兩個不同樣的人。
  孫杏雨高逾七尺,身材頎長結實,三綹掩口胡須,他卻是四尺也不到,矮矮胖胖,皮光肉滑,一根胡子也沒有。
  他穿著一襲錦衣,貼身之极,身上并沒有任何兵器。事實上他也從來不帶兵器,因為他的一雙手就是兵器。
  据說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人挨得住他的鐵拳開碑裂石的一擊。
  白松風坐在孫杏雨的右邊,中州五絕中,就是他最不像讀書人,讀書人絕不會終日拿著一柄大斧頭。
  那柄大斧頭,差不多有兩尺丁方寬闊,柄長半丈,粗如儿臂,竟然還是鐵打的,沒有千斤之力,休想使得動它。
  白松風卻能將它舞得風雨不透人,端的駭人。
  “仙劍”杜飛熊,并沒有高坐在堂上,他負手站在棺材前。
  五絕之中,年紀最輕的是他,出道最晚的也是他,但死在他劍下的人,卻只在“鬼斧”白松風之下。
  他也是五絕之中,除了孫杏雨,最像讀書人的一個。
  棺材送來不久就被打開,現在仍未蓋上,柳孤月的尸体暴露在燈光之下。
  他含笑而逝,嘴角現在仍然挂著笑容,這時候看來,自然說不出的詭异,臉色更有如死魚肉一樣。
  棺蓋斜靠著桌子,放在棺材的旁邊,刻在上面“金牌殺手”四個字正對著四絕。
  看見這四個字,四絕的心中就有气。
  縱橫兩河十多年,從來沒人敢正面冒犯他們,現在非但有,非但殺了柳孤月,而且攔途截車,留名棺蓋之上。
  夜風透窗,燈影搖動。
  郭長溪突然怒吼揮拳,“轟”一聲,放在他身旁那張几子迎拳碎裂。
  杜飛熊霍地回首,白松風微一側身。孫杏雨卻完全不為所動。
  若非聾子,神經必定堅韌如鋼絲,那份鎮定已到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地步了。_
  偌大的廳堂,就只有他們四個人,堂外卻站著四個勁裝疾服的大漢,院中花樹間亦隱約有人影閃動。
  這都是中州五絕的手下,他們都听到那一聲巨響,但役有理會!
  今夜他們都有他們的職責,在未經許可之前,他們絕不敢擅离職守,更不敢踏進大廳半步。
  整個庄院在棺材運到之后不久,就開始全面戒備。
  郭長溪一拳擊几,怒气仍未消,大吼道:“這個姓路的小子,若是落在我手中,定叫他粉身碎骨。”
  杜飛熊忽然道:“四哥未必是路云飛殺的。”
  郭長溪道:“不是路云飛,誰能夠一劍將老四刺殺?”
  白松風亦道:“老四那四個手下雖然武功有限,也不是不堪一擊之輩,可是那個人還是一招就將他們四人擊敗!”一頓又道:“江湖上藏龍臥虎,雖然未必是路云飛才有這种本領,但,有這种本領的人,應該不會冒充別人的名字。”
  杜飛熊道:“我沒有說那個人不是路云飛。”
  白松風道:“既然如此,四弟又怎會不是他殺的?像這种成名的英雄,難道還會占別人的便宜。”
  郭長溪接道:“除非棺蓋上刻的那四個字并非金牌殺手!”冷笑一聲又道:“可是我看來看去,那分明就是‘金牌殺手’四個字。”
  杜飛熊手撫棺蓋,道:“字并沒有寫錯,我也沒看錯。”
  郭長溪道:“那你怎還說老四不是路云飛殺的?”
  杜飛熊道:“當然有原因。”
  郭長溪不耐煩地道:“快說明白。”
  杜飛熊道:“二哥也听到的,根据我們手下調查所得,四哥在調戲那少女的時候,在場的就只有皖西雙義。”
  “他們動手的情形沒人看見,姓路的那時候才經過才出現難道不可以?”
  “可以是可以,問題卻又來了。”
  “還有什么問題?”
  “從四哥身上的傷口我們可以發現,四哥是被一支利劍從后心刺人,突透前胸而死亡的。”
  “這又怎樣?”
  “像‘金牌殺手’那种所謂英雄俠士,怎會背后殺人?”
  郭長溪默然了。他想:會不會是他的二弟寒星殺手或者是三郎下的手?
  白松風接口道:“當時也許情勢危急,皖西雙義生死間發,為了救人,迫使路云飛不能不從背后襲擊。”
  杜飛熊不由點頭,道:“如此也不無可能。”
  孫杏雨即時雙手一分一按,道:“大家靜一靜,听我几句話。”
  杜飛熊三人一齊轉過目光,望向孫杏雨,對于這位大哥,他們一向都是既敬且畏。
  孫杏雨半身微欠,道:“老五的怀疑,我也有同感,但無論殺老四的是否金牌殺手,我們都非殺金牌殺手不可。”
  杜飛熊道:“如果真不是他殺的,我們似乎沒有必要招惹他。”
  孫杏雨道:“他攔路截車,留名棺蓋這件事現在已經快速傳開去,除非我們兄弟從此退出江湖,否則就必須殺死他。”
  “這是面子問題。”
  “況且我們五人是結拜兄弟。”
  “不錯。”
  “再說——”孫杏雨語聲一沉,道:“即使我們罷手,路云飛也不會罷手。”
  杜飛熊詫异地道:“為什么?”
  “從他的行動看來,顯然深信我們四人必定會找他算賬,所以我們就算不找他,他也會來找我們作一個了斷。”
  “那么,老大的意思是……”
  “殺死他,只有殺死他才能徹底解決問題。”一頓,孫杏雨又道:“正如他要解除一切威脅,就只有殺死我們一樣。”
  杜飛熊微吁道:“既然如此,我們只好与他一決死戰了!”
  孫杏雨冷笑道:“五弟好像很怕這個人?”
  杜飛熊道:“所謂人的名儿,樹的影儿,這個人既能單人只劍搏殺‘荊襄七怪’,在江湖上闖出響亮的名號,當然有他厲害的地方。”
  孫杏雨道:“近年來,倒在金牌殺手劍下的,事實亦不乏高手中的高手。”
  杜飛熊道:“這就是了,老大平日豈非時常說,能夠的話,最好不要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孫杏雨道:“現在這件事情,已無可避免。”
  杜飛熊道:“以老大的推測,這次我們有多少胜算?”
  孫杏雨斬釘截鐵地道:“若是以四敵一,一必敗,四必胜。”
  郭長溪插口道:“若以一對一,又如何?”
  孫杏雨沉吟道:“我們四人只怕無一是他的敵手。這几年有什么人倒在他的劍下月,那些人的武功怎樣,多少你們該有些印象。”
  郭長溪道:“我知道有‘荊襄七怪’、‘蟠龍山庄’的不少高手倒在他劍下,但這些人豈能和我們兄弟相提并論。”
  孫杏雨笑問道:“老二難道有把握一個人將路云飛捶殺拳下?”
  郭長溪沒有作聲。
  白松風道:“不過,路云飛也不是傻瓜,當然知道以一敵四,非死不可。”
  “應該知道。”
  “如此又豈會有机會讓我們聯手對付他?”
  “他不給我們机會,我們可以自己制造机會。”
  “如何制造?”
  “我們先派人去探听他的下落,然后一齊去找他,去殺他。”
  “現在只怕他已經來找我們了。”
  孫杏雨兩跟望向廳堂外,緩緩地道:“縱使現在他已經來到了門外,也絕不敢踏進庄院半步。”
  白松風道:“這里到處机關埋伏,他進來就是死路一條。”
  孫杏雨笑道:“正如你所說、他并非傻瓜,所以他說盡管說,絕不會闖進來的。”
  白松風道:“以我們那些手下的探听本領,要將他找出來,并不困難。”
  孫杏雨沉吟著道:“盡管如此,我們也大意不得。”他坐直身子,接道:“這一戰,將會是我們四人有生以來最凶險的一戰,非獨斗力,還是斗智”
  杜飛熊突然問道:“我們那些手下如果找不到他呢?”
  “我會另有安排。”
  “哦?”
  “在找路云飛的同時,我們還要派人出去找那少女与韓方。”
  “這兩人現在必已被路云飛藏起來了。”
  “只有這樣他才能消除后顧之憂。”
  “所以要找到他們,只怕比找路云飛更加困難。”
  “無論是否能夠找到他們,七日之后,如果我們找不到路云
  飛,我們就散播消息,說韓方已落在我們手上。”
  “何不說那少女也……”
  “那個少女姓什么,名什么,我們可全不清楚。”
  杜飛熊不由點點頭道:“路云飛得知韓方落在我們手中,難道就會來救?”
  孫杏雨沉吟了一陣,才道:“若說人在這個庄院之內,他定必查明是否事實,絕不會貿然采取行動。”
  “否則,他必會前去一看究竟。”
  “此所謂藝高人膽大。”
  “到時候,我們就在那附近等他。”
  “只是在附近,如果韓方真的在我們手中,也等他將人救出,才中途出擊。”
  “如此,韓方便成為他的累贅了。”
  孫杏雨陰陰的一笑,道:“我正是這個意思。”
  杜飛熊道:“那是說,韓方便真的落在我們的手中,我們也要暫時留住他的性命了。”
  孫杏雨道:“殺韓方容易,殺路云飛難。”
  杜飛熊頷首道:“困難的應該先解決。”
  “不過,真個找到他的時候,我們還是該先問清楚一件事……”
  “四哥的真正死因?”
  “正是。”孫杏雨又是一笑,這一次的笑容冰雪也似地冷酷。
  春寒料峭。
  深夜。
  韓方只知道現在已深夜,不知道現在是什么時刻。
  他現在正躺在一間山神廟的神台之上,這間山神廟在荒郊曠野中,距离最近的一個村落最少也有三里。
  雖然是靜夜,三里外的更鼓聲絕對傳不到這里。
  韓方當然不在乎,因為他知道中州五絕的手下現在必然到處搜尋他的下落,只有在這种地方,才能夠放心睡覺。
  他到過蘇州。
  敖笑山和武三娘已經离開,他沿途追尋,向環翠山庄走去,十天后,敖笑山、武三娘必會在環翠山庄等候敖玉霜,無論如何他都得將消息送到。
  因為他知道中州五絕在搜尋他的下落,同時,也在搜查敖玉霜的下落。
  雖然他絕不在乎自己,卻關心敖玉霜的安危,像敖玉霜這樣可愛的少女,他實在不忍心讓她遭遇任何的傷害,何況敖玉霜還救過他的性命。
  這間山神廟顯然已荒廢很久,敗坏不堪,供奉的山神泥像只剩半截,無從分辨得出到底是何方神圣。
  東面的牆壁倒塌了一大片,凄冷的月光斜從缺口處射進來,正射在韓方的臉龐上。
  月光照耀下,韓方的臉龐更見蒼白。
  廟外草虫卿卿,异常凄惻,這凄側的虫鳴聲突然斷折。
  臥在神台上的韓方几乎同時躍起來,“霍”地一個滾身,滾落在神台下,原放在身邊的那把長刀已經緊握在左手中。
  他著地一滾即起,躬身從神台下走出,輕步走到門左側,長身一靠,貼著牆壁傾耳靜靜細听。
  門外腳步聲響動,而且不是一個人的腳步聲。
  如此深夜,那些人來這里干什么?
  腳步聲倏的停下,一個聲音響起來:“就是這里?”
  另一個聲音道:“不錯。”
  “我們在附近監視已經三個時辰,并未見他离開。”這個聲音又不同。
  “好,很好。”又是一個聲音說。
  然后,所有的聲音完全靜止。
  韓方緊握長刀,一動也不動。
  霹靂一聲大喝剎那暴起:“韓方,出來!”
  韓方沒有理會。
  停了一會,那個聲音又喝道:“你不出聲也沒用,我們知道你躲在廟內。”
  韓方仍然不應。
  那聲音接著又喝道:“再不出來,我們就要沖進來了!”
  韓方暗暗冷笑,蹲下身子。
  廟外也靜了下來。
  良久,廟外猛然一聲沉喝:“闖!”
  兵刃“鏘啷”出鞘聲,衣袂破空聲亂響。
  月光從東面牆壁的缺口射人,凄白而凄冷,忽然一暗,三個黑衣漢子凌空飛來,‘颼颼颼”,不分先后的從缺口飛人。
  西面牆壁那一道破爛不堪的窗戶同時碎裂,也竄進兩個黑衣漢子。
  廟外人影飛閃,也有兩個黑衣漢子沖進來。
  韓方把握机會,長身揮刀,寒光一閃,銳利的刀尖砍進一個黑衣漢子的咽喉,接著右腳疾踢在另一個漢子的小腹上。
  那個黑衣漢子怪叫一聲,連人帶刀被踢得飛了起來。
  韓方左腳一頓。身形飛射,從他們之間竄了出去。
  沖進來的几個黑衣漢子一眼蔑見,身形急收,一人大喝道:“哪里逃!”
  另一人高呼道:“截住他!“’、,
  語聲未落,韓方已竄出廟門外。
  四個黑衣漢子幽靈一般站在廟門外。各握兵器,如狼似虎,韓方的目光一點,心頭不禁一寒,去勢亦一頓。
  站在廟前的四個黑衣漢子眼見韓方沖到,“轟”然齊喝一聲,手中兵刃疾展,韓方大喝一聲,不顧一切的和他們拚在一起。
  “當!”一聲,韓方的長刀斬在左方的那個霸王盾上。
  那黑衣漢子咧嘴一笑,左右手及時一錯,韓方的刀立刻被夾在雙盾之中。
  韓方因斷了右臂,傷勢未愈,左手使刀,功力大不如前,眼看又有兩個黑衣漢子手持兵刀扑到、心想這下完了。
  “嗤”一聲,韓方手中的那把刀終于把持不住,脫出左手。
  于此同時,一條天門棍,一雙護手鈞跟著襲到,棍敲膝蓋,鉤鎖雙膀,他們顯然無意擊殺韓方,想捉活人。
  鉤、棍未到,韓方就“哇”的一聲怪叫整個身子靈蛇般一翻,避開天門棍,扑向手持護手鉤的那個黑衣漢子。
  護手鉤“嗤嗤’的在韓方左右肩頭上划開了兩道血口韓方仿如未覺,箭矢般從中射人,左手疾出,捏住那人咽喉。
  “咯!”一聲脆響,那漢子的一對眼珠子從眼眶內突了出來,一條褲子剎那濕透,腥臭攻鼻,當場气絕,身子田被韓方拉甫地上。
  韓方亦收勢不住,扑在只身上,耳后風生,他不假思索。隨即滾身。
  他雖然反應敏捷,手持一雙霸天盾的那個黑衣漢予也不慢,一轉一沉一壓,還是將韓方壓住雙盾之下。
  一條天門棍跟著插落。
  “啊……”一聲慘叫,韓方左掌盡碎,碎骨從掌心穿出,鮮血染紅了附近的泥土。
  手持日月環的黑衣大漢向韓在雙腳期落。
  手持霸王盾的黑衣漢子急喝道:“住手!”
  “大哥少管,讓我斬斷他的兩腿!”口里雖是這么稱拗日月環的黑衣漢子還是收住了勢子。
  “大哥”冷笑道:“斷他那只左手已夠了,再斷他雙腿,万一條受不住,當場一命嗚呼,大爺面前如何交代?”
  “可是老三的仇……”
  “大哥”目光落在手持護手鈞的黑衣漢子尸身上,截口道:“事了之后,只要我們開口,何愁大爺不將這廝交給我們處置。”
  手持日月環的黑衣漢子想了想,道:“好吧!”
  緊接著他一個箭步扑到韓方頭前,冷笑道:“姓韓的,今天暫且饒了你一條小命,等我們拿住了路云飛,有你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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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5 12:03:05 |只看該作者
 韓方一張臉已因左掌碎裂痛得扭曲變了形,卻始終一言不發。
  他睜大眼睛,瞪著那個黑衣漢子,一直到他說完,才冷冷地道:“你們是中州五絕門下的走狗!”
  那黑衣漢子手持日月環一陣亂敲,道:“隨你怎么說,日后總要你知道我們這些走狗的手段。”
  韓方道:“大不了一死。”
  黑衣漢子忽然笑道:“你可曾听過我們大爺怎么殺人?”
  韓方不由自主打了個寒噗。
  “我們大爺足足花了三天三夜才殺死一個人,我們跟了他那么多年,多少也學到了些,雖然沒把握將你也殺上三天三夜,一天一夜大概還不成問題。”
  韓方悶哼,掙扎欲起,壓在身上的霸王盾卻有如千斤巨石,掙脫不開。
  “大哥”看見韓方掙扎,雙手更加用力,一面大聲喝道:“你們來几個人,先將他綁起來!”
  几個黑衣漢子立即奔前。
  韓方嘶聲道:“有种的殺我!”
  “大哥”冷笑道:“你以為我們不想!”
  韓方道:“想就動手!”
  “大哥”道:“可惜我們都身不由己,大爺有話在先——要活的。”
  “孫杏雨在打什么主意?”
  “便是告訴你,你又能怎樣?”
  說話間,韓方已被綁起來,韓方五內俱焚,卻又無可奈何。











第七章

  孫杏雨、杜飛熊并立在廳前石階上,一面交談著。
  “這种雨不好。”杜飛熊忽然歎息了一聲。
  孫杏雨一笑道:“不好的是我們的心情。”
  “已經四天了,事情仍然一點進展都沒有。”
  “或許已經有很大進展,只是消息還未傳到。”
  “希望如此!”
  “你可見過老二?”
  “午飯時,我們不是都在一起?”
  “我是說午飯之后。”
  “沒看到,大哥要找他?”
  孫杏雨點點頭,眉頭微微一皺,道:“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忽然有一种不祥的感覺,好像要發生什么事似的。”
  “哦?”
  “這种感覺我已很久沒有了。”
  “三哥午后豈非也一樣,不知到哪儿去了?”
  “午飯后他一直在后院練斧。”
  “三哥一向就是勤練斧招。”
  “所以他一直活得很好,所謂業精于勤,荒于嬉,我們其實都應該跟他多學學才是。”
  “嗯!”杜飛熊目光一轉,道:“大哥,要知道二哥在哪里,可以找人問問。”
  語聲未落,一個黑衣漢子已經急步走來,手中捧著一只信鴿,孫杏雨一眼瞥見,道:“看來真的有什么消息了。”
  杜飛熊迫不及待搶前兩步道:“金八,是哪里來的消息?”
  那黑衣漢子正是負責傳遞消息的金八,應聲收步,道:“勾魂四鬼那儿來的。”
  杜飛熊道:“是否已經有了韓方的下落?”
  金八微現錯愕之色,道:“他們已將韓方送到了悅來客棧。”
  杜飛熊道:“他們是什么時候找到韓方?”
  “昨天夜里。”
  孫杏雨眉梢一揚,怒聲道:“我不是吩咐他們,一找到韓方馬上給我報告,怎么現在才有消息回來?”
  金八一怔,道:“今天早上他們已經飛鴿傳書,來過一次報告了。”
  “什么?”
  “二爺難道沒有……”
  孫杏雨截口道:“你給我說的詳細點。”
  金八道:“在今天早上,收到勾魂四鬼的飛鴿傳書,同時,霍定方面亦來了信鴿,我看過之后,正准備送進來給大爺過目,在外院花徑上就遇到二爺。”
  孫杏雨道:“于是你就將那兩份報告交給了二爺?”
  “是二爺要我給他一看。”
  “看后如何?”
  “二爺吩咐我回崗位,說自會拿給大爺。”
  “他沒拿給我。”
  “這……”金八又是詫异,又是惊慌。
  孫杏雨淡然一笑道:“這個也不能怪你。”
  金八扑地跪倒,叩頭道:“小人失責,大爺恕罪!”
  孫杏雨無言片刻,揮手說道:“你起來。”
  金八一再叩頭道:“謝大爺!”
  孫吉雨輕叱道:“起來!”金人慌忙爬起身子。
  杜飛熊在一旁忽問道:“霍定到底是什么人?”.
  孫杏雨道:“是我派去打听‘金牌殺手’路云飛行蹤的三個手下之一
  杜飛熊道:“這是說他已發現了路云飛的下落?”
  孫吉雨目注金八道:“霍定那份報告你看過了?”
  金八忙道:“是。”
  “報告上怎么說?”
  “霍定他們已找到了‘金牌殺手’路云飛了。”
  “人在哪里?”
  “東平鎮,正和他的兩個弟兄在一起,后來他們又分手了。”
  “這么近。”
  “距离這儿,不過半天路程。”
  “東平鎮的什么地方?”
  “霍定發現路云飛的時候,他正人鎮中吉祥客棧投宿,而了兆雄和三郎卻离鎮而去。
  “路云飛認為這里的事有他一人就夠了,要丁兆雄先到天堂鎮去。三郎則認真的說要去學劍。”
  孫吉雨沉吟起來。
  杜飛熊皺眉道:“二哥將那份報告留下,到底有何打算?”
  孫杏雨也皺眉道:“他一心要留下的,只是霍定那份報告!”語聲一頓,易地轉身,振聲喝道:“來人!”
  兩個黑衣漢子慌忙從花叢中竄出來,恭聲道:“大爺有何吩咐?”
  孫杏雨沉聲道:“准備馬匹水糧!六匹健馬!”
  “是!”兩個黑衣漢子應聲急步退下。
  孫杏雨把手一揮,金八亦連忙退開。
  杜飛熊忍不住又問道:“二哥何以要留下霍定那份報告?”
  “因為他認為憑他的武功,已可以擊殺路云飛。”
  “他獨自前去挑戰路云飛?”
  “不錯!”
  “這便如何是好?”
  “他顯然早已有這個打算,窺伺左右,否則不會這么巧,及時將金八截下。”
  “他留起那份報告的目的,無疑的就是不讓我們知道這件事,怕我們阻止他。”
  “匹夫之勇,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以大哥看,二哥這次挑戰路云飛……”
  “九死一生。”
  “……”杜飛熊默然了,他并不怀疑孫杏雨的判斷。
  孫杏雨也很少判斷錯誤。
  “希幸幸”的一陣陣馬嘶聲即時划空傳來。
  孫杏雨目光一轉,道:“快去叫老三出來!”
  杜飛熊道:“現在就動手?”
  “不錯!”
  “咱們赶去東平鎮接應二哥。”
  “不是,今天早上他已經离開,路云飛若是仍在,現在應該已分出胜負生死了。”
  “那么……”
  “我們赶去悅來客棧!”
  “我們為何要赶得這么急?”
  孫杏雨冷冷地道:“勾魂四鬼第一次飛鴿傳書亦在老二手中,万一他真的死在路云飛劍下,那份報告不難就落在路云飛手上,路云飛若是隨即動身,我們現在再不出發,給路云飛搶在前頭,將人救走,便會前功盡棄。”
  杜飛熊面色一變,應了一聲,轉身急急奔向后院。
  孫杏雨也沒有再多說什么,手按著階旁柱子,冷眼望天。
  天色陰沉,一如孫杏雨的面色。
  鞭聲呼嘯,馬蹄奔騰!六騎健馬疾風般從孫家庄大門沖出,沖人迷蒙煙雨中,馬六匹,人只有三個。
  孫杏雨、白松風、杜飛熊一手控韁,一手牽著一匹空馬,喝叱連聲,放馬狂奔。
  對胯下的座騎,他們都毫不怜惜,跑折了這匹馬,還有一匹。
  正午,云淡如薄羅,陽光輕柔得就像是情人的眼波。
  路云飛雖然在吉樣客棧的飯廳內,仍然感受到這陽光的溫暖,陽光是從天窗的格子射進來,正照在他的身上。
  周圍的桌子都坐滿了客人,他別無選擇,只有在廳堂當中一張桌子旁坐下。他并不在乎,因為他喜歡陽光。
  吉祥客棧是東平鎮最大的一間客棧,房間舒适,飯菜精美。
  這几天,路云飛滴酒不沾唇,他盡量使自己處于最佳狀態之中,因為任何疏忽,都可能導致死亡。
  雖然他并不認識中州五絕,但死在中州五絕手下的人,他卻認識不少,他知道那些人的武功,這等于知道中州五絕武功的厲害,中州五絕這時候應該已采取行動了。
  東平鎮距离孫家庄只有半天路程,吉祥客棧內應該有中州五絕的耳目,路云飛卻仍然在這种地方出現。
  這間客棧有這間客棧的好處,那就是中州五絕的所余四絕即使一齊到來,也很難聯手對付他。
  整間客棧只有飯廳才有足夠的地方讓他們放開手腳。
  今天,他發覺飯廳的情形有點不一樣。
  客棧的掌柜昨天本來是一個貌相慈祥的老者,今天已換了一個面容冷峻,目光閃爍的中年漢子了。
  那些店小二也完全是陌生的臉龐,路云飛几乎怀疑自己走錯了客棧,這間客棧就像是一夜之間換了主人似的。
  路云飛卻恍如未覺,不動聲色。
  飯中無毒,肴中也無毒。
  路云飛這一餐与其說吃得悠閒,不如說吃得小心恰當。
  路云飛方吃了一會,門外人影一閃、走進來一個人,這人年逾三旬,身形輕捷,兩個店小二迎上去。
  路云飛立即發覺,一聲吆喝道:“郭杰小心!”
  話聲未落、兩個店小二的手中已各自多了一支匕首,左右扎向那中年人的雙脅。
  那個中年人也就是郭杰——“飛鴿”郭杰!
  郭杰并不是路云飛的朋友,這個人也根本沒有朋友,在他的眼中,只有錢一樣東西,他是個包打听,專替人打听消息。
  這种工作并不容易做,可是他卻一直干得很出色,他要的价錢當然也很高。
  路云飛并沒有与他討价還价;因為他知道這個人的确值得這個价錢,這次,郭杰便是替路云飛打听孫家庄的情形。
  路云飛那一聲吆喝方入耳,郭杰整個身子就拔了起來。那兩支匕首正好從他的腳底下刺了過去。
  他雙腳一伸确,已舶鵬在那兩個店小二的額頭上,那兩個店小二各自一聲惊呼,左右飛開。
  郭杰腰一折,膝一曲,向路云飛那邊飛射過去。
  他反應敏銳,身子矯捷,猶在一般江湖人之上,沒有這份本領他也不敢從事這种工作了。
  他的身形一射出,一連串暗器就向他射來,甩手箭、透骨釘,竟有七种暗器之多。
  郭杰往后一翻,從袖里撤出一對短刀,身形滾動,短刀飛舞,擋開了射來的暗器,仍然向路云飛那邊射落。
  路云飛身旁,無疑也就是整個客棧最安全的地方。
  吆喝聲出口、路云飛身形便欲展開,他看出郭杰的處境險惡。
  可惜他雖然有心搶救郭杰,但身形方動,屋頂那個天窗便碎裂,一大蓬暗器當頭洒下,坐在周圍的客人也同時出手,暗器飛揚。
  一時間寒芒亂閃,破空之聲大作。
  那些暗器就像一個大网,疾向路云飛罩落。
  路云飛一聲暴喝,雙袖飛展,“霍霍霍”,盡將射出來的暗器掃落,“叮叮當當”的落在周圍的地上。
  他的雙袖布滿了真气,竟有如一對鐵盾,卻遠比一對鐵盾在手來得靈活,雙袖一放下,郭杰已在他身旁落下,隨即一栽。
  路云飛一惊,忙扶住了郭杰,雙眉也皺了起來。
  郭杰的腰背之上,赫然嵌著十數顆黑黝黝的東西,鮮血淋淋,由鮮紅逐漸轉為紫黑——毒藥暗器。
  郭杰身形一栽一挺,突然回頭道:“誰?”_
  店掌柜一步從柜台后面跨出,道:“我。”他手中拿著一個漆黑閃亮的算盤,有四檔之上已然一顆算珠也沒有了。
  郭杰冷冷盯著他,道:“我問你姓名?”
  “霍定。”那個掌柜的左手往算盤上一抹,“叮叮當當”一陣金鐵聲響,那把算盤無疑是鐵打的。
  郭杰冷笑道:“好。”轉望路云飛道:“神拳郭長溪今天早上已經离開孫家庄,中途与所屬會合,据說已知道你在這儿。”
  路云飛道:“這顯然是事實。”
  段杰道:“所以我赶來通知你。”
  “可惜你來遲了一步。”
  “我已經盡快。”
  路云飛點點頭。
  郭杰凄然一笑道:“任何人都會有判斷錯誤的時候。”
  “你的傷勢忽我無能為力了!”
  “我其實應該交你這個朋友。”
  路云飛無聲的注視他。
  郭杰沉聲接道:“中州五絕只來了個郭長溪。”
  路云飛目光一亮,道:“好!”
  郭杰的身形即時倒轉,半空中怪叫一聲,猛扑向霍定。
  霍定雖意外,反應仍不慢,哼了一聲,手一抖,十余顆算珠“嗤嗤”射出,射向郭杰的胸膛。
  郭杰并沒有閃避,“噗噗噗噗”一陣异響,鮮血飛濺,那些算珠都打在郭杰胸膛之上,卻沒有將郭杰擊退。
  郭杰身形隨即落下,正落在霍定的面前,一雙短刀刺出。
  霍定鐵算盤一旋,“嗤”一聲,擋住了刺來的雙刀,郭杰人亦被震跌地上,但一跌即起,雙刀再次刺出。
  霍定實在沒想到郭杰竟起得這么快,右手鐵算盤急沉,仍然擋下了一刀。
  但還有一刀,霍定也看出擋不住那一刀,身形已同時倒退。
  后面是柜台,霍定的后背撞上柜台,一怔,心胸已感到一陣刺痛——這是他最后的感覺了。
  郭杰瞪著霍定倒下,放聲大笑。
  笑聲嘶啞,突然斷絕,他瘦長的身子同時枯木一樣倒在霍定身旁,一張臉已發黑,但仍露笑容,滿足的笑容。
  除了路云飛,所有的人都呆在當場,路云飛若是這時候离開,可說易如反掌,但他沒离開,因為他沒忘記郭杰的那句話——中州五絕只來了個郭長溪。
  “殺!”霹靂一聲暴喝,突然震人心弦。
  發出這聲暴喝的人,毫無疑問內功高強。
  喝聲猶在飯堂回蕩,“鏘嘟”之聲便自此起彼落,六個店小二,二三十個客人,各自掣出了兵器。
  除了霍定,還有誰能夠使他們听命?
  只有郭長溪,也只有郭長溪才能發出如此惊人的喝聲。
  人在何處?……
  路云飛目注門外,喝聲正是從門外傳來,門外卻沒人,他轉身舉步,一步還未跨出,喝叱聲四起,眾人已向他圍攻過來。
  “霍霍霍”,一上來就是二把刀,兩支劍,竟然還有一對風火輪。
  路云飛冷笑揮拳,雙拳連環擊出,刀劍尚未劈到,那五人已各自挨了他一拳,跌了開去。
  手持風火輪的那人雖沒挨一拳,卻挨了一腳。
  路云飛只一腳,就將那人踢上了屋頂橫梁,其他人大惊,但仍然沖過來。
  路云飛收拳拂袖,連人帶刀卷飛了三個大漢,左掌一翻,“錚”的拔出了腰挂的長劍。
  店堂的空气,剎那間仿佛一寒,那些人的動作亦在這剎那完全停頓。
  路云飛按劍四顧一眼,道:“我只說一次,若再動手我劍下絕不留情。話落,他舉步向門口走去。
  沒有人敢上前阻攔。
  但路云飛才跨出第三步,一聲怪叫,一個人握刀向他沖來。
  路云飛瞪著他沖近,那人一接触路云飛的目光,心頭不禁一寒,可是仍然一刀砍下,路云飛冷笑出劍,后發先至,寒光一閃,血光崩現。
  那個人的右肩“嗤”的出現了一個血淚,長刀落地,倉皇急退。
  這時候又有三人沖到。
  路云飛腳步不停,左手劍一閃再閃,接連三閃,三個人几乎同時惊呼倒退,右手兵刃落地,右肩亦各多了一個血洞。
  好快的劍!其他人看在眼內,俱都由心底寒了出來。
  路云飛腳步不停,繼續前行!
  “嗤嗤”兩槍貼衣刺來,路云飛右腳一曲一伸,一腳踹在一人的面門上,那人的面門當場碎裂,連人帶槍飛回,撞碎了一片瓦面,飛墜地上。
  路云飛的右肘跟著撞上另一人的咽喉!
  那人惊呼未絕,咽喉已被撞斷,气絕當場,斜飛落地。
  路云飛一個飄縱,落在長街上。他冷冷地站在長街上,一動也不動。
  霹靂也似的一聲暴喝即時傳來:“好身手!”
  正是方才大喝“殺”的聲音。
  路云飛應聲緩緩轉過了身子。
  三丈外的長街正中,放著一張紫檀太師椅,一個矮胖而回腫,皮光肉滑,一根胡子也沒有的中年漢子獨個儿坐在那里——“神拳”郭長溪。
  一路云飛雙目盯視著郭長溪,目光比劍還要凌厲。
  郭長溪的目光也凌厲异常,充滿了惡毒的光芒。
  路云飛上下打量了郭長溪几眼,道:“你是郭長溪?”
  郭長溪道:“正是。”
  “中州四絕只來了你一個人?”
  “一個人已經足夠了。”
  “其他三人,以我所知這几天都在孫家庄內。”
  “是郭杰給你的消息?”
  “郭杰的消息一向都非常可靠。”
  “這一次也沒有例外。”
  “何以他們三人不來?”
  “因為我將這消息截住,沒有讓他們知道。”
  “目的何在?”
  “孫杏雨曾說憑我一人,絕不是你的對手。”
  “你怀疑他的話?”
  “所以我一個人來。”郭長溪有點得意的說。
  “郭杰已替我打听清楚。”’
  “所以你敢出來會我?”
  “不錯。
  郭長溪面露挪揄之色道:“‘金牌殺手’實在是個聰明人。”
  路云飛冷冷地道:“你卻不是。”
  郭長溪道:“現在未免言之過早。”
  路云飛淡淡一笑道:“話雖是這么說,你對自己的武功其實并無信心!”
  “是么?”
  “所以你才吩咐手下先動手。”
  “知己知彼,百戰百胜!”
  “你現在已經有必胜把握?”
  “沒有。”
  路云飛上下打量了郭長溪一眼,忽然冷笑道:“想不到中州五絕之中,竟然有一個像你這樣的漢子。”
  郭長溪微喝道:“少說廢話!”
  路云飛閉上了嘴,沒再說話。
  郭長溪那些手下,這時已紛紛涌出店來,埋伏于店外的亦紛紛現身,只等郭長溪一聲令下,群起而攻之。
  可是每個人的臉上,多少都帶點恐懼的表情。
  郭長溪目光一掃;突然揮手道:“都給我退下!”
  那些人倒是服從得很,立時全都退開一邊。
  郭長溪目光轉向路云飛的面上,道:“郭杰呢?”
  路云飛道:“在店內,与霍定同歸于盡。”
  郭長溪道:“這個人倒是宁死不吃虧的。”冷笑了一下,接道:“卻不是一個成功的探子。”
  “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他尚未探出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何以見得?”
  “如果他已經探出,你現在該赶去另一個地方了!”
  路云飛忙問道:“什么地方?”
  郭長溪冷笑不答。
  路云飛沉聲追問道:“那又是什么事情?”
  郭長溪只是冷笑。
  路云飛不禁沉吟起來。
  郭長溪即時“颯”的站起身子,他坐的那張紫檀太師椅,几乎同時片片碎裂。
  路云飛目光一閃,脫口道:“好功夫!”
  郭長溪冷笑著,大踏步跨前,走過之處,長街的青石板塊塊
  碎裂,顯示出他果然名不虛傳,內功的确精湛深厚。
  路云飛握劍的手不覺緊了一緊,郭長溪跨出了十几步,突然停下,冷然說道:“路云飛,你可敢与我赤手空拳一戰?”
  路云飛毫不考慮地道:“不敢!”
  郭長溪大笑。
  路云飛接著又道:“江湖中人誰不知道你雙拳就是兵刃,裂石開碑,堅硬如鐵!”
  郭長溪得意的哈哈大笑起來。
  路云飛以指彈劍,道:“劍卻是我的兵刃!”
  郭長溪暴喝道:“出劍!”“劍”字出口,人已竄出,閃電般落在路云飛的面前,雙拳疾出。
  左七右八,一擊就是十五拳,拳擊到一半,這十五拳已變為三十拳,擊向路云飛的身上,好快的拳勢。
  路云飛也是第一次遇上這么快的拳法,他的劍法也是快得惊人,卻沒有把握同時接下郭長溪的三十拳。
  他用一支劍,郭長溪則是雙拳齊出。
  郭長溪的左手絕對快不過他的左手,右手也一樣,但左右兩拳同時施展,卻未必快不過他的長劍了。
  他臨敵經驗丰富,長劍一划,身形同時倒退。
  劍一划之間,已然是三七二十一劍,每一劍都刺在郭長溪的拳頭上!
  郭長溪雙拳無損!
  路云飛一劍擋開了郭長溪二十一拳,還有九拳,連退七步,方讓開了郭長溪的九拳。
  郭長溪叱喝連連,雙拳連綿不絕,接著又是三十拳。
  拳風呼嘯,激起一地塵土。
  路云飛再退二十步,退向店門。
  擋在他后面的人慌忙讓開!
  路云飛退人店內,右手劍一勾,左手袖一掃,兩扇店門疾然關了起來,但隨即碎開,碎成了數十片。
  那么堅實的門板,挨不住郭長溪的兩拳,路云飛人已不在門后,剎那之間,他已然掠上了店堂正中,一張桌子上。
  郭長溪奪門搶人几身直扑路云飛入到拳到。
  “轟”然一聲,那張桌子在鐵拳下碎裂,路云飛人已凌空,反手揮劍,一片劍光迎頭洒下。
  郭長溪偏身一閃,雙手一抄抄住了旁邊一張桌子,迎向那片劍光,桌子在劍光中“嗤”的一裂為二。
  郭長溪雙手一翻一拍,竟以那分成兩邊的桌子的桌面將路云飛那支劍夾在當中。
  路云飛整個身子立時倒縱半空,郭長溪隨即雙手一揮一松,“呼”的一聲,那兩張桌子疾飛出去。
  路云飛亦隨著飛了出去。
  郭長溪跟著扑前!
  那兩邊桌子一飛丈外,撞在一根柱子上“隆”然一聲巨響,瓦碎柱斷,一片屋瓦當場崩落,掀起一店飛塵。
  那兩邊桌子才撞上柱子,路云飛便已凌空一個跟頭,倒翻開去,郭長溪跟蹤扑到,雙拳連環,左右交擊。
  路云飛一劍千鋒,仍然被郭長溪雙拳追得連連后退,兩人所經之處,桌椅盡碎。
  一退再退,路云飛已退到一面牆壁之前。
  郭長溪看在眼內,大笑道:“我看你還能退到哪里?”
  話聲未完,路云飛后退的身子已抵住了牆壁,突然拔高,壁虎一樣的貼著牆壁向上急竄而去。
  “噗噗噗噗……”雙拳追擊。
  一陣亂響,牆壁上多了十几個拳洞,有兩拳眼看著便能夠錘碎路云飛的雙腳,但仍然落空了。
  郭長溪又急又怒,暴吼連連,拳勢更疾更猛。
  “轟隆”一聲,老大一片牆壁,在郭長溪拳下倒塌了,几乎是同時,“嘩啦”一響,路云飛撞翻了頭上一片瓦塊,飛了出去。
  郭長溪看在眼里,雙腳一分,就從牆壁那個缺口跨出。
  牆外是一條小巷。
  郭長溪人在巷中,路云飛人卻在瓦西邊緣上,兩人的目光一触;天地間的殺气便重了一分,腳步一移,又重一分。
  兩人同時移動腳步,向長街那邊奔過去。
  兩人都沒有說話,也無需說話,這已經表示彼此同意在長街上決一死戰。
  郭長溪那些手下都留在客棧前的長街上,無一不是一臉惊駭之色,他們雖看不到客棧內的情形,但柱折牆塌的聲響人耳,亦不難想象到那是一場激戰。
  他們并不知道如何是好?
  突然,他們看見郭長溪飛步的從巷子里奔出來不由得一陣歡呼,這歡呼之聲只叫了一半,便中斷了。
  因為,他們在剎那間也看到了路云飛。
  路云飛沒死,他們怎么高興得起來呢’
  路云飛在瓦面上,飛身一掠三丈一飄身落下了長街。
  郭長溪立即扑前,揮拳!
  路云飛霍然回身,出劍!
  兩個絕頂高手又纏斗在一起了”。
  路云飛三尺長的劍閃電般刺向郭長溪的咽喉。
  郭長溪冷然一笑,擊出的雙拳突然化作雙掌,一翻一合之間,竟然將路云飛刺來的長劍夾在雙掌之中。
  鮮血立即從他的指縫流出。
  路云飛的那一劍之中,最少有十四种變化。
  可是郭長溪仍然能夠將他的那支長劍夾在雙掌之中,緊接著,郭長溪右腳踢出,踢向路云飛小腹要害。
  練拳的人,大都會同時練腳,郭長溪沒有例外,他雙腳雖然沒有雙掌那么厲害,但一腳踢出,亦足以開碑裂石。
  這一動,真力便一分,劍鋒人向更深數寸,血亦流得更多了,可是劍仍然緊緊夾在他的雙掌之內。
  路云飛這時候要將劍抽回,并不困難,不過他顧得抽劍,就必然閃不開那一腳,也只有棄劍才能閃開那一腳。
  但,路云飛沒有棄劍。
  剎那間,“崩”的一聲,那支劍突然中斷。
  路云飛的身形立即恢复了自由,間不容發地閃開來腳,手中斷劍同時一沉一送,從郭長溪的雙掌穿過,刺人他的咽喉。
  郭長溪的反應也不可謂不快了,一瞥見劍光,雙臂立即閃攏,正好將路云飛的手腕夾在雙臂之內。
  路云飛的手腕猛一陣酸痛。
  這种酸痛的感覺迅速消失!因為他已看到血從郭長溪的咽喉激射而出,郭長溪渾身的力气亦隨之消散了。
  但,并不是一下子消散,只听他悶哼一聲,夾在雙掌之中的那截斷劍射向路云飛面門,人同時倒退。
  路云飛偏身一閃,那截斷劍從他身旁射空。
  郭長溪的咽喉同時脫出了劍鋒,身形倒翻了出去,他的動作异常緩慢,這一翻,劍鋒便自上而下划開了他的胸襟。
  兩張白紙從他的胸襟之內飛出,蝴蝶般飛舞半空,白紙猶在半空中飛舞郭長溪的身子已倒一了下去。
  路云飛長長吁了口气,拋下手中的半截斷劍,皺了皺眉,探手一抓,抓住厂那兩張剛落下的白紙。
  白紙上寫著——路云飛人在東平鎮吉祥客棧。
  路云飛淡淡一笑,拋下這張白紙,目光接著落在另一張白紙上,面色立變,目光跟著一粟。
  ——韓方已經被抓起來,現送往落馬鎮悅來客棧。
  “原來韓方已經落在他們的手中了,哼……”路云飛冷然哼了一聲,轉身舉步向客棧那邊走去。
  那邊的一道木柵柱子上,系著好几匹健馬。
  木柵附近站著好几個郭長溪的手下,一見路云飛到來,紛紛散開。
  路云飛役去理會他們,從地上撿起一支長劍,一划,斬斷兩匹健馬的韁繩,縱身掠上其中一匹的馬背,反手抄住另一匹馬的韁繩,一人兩馬,往外飛奔而去。
  沒有人敢攔阻,更無人敢隨后追去。
  蛇無頭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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