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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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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陳青雲][亡命天涯][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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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5 12:20:53 |只看該作者
 曲君武一直沉著的臉色,忽然寬朗了些。
  因為金骰子賭坊的老板雷季霖來了。
  雖然金骰子賭坊已經在公子堡的庇護和控制之下,但雷季霖畢竟并不直接隸屬于公子堡的。
  對待客人,當然得比較客气一點。
  雷季霖果然還沒有死。
  丁兆雄殺的,只不過是雷季霖手下的一個無名小卒。
  從這件事上看來,雷万英的确恨不得立刻將雷季霖置諸死地,否則,他也不必鄭重其事,重金聘請丁兆雄來做這件事。
  可惜,丁兆雄并未能完成任務。
  雷季霖仍然活得很好。
  曲君武很重視每一個和自己有密切關系的人。
  雷季霖和他的關系,現在已越來越密切了,他絕不肯讓雷季霖死在“寒星殺手”丁兆雄的劍下。
  因為他知道雷季霖早在十余年前,便已開始秘密訓練了一隊精英武士。











第十六章

  任何足以消滅雷万英的本錢,曲君武都絕不會放過,所以,他必須對待雷季霖客气一點,將來還有用得著他的地方。
  曲君武正在等待著雷季霖的解釋。
  雷季霖笑了笑,道:“石七公子沒有輕舉妄動,只因為除了丁兆雄之外,路云飛也在金骰于賭坊里。”
  一听到“路云飛”三個字,居然令曲君武這樣的人物也為之倏然動容。
  “路云飛?”曲君武剛剛寬朗了些的臉色,又立刻沉了下去:“就是那什么‘金牌殺手’路云飛?”
  雷季霖點點頭:“正是他。”
  曲君武沉吟著,忽然走到石蓋雄的面前,歎了口气說:“你做得很對,你雖然未必害怕,但有‘金牌殺手’在場,的确不宜冒險。”
  石蓋雄卻把頭垂下來道:“我錯了,殺了丁兆雄才對。”
  曲君武頻頻搖頭,大聲道:“你別故意來頂撞我,我說你對就對,誰敢說你臨陣退縮,貪生怕死,老子就把他的舌頭割下來!”
  曲君武既已說出了這种話,石蓋雄當然也不會再說什么。
  雷季霖忽然輕聲對曲君武道:“今天天堂鎮里,不獨是金骰子賭坊走了霉運,甚至雷万英手下梅婆子那里也出了大麻煩。”
  曲君武吃惊地問:“有人去搗亂胭脂院?”
  雷季霖笑道:“現在胭脂院里的每扇牆壁,都是血淋淋的。”
  曲君武皺眉道:“說清楚一點,我听化究竟是怎么回事?”
  雷季霖道:“今天黃昏,胭脂院里忽然來了一個后生小伙子,一踏進胭脂院的大門,就說要找秦起英。”
  “哦!后來呢?”
  “后來啊!梅婆子一听那個后生小伙子要找秦起英,馬上就說他不在,還叫他快滾出去!”
  曲君武冷冷一笑道:“這种烏龜婆娘對于進門不找女人,卻來找男人的賓客,當然絕對不會歡迎的。”
  “但那個后生小伙子不肯走!”
  “他要怎么樣?”
  “他堅持要進胭脂院里的每個房間,把秦起英搜出來。”
  曲君武突然轉過臉問勾千魂道:“今天是不是九月十五?”
  勾干魂搖頭道:“今天是九月十一。”
  曲君武“唔”了一聲,對雷季霖道:“奏起英只在每月的初一、十五兩日才會到胭脂院,今天他一定不在那里。”
  雷季霖一听,不由怔怔地望著曲君武,他想不到曲君武連奏起英几時要干那种事,竟然都清清楚楚。
  雷季霖接下去,又繼續說道:“他這种做法,分明是來找岔子的了,梅婆子當然不會放過他了。”
  “梅婆子以前是昆侖派的高手,直到她當了老娼開了妓院之后,才被昆侖派掌門驅逐出去。”
  “梅婆子擅用暗器,她身上最少也有二三十种不同類型的飛鏢、毒針,還有九毒砂之類的東西……”
  “不錯。”
  “可是她的暗器剛要出手,便被那小子一劍刺死。”
  “啊!”
  “這小子的手法真是沒話講,干淨利落。”
  “胭脂院是雷万英的地方,這小伙子敢在這里撒野,還將梅婆子殺死,倒的确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他不但殺了梅婆子,而且連燕如英也傷在他劍下。”
  曲君武的眼睛忽然冒大了兩倍:“什么?燕如英竟然在胭脂院里,而且還被那后生小子所傷?他究竟是誰?”
  雷季霖道:“這人姓羅,名飛。”
  曲君武沉吟道:“羅……飛……”
  雷季霖又道:“据說他和雷万英有一段血海深仇。”
  曲君武撫掌踱著步,突然對雷季霖說道:“我要見一見這個羅飛,最好兩天之內能夠帶他進來見我。”
  雷季霖怔了怔。
  曲君武立刻又補充了一句,道:“小心保護這個人,他是我的朋友,別讓雷万英派人把他暗殺了!”
  雷季霖終于明白了曲君武的用意。
  因為凡是和雷万英作對的人,就是曲君武的朋友,曲君武對待朋友一向是不錯的,這一點倒是誰也不能否認的。
  九月十二日。
  天堂鎮表面上看來,雖然和平時沒有什么分別,但鎮南北這兩個地方的气氛,實際上已開始進人緊張階段。
  因為胭脂院在城南。
  金骰子賭坊卻在城北。
  現在,天堂鎮就像是一個戰場,雖然戰爭還未全面性的爆發,但大戰前夕的血腥气味已完全籠罩了整座天堂鎮。
  在介乎鎮南与鎮北的中間,有一條不太寬的石板路。
  這里有間小酒館,名字叫做小小酒館,小小酒館雖然地方不大,但酒菜卻精美得令路云飛和丁兆雄都有點詫异。
  路云飛平常就很少喝酒,所以他現在也喝得不多。
  但丁兆雄卻剛好相反,喝了一盅又一盅,竟然將兩壇五斤裝的“千日醉”,全都裝進了肚子去。
  路云飛有點奇怪,忍不住問道:“老二你已經好几個月沒有喝酒了?怎么忽然間變得像爛酒鬼般拼命喝起來了?”
  丁兆雄苦笑道:“其實以前我根本覺得酒比尿水還難喝,直到十九歲那年,我還未曾喝過一杯像樣的酒。”
  忽然間,小小酒館門外,站著個黑衣青年。
  他臉上的神色冷冰冰的,說話時的聲音更加冰冷如雪,他插口道:“我知道你今天為什么拼命喝酒?”
  這句話,當然是對丁兆雄說的。
  寒星劍丁兆雄眼角也沒掃他一下,又將一盅酒喝個精光。
  黑衣青年冷笑一聲,又道:“因為今天你需要喝酒來壯膽,你的心里已經開始感到害怕了。”
  丁兆雄忍不住道:“你是誰?”
  “羅飛。”
  羅飛?以前在江湖上從朱听過這個名字,但從昨天黃昏開始,“羅飛”這個名字,已逐漸在江湖傳開了。
  因為昨天黃昏時,羅飛擊敗了五英山庄的老四燕如英。
  而且,胭脂院的梅婆子也死在他的劍下。
  羅飛更在胭脂院里,殺死了十几個妓女。
  無論是誰,能在一夫之內做出這三件事,他的名字一定會十分響亮。
  長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今天,誰也不敢再小看羅飛,雖然在昨天以前,他還是個藉藉無名的小子。
  路云飛喝酒遠較了兆雄少得多,他的頭腦也較了兆雄清醒得多,他問羅飛道:“你是來喝酒的?還是找我或丁兆雄的?”
  羅飛道:“我從不喝酒。”
  丁兆雄笑了起來,打量了羅飛一眼道:“小孩子當然不該喝酒,你今天大概十七八歲左右吧?”
  羅飛聲音冰冷如前,道:“十年前大概是的。”
  路云飛道:“你來這里找我和丁兆雄有事么?”
  “當然有事。”
  “請說!”
  “我來給你們一個期限!”
  “一個期限?”
  “一點不錯”
  “我不懂你的意思。”
  羅飛冷冷地道:“我給你們半天的期限,限你們在黃昏之前,离開這里最少五百里之外去。”
  丁兆雄差點沒把嘴里的酒噴出來。
  路云飛卻仍然保持著微笑,似乎一點也不生气,只淡淡地說:“五百里,未免太遠了吧?”
  羅飛冷笑道:“你若肯离開這里,三百里也大概已經差不多了。”
  路云飛轉頭向了兆雄道:“他要我們挾起尾巴滾到几百里外,你肯不肯?”
  丁兆雄道:“你呢?肯嗎?”
  路云飛忽然捧起一壇原封未動的千日醉,拍開泥封狂喝了几口,然后大笑道:“這儿的酒既香且多,我怎么舍得离開這儿?就算三五百里之外有几百箱珠寶堆放著,我也不愿意离開此地。”
  羅飛緩步走進了小小酒館,輕咳了兩聲,冷冷地道:“既然如此,你們將永遠不會离開小小酒館。”
  路云飛道:“難道你打算在這酒館里挖個坑,將我們埋在底下?”
  羅飛道:“你說的不錯。”
  路云飛突然亮劍出鞘。
  “這是我的劍,殺人之劍。”他把劍揚了一揚。
  羅飛看了一眼,贊道:“好劍!”
  路云飛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目光鋒銳猶更在劍鋒之上,道:“羅朋友,你開的玩笑,應該适可而止了。”
  “路朋友,我從不和正在喝酒的人開玩笑。”
  “你一定要試試我的劍?”
  “別人怕你‘金牌殺手’,但我例外。”
  “好!”
  路云飛忽然大笑起來。
  羅飛卻在他大笑聲中,拔劍向他刺去。
  好一招直搗黃龍,直刺向路云飛的眉心,路云飛立刻將手中的一壇千日醉向羅飛的劍鋒上迎去。
  一聲巨響,酒壇被羅飛的劍鋒震裂,裂片和酒,洒滿了一地。
  但路云飛的衣衫,卻仍完整洁淨,連一清酒也未沾到,因為酒壇被震爆的時候,他已如一只飛鳥般從窗口掠了出去。
  羅飛大喝一聲,挺劍直追,緊逼路云飛。
  在眨眼之間,羅飛又再刺出了十一劍,這十一劍刺出之后,丁兆雄的臉色不由變了變,酒也醒了大半。
  丁兆雄原以為,自己可以收拾得了羅飛的。
  等到羅飛施展出真才實學之后,丁兆雄這才發現,這個毫不起眼的黑衣青年的武功造詣猶在自己之上。
  如果這十一劍是向了兆雄刺發的話,他縱不立即落敗,也必處于下風。
  他雖喝了不少酒,但他并未醉,而且比許多沒有喝酒的人還更清醒。他甚至替路云飛擔心起來……
  路云飛會過不少用劍的好手。
  劍,一直是在武林中最普通的兵刃,但真正懂得怎么用劍的人,似乎卻少得有如鳳毛鱗角。
  但羅飛太懂得用劍了!
  他的心神,他的勇气,他的所有一切,甚至思想和生命,都已完全交付在他手中的一柄劍上了。
  只有真正能夠人劍合一的人,才算是個懂得怎么用劍的高手。
  在出劍的時候,劍就是人,人也是劍,人与劍是沒有界限之分的。
  這正是“劍在人在,劍毀人亡”的時刻,這种時刻,也就是人与劍完全發揮到最大潛力的時候。
  這种人劍合一的劍法,也是天下間最可怕的劍法,天下間懂得如此用劍,能夠如此用劍的人,絕不會多。
  能夠抗拒這种劍法的人,也就更少了。
  幸好路云飛就是其中一個,他使的是斷流劍法。
  羅飛連刺十一劍,劍勢也連變十一次。
  每一劍的去勢,都從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方位刺去,每一著的變化,都是妙到毫,如非親眼在旁目睹,你根本無法想像。
  但路云飛的身法,也隨著羅飛的劍連變十一次。
  他整個人都飄飄地具在劍鋒前不足三寸的地方,看來竟像是被羅飛的劍,凌空挑飛起來似的。
  此時此刻,路云飛不敢立刻揮劍還擊。
  因為羅飛的劍,實在太快太急了、如果他稍一松弛閃避,那比閃電還快的劍鋒,立刻就將他刺成一個黃蜂窩。
  羅飛身形閃動,每刺出一劍,眉心便皺了皺,他不相信路云飛竟能在這十一劍之下,絲毫無損。
  但十一劍發完之后,不得不相信了。
  然后,羅飛第十一劍之后,仍有第十二劍。
  那是石破天惊的一擊。
  也是羅飛最感到驕傲的一劍。
  連路云飛都已被這一劍逼得無路可逃,無處可閃,如果他還不揮劍反擊,他一定會死在羅飛這一劍之下。
  但如果路云飛出手反擊,后果也一定极其慘烈。
  不是路云飛死,就是羅飛亡。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更大的可能性,就是兩個一齊死。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緊張關頭,小小酒館大門外,突然悄無聲息的出現了四個人。
  其中三個,赫然竟是公子堡七公子里的五公子陸義雄、六公子黃信雄,和七公子石蓋雄。
  另外一個人,就是已經背叛了雷万英十几年的雷季霖。
  雷季霖的武功雖然不及雷万英,但也是一流高手。
  雷季霖奉了曲君武之命,要請羅飛去公子堡,因為,羅飛已經被曲君武認為是公子堡的朋友了。
  曲君武請朋友回公子堡,當然是邀請活的朋友,如果羅飛死在路云飛劍下的話,雷季霖便無法向曲君武交代了。
  所以,他絕不容許羅飛在這時候和路云飛拼命。
  就在羅飛即將与路云飛硬拼的前一剎那,雷季霖突然解下了腰間一塊碧綠的玉石,抖腕向兩人中間激射過去。
  雷季霖的腕力,竟然凌厲強勁無比。
  坐在店里的丁兆雄見了,也不禁悚然動容。
  “當!”
  几乎在同一時間內,羅飛的劍和路云飛的劍,都砍在那塊碧玉上。
  世上沒有任何玉石,能夠抵擋得住這兩劍,這塊碧玉當然也不例外,立刻一分為七八塊,向四下激飛開去。
  羅飛与路云飛同時住手。
  雷季霖卻已一聲朗笑,打了個哈哈,走了過來抱拳道:“兩位果然英雄出少年,雷某佩服卜佩服!”
  羅飛道:“你就是雷季霖?”
  “正是”
  “听說你想殺雷万英?”
  “不錯。”
  “為什么?”
  “雷万英專橫霸道,逼壓同姓宗親兄弟,作威作福,就算我要殺他,也不是一件很不對的事。”
  “胡說!”
  “難道你認為雷万英不該殺?”
  雷季霖不由一怔,沉吟了一會道:“如果比你先殺雷万英的人,是公子堡堡主的話,你也要殺曲堡主?”
  “曲君武算什么東西?我若敢殺雷万英,早就殺了。”
  “好狂妄的少年。”
  羅飛冷冷地道:“你回去告訴曲君武,雷万英絕對活不過今年腊月,但你也最好告訴他,別去碰雷万英。”
  雷季霖一怔,正要說話。
  只見羅飛眼中流露出一种怨毒無比的光芒。冰冷地道:“因為我要親手將他的肉一塊一塊地割下。”
  雷季霖一凜,他忽然發覺,眼前這個黑衣青年,果然是一個值得令人感到害怕的复仇者。
  現在他唯一感到慶幸的,就是自己不是雷万英。
  如果雷万英知道世上有一個羅飛這樣的人,對他恨之入骨,欲食其肉,喝其血取其心的复仇者的話,他一定會連睡覺都心惊肉跳。
  可是,雷季霖并不知道羅飛為什么這樣痛恨雷万英?
  羅飛和雷万英之間,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雷季霖找羅飛,是要請他回去公子堡見曲君武,結果,羅飛并沒有讓這位雷大老板失望,羅飛答應了。
  小小酒館門外不遠處,早就有一輛華麗的馬車在恭候著他,雷季霖恭謹禮貌地請羅飛上了馬車。
  羅飛道:“你為什么不上來?”
  雷季霖露出一個神態曖昧的笑容,低聲說道:“如果雷某也上車,未免太沒趣了,我還是騎馬隨后好一點。”
  “你這是什么意思?”
  “上了車就知道了!”
  羅飛不再追問下去,掀開車廂的扇門,車廂里竟然有個很騷媚,很美麗動人的姑娘本里面。
  這种姑娘,任何男人見了都會心動,身魂飄蕩的。
  羅飛明白了,為什么雷季霖有舒服的馬車不坐,宁愿騎馬隨在后面的原因了。
  車廂雖然不大,但已堆放著三件最誘人的東西,這是不但有個美麗嫵媚,風情万种的姑娘,同時還有一箱珠寶和几壇美酒。
  這一箱珠寶的价值,已足夠買十幢房子,千畝良田,做為富甲一方的大富翁。
  還有那几壇美酒.其中有一壇已經開泥封,就香四溢,小小酒館的千日醉若和這种酒一比,簡直比醋還不如。
  可惜羅飛并不喜歡喝酒。
  他不但不喜歡喝酒,連珠寶也毫無興趣。
  還有那個女人呢?
  羅飛會對她怎么樣?
  小小酒館里,路云飛目送著羅飛踏上了那輛等著他的華麗馬車,由雷季霖和五公子等人集擁著离去。
  路云飛忽然轉向了兆雄道:“我實在有點擔心!”
  丁兆雄抬頭看了他一眼,道:“你在為雷万英擔心,恐怕他真的會被羅飛殺死?”
  丁兆雄歎了口气,道:“雷万英是老江湖了,你看他個笨人嗎?”
  “他當然不笨。”
  “所以無論任何人替雷万英擔心,都是多余的,比起擔心自己會忽然發大財更加多余。”
  “難道你擔心的人是羅飛?”
  “不錯。”
  “你覺得這個年輕劍手有什么地方不對?”
  “他本來沒有什么地方不妥,他劍法高強,人也聰明,而且懂得布局。”
  “你看出他在布什么局?”
  路云飛沉吟一下道:“如殺你和雷万英有血海深仇,你會不會在殺他之前到處宣揚,說你要殺他?”
  “不會,我絕不會打草惊蛇。”
  “但羅飛現在卻剛好和你的想法完全相反,難道你不覺得其中有什么蹊蹺?”
  丁兆雄的眼睛一亮,他突然一拍桌子,道:“他的目標,并不是雷万英,他甚至与雷万英毫無仇怨。”
  路云飛點點頭,道:“不錯,這完全只不過是他布的一個局,目的就是希望混進公子堡去。”
  “因為曲君武曾表示過,任何与雷万英為敵的人,就是公子堡的朋友,所以羅飛就到處找雷万英的人作對,騙取曲君武對他產生好感。”
  “你說的一點不錯。”
  “但他這种做法,究竟目的何在?”
  路云飛皺皺眉道:“他的目的何在,是另一回事,問題是他這种手法,能否騙得過曲君武的眼睛?”
  “以你看,曲君武會不會看穿他的把戲?”
  路云飛忽然長長的歎了口气,道:“我也希望不會,只可惜曲君武實在是一個很精明的老人。”
  “所以,羅飛現在已變成了一只羊。”
  “他正在送羊人虎口。”
  在公子堡的大廳里,曲君武笑容可掬,和藹可親地招待羅飛。
  曲君武心情好的時候,和一般普通人并無什么分別,有時候看來,甚至比許多心地善良的老人家還要和藹可親。
  如果路云飛也能夠看見曲君武這張笑臉的話,他一定不會把這么一位慈祥的人形容為一只吃人的老虎。
  老虎就算會有笑容,也絕對不會笑得這么令人感到親切吧!
  曲君武將公子堡里每一位身任要職的重要人物,都介紹給羅飛認識,簡直就把他當作是遠游歸來的儿子一樣看待。
  羅飛原本冷冰冰的一張臉孔,在曲君武的殷勤招待之下,居然變得溫和友善了許多,他甚至和曲君武有說有笑,無話不談。
  曲君武忽然道:“雷老板剛才告訴我說,你把車廂里的那個女人像粽子般的綁著,究竟有沒有這回事?”
  羅飛道:“有。”
  “你嫌這個女人不好?”
  “她很好。”
  “那你是……”
  “她有個我討厭的毛病。”
  “什么毛病?”
  “她喜歡對男人毛手毛腳。”
  曲君武瞪著他,突然大笑道:“從來只有男人向女人毛手毛腳,這女人居然倒轉來向男人毛手毛腳,這毛病果然嚴重得很。”
  笑聲一斂,突然轉向六公子黃信雄,厲聲喝道:“去把那婆娘的兩只手砍下來,省得以后再丟人現眼。”
  六公子黃信雄面色立即一陣青白,那在車廂里想引誘羅飛的風騷女人,原來就是他的老相好。
  羅飛只不過隨便講兩句,曲君武竟然要他去把自己心上人的雙手砍掉。
  如果別人用樹枝划破了她的皮膚,他都會去找那個人拼命。
  而現在,曲君武卻下令要他去砍掉她的雙手;他縱然心里万分不愿,也不敢不遵從曲君武的命令去做。
  黃信雄應聲出廳而去。
  片刻工夫,羅飛突然听到不遠處,傳來一個女人的大叫慘號聲,接著黃信雄回來了,手里捧著一只銀盤。
  銀盤之上,放著兩只血淋淋的玉手。
  羅飛看見這兩只玉手,還微微的顫動。
  曲君武和雷万英向來都是令出如山,絕對不容許門下任何違抗他們命令的人,后果均不堪想象。卻遠較雷万英的命令殘酷,而且有時根本無可理喻。
  這對曲君武而言,他當然覺得很痛快。
  但對別人來說,就會覺得很痛苦。
  雷万英非到必要時,決不肯讓門下任何一個人覺得痛苦。
  曲君武卻剛好相反,他認為公子堡里的每一個人,都應該隨時隨地准備為他犧牲,為他放棄一切。
  為他犧牲性命,是一件值得光榮,值得驕傲的事,至于別人心里的想法,是否也和他一樣,他就不管了。
  一個本來藉藉無名的羅飛,忽然間就變成了公子堡里最受曲君武尊敬的貴客,能夠得到曲君武尊敬,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曲君武沒有問羅飛,究竟和雷万英之間有什么深仇大恨,處處要和他作對。
  曲君武只是向羅飛作出保證:“只要你能殺雷万英,我絕不會比你更先出手。雷万英一定要死,不過誰殺他對我來說,并不是一件重要的事,羅老弟你肯出手效勞,我自然更加求之不得。
  “你放心的在這儿好好的休息几天,雷万英就算是有三雙翅膀,也飛不到什么地方去的……”
  于是,羅飛在公子堡里,待了下來。
  他在等待一個報仇的好机會。
  天空飄著蒙蒙細雨,但仍然出太陽。
  距离十月初七還有十天。
  路云飛和丁兆雄,并沒有在五英山庄里,他們兩個仍在天堂鎮上,而且在胭脂院中住著。
  雖然胭脂院在不久之前,發生過一宗大血案,但現在已逐漸被人亡怀。
  紙醉金迷,美人如玉的銷金窯,本就是最容易使人忘記一切的地方,但是路云飛和丁兆雄并沒有忘記那件事。
  雷万英更不會忘。
  据說他現在已派人到公子堡,要求曲君武把羅飛交出來,因為羅飛是殺人凶手,這一點誰也不能否認的。
  除了梅婆子之外,還有十三名妓女無辜死在他劍下。
  路云飛對羅飛最反感的,也正是這一點。
  梅婆子這种人,殺了并沒有什么不對。
  但是,那十三個手無寸鐵的弱質女流,本來就已經很可怜,如果是路云飛,他決不會忍心施下這种毒手。
  路云飛發覺羅飛和曲君武似乎都是同一類型的人,他們都同樣精明能干,而且同樣凶狠殘暴。
  只有這一類型的人,才能干出惊天動地的大事。
  可惜他們所干的大事,往往對人類會造成极大的損害,他們絕不是英雄,而是梟雄。
  英雄与梟雄,都只是胸怀大志,而且具備雄才偉略的人,才能夠做得到。
  英雄殺的是坏人,挽救一切好人,但梟雄卻不分好人坏人,只要任何人妨礙他的野心發展,就會惹來殺身之禍。
  路云飛他算不算是一個英雄人物?
  無論他是不是英雄,他總不是個梟雄,因為梟雄永遠只會為自己設想,決不會理會別人的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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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5 12:21:3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路云飛關心世上的每一個人,他有太丰富的感情,也有太多的仁慈和友愛!唯一能令他狠下心腸誅殺的,就是那些已經完全缺乏人性的畜生。
  一個人若已缺乏了人性,就不能再算是人。
  那些人只能算是狗。專門咬死好人的狗,這种惡狗,路云飛每天就是殺上一千一万只,他也絕不會皺眉手軟的。
  今天,胭脂院里就來了三只惡狗。
  這三只“狗”,就是近十几年來心腸最毒,所練武功也最毒的黃衣三魔。
  黃衣三魔的老大蜈蚣手謝不仁。
  老二砒霜掌呂煌。
  老三穿腹爪符獵。
  据說,他們三個乃是百余年前名震天下幽冥幫主,幽冥老人嚴四再傳弟子,幽冥幫雖早在百年前就煙消云散,但嚴四的武功,卻遺傳下來。
  黃衣三魔的武功,就是當年嚴四視篾江湖,賴以橫行無忌的武功。
  這些武功,每一件都歹毒無比,能夠在黃衣三魔手下僥幸身免的人,直到現在還未出現過。
  黃衣三魔的長相簡直形如鬼魅,令人見了膽寒心惊,臉孔青白得毫無血色,身材又高又瘦,形如三根槁竹。
  胭脂院自從梅婆子被羅飛殺死之后,代替她這個職位的是甘六婆。
  甘六婆并不是武林中人,膽子自然比梅婆子小得多,她一看這三個鬼魅似的黃衣怪客,差點沒惊叫出聲。
  黃衣三魔來胭脂院不是來嫖妓的,他們是來找人。
  他們要找的人,正是路云飛和丁兆雄。
  路云飛出現了,他望著黃衣三魔,眉頭微皺了皺,旋淡淡的一笑,道:“你就是謝不仁?”
  謝不仁道:“除了老夫之外,江湖上還有誰的一雙手,會是這种暗紅色的?”
  路云飛輕輕咳了一聲,笑了笑道:“三位來到這煙花之地,找尋在下此等風月狂徒,不知有何賜教?”
  謝不仁道:“咱們要找的人不是一個,而是兩個。”
  砒霜掌呂煌冷冷道:“丁兆雄呢?為什么不滾出來?”
  他的話剛說完,丁兆雄就突然出現了。
  他這個人出現得突然,手中劍來得更突然。
  原來了兆雄兜了一個圈子,早就站在呂煌背后四五丈之處。
  呂煌向來自負耳力奇佳,十丈內落葉之聲絕對逃不過他的一對耳朵。
  可惜了兆雄并不是一片落葉,但丁兆雄的輕功,使得他的腳步聲比落葉還要來得微弱輕細。
  所以,丁兆雄能夠在絕對出其不意的情況下,連續向呂煌刺出四劍。
  丁兆雄外號“寒星劍客”,他的劍法都是殺人的劍法。
  呂惶雖然武功极高,但在這种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又怎能避得開了兆雄這四劍?總算他福大命大,及時閃開了其中三劍。
  但第四劍,他是万万避不開去!
  就在丁兆雄的劍尖直指向呂煌咽喉的一剎那,謝不仁厲聲喝道:“劍下留人!”
  了兆雄似乎很听話,聞聲立即收劍。
  呂煌剛才還意气風發,但丁兆雄露了這一手,他的臉色已由青色變為灰黑色,他想沖上去,和丁兆雄分個高下。
  但謝不仁已伸手攔住了他,冷笑道:“二弟,何必動气,這种人除了擅長背后偷襲之外又能有什么本事?”
  路云飛微笑著,道:“何必多說廢話,三位的來意,現在總該說一說了吧?”
  謝不仁忽然歎了口气,皮笑肉不笑地道:“有人用七顆黑珍珠的代价,要咱們令兩位离開這里。”
  路云飛道:“七顆珍珠?莫非就是柴達木高察爾的七顆烏寒珠?”
  “不錯。”
  “据說烏寒珠能解百毒,三位是用毒的高手,難道其中有人練毒掌的時候不慎有失,以致身染劇毒,自食其果了?”
  “你很聰明,希望你別在這時候做傻事。”
  “何謂傻事?”
  “敬酒不吃吃罰酒,就是傻事。”
  丁兆雄插口道:“這句話,正是我想告訴三位的。”
  謝不仁道:“其實天堂鎮這种地方,一點也不太平,充滿了危机,兩位又何苦逗留,枉自送掉大好頭顱呢?”
  路云飛的表情忽然變得很嚴肅,道:“直到現在,我才發覺名震天下的蜈蚣手,原來是個比老太婆還更婆婆媽媽的廢話專家。”
  丁兆雄听了,立刻哈哈大笑了起來,道:“罵得好,人家早已說過不走就不走,又何來這許多廢話?”
  謝不仁突然道:“好,你們不走,我走。”
  丁兆雄不相信他們真的會走!
  但這一次他料錯了。
  黃衣三魔果然說走就走,而且一下子走得無影無蹤。
  丁兆雄喃喃自語道:“他們會不會再回來?”
  路云飛輕歎道:“他們當然會再回來!”
  “什么時候?”
  “今晚”“
  “他們為什么不立刻動手呢?”。
  “難道你會不知道?”
  “知道什么?”
  “呂煌的臉色。”
  呂煌在丁兆雄四劍突襲之后,一張臉由青色變為灰黑色——那是一种只有在中毒者臉上才能看得到的灰黑色。
  丁兆雄猛然醒悟,道:“為了練毒掌而不慎身染劇毒的,就是呂煌。”
  路云飛點點頭,道:“起初我也不過是在怀疑而已,直等到謝不仁說走就走之后,我才敢斷定估計沒錯。”
  丁兆雄也道:“如果不是因為呂煌体內的劇毒突然發作了,他們也許早就出手要對付我們了。”
  “曲君武連烏寒珠也弄到手,這個人的本領确實神通廣大。”
  丁兆雄點點頭。
  路云飛道:“他越想我离開這儿,我就越要逗留在此。”
  “你本來就是一個執拗的人。”
  “曲君武一定會漸漸覺得,我是他的眼中釘。”
  “而且是最大的一個眼中釘,他一定會想盡辦法來殺你。”
  路云飛忽然心中一動,道:“据說曲君武与高察爾王爺的交情并不太好?”
  “何止不好,這兩人簡直大有過節。”
  “那么這七顆烏寒珠,必不是高察爾王爺送給曲君武的?”
  丁兆雄苦笑了一下,道:“但是這七顆烏寒珠,卻已在曲君武的手里,否則,黃衣三魔怎會听他的差遣?”
  路云飛沉吟了起來,突然搖頭道:“不對!不對……”
  “什么不對?”
  “這件事我們可能太過主觀了,黃衣三魔并沒說是曲君武他們來的,事實上他們也未必就只有曲君武才能差遣。”
  “難道你認為他們不是曲君武派來的?”
  “想我們离開這個是非圈的人,并不只有曲君武一個呀?”
  “這倒不錯。”
  “一定還有另外一些人,也想將我們除掉!”
  “會是哪些人呢?”
  “一時還不清楚。”
  “你敢肯定這一點?”
  路云飛吸了一口涼气,苦笑道:“雖然我不敢肯定,但是我覺得,黃衣三魔并不是曲君武派來的。”
  丁兆雄眉心一皺,不由也陷入沉思。
  想了半天,卻仍想不出是誰來。
  路云飛雖然也不知道,但心中已有個模糊的概念。
  路云飛本來預料黃衣三魔會在今晚再來的。
  但這一次,他料錯了!
  黃衣三魔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因為他們离開胭脂院不久,立刻便被十九個紅衣人團團圍住。
  除了十九個紅衣人外,還有兩個中年人,其中一個肩扎白布,曾經受過傷。
  這十九個紅衣人,就是五英山庄近十年來最杰出的年輕武士,他們的武功,雖然不算很高,但他們的精神卻十分可怕。
  因為他們是雷万英在十年前開始親手訓練的。
  雷万英訓練他們最主要的一課,就是要有一种不怕死的精神,只有不怕死的精神,才可以練成一套不怕死的武功。
  雷万莫教他們學的,就是不怕死的武功。
  黃衣三魔,從未見過這种場面——十九個拼命的紅衣武士,一齊向他們拼命,出手招式全是只攻不守的拼命打法。
  于是,名霸江湖數十年的黃衣三魔,全都在這十九個一齊拼命的紅衣武士手下喪命。
  十九個紅衣武士,死了三個,傷了三個,這六人都不是謝不仁出手打傷或是打死的。
  至于呂煌和符獵,他兩個已成了強弩之末,連一點還手力量都沒有,十九個紅衣武士一涌上來,這兩個就先倒了下去。
  連那兩個站在一旁的中年人.也為之大出意料之外。
  他們實在想不出,砒霜掌呂煌和穿腸爪符獵為什么竟然如此不堪一擊?
  這兩個人就是五英中的秦起英和燕如英,下令圍截黃衣三魔的人,當然就是雷万英。
  雷万英能夠雄霸一方,抗御曲君武的野心進襲二十年,決非事出偶然,更非僥幸所致的。
  呂煌和符獵,如果不是身染奇毒的活,五英山庄的十九個紅衣武士,絕不會如此輕松的完成任務,那戰況,也一定會更慘烈。
  但如今,秦起英和燕如英還未曾出手,黃衣三魔便已全部喪命在紅衣武士手下。
  真正理由,只有黃衣三魔才會知道。
  所謂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路云飛只看出呂煌身染奇毒,其實符獵身上的毒,比呂煌還更嚴重。
  嚴重到令符獵連一句話都未曾講過,因為他一開口動气,体內的毒力就會發作得更深,更快。
  呂煌和符獵中毒,并非由于練功失慎,走火入魔,而是兩人曾經為一本練毒的秘笈,大家拼過一次命。
  結果,兩人都受了內傷,而且因此引致本身所練的毒功的毒气,滲進了体內,唯一能救他們性命的,似乎就只有那七顆价值連城的烏寒珠。
  烏寒珠,本是柴達木高察爾王爺的寶物,但現在那七顆烏寒珠,已落在另一個人的手里了。
  黃昏。
  雷万英親自來了天堂鎮。
  胭脂院的西院,總共有七座大院,十一間花廳,現在西院已暫時停止接待賓客,變成了雷万英的大本營。
  五英山庄的三大首腦,都在胭脂院的玉月廳中。
  路云飛与丁兆雄也在座上。
  現在胭脂院已變成了一個固若金湯的城堡。
  尤其玉月廳的四周,更加布滿臨時設置的關卡,就算是一只小麻雀,想飛渡進人這里一百丈內,亦絕無可能。
  因為雷万英已下令,無論是飛來的,或是爬進來的飛禽走獸,都一律格殺勿論,如果是人,更加不必理會來者是何方神圣,總之先斬后奏。
  雷万英對于自己的下屬,一向充滿信心。
  他對于自己所發出的命令,更加充滿信心。
  雖然公子堡曾數次擊敗五英山庄,但雷万英仍然對自己的屬下充滿信心,對自己充滿信心,對五英山庄充滿信心。
  因為公子堡未曾贏取最后的胜利,而五英山庄也未曾面臨到最后失敗。
  雷万英深切了解,公子堡与五英山庄之間,必定會發生一場最后的戰役,那一戰的胜利者,才算是真正的大贏家。
  路云飛自始至終,從未低估過五英山庄的實力,那當然是因為雷万英仍然有龐大的實力在。
  在燈光之下,今夜雷万英的臉色似乎很好,心情也好像很開朗,因為那十九個紅衣武士已貫徹地執行了他發下來的命令,將黃衣三魔殺死。
  黃衣三魔絕不是三個泛泛之輩,容易對付的人,不但不容易對付,同時要邀請他們辦事更不容易。
  雷万英在這儿的耳目向來十分靈通,黃衣三魔還未到天堂鎮,雷万英便已得到消息,知道他們會來找路云飛和丁兆雄。
  雷万英本也以為黃衣三魔是曲君武邀請來天堂鎮的,主要目的是對付路云飛和丁兆雄,但現在他已不這么想。
  指使黃衣三魔的人并不是曲君武。
  因為,烏寒珠并不在曲君武手里,而且連曲君武也在派人調查,黃衣三魔是什么人邀請他們來天堂鎮的。
  雷万英開始怀疑兩個人其中之一。
  因為五英山庄里,出了奸細,而這個奸細,已將五英山庄中不少秘密泄漏了出去,這個奸細正在密謀計算雷万英和他的朋友。
  所以,這個奸細將黃衣三魔弄到天堂鎮來,目的就是要借刀殺人。
  先殺路云飛和丁兆雄,再殺雷万英。
  可惜,黃衣三魔這一次弄得實在太不像話,除了謝不仁還沒有什么問題之外,剩下兩個簡直就是廢物。
  這一點,完全出乎陰謀者意料之外。
  而且,雷万英認為這個奸細,就是秦起英和燕如英其中之一。
  雷万英突然向燕如英道:“黃衣三魔已經死了,你有什么意見?”
  燕如英搖頭道:“沒有。”
  雷万英又問秦起英道:“你呢?”
  秦起英微笑道:“呂煌和符獵這兩個人,貨不對路。”
  雷万英歎了口气道:“這兩人身染奇毒,而且毒已极深!”
  秦起英道:“除了烏寒珠,天下間大概已沒有什么東西可以救得了他們了。”
  雷万英忽然道:“羅飛在曲君武的公子堡里,已經有十多天了吧!他是否真的想置我于死地?”
  “不會。
  “不會?”
  “是的,他要殺的人,絕不會是大哥。”
  “你為什么這樣肯定?”
  “如果他真要殺你,他豈會自露行藏,唯恐天下不知?”
  “既然他不是要殺我,那么他要殺的人是誰?”
  燕如英接口道:“他要殺的當然是曲君武了。”
  雷万英笑了,他很滿意他們的答复。
  停了一會,雷万英才道:“不錯,羅飛要殺的人就是曲君武。”
  路云飛插口道:“羅飛和曲君武有仇?”
  雷万英道:“當然有,而且是不共戴天之仇。”
  “曲君武殺過羅飛的父母?”
  “不錯。”
  “什么時候?”
  “在十二年前,羅飛的父親羅南,死在曲君武安排的由卜大慶出面的血宴毒酒陰謀。”
  “羅南?這個名字好陌生。”
  “羅南這個名字,你當然會感到陌生了,因為這個名字根本就是假的,甚至連羅飛這個名字也是假的。羅南的真名是羅志遠。”
  “他為何要用假名?”
  “名字本來就是一個代號,真的假的又有什么關系!”’
  “雷庄主何以知道?”
  “這些都是羅飛親口告訴我的。”
  原來,羅飛在未曾大鬧胭脂院前,便已秘密拜會過雷万英,他將自己的一切計划,向雷万英透露。
  他說,他要混入公子堡。
  所以,首先他要布局,使曲君武以為他和雷万英之間有仇,其實,他一切都是在演戲,制造假象。
  這幕戲只要瞞過曲君武,他就有机會混人公子堡。
  在十月初七那天,雷万英將會發動一次總攻擊,羅飛就在那天暗殺曲君武。
  雷万英點頭同意了。
  梅婆子被羅飛殺死,是因為她已經越來越不听雷万英的命令,雷万英早有意要將她除掉了。
  任何人不听雷万英的命令,都只有一條死路,但那十三個死在羅飛劍下的妓女,卻死得太冤枉了點。
  而燕如英之受傷,當然也是其中一幕戲。
  而于這些戲能否瞞過曲君武,雷万英可就不管了,因為即使羅飛失敗,對五英山庄也毫無影響。
  在雷万英的面前,有兩壺酒。
  雷万英忽然對燕如英道:“如果我要你將這兩壺酒都喝掉,你敢不敢喝?”
  燕如英沒有馬上回答他的問話,看了看酒壺,卻反問道:“是不是這兩壺酒都是毒酒呢?”
  雷万英笑道:“你只請對一半。”
  “一半……”
  “因為其中只有一壺是毒酒。”
  “既然兩壺都得喝下去,無論哪一壺有毒,喝下去就必死無疑了?”
  雷万英也沒回答他的問話識道:“現在我要你兩壺都喝下去!”
  路云飛和丁兆雄臉上都現出惊愕之色,不知雷万英在搞什么花樣。
  燕如英卻眉頭也不皺一下,拿起了酒壺,仰頭都裝進肚子里,兩壺酒喝完,燕如英連一點异樣都沒有。
  雷万英大笑道:“你果然對我充滿信心。”
  燕如英也笑笑道:“大哥既然要我喝下兩壺酒,就算明知一壺有毒,我也不會不喝的。”
  雷万英大笑道:“好,好,我告訴你,你先喝下的那一壺,的确是毒酒,但是,第二壺卻是解藥。”
  “未知大哥用意何在?”
  “只不過試試你的膽識。”
  燕如英默然。
  雷万英突然冷冷一哼,盯視著燕如英道:“你以為連毒酒都敢喝,便足以表示你對我很信任,很忠心?”
  燕如英臉色微微一變。
  雷万英又冷笑道:“燕如英,直到現在,你終于現形了,你連毒酒都敢喝,顯見那七顆烏寒珠已在你手里,黃衣三魔就是你從中搗鬼的!”
  燕如英面色再變,手中突然撒出一蓬紅色煙霧。
  雷万英怒道:“你竟用亡魂散?”
  一蓬紅色的煙霧散開后,雷万英、秦起英、路云飛、丁兆雄等紛紛后退數步,閉住了呼吸。
  這剎那,燕如英轉身飛掠出外。
  雷万英怒道:“燕如英,你跑不掉的!”
  可是,燕如英已在剎那之間,沖出了重圍,負責關卡的人見是燕如英出來,并未加以攔阻。
  亡魂散是一种含有劇毒的煙霧散藥,幸虧眾人避得快,否則全遭了毒手。
  雷万英突然向秦起英道:“從今以后,五英山庄就剩下你和我二人了。”
  話聲一頓,轉向路云飛道:“十月初七,曲君武的七十大壽,我本來想送份大禮去的,但現在我改變了主意。”
  路云飛道:“你本來想送什么?”
  “一口棺材。”
  “無論是誰,都絕不會喜歡別人送一口棺材的。”
  “可是負責送這份禮物的人,就是五英山庄的奸細。”
  “你原來的計划,是由燕如英押送棺材去的?”
  “是的,我本來的計划是在曲君武七十大壽那天,令他死無葬身之地,但燕如英已經跑了。”
  “燕如英雖跑了,但棺材卻仍要送去才是。”
  丁兆雄忽然接口道:“棺材就由我送去吧!”
  雷万英歎了口气道:“那口棺材,本該有人躺在里面送去的,但這個應該躺下的人,現在還未躺下。”
  丁兆雄當然明白,那個該躺下的人是誰。
  雷万英冷冷一笑,道:“雷季霖這個可恨的反骨賊,遲早總會死在寒星劍下的,對不對?”
  丁兆雄苦笑道:“十月初七那天,雷季霖還能活著的話,我這‘寒星殺手’的招牌也該收起來了。”
  路云飛笑了笑,其實他心中比雪還亮。
  如果丁兆雄真的要殺雷季霖的話,雷季霖早已就是個死人了,丁兆雄會“殺錯無名小卒”,這內里大有文章。
  十月初一。
  每逢每月的初一、十五兩晚,秦起英總會到胭脂院,盡情享受。
  最好的酒菜和最好的女人,加起來就是最好的享受。
  但奏起英很懂得自我節制,他決不會令自己沉醉在過分的享受中,過分享受會毀掉一個男人的雄心壯志。
  而且,更會令一個人的武功退化。
  奏起英不希望自己的一生,毀在這儿,所以,他只揀每個月初一和十五兩天,作為寬容自己去享受的日子。
  可惜,今天他并沒有獲得真正的享受,因為他剛從五英山庄騎著快馬向天堂鎮進發,不久就遇到了一個人。
  這一個是要取他性命的人。
  這個人就是——羅飛。
  秦起英從未見過羅飛,但他卻一眼便已覺得,這個身穿黑衣的年輕劍手,就是羅飛。
  秦起英問道:“你是羅飛?”
  “不錯。”
  “看你的神態,似乎對秦某人并不友善。”
  “我來這里,就是等你,然后殺你。”
  “殺我?”
  “不錯。
  “你為什么要殺我?”
  “因為如果我不殺你,你遲早有一天會殺我的。”
  “我又為什么會殺你呢?”
  “因為我已知道你的秘密。”
  “秘密?我有什么秘密?”
  “你不但偷了高察爾王爺的七顆烏寒珠,而且有個儿子。”
  秦起英面色毫不動容,一只右掌卻已按在刀柄之上。
  羅飛又道:“你就是五英山庄里最大的奸細,出賣雷万英的人,是你而不是燕如英,而你的儿子,卻在公子堡中策划,要將曲君武的勢力連根拔起,取其位而代之。”
  秦起英冷笑道:“你說完了沒有?”
  “沒有。”
  “說下去。”
  “可借你的計划陰謀,已被揭穿了。”
  “你的想象力很丰富,因惜性命太短了些。”
  “現在,就算我不殺你,你也會殺我了,對不?”
  秦起英嘴角微微閃動,眼里殺机完全暴露。
  羅飛笑笑又道:“看來我的想象力不但丰富,而且十分接近事實。”
  秦起英忽然抽出腰間的金刀,一刀就向羅飛當胸刺去,羅飛身形立轉,劍隨步發,雙腿向前一伸,低樁坐馬反擊一劍。
  秦起英一刀刺空,怒哼一聲,一片凌厲的殺机,涌上面頰,刀勢忽然一變,展開一套招式威猛的刀法。
  一連三招,刀光罩向羅飛全身,刀勢之疾,有如電光石火。
  就在這時候,忽然另外一個人影閃進,另一道寒光電閃划空卷至。
  秦起英面色一變,身如流矢后退,喝道:“是誰?”
  一個青衣人淡淡笑道:“是我,路云飛。”
  寒芒倏隱,路云飛神情瀟洒而立。
  秦起英臉色又是一變,道:“原來是你?”
  “不錯,是我。”
  “為什么天下間會有你這种喜歡多管閒事的人?”
  路云飛歎了口气道:“雷万英是我義父的金蘭兄弟,他老人家有麻煩,義侄幫幫手,又怎能算多管閒事?”
  秦起英望了望羅飛,又再向路云飛看了一眼,然后才道:“你們兩個早已約好了在這儿向我下手?”
  路云飛道:“不錯。”
  秦起英忍不住向羅飛道:“我想問你一件事。”
  “你說說看!”
  “你真正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人?”
  “你不必知道。”
  秦起英面對著羅飛和路云飛,已絕對沒有取胜的把握,但他仍有机會可以突圍,他必須把握机會……
  直到雷万英突然出現的時候,秦起英才知道已完全絕望了。
  雷万英的出現,簡直就像一陣突如其來的輕風,在出現之前,誰也不曾察覺,他就站在秦起英后面。
  “起英,你的陰謀計划全完了!”雷万英歎了一口气,道:“你用錯了黃衣三魔,這件事使你露出了最致命的破綻。”
  秦起英臉上忽然露出怨毒仇恨之色來,他當然不會忘記,是什么人向他推荐黃衣三魔作為殺手的。
  這人就是燕如英。
  秦起英一直很欣賞燕如英,他知道燕如英也有极大的野心,他和自己一樣,都想雷万英垮台。
  所以,他終于把燕如英勾上手,聯合密謀計算雷万英。
  直到現在,他才了解燕如英是一個怎樣的人。
  他背叛了雷万英,而燕如英又背叛了他,將一切秘密,都泄漏了出來。
  黃衣三魔這件事,其實就是想讓秦起英背黑鍋,燕如英一走了之,但最后承擔一切罪狀的人,卻仍是秦起英。
  不但秦起英掉落在這個陷阱里,連他的儿子也遭到同一命運。
  雷万英又歎道:“你隱瞞得很好,連我也想不到,你居然已經有了一個二十一歲的儿子,而且還在十二歲那年,便成功地混入了公子堡中。”
  秦起英的儿子,剛好二十一歲。
  公子堡中,曲君武正在大發雷霆,現在,他總算知道了石蓋雄的真正身份和他的一切陰謀。
  但是,石蓋雄卻似乎早已洞察先机,突然宣告失蹤。
  “他媽的狗雜种,小小的年紀居然就存心做奸細,他想老子死,且看老子先轟了他的腦袋。”
  曲君武的火气一向不小,如果石蓋雄被他抓著,只怕有一百個腦袋也碎了。
  可是,曲君武卻不知到了哪里?
  曲君武于是下了一個命令:“誰能拿下石蓋雄。重重有賞,誰要是敢包庇他,老子就殺他一個滿門滅族!”
  曲君武的命令,向來說一不二,誰都不敢怀疑。
  曲君武下完這道命令之后,便回到了他的書齋,曲君武的書齋,有很多寶貴的古書名典,但他從來都不曾翻閱。
  因為他根本對那些書籍毫無興趣。
  他唯一感興趣的,還是書架后面的劍。
  七柄名劍,堆放在書架后的一個暗格子內,今天,他從七柄名劍之中,揀了他最喜歡的一柄。
  那就是名震天下的公子劍。
  他每一次從這儿拿出公子劍,就一定會有人在這柄劍之下流血,今天在公子劍下流血的人將會是誰?
  背叛了雷万英的人,除了秦起英之外,還有燕如英。。
  秦起英父子密謀暗算五英山庄和公子堡,野心之大,胃口之強,令人吃惊,但燕如英卻只想謀算五英山庄。
  久居人下的滋味。有時會令一個人為之迷失理智,甚至為之瘋狂。
  燕如英也許就這樣吧!
  他自胭脂院逃出之后,立刻來到公子堡,求見曲君武。
  接著,他將秦起英父子的秘密,透露無遺。
  而石蓋雄在燕如英剛進公子堡之際,便已知道燕如英要將他們父子倆出賣,否則燕如英憑什么膽敢來到公子堡?
  所以,石蓋雄當机立斷,立刻策騎快馬离開公子堡。
  燕如英果然出賣了秦起英父子,但石蓋雄卻已逃走了。
  曲君武在一怒之下,下令羅飛馬上去對付秦起英,讓五英山庄來一個天翻地覆,五英山庄形勢越混亂,對曲君武就越有利。
  既然現在有一個這么好的机會,他當然不會輕易放過,派羅飛去辦這件事,是最合适不過了。
  但燕如英這個人,又該如何處置呢?
  曲君武拿著公子劍,臉上露出一抹殘酷的笑意:“殺!”喃喃自語地說:“不忠之人,不殺留在世上又有何用?”
  誰知道燕如英也早料到曲君武會有這一著。
  他拼死闖出了公子堡,殺死公子堡八個手下,同時,更傷了七公子中的老三花劍雄等人。
  燕如英闖出了公子堡,但他做夢也想不到,雷万英竟然已在公子堡門外,恭候他的大駕出來。
  除了雷万英之外,最少有一百多人,都是五英山庄的精英高手。
  曲君武一直不敢輕舉妄動,就是因為他知道雷万英的實力,一直都在暗中擴展,使人防不胜防。
  現在,雷万英終于來了,竟然提早六天來了。
  雷万英統率雄師,公然來犯,當然不只是為了燕如英而來的,但燕如英卻在這個時候從公子堡冒了出來,這只算他倒霉。
  雷万英瞪眼望著燕如英,冷冷地一笑道:“五英兄弟之中,想不到還是你和秦起英兩人最有膽色。”
  燕如英面色慘白道:“今天是十月初一?”
  雷万英道:“不錯,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十月初一就是你的生辰,你今年正好是五十一歲。”
  “你看我還能活多久?”
  “如果你沒做錯事,你最少還能活五十一歲。”
  燕如英的臉色變了,因為他已做錯了一件事,無論任何人背叛雷万英,都是一件不可原諒的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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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5 12:21:59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燕如英忽然感到后悔了,他后悔自己的野心太大,但本錢卻比野心少得太多太多了。
  沒有本錢,只有野心,無疑等于是個沒有弓箭刀槍的獵人,赤手空拳就想把一只大老虎擒下。
  燕如英忽然長歎一聲,霍地一聲抽出長劍,就向脖子抹去。
  血激濺……
  但燕如英并沒有死,因為他的劍僅抹人頸際半寸,立刻就被一把劍“鏘”的一聲給震開了。
  燕如英的長劍竟斷成兩段。
  燕如英一怔,隨即怒目直射震斷他長劍的路云飛,道:“路云飛,你這是什么意思,難道我連自己了斷的權利也沒有?”
  “燕四庄主!”路云飛淡淡地道:“螞蟻尚且貪生,大丈夫應該能屈能伸,你又何必自尋短見?”
  燕如英怒道:“眼下燕某人只有死路一條,如還不自刎,一定會死得更慘。”
  路云飛不再接口說話,雷万英卻突然緩緩地說道:“如英,你一錯再錯,實在是愚不可及!”
  燕如英咬著唇,皺眉道:“一錯再錯,難道我自行了斷也是錯?”
  雷万英盯著他,長長一歎,道:“何止是錯,簡直就是大錯特錯。”
  燕如英不禁動容。
  雷万英又道:“你雖然做了錯事,但我并未說過要殺你。”
  “你為什么不殺我?”
  “我又為什么一定要殺你?”
  “因為我背叛了五英山庄,也背叛了你,這是無可饒恕的死罪。”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你的罪确實無可饒恕,但你別忘了我創五英山庄的時候,曾訂下了一條規定。”
  燕如英呆住了!
  他知道那是一條怎樣的規定——倘一人犯死罪,大庄主有權赦免之,唯赦人者需自挖一目,或自斷一臂。
  雷万英從不容許任何人違反自己訂下的規矩,即使是他自己,也不能違反。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九字真言,是他的畢生格言。
  雖然雷万英并不是圣人,不是個君子,但他有嚴厲的統治精神。
  嚴厲統治別人!
  也嚴厲統治自己!
  如果連自己都不能遵守規定,還有誰能服從自己?
  雷万英講過的話,決不會輕易不算數的,他訂下來的規矩,也就是五英山庄的鐵律。
  鐵律——鐵一樣的法律,所以,他向來都照著自己鐵律去辦事。他突然沉聲向身后一個紅衣黑褲老者道:“拿家法刀來!”
  這紅衣黑褲老者,就是五英山庄刑堂堂主韓蛟。
  韓蛟是雷万英的老朋友,遠在多年以前,五英山庄還未建立時,兩人便已聯手在江湖上干過不少惊天動地的大事。
  韓蚊听見雷万英要拿家法刀,不禁猶疑了一下,因為他知道雷万英要家法刀,絕不會用來對付燕如英。
  ——倘一人犯死罪,大庄主有權赦免之,唯赦人者需自挖一目,或自斷一臂。而且一定要用五英山庄本門家法刀才算符合規定。
  就在韓蚊猶疑之際,雷万英已厲聲喝道:“韓堂主,拿家法刀來!”
  五英山庄的家法刀,刀長一尺七寸,刀身呈古銅色,形式古朴。
  這一柄家法刀,從未沾過人血。
  所以,這是一柄毫無殺气的刀。
  刀雖毫無殺气,但卻有另一股庄嚴的气質。
  刀是放在一只長方型的錦盒中,雷万英拿起了五英家法刀,神情肅穆。
  “咱們中原五英的姜靈英和關興英,俱已戰死。”雷万英遠望”南方,沉聲道:“現在燕如英又犯了死罪,但我以大庄主的名義,和我的一只左手,赦免他,給他一個重新覺悟的好机會。”
  “颶!”手起刀落。
  血光飛濺,洒出一蓬血雨。
  雷万英砍下了一只左手,赦免了燕如英的叛逆大罪。
  燕如英忽然覺得雙膝一軟,激動的沖前几步,跪在雷万英的面前,捧起他那只掉在地上的左手。
  “大哥。”燕如英覺得咽喉如骨在梗,半晌才說出三個字:“我錯了……”
  雷万英沉聲道:“知過能改,善莫大焉,起來!”
  燕如英沒有起來,仍然跪著。
  雷万英冷冷地喝道:“我命令你站起來,別忘了,我們還是五英山庄的五英,只要五英中還有一英,曲君武就永無安枕之日。”
  燕如英緩緩站起。
  雷万英忽然又用五英家法刀,向自己的左眼一挖。
  又是一蓬血雨,雷万英竟將左目挖了出來。
  燕如英大吃一惊,惊叫道:“大哥,你……”
  雷万莫伸手一揮,道:“這一只左眼,与你無關。”
  燕如英忽然看見不遠處,放著一口棺材,他當然知道,這一口棺材是要送給曲君武的,他的心不由一震。
  雷万英吸了口气,緩緩地道:“棺材里躺著的,是老三秦起英,我點了他的靈台穴,如英,你去替他解開。”
  燕如英依言走到棺材邊,將秦起英扶起,解開他的穴道。
  雷万英又說道:“這一只左眼,是我用來赦免秦王庄主死罪的,有誰反對,可以對我說。”
  秦起英瞪大了眼睛,几乎不相信那是事實。
  然而,這是事實,千真万确的事實。
  在場之人,個個感動、心顫!
  曲君武在公子堡中,將雷万英斷臂挖目赦免秦起英和燕如英兩人死罪的事,全部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忽然覺得背上有點濕冷的感覺。
  雷万英果然是一個厲害的強敵,無論是誰,能夠為了兩位盟弟而斷臂挖目,都一定是個十分厲害的角色。
  他心里不能不佩服雷万英,但他臉上,卻不斷地發出輕視的冷笑。
  他心里佩服,臉上卻不能露出佩眼之色,因為在他身旁,已集合了公子堡的全部精英高手,他不能讓自己的手下,知道他佩眼雷万英。
  他甚至大笑地罵道:“老子一向以為雷万英是個聰明人,誰知道竟是一條蠢牛。”
  鬼刀勾千魂笑著接道:“是一條又破又瞎的老牛,帶著百多頭牛子牛孫,就想來進攻公子堡,倒也妙事。”
  曲君武忽然表情變得很嚴肅,鬼刀勾千魂本來還想再說說雷万英的,但一見他嚴肅的神情,立刻停口忍了下去。
  他不說,曲君武卻開口了:“這條老牛雖然又破又瞎,但他帶著的并不是牛子牛孫。”
  每當曲君武表情變得很嚴肅的時候,就沒有任何人敢再亂說話,勾千魂雖然是曲君武面前的大紅人,但也不例外。
  因為,如果在曲君武心情暴躁煩亂的對候,誰還在胡說八道,這個人很可能連舌根都被拔掉。
  這絕不是夸大其詞,在公子堡中,有几個啞巴,就是因為亂說話,而被曲君武弄斷舌根的。
  但只有羅飛是例外!
  因為這個年輕人根本就無不怕,地不怕。
  羅飛在五英山庄外,將秦起英弄得四面楚歌之后,又騎著快馬回到公子堡,他在公子堡的地位,似乎已高過了七公子。
  甚至連鬼刀勾千魂見到了他,也是恭恭敬敬的,好像公子堡中除了曲君武之外,便輪到了這個原本藉藉無名的羅飛。
  曲君武面前的大紅人,有誰敢得罪他?
  現在,曲君武表情變得嚴肅,連勾千魂都不敢再開口,羅飛卻淡淡地道:“雖然五英山庄的人不是牛子牛孫,但也決不是老虎。”
  曲君武面色有點不好看,道:“你敢小覷五英山庄,別忘了驕兵必敗,老子不想公子堡中的人,個個都變成過分自信,過分驕傲的驕兵。”
  羅飛道:“這個當然,最少,柳如雄就是死在驕傲這兩個字上。”
  提起了柳如雄曲君武不禁心中一陣絞痛,他雖然秉性凶狠殘酷,但仍有充滿人性感情的另一面。
  他對于七公子的每一個人,都貫注了不少濃厚的感情。
  柳如雄死了之后,他几乎每天都到墳前看他,每一次到墳前,曲君武都重复著自己的誓言:“必殺死丁兆雄,為你報仇。”
  公子堡外,一片宁靜。
  雖然這儿有一百多個人,但連半點聲響也沒有。
  黎明已將至,每個人都在等待。
  既等待黎明,也在等待最后的決戰。
  路云飛倚臥在一株大樹下。
  丁兆雄卻躺在那口棺材上面。
  他手里有一壇酒,而且酒壇里的酒已快喝光。
  這兩個人,是一百多人中態度最散漫瀟洒的兩個,因為他們并不是五英山庄中的人,不必那么緊張在意。
  何況這兩個人生性就是如此。
  路云飛忽然站了起來,走到丁兆雄面前。
  丁兆雄喃喃笑道:“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几人回?”
  路云飛歎道:“江湖上的戰爭,雖然比不上戰場上千軍万馬,那种惊天動地的場面,但慘烈殘酷之處,卻往往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以為我在這時候喝酒。是因為心中害怕?”
  “你并不害怕,而是瀟洒。”
  “有人形容我冷酷無情,也有人說我是個只會殺人的木頭人,但卻從來沒有人說我是瀟洒。”
  “但你的确很瀟洒,因為你已在逐漸改變。”
  “改變?”
  “不錯。”
  “我改變什么?”
  “其實天下間每一個人,每天都在改變,有些人改變得快,有人改變得慢,但無論是誰,都會變。”
  不錯,有一种人會越變越坏,但也有一种人會變好。
  丁兆雄忽然道:“曲君武為什么還不出來?雷万英又為什么不攻進去?”
  “他們都在等待机會。”
  “等待一擊致胜的机會?”
  “是的,因為這一戰足以決定雙方二十年來斗爭的成敗存亡,日后的聲望,實在是一場非同小可的大戰。”
  “照你估計,胜利將會屬誰?”
  路云飛搖搖頭,忽然長長歎了口气。
  丁兆雄并不愚昧,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兩虎相爭,兩敗必亡。
  這种例子,在江湖上可謂屢見不鮮,而且每天都在不停地發生,不停地上演。
  人類一方面渴望和平,但另一方面,卻又不停地制造糾紛,制造死亡与流血的悲劇,真是矛盾。
  路云飛抬頭看看東方,天色已快亮了!
  晨曦。
  公子堡的大門.突然打開,一百三十二個黑衣武士,整整齊齊列隊而出。
  另外四名壯漢,抬出一張高大的虎皮交椅,那是曲君武的寶座。
  路云飛冷冷地道:“好大的气派。”
  這時候,丁兆雄剛喝完酒壇里最后一口酒,覺得頭腦比任何時候都更清醒,多數人喝完酒后,頭腦都會變得有點糊涂,但丁兆雄恰好相反。
  他當然不會忘記,他在十几天前,曾經在金骰于賭場殺了四公子柳如雄。
  他心中暗想:“曲君武一定恨他人骨,一定會想辦法,替柳如雄复仇。”丁兆雄想到這儿,不禁輕輕撫摸著那口棺材。
  燕如英突然走過來,對丁兆雄道:“這口棺木是曲君武的,你別妄想鳩占鵲巢。”
  丁兆雄大笑起來,道:“這种東西,我當然不會喧賓奪主,且待我把它送到曲君武的寶座上去。”
  說著,翻身跳下棺木,左手輕輕一托,竟然將棺木托在胳膊上,大踏步走到那張虎皮交椅前丈外處,運勁一拋。
  棺木重達二百余斤,這一拋之力,實在惊人之极,如果拋個正著,那張虎皮交椅勢非被撞成稀爛不可。
  倏地,一人從椅后搶身而出,怒喝道:“放肆!”
  眼看棺木已到交椅前不足三尺,那人竟然竄身揮拳將棺木擊穿一個大洞,然后再加上一腳。
  好威猛的拳頭,更威猛的腳力。
  整口棺木,突然就像碰到了一塊大岩石一樣,四分五裂,被踢成碎塊。
  丁兆雄臉色一變,想不到公子堡里隨隨便便冒出一個人來,拳腳功夫便是如此惊人。
  “你是誰?”丁兆雄問那人。
  只見那人年約三十左右,是個長相十分斯文的中年秀才,他冷冷一笑道:“在下勾千魂,你就是寒星殺手丁兆雄?”勾千魂的笑臉面肌肉不動,看來是戴了人皮面具。
  丁兆雄哦了一聲道:“原來是鬼刀勾千魂,有閣下在此,我又豈敢妄自菲薄,不錯,我正是寒星殺手丁兆雄。”
  勾千魂大笑道:“很好,你我終于見面了!”
  丁兆雄忽然指著棺木碎塊,道:“這口棺木是曲君武必須要用的,你竟然將之毀爛,這件事,你如何交代?”
  勾千魂冷笑道:“可惜現在要死的并不是曲堡主,而是你。”
  丁兆雄笑笑道:“誰死誰活,在動手之前,你又豈能就此肯定?”
  勾千魂忽然拿出鬼刀,揚了一揚,這才得意的一笑道:“這是鬼刀,天下間獨一無二的鬼刀。”
  語聲微頓,突轉厲聲喝道:“今天你就是鬼刀之下沂十年來第一個刀下之鬼!”
  鬼刀雖然細小,但名气之大,卻早已響徹大江南北,不知多少綠林豪杰,成名英雄,俱喪命這柄小小的鬼刀之下。
  盛名之下無虛士,鬼刀勾千魂當然絕非不學無術,只靠招搖撞騙伎倆來虛張聲勢之輩,寒芒俱閃,鬼刀已出招。
  丁兆雄暴喝擊劍,封住鬼刀攻進的方位。
  勾千魂怪嘯一聲,身形掠起,人如天馬行空,半空中鬼刀一招八式,分從八個部位由上而下,直罩向了兆雄的死穴。
  丁兆雄右膝一曲,縮身滾起,斜退七尺。
  勾千魂大笑,道:“寒星殺手的滾蛋功夫,果然出類拔萃,非同凡響。”
  笑聲中,丁兆雄突然長身飛躍,竟反而躍在勾千魂的頭頂上。
  路云飛忍不住喝彩道:“好俊的輕功!”。
  勾千魂背對丁兆雄,耳聞風聲,突然手中鬼刀甩手,向了兆雄咽喉激射,這是勾千魂成名三大絕招之一的“流星追魂刀”。
  鬼刀去勢如流星,而且方位奇准,眼看丁兆雄立刻就要變成刀下之鬼。_
  但是,丁兆雄似乎早已料到勾千魂會有此一著,當鬼刀激射而至之際,便已看准來勢,一劍將鬼刀從咽喉不足六寸之處擊落。
  勾千魂突然失手,臉色微變。
  但剎那間,勾千魂又再度施展毒招,撒出一蓬毒針。
  丁兆雄身在半空,能夠擊落勾千魂的鬼刀已是難能可貴,這一蓬毒針電疾射到,看來了兆雄已難再有閃避的余地。
  然而,丁兆雄畢竟是天下間一流的高手,別人不能閃避的毒針,他偏偏就有本領閃避開去。
  只見了兆雄在半空中,凌空翻了一個跟頭。
  這一手功夫,的确令人吃惊,江湖上有所謂“節節高升”的功夫,能夠在半空中運勁,再使身体向上挪升几步。
  但能夠在半空之中再翻跟頭,顯然又比“節節高升”困難不知若干倍。
  那一蓬毒針,同時在丁兆雄背下飛過。
  丁兆雄避過毒針,勾千魂已將鬼刀拾回,左手握刀,直向丁兆雄疾刺,這一刀的速度,比离弦箭矢還快。
  丁兆雄身在半空,形勢顯然非常不利,幸而他學得了万妙祖師的身法,但仍險极。
  又幸好他手中有劍,而且是一柄鋒利無比的寒星劍。
  劍雖薄,出招卻勢逾雷霆。
  誰也想不到,丁兆雄竟然在那短短的一剎那之間,能夠轉過身子,在半空中反擊出凌厲無比的一劍。
  刀雖快,但寒星劍更快。
  曲君武此刻已沉穩地坐在那張虎皮交椅上,他在看勾千魂怎樣搏殺丁兆雄的性命。
  但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曲君武的眼瞳忽然緊緊收縮,他發現勾千魂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其實,勾千魂的鬼刀,并不比丁兆雄的寒星劍慢,但鬼刀卻比寒星劍短小得太多了。
  勾千魂從不嫌鬼刀短小,相反的,他認為鬼刀越短小,越能發揮他刀法上的威力,可惜這次他的對手是丁兆雄,他的鬼刀太吃虧了。
  勾千魂是否就此落敗,甚至死在丁兆雄劍下?
  不!落敗的居然是丁兆雄!
  勾千魂果然是個老奸巨猾之輩,他左手握刀向了兆雄直刺,竟然是引誘丁兆雄在半空發劍,其實他根本無意硬拼。
  就在丁兆雄劍尖已刺向勾千魂胸口的一瞬間,勾千魂突然像死尸般倒下,他倒下來的速度,竟比丁兆雄的劍還快。
  丁兆雄一劍已刺空,立知不妙,但無論如何他都想不到,剛倒下的勾千魂,竟能再在短短的剎那間躍起。
  然后,又是一蓬毒針飛射而出。
  在這种情況下,沒有人能避得開第二次毒針。
  丁兆雄當然也不能。
  但了兆雄雖避不開這蓬毒針,卻能憑劍气將毒針震跌。
  這比起閃避的功夫,更難一籌,丁兆雄卻辦到了,只是他的形勢并未因震跌毒針而轉劣為优,因為勾千魂的鬼刀又卷土重來。
  這一次,才是勾千魂的真正出擊。
  這一擊,絕對致命,沒有任何人能夠在這柄鬼刀下活命的,這一次勾千魂的鬼刀,是刺向了兆雄的太陽穴。在緊要關頭他的刀法化成劍招,因為他本來就是“仙劍”杜飛熊。
  這兩人交手,其實還未滿十招,但其中變化之多,形勢之凶險,已遠比別人交手百招尤甚。
  勾千魂這一刀,是志在必取丁兆雄的性命。
  但忽然一柄金刀,從天而降,將勾千魂的鬼刀擋住,勾千魂殺性大起,不顧來者何人,依然向丁兆雄進襲。
  因為勾千魂已逼近了丁兆雄,而勾千魂的鬼王十三腿功夫,也同樣的和鬼刀一樣,具有极大的殺傷力。
  一聲悶哼,丁兆雄吃了一記鬼腿。
  幸而這一腿所踢的地方,是丁兆雄的肩部,如果是踢中要害的話,丁兆雄是必死無疑了。
  丁兆雄只覺肩頭一陣劇痛,他的肩骨顯然已斷了。
  勾千魂還想再加一腿,但那柄金刀已筆直揮下,逼得勾千魂唯有收腿自保。
  勾千魂退開三尺,注視來人,冷冷一笑道:“秦起英,你畢竟是個懦夫,你不敢反抗雷万英到底了?”
  手持金刀,逼得勾千魂放開了兆雄一條生路的,就是五英山庄的三庄主秦起英。
  秦起英手里的金刀,寒光四射,充滿殺气。
  他的目光,和刀鋒上的殺气同樣逼人。
  勾千魂又冷笑了一聲,道:“你現在又再是五英山庄中的三庄主,不是背叛雷万英的叛徒了!”
  秦起英淡淡地說道:“我們兄弟之間的事,不必閣下費心;殺光了公子堡的人之后,秦某自會向我大哥謝罪!”
  勾千魂突然大笑,道:“你處心積慮多年的計划,現在已經煙消云散,你不死,活著又有什么意思?”
  秦起英冷笑道:“現在是你死還是我死,尚是未知之數。”
  勾千魂正想回敬几句,忽然身后縱出兩人,大笑道:“久聞秦三爺乃五英中刀法最狠最絕的一位,不如讓咱們兄弟來領教領教!”
  勾千魂笑道:“單天雄与趙世雄兩位親自出馬,那當然最好不過……”
  奸笑聲中,勾千魂退下。
  單天雄与趙世雄是七公子中的老大、老二,他兩人跨步而前,神色肅殺地冷然卓立在場中。
  秦起英面對二人,雖然明知二人的武功劍術都很高強,但他卻毫無懼怯。
  因為他的命,本來早就應該完結。
  他想不到雷万英竟然甘愿以一只左眼,來赦免他的叛逆大罪。
  他雖然是野心勃勃,但他總還是一個人,一個有血有肉,也有良知的人,現在他已和燕如英一樣感到后悔。
  直到現在,他們才發現到雷万英并不是個自私的人,自私自利的人,絕不會犧牲自己的一手一目,來赦免兩個反叛者的死罪。
  因此,他面對單天雄和趙世雄這兩大高手,不但毫無懼意,并且有与他們決一死戰的豪情和勇气。
  太陽已漸漸升起。
  晨霧早已散,公子堡外的殺气卻越來越濃。
  路云飛喝了很多酒,卻還在喝酒。
  他帶來的那一壇酒早已喝完,現在他喝的酒,是穿城鼠三郎帶來的陳年美酒。
  穿城鼠悄悄的來到戰場附近,居然沒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路云飛對三郎的出現,絲毫不感到詫异,他只覺得三郎來得比預料中的還快還迅速。
  三郎一見路云飛,便道:“大哥,事情已經辦妥了。”
  “結果怎樣?”
  “羅飛的真實姓名,就是羅飛。”
  路云飛“嗯”了一聲,沒有說話。”
  三郎又道:“但他的劍法,卻并不是魔音劍王親自傳授的。”
  路云飛皺皺眉,道:“但那天在小小酒館里,我可以肯定他第十三招劍法,就是魔音劍王的絕招雷神霹靂劍。”
  “但魔音劍王早已在二十八年前逝世。”
  “莫非魔音劍王另有傳人而羅飛是他的徒孫。”
  “魔音劍王從沒有收過弟子,羅飛之所以能夠學到他的絕技,是因為他得到了一本劍笈。”i
  “魔音劍王的劍笈?”
  “不錯。”
  “這件事你怎么查出來的?”
  “我用最直接的法子去查的。”
  “什么直接的法子?”
  “我找到了魔音劍王的遺孀鳳琴娘子。”
  “你認為她的話可靠?”
  “絕對可靠。”
  “為什么你如此肯定?”
  “因為她有求于我。”
  “她求你幫助什么?”
  三郎忽然把目光停在遠處,遠處里,有一個黑衣青年劍士,他就是羅飛,三郎看了好一會,才道:“那個穿黑衣的青年大概是羅飛了?”
  路云飛一愕,道:“難道鳳琴娘子要你把羅飛的頭顱割下來?”
  三郎沉默著,過了很久,才輕輕地道:“剛好相反,她要我保護他。”
  路云飛歎了口气,道:“現在我總算明白了,他果然是魔音劍王的儿子。”
  三郎點點頭,道:“不錯,羅飛就是魔音劍王的儿子,而魔音劍王的名字,就是羅南。”
  “羅南?原來魔音劍王的名字叫羅南?”
  “魔音劍王不但在江湖上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姓名,便連他長得模樣如何,見過的也決不會超過十人。”
  路云飛點點頭,道:“我就是見過他十個人中的一個,而且我的斷流劍法也是他教的,所以羅飛的事我們就非管不可。”
  三郎道:“魔音劍王是三十年前,江湖上最神秘的人物。”
  停了一會,路云飛道:“曲君武已對羅飛感到怀疑了!”
  三郎輕歎口气,道:“對羅飛感到怀疑的人,又豈止是曲君武一個。”
  空气頓時凝結了,三郎和路云飛不由同時向搏斗場中注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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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羅飛就像一杆標槍般,筆挺地站在曲君武的左側。勾千魂則悠閒地坐在曲君武的左側;這二人都是曲君武眼前大紅大紫的人物。
  沒有人敢預料,將來曲堡主這個寶座,將會由誰來承繼。
  本來石蓋雄是最大机會承繼曲堡主地位的人,但他實在太年輕,而且現在更成為公子堡的叛徒。
  忽然間,路云飛想起了另一個人,那就是金骰子賭場的老板雷季霖。
  他現在人在哪里?
  怎么沒看到他呢?
  秦起英手里的金刀,雖然不是前古神兵寶刀,但卻也是一柄名刀。
  名刀的意思,通常也代表了是好刀,不是好的刀不會有名。
  而雷霆刀法,比金刀更加有名。
  如果你以為秦起英很喜歡殺人,那就錯了,他雖然曾經有极度強烈的野心,但他并不喜歡殺人。
  然而,不喜歡殺人是一回事,秦起英殺起人的時候,卻比誰都狠,比誰都絕。
  “除非不拔刀,一拔了刀不是你死便是我亡。”這不但是秦起英与人交手的原則,也是一般武林人物不該忘記的原則。
  單天雄和趙世雄,都是曲君武极為器重的人,秦起英已決
  定,要將這兩個曲君武最器重的人,斃于刀下。
  秦起英的這种想法,也正是單天雄和趙世雄的想法,他們兩個也已決心要斬殺秦起英于劍下。
  趙世雄更是迫不及待的向秦起英發劍。
  趙世雄的劍法才出,路云飛便對丁兆雄道:“這一劍太急躁了。”
  然而,趙世雄一劍刺出之后,單天雄忽然像輕煙般轉到秦起英的身后。
  單天雄沒有出劍,但他的去勢卻對秦起英构成了极大的威脅。
  秦起英冷笑,對趙世雄刺來的一劍根本不加理會,因為他已看穿了趙世雄這一劍,只不過是虛張聲勢。
  真正的殺著,不在趙世雄這一劍,而是背后突如其來的單天雄。
  單天雄沒有拔劍,但他卻劈出連環七掌。
  秦起英雖然沒有小覷單天雄,卻也沒料到對方竟然棄劍用掌。
  秦起英不斷冷笑,右手持刀,左手施展擒拿手法,一連七式擒拿手,封住了單天雄的連環七掌。
  趙世雄第一劍虛招被秦起英看穿,跟著第二劍卻是凌厲無比的穿心劍。
  秦起英右手金刀轉了個圈子,幻出千層刀浪,翻騰滾滾般向趙世雄攻至,他以一敵二,依然神態從容不迫,十分鎮定。
  錚一聲,刀劍交鋒,進出一蓬燦爛的火花。
  秦起英刀勢力度沉雄,內力也在趙世雄之上,所以,他整個人紋風不動,但趙世雄卻被震得倒飛七八尺,方始站穩腳步。
  單無雄在背后突然大喝一聲,唰唰連發兩劍,他的劍.終于亮出,而且立刻攻出了兩招拼命的劍法。
  只有肯拼命的人,才能施展出拼命的劍法。
  在公子堡中,沒有任何人敢不拼命,因為他們臨陣若不拼命,曲君武就會要了他的命,絕無轉回余地。
  所以,即使是單天雄,身為七公子之首,在這時閱也得施展拼命的劍法,如果他不拼命,就絕不容易擊倒秦起英。
  秦起英乍聞背后劍聲疾響,頭也不回,反手就是一刀。
  劍比刀快。
  但刀勢卻比劍勢更威猛,刀光已蓋過了劍光,所以,劍雖快,結果卻反而陷人了金刀的天羅地网中。
  秦起英一聲冷笑,刀勢忽然一變,像是一杆槍般直刺單天雄胸膛。
  單天雄抽劍而出,想用鐵板橋的功夫將刀鋒閃避。
  但他想不到秦起英根本并不把內力全貫注在刀上,這一刀只不過是幌子,真正的殺著,是撩陰腿。
  這一下殺著,雖然歹毒得近乎旁門左道,但卻往往能收到最大的效果。
  眼看單天雄難逃劫數,忽然間趙世雄已從左邊殺上,一劍向秦起英腰間橫劈。
  這是公子堡七絕劍中的第二式:“擊山裂石”。
  趙世雄的劍術是七公子中最好的一個,除了單天雄之外,其他的五公子都不是他的對手。
  尤其是這一招“擊山裂石”,几乎已具有曲君武的九成火候。
  就在同一剎那間,秦起英的人突然躍起,一竄三丈,扑向趙世雄。
  直到這時候,趙世雄才發覺秦起英翻來覆去,其實他真正的目標,仍然是要先對付自己的。
  這一躍之勢,迅快絕倫,只見秦起英金刀揮舞著,護住背門,趙世雄的“擊山裂石”已完全打空。
  趙世雄覺得整個人在剎那之間,全身直冒冷汗。
  他只看見秦起英的腿,就像從天而降的巨石,重重擊在自己鼻梁之上,他覺得這是畢生最痛苦最酸楚的時刻。
  趙世雄狂吼,身子突然縮成一團。
  秦起英一翻身,金刀已砍在他的頸項之上。
  沒有任何人換得起這一刀,趙世雄雖然年輕力壯,肌肉結實,也絕不例外,七公子中又折了一人。
  太陽漸漸升高。
  气溫也漸漸升高。
  但單天雄卻好像冷得在發抖,他的确是在發抖,并不是因為覺得冷,而是覺得憤怒和恐懼。
  單天雄忽然發覺,秦起英比死在他手里的姜靈英可怕多了。
  秦起英的武功,顯然在姜靈英之上。
  趙世雄死了,他已沒有信心獨自對付秦起英。
  曲君武自然也已經看出了這一點,他絕不希望單天雄也和趙世雄一樣,死在秦起英的金刀下。
  所以,他要親自出手對付秦起英。
  曲君武的劍,是江湖上最有名气的一把劍,“公子劍”這三個字,已足可威震中原武林有余。
  再加上曲君武的七絕劍法,江湖上能櫻其鋒者著實寥寥無几。
  但秦起英在江湖中的身份,也絕不比曲君武低。他是五英山庄的金刀秦三爺。
  單天雄一見曲君武親自出馬,不禁松了一口气。
  他緩緩退下。
  因為,單憑曲君武已足以對付秦起英有余。
  單天雄退下,另一個人卻加人戰圈,這人是燕如英。
  曲君武冷冷地盯視著燕如英,劍鞘里的公子劍已拔出,劍亮仿如厲電,森森寒光迫人心脾。
  這柄劍在曲君武手中,從未敗過。
  曲君武盯視燕如英,因為燕如英手里既無刀劍,亦無其他兵刃。
  “燕四庄主,如果你想憑空拳赤手与老夫交手,簡直是送死。”
  燕如英淡淡地道:“我就是存心來送死的,曲堡主,不妨動手試試!”
  曲君武冷喝道:“放肆!”
  燕如英道:“燕某本來就是一個放肆的人。”
  曲君武公子劍一揮,道:“好,別人一石射二鳥,今日老子卻要一劍斬雙英,你們五英今天將悉數平躺于此!”
  秦起英手中金刀一展,忽然向曲君武沖去。
  “唰”一聲,金刀急落。
  曲君武沒有閃避,任由金刀向自己胸前政至。_
  就是刀鋒即將砍在曲君武胸膛一剎之間,曲君武的劍突然一橫卷過來,劍勢力道奇猛,竟將沉重刀鋒卷起。
  秦起英金刀飛舞,連環再劈出三十六刀。
  曲君武揮劍從容接下,一雙眼睛卻不停注意著燕如英,燕如英雖然還未出手,但他隨時隨地都會出手。
  所謂旁觀者清,他站在一旁,而又不動手,顯然是在等待最好的机會才突然發難。
  “颼”一聲,曲君武的公子劍忽然脫手,直射燕如英。
  劍飛如离弦箭矢,曲君武的身子也快逾流星。
  劍到,人亦已到。
  燕如英忽然面對著一柄飛劍,而且更面對著一個飛沖而至的曲君武。
  劍能致命,曲君武更能致命。
  秦起英金刀急展追赶,但竟比曲君武慢了半步。
  燕如英本來還在隔江觀火的,但剎那之間卻變成了身陷險境,生死之間間不容發。
  忽然,燕如英向人疾沖六尺,右肘曲起,左手卻撒出三枚黑燕鏢。
  這三枚黑燕鏢,渾体烏黑,每枚重達三兩三,鏢上雖然沒有淬毒,但卻銳利沉重無比,殺傷力之強在飛出鏢中無出其右。
  這三枚黑燕鏢,第一枚擊在曲君武脫手飛出的公子劍劍尖之上。
  “當”一聲響,公子劍去勢被阻。
  但曲君武的反應,可謂快速到了极點.立刻左手一撈,又將劍撈在手內。
  燕如英緊接而來的兩枚黑燕縹,分別擊向曲君武的眉心和咽喉兩大要害,曲君武竟然毫無忌憚,伸手接鏢。
  鏢快,曲君武的手更快。
  兩枚黑燕鏢,居然都被曲君武接下,几乎是在同一時間之內,曲君武將這兩枚黑燕鏢,向正揮刀赶至的秦起英激射。
  秦起英關心燕如英的安危,此刻竟已有不顧一切的姿態,秦起英雖曾与燕如英弄得并不愉快,但現在一切已成過去。
  這兩枚原本是射向曲君武的黑燕鏢,突然在如此短的距离之內變成向秦起英激射,這一點,顯然是每一個人都難以想象得到的。
  秦起英的反應,也不算慢,“當”一聲響,第一枚黑燕鏢已被金刀擊落。
  可是,還有第二枚黑燕縹!
  秦起英突然瞪大了眼睛,整個人僵立著。
  因為,第二枚黑燕鏢,已釘在他的鼻梁上。
  就在這一瞬間,雷万英已身如巨烏飛掠,用他唯一的右臂抱住秦起英:“三弟……咱們兄弟……”
  雷万英的聲音沙啞而蒼涼,但他的手仍然十分穩定。
  秦起英露出了慘淡的笑容,“大哥……別讓如英再遭毒手。
  雷万英的臉泛起一陣陰影,帶著种痛苦和憤怒的神色。
  曲君武盯視著他,這兩個大對頭的決斗已逼近眉睫,這一戰,將會是近三十年武林史上,令人惊心動魄的一戰。
  曲君武和雷万英,都是江湖上的武學大宗師,當代頂尖儿的一等一高手。
  此戰無論是誰胜誰敗,都一定會令人永遠難忘,留下极深刻的印象。
  燕如英的手里,已再扣住了三枚黑燕鏢。
  但他沒有出手,也不敢出手。
  因為他已經知道,就算再發三千枚黑燕嫖,都未必能將曲君武擊倒,曲君武仍然活著,但秦起英卻反而死在自己手里。
  燕如英的臉,已因為這件事而變成灰色。
  如果曲君武繼續出劍,他必敗,不但必敗,而且必死。
  現在,唯一能夠對付曲君武的人,似乎就只有雷万英一個,但雷万英在不久之前,自斷左臂左目,就傷未愈,元气必已受損。
  曲君武如果在這個時候向雷万英出手,實在是大占便宜之极。
  常言道:“君子不乘人之危”。但曲君武不是君子,以前不是君子,現在以至將來也絕不會是君子。
  曲君武曾說過一句名言:“君子就是傻子。”
  有便宜而不占,不是傻子是什么?
  公子劍劍尖,已直指向雷万英。
  突然,一個冰冷的聲音道:“除了我之外,誰都不准殺雷万英。”
  曲君武緩緩轉身望去,其實他不用轉身去看,听這聲音,已知道說這兩句話的人是羅飛了。
  羅飛不但聲音冰冷,連一對眼睛都冷得像冰。
  曲君武干笑一下道:“羅老弟,現在你已有把握面對面殺雷万英了?”
  “當然有絕對把握。”
  曲君武突然把臉一沉道:“如果你想活過三十歲,最好就別再得罪兩個人。”
  “這兩個人就是你和雷万英。”
  “你果然聰明,看來你定能活過一百歲。”
  “我不要活到一百歲,連能不能活到三十歲都無所謂,最主要的還是那句老話:我要殺雷万英,除我之外誰都不能沾手。”
  曲君武面色變了變,忽然咬牙切齒地吼叫起來:“好!老子就不沾手,看你能把雷万英怎樣?”
  他一面說,一面走回那張虎皮交椅上,气呼呼的坐下。
  羅飛已面對著雷万英。
  他真的想殺雷万英嗎?
  雷万英右手扶持著已經咽了气的秦起英,雷万英當然不會忘記秦起英說的最后一句話:別讓如英再遭毒手。
  雷万英很慶幸,同時也感到安慰。
  不論五英山庄今天的這一戰是胜是負,是生是死,但最少他們是兄弟之間的感情,已得到完整的复合。
  人誰無過?
  雷万英原諒了秦起英和燕如英,他宁愿死在公子堡前,也不愿自己兄弟死在自己的懲罰之下。
  秦起英勇戰而死,臨死前只關心盟弟燕如英的安危,對于石蓋雄,反而只字不提。
  石蓋雄是秦起英的儿子,他姓石,是因為他是私生子,從母姓。
  現在,誰都不知道石蓋雄的下落,他究竟去了哪里?將有什么樣的打算?這更是個無可理解的謎。
  秦起英死后,燕如英背著他的尸体,靜靜地放在一株老樹下。
  雷万英面對著羅飛:“你為什么想殺我?”
  羅飛冰冷的聲音,道:“不為什么,只因為你是雷万英,我討厭這三個字,更討厭你這個人。”
  “我們有仇?”
  “不必廢話,看劍!”
  雷万英眉頭一皺,腳尖一挑,將奏起英遺在地上的金刀挑起,操在手中,他心中實在感到很迷惘。
  羅飛心里真正想殺的人,究竟是曲君武還是雷万英?
  按照羅飛和雷万英訂下的計划,羅飛要對付的人,是曲君武,但為了什么到這時候,他仍然堅持著要殺自己?……
  難道羅飛果真是為了要殺自己而來的?
  否則,他何以還不動手去殺曲君武?
  雷万英的心中雖然感到很迷惘,但仍不相信羅飛真的想殺自己,因為羅飛在千山鹿谷戰莫凡的時候,他也在那里。
  當然,羅飛并不知道雷万英在那里,隱身一旁。
  羅飛在莫凡面前露了几手之后,曾問莫凡:“這劍法是否能殺死曲君武?”這句話,雷万英當時听得再清楚也沒有。
  羅飛要殺的人應該是曲君武,但他此時卻和雷万英交手。
  羅飛的劍招越來越瘋狂,招招均是殺著。
  雷万英越想越不對勁,這才咬牙迎戰。
  雷万英畢竟是名震天下的五英之首,豈肯在一個無名小卒劍下示弱?
  劍風呼嘯,周圍的空气,都似乎已被這一刀一劍的殺气所凝結,連路云飛看得也不禁眉頭大皺起來。
  羅飛處心積慮混進了公子堡,并且成了曲君武座前大紅大紫的人物,其中恐怕還大有文章。
  羅飛擺明態度說要殺曲君武,聰明的人總會以為他根本是故弄玄虛,沒有人會相信,他真正的目標是雷万英。
  雷万英精明一世,居然也被羅飛瞞過了。
  雷万英竭力奮戰,內心越想越憤怒,手中金刀竟然無法反攻,只有招架之力,而羅飛的劍卻絲毫不肯放松。
  “呀……”雷万英大叫一聲,左肩中了一劍。
  這一劍雖并不太重,但已是鮮血如泉涌。
  雷万英本已失血過多,現在肩頭再度受傷,气勢難免又再衰弱一點,一張臉紅變成煞白之色。
  路云飛越看越不對勁,不再猶豫,立刻躍出,揮劍疾向羅飛搶進,但羅飛的第二劍已刺進了雷万英腹部。
  雷万英突然脫口道:“你……是魔音劍王的什么人?”
  羅飛冷笑,手一翻。封住了路云飛搶攻進來的一劍。
  雷万英連番受創,尤其是腹部的這一劍,极為嚴重,此刻已連站都站不穩,兩名紅衣武士連忙上前扶住他。
  雷万英喘著气,燕如英急急為他療傷。
  雷万英搖搖頭,苦笑道:“不必了……這一劍已刺入了肝腸,縱然集天下神醫于此,也無能為力……”
  說著,重重一咳,咳出來的都是血。
  雷万英已變成了一個血人,垂死的血人。
  路云飛的行動,敏捷而矯健,他的劍已快得不能再快。可是竟未能救得了雷万英,他心中感到憤怒,慚傀。
  因為雷万英是他義父的金蘭兄弟。
  羅飛實在是個非常可怕的殺人者,你明明以為他不會去殺雷万英,他偏偏就要殺給你看看。
  寒星劍丁兆雄目睹這情形,不禁感到啼笑皆非,羅飛的母親再三叮嚀,要他好好保護羅飛,但以現在看來,羅飛根本不需人保護。
  羅飛見路云飛闖過來,不禁冷笑道:“路朋友,即使你不找我,我遲早也會找你。”
  路云飛沉下臉道:“羅飛,我承認看錯了你!”
  “你看錯了哪一點?你以為我的劍法殺不了雷万英?”
  “在小小酒館那天;我以為你即使不是一個君子,也決不會是個卑鄙的小人,想不到你竟然……”
  “我本來就不是君子。”
  “你不但不是君子,而且比任何小人都卑鄙。”
  “你錯了,我要殺的人,本來就是雷万英,而且。我早已言明在先,并非用見不得光的偷襲手段。”
  路云飛沒有反駁,手里的劍輕輕一振,抖出了九朵劍花,一劍九花,這是劍術造詣的最高境界。
  羅飛獰笑著,白白的臉上帶著惡毒而危險的表情。
  曲君武坐在虎皮交椅上,看著這兩個拚斗中的年輕高手,他忽然有种感覺,自己是不是已經老了?’
  一陣秋風,從林間吹過。
  秋風中,突然傳來一陣清跪的琴聲。
  琴聲錚錚響著,曲調悠和悅耳,然而頃刻之間,卻又令人仿佛覺得有一种幽怨肅殺之意。
  曲君武面色一變,忽然拍椅怒罵道:“是什么混蛋,在此亂奏鳥琴!”
  琴聲被曲君武一罵,果然停止下來。
  曲君武又大聲喝道:“奏琴的家伙給我滾出來!”
  隨著他的喝聲,林中果然出現一個人,那是一個手抱紫鳳琴的老婦人,看模樣該是五十來歲了。
  丁兆雄一見之下,為之動容。
  這婦人就是羅飛的母親,也就是魔音劍王的遺孀鳳琴娘子。
  魔音劍王是昔年叱吒風云的武林大豪,而鳳琴娘子也是當世武林中人公認的絕世大美人儿。
  雖然歲月無情,風琴娘子容顏已老,但她當年惊世絕俗的風華,依稀仍然留在她的臉頰上。
  曲君武沉著臉,怒叱道:“老子最討厭就是囉囉嗦嗦的婦人,咱們正在拼命,你彈琴彈得不是時候!”
  羅飛突然接口道:“老爺子,她是我母親!”
  曲君武兩條濃眉打了個結也似的,冷笑道:“我知道。”
  羅飛眼睛里發出兩道寒芒:“既然你已知道,就該對她客气此。”
  “對她客气一些?”曲君武突然狂笑,笑聲響徹云霄:“你要我對一個只會彈琴的老娘子客气一些?”
  羅飛的臉倏地變成血紅之色,那是一張极度憤怒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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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路云飛從未見過一個人的臉,會在忽然之間紅得那樣令人可怕。
  曲君武突然又收斂了笑容,表情變得很嚴肅道:“羅飛,你現在終于露出真面目了,你不但要殺雷万英,甚至連老子也要干掉。”
  “我本來真正要殺的人,第一個就是你。”羅飛并不否認。
  “第一天你混進本堡的時候,老子就看出你是想來殺我的兔崽子。”
  “既然你已看出,為什么不動手將我除去?”
  “我要除去你,只不過是舉手之勞,怕你還能逃上天?”
  羅飛忽然轉過臉,對路云飛道:“你現在還想不想立刻殺我?”
  路云飛抬眼望了望曲君武,然后回劍人鞘,歎了口气,對羅飛道:“你和曲君武有血海深仇?”
  “你應該看得出。”
  “令尊在一十八年前病逝之說,莫非內中另有文章?”
  “先父不是病逝,是被曲君武用毒害死的,卜大慶臨死前承認他是被曲君武脅逼的。”
  “你為什么不改名換姓,仍以羅姓混人公子堡?”
  “我為什么不自稱姓羅?先父昔年行走江湖數十年,從來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名實姓。
  “你敢肯定曲君武也不知道?”
  “當然!”
  曲君武突然狂笑起來,說道:“你錯了,你父親姓羅名南,江湖上沒有人知道,但老子在上二年前,便已能知道了。他的真名是羅志遠。”
  “羅志遠”三字出口,羅飛全身不由發顫。
  曲君武的笑聲突又停頓,聲音也漸漸變得低沉而嚴肅,又道:“老子劍下,從不殺無名之輩。”
  曲君武此言一出,羅飛立刻厲聲叫道:“曲君武,你殺我父。并不是用劍,你的劍法根本打不過他老人家。”
  曲君武好像沒有听見似的,喃喃地道:“魔音劍王算是個什么東西,老子哪一樣不比他強?”
  他說這兩句話的時候,一雙眼睛卻射向鳳琴娘子。
  路云飛忽然輕輕歎了口气。
  曲君武和風琴娘子之間,究竟有什么瓜葛……
  鳳琴娘子一直沒有說過半句話,即使曲君武罵她是個只會彈琴的老娘子的時候,她都沒有回說半個字。
  直到現在,她終于幽幽的歎息了一聲,道:“二十年了,連南哥都已死了二十多年,想不到你仍然固執至此。”
  曲君武瞪著眼,道:“究竟是我固執,還是你更固執些?”
  風琴娘子歎道:“無論究竟是誰的錯,你終于殺了南哥,你現在面對著的,就是魔音劍王唯一的儿子,你若要斬革除根,就在今天。”
  羅飛冷冷道:“我要為父報仇,也在今天。”
  曲君武看著他,皺眉道:“想報仇,只怕你沒這個本事。”
  “如果找死在你劍下,你一樣活不長久。”
  “這是何故?”
  羅飛突然將目光轉向路云飛,冷笑道:“因為我死在你劍下之后,金牌殺手路云飛就會和你拼命。”
  曲君武仿佛吃了一惊,不知道羅飛為什么說出這句話?
  羅飛的目光,越來越陰沉。
  路云飛沒有問羅飛為什么講出那句話,因為他忽然看見遠處三四十丈外,站著個人,一個身穿青袍,面色清瘦,年約五十歲的老者。
  這青袍老者赫然竟是唐家老店的太總管范江。
  范江怎會突然來此,是不是唐家發生了什么事?……
  路云飛已看准了羅飛和曲君武必有猛烈的一戰,他本來不想錯過,但范江突然赶來,一定有事,一定是找他來的,所以他決定走過去,看范江有什么話要對他說。
  就在他旋風般向范江立身處掠去時,羅飛和曲君武的生死決戰已開始。
  羅飛的劍向曲君武刺了過去,曲君武在冷喝聲中,公子劍亦已出手。但由君武成名已久的公子七絕劍并未施出。
  羅飛連連進逼,居然將曲君武震退兩步。l
  曲君武的劍,忽然揚起一片光影,而且突然雙手握劍,像一條巨鯉般作弧形俯沖,一柄公子劍貼地急進,自下穿射而上。
  路云飛和丁兆雄看了暗暗心惊,這是公子七絕劍法中的第四式——破云擊月,在曲君武手中使出來,更是不同凡響。
  只听得“哎……”地一聲,羅飛的左腿被曲君武削去了一片肉。
  就在這時候,路云飛和范江已走了過來,路云飛開始注意鳳琴娘子的神態。
  無論任何一個做母親的,見到儿子的腿被人削去了一片肉之后,總會緊張無比,但鳳琴娘子卻例外。
  她一點也不緊張,而且嘴角間還透露出一絲冷冷的微笑。
  沒有人在這個時候,會去注意風琴娘子,但路云飛和范江卻緊緊盯著風琴娘子,注視著她臉上神情變化。
  范江突然來此,究竟有什么事,他對路云飛又說了什么呢?
  羅飛的左腿雖被削去了一片肉,但身手卻沒有絲毫的遲滯,他的劍已豁了出去,人也豁了出去。
  他的父親是死在曲君武的暗算之下,當時,曲君武用毒酒害死了他父親,雷万英也在場,但雷万英沒有給魔音劍王施以援手。
  這兩個人都想得到魔音劍王的一本劍笈,曲君武除了劍笈外,更想得到美絕天下的鳳琴娘子,還有就是尚書府失竊的异寶……
  羅飛第一天開始練劍的時候,便立誓要殺曲君武,今天若不殺了他,又怎對得起二十多年來苦練劍法的歲月?
  羅飛手中長劍如飛矢怒射,著著向曲君武要害處刺去……
  曲君武此時殺性已起,突然狂吼一聲,施展出公子七絕劍法中的第六式——一擊千鈞。
  這一式“一擊千鈞”,除了七公子中的老六黃信雄之外,江湖上絕對沒有人見識過這一劍的威力。
  羅飛心頭一凜,身形竄起盈丈,奮力回擋一劍。
  但曲君武已將全力貫注在這一劍之上,力量是何等強大,羅飛一劍回擋之下,竟然將羅飛的長劍折成兩段。
  羅飛整個人怔住了!
  劍折斷,心為之碎。
  緊接著,他听到一种聲音。
  那真的是一种心碎的聲音。
  曲君武的公子劍,已狠狠的刺入了他的胸膛。
  羅飛面色慘然,左手掩著胸口,他的手很蒼白,但從他指縫中流出來的血卻是鮮紅奪目的。
  “好厲害的一劍……”羅飛終于擠出一絲笑容。
  說完這六個字之后,他的最后一絲笑容倏地僵硬,整個身子直挺挺的倒下去。
  路云飛的目光,仍注視著鳳琴娘子。
  羅飛倒下去了,這個做母親的總該號哭一番吧?
  不!鳳琴娘子沒有哭。
  她不但沒有為自己的儿子號哭,反而露出了笑容。
  這种笑容,已跡近于魔鬼的笑容,只有魔鬼,才會有這种殘酷得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仇恨,就是所有魔鬼名字中,最殘忍最可怕的一個,難道她不但与曲君武有仇,連對儿子也有深仇大恨?
  唐家老店的大總管范江,忽然從老遠的地方赶來這儿找路云飛,當然是為了一件緊急的事。
  唐大小姐唐攸平,已被鳳琴娘子派人“請”了回去。
  唐大小姐与鳳琴娘子無仇無怨,鳳琴娘子將她核走,是為了要借此脅持路云飛替她做一件事。
  那件事是——如果羅飛死在公子堡堡主曲君武劍下,立刻殺曲君武,倘若曲君武死在羅飛創下,則殺羅飛。
  換言之,鳳琴娘子的要求,就是要曲君武和羅飛都死。
  天下間竟有借刀殺儿子的母親?
  其中又隱藏著些什么秘密?
  羅飛的呼吸已經停頓,他胸口的傷勢是如此的沉重,即使華佗复生,也絕不可能令他活得長久些。
  突然間,鳳琴娘子笑了起來,笑聲并不悅耳,而是尖銳森冷。
  曲君武目光如厲電,瞪視著風琴娘子,怒喝道:“臭婆娘,你的儿子死了,還有什么好笑?”
  但鳳琴娘子的笑聲依然縷縷不絕,在場數百人眾,皆為之一怔。
  突然,笑聲倏然而止,鳳琴娘子的笑容也突然僵硬,一雙比冰還冷,比箭還銳利的眼睛,直瞪著曲君武。
  曲君武縱橫天下,向來只有他的眼睛瞪別人,想不到現在居然給一個婦人的目光瞪得他有一种冷冰冰的感覺。
  終于,他忍不住向鳳琴娘子道:“你想替丈夫報仇,但憑你的力量,絕對辦不到。”
  鳳琴娘子冰冷的道:“你錯了,你還記得幽幽嗎?”
  曲君武臉色一變:“你為什么要提她?”
  風琴娘子的臉色由冰冷變為殘酷:“幽幽是你的第三個老婆,你還記得她曾經為你而怀孕,生下個男孩?”
  曲君武冷冷道:“一場大火,將他們母子燒成飛灰,老子一直在找尋縱火的凶手。”
  風琴娘子又再大笑,笑得旁若無人。
  曲君武心頭又是一凜,怒聲道:“現在老子總算明白了,放火燒死幽幽和小孩的人,就是你?”
  “不錯!曲老魔,你殺我夫,我殺你婦,一報還一報。”
  “但你比我多殺了一個無辜的孩子。”
  “你錯了,我并沒有殺死孩子。”
  “啊!你……”
  “我在火堆中把孩子救了出來。”
  曲君武一呆,數十年未曾冒過冷汗的雙手,現在變得濕冷。
  鳳琴娘子忽然把目光移到羅飛的尸体上:“我不但救他出來,而且把他養大,更將羅南的劍笈交給他,讓他好好練劍!”
  曲君武的臉,已不是鐵青色,也不是蒼白色,而是一片慘綠:“你胡說!你……這是你的儿子……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鳳琴娘子忽然走到羅飛尸身旁,用一柄金匕首,割開他肩膊后一片衣衫。
  曲君武的身子猛地一震,羅飛肩膊之上,有一塊青記,這塊青記由左至右,而且是右狹左闊的形狀。
  曲君武當然不會忘記這一塊青記,因為他的儿子一出世,他便已看得清清楚楚,現在已無可否認,羅飛是他儿子。
  曲君武全身顫抖;怒目瞪視著鳳琴娘子,恨不得將她立斬劍下。
  但鳳琴娘子仍很鎮靜,因為她有一個“金牌殺手”路云飛在。
  唐攸平已落在鳳琴娘子手中,她很清楚,只要掌握了唐攸平,路云飛就非乖乖听她的擺布不可。
  路云飛緩緩的走過來,對鳳琴娘子的第一句話是:“你可以殺死唐攸平,但我也可以將你碎尸万段!”
  鳳琴娘子一怔,臉色發青了。
  曲君武的眼中,卻流露出一陣感激的目光,他感激路云飛不插手管這件事。
  路云飛當然明白曲君武的心境。
  “曲堡主,你現在可以立刻為令郎報仇!”路云飛長歎一聲道:“昔年你殺魔音劍王,是你的錯,但她為了复仇,竟忍心傷害一個原本無罪的孩子,這种錯卻更加不可原諒。”
  鳳琴娘子的臉孔已扭曲。
  路云飛又冷冷地接道:“你殺死了這個老女人之后,我還是一要和你拼命的。”
  曲君武點點頭,身形已向鳳琴娘子扑去。。
  鳳琴娘子凄然地對路云飛尖叫道:“你若殺不了曲老魔,我做鬼也決不饒……”
  “你”字猶未出口,曲君武的劍已刺入她的嘴巴,從后腦穿出。
  鳳琴娘子倒下去了。
  曲君武發出一聲沉重的歎息,背對著路云飛:“老夫早有一种預感,感覺刻總有一天,你會向我挑戰。”
  路云飛淡淡一笑,沒說什么。”
  閃電般的劍光,已罩面向路云飛襲來,曲君武不聲不響的出劍了,路云飛沉喝揮劍,剎時便展開一場拚斗。
  場子上,又悄悄的來了兩條人影。
  是唐大奶奶和唐大小姐。
  原來,唐大奶奶救出了唐攸平,立刻就帶她來到這里。
  唐大奶奶雖然年輕大了,但手中一根龍頭拐杖,不但勢沉力猛,而且招式精絕,打得公子堡的手下紛紛倒地不起。
  眼看著公子堡大勢已去,能逃的均已溜之大吉,剩下的也寥寥可數了。
  混戰中,曲君武也在單天雄和陸義雄的搶救之下,逃出了這個殺聲震天的地方,其實,路云飛是眼看著他“逃”走的。
  最后,有人看見一輛馬車,風馳電掣的向南馳去,但又有人看見另一輛馬車,從相反的方向,往北而逃。而駕馬車的正是路云飛要追殺的勾千魂(仙劍杜飛熊)。
  隨后,更有人看見几輛馬車,同時分向西方和東方掠過。
  公子堡已成真空。
  曲君武并不在公子堡內,公子堡的高手,戰死的戰死,跑的也跑光了。
  這一戰,可以說是公子堡与五英山庄交戰以來,最黑暗的日子。
  金骰子賭坊,今晚停止開賭。
  沒有人知道這一座豪華大賭坊,為什么會無緣無故不做生意。
  那些上門來的賭客一看見兩列凶神惡煞般的漢子,都已想象得到這里將會發生某种不尋常的變故。
  金骰子賭坊雖已停止開賭,但居然還有個賭客硬是要沖進來賭几手。
  雷季霖親自出來,攔住這個一定要賭博的人。
  “今天不開賭,改天再來如何?”
  “在下偏要今天賭而且一定要在這儿賭。”
  “你想賭什么?”
  “貴賭坊名為金骰子,在下自然是為賭骰子而來的。”
  “賭大小抑或賭單雙?”
  “我想賭大小。”
  “賭注是什么?
  “賭注就是我的腦袋和你的腦袋。”
  “誰輸了就得割下自己的腦袋?”
  “不錯”
  “假如我輸了,用別人的腦袋代替可以嗎?”
  “你想用誰的腦袋代替?”
  “曲君武的腦袋。”
  曲君武雖然沒有和雷季霖在一起,但他正在賭場后面的房里,雷季霖和那個賭客的對話他已听得清清楚楚。
  那個賭客,就是五英山庄的老四燕如英,五英中唯一的生存者。
  直到現在,曲君武終于明白,雷季霖其實從未背叛過雷万英。
  雷万英重金聘請寒星殺手了兆雄去殺雷季霖,只不過信此讓曲君武更進一步去信任雷季霖罷了。
  雷季霖的真正作用,等于是一張捕魚的大网,雷万英撒下這張网,目的就是要捕捉曲君武這條大魚。
  現在曲后武已在网中了!
  雷万英雖然早死一步,但他在十多年前所撒下的一張网,現在,已有了很好的收獲。
  這張网,將公子堡最后的一兵一卒,連同曲君武在內,都一网打盡。
  五英山庄的雄師,再加上雷季霖的手下,公子堡已注定了全軍覆沒。
  曲君武從未想過,雷万英雖然早死一步,但胜利仍然是屬于他的,曲君武不但已告失敗,而且還敗得很慘。
  拚戰又開始了,七公子一個又一個的被擊倒,其中以唐大奶奶和唐大小姐祖孫二人最是殺得性起。
  陸義雄和黃信雄都死在她們祖孫二人手下。
  曲君武終于絕望了,他已經徹底的失敗,就在這絕望的時候,路云飛突然在他眼前出現了。
  曲君武身受重傷,在他身旁只有勾千魂(杜飛熊)一人。
  曲君武用盡全力對杜飛熊道:“別再在老子面前愁眉苦臉,滾!有多遠便滾多遠,老子不需要任何人陪葬。”
  杜飛熊居然連腳步都未移動一下。
  曲君武道:“老子的話你听到了沒有?”
  杜飛熊點點頭,他一探手拿起了曲君武的公子劍,向路云飛扑去。
  曲君武不由黯然長歎!
  杜飛熊一出手,就已經沒有再活下去的打算,他的招式,不求自保,只要殺敵。
  路云飛的劍,從不殺忠臣孝子。
  曲君武雖然所作所為多有不是,但他的手下杜飛熊的忠義精神,卻令路云飛為之欽佩不已。他本來是追殺“仙劍”杜飛熊的,現在倒有心放杜飛熊一馬了。
  但,燕如英偏偏在這時候闖了進來,長劍立刻向杜飛熊的頭頂劈去。
  路云飛見了不由一惊,忙道:“住手……”
  可惜,他到底還是遲了一點,燕如英的劍,已劈開了杜飛熊上半截腦袋,而在同一時間,杜飛熊也刺穿了燕如英的咽喉。
  曲君武此時已完全絕望,拾起杜飛熊掉落地上的公子劍,一抹脖子,終于結束了他充滿凶暴,傳奇的一生,因為他是血宴的主人,路云飛邀請閻王宴上的第一主客。
  搏戰結束了!
  這一場搏戰,是徹底的兩敗俱傷,五英山庄和公子堡的首腦人物,可以說死得一個也不剩了。
  從此,這一庄、一堡在江湖上除名。
  唐大奶奶、唐大小姐、路云飛、寒星劍丁兆雄,目睹遍地狼籍的尸体,那种令人心頭凄然的慘狀,全都不由大感不忍的歎了口气。
  忽然,路云飛目光一凝,望著寒星劍道:“老三呢?怎么不見人影,沒見他現身?”
  丁兆雄抬頭望了望夜空,遠處,夜空中紅了半邊了,比黃昏的晚霞還紅。他含笑說道:“老三大概就快來了!”
  路云飛也看到了遠處紅遍半邊天的夜空,似乎已有所悟地道:“這火燒的地方是公子堡?”
  “是的。”
  “是老三放的火?”
  “除了他應該沒有別人。”
  “老三是什么時候到公子堡的?”
  “混戰開始的時候就去了!”
  “他進去干什么?公子堡里難道有什么寶物?”
  “有沒有寶物還不知道,不過听說有几把名劍。”
  “他找那些名劍去了?”
  “是的,老三說:今天有大哥這位‘金牌殺手’對付曲君武,曲君武必死,公子堡一定垮台,那几把名劍不要白不要,若是被黑道惡徒得了去,如虎添翼,逞凶江湖,豈不罪過……”
  路云飛不由笑罵道:“這只瘦猴子,雖然專喜歡偷雞摸狗,但有時說話倒是很有道理,很可愛!”
  這時,有人接口道:“豈只是可愛,應該是功德無量呢!”
  話聲中,人影飛閃;正是瘦猴子穿城鼠三郎飛快奔過來,他的怀中抱著六把劍。
  他人一到,立刻把怀中抱著的六把劍,朝站立在一旁的唐大小姐面前一送,道:“嫂子,你先挑一把,替范江總管也挑一把,剩下的還給我,我也要用劍,劍名‘大圣劍’。”
  一句“嫂子”,立刻叫紅了唐大小姐的嬌靨,但她仍接過了六把名劍。
  唐大奶奶忽然望著路云飛,慈祥地說道:“云飛,這三年來你在江湖上的名气,已蓋過了當年的唐家老店,該回家了吧!當年血宴一劫,就這樣一筆勾銷了。”
  “是的,奶奶!”路云飛的目光望了唐大小姐一眼:“孫儿遵命!”
  大圣劍三郎雙腳忽地一跳,高興地笑道:“這下好了,我可以痛痛快快的喝個大醉三天三夜了!”
  寒星劍丁兆雄也高興地哈哈笑道:“老三,咱家陪你!”
  大笑聲中,唐大奶奶一行人离開了天堂鎮。
  從此江湖上的“金牌殺手”、“寒星殺手”,又多了個瘦皮猴“大圣殺手”。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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