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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偵探推理類[E. Stanley Gardner] 柯賴二氏系列七 變色的誘惑【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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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7 19:40:26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身材高挑,穿著整齊,說話像大學畢業生的男人走向卜愛茜。
  他手裡的手提箱是真的象皮製造,鑲以擦得雪亮的黃銅配件。靠在愛茜辦公桌上的手,保
養得很好,指甲精心地修過,而且擦過白指甲油。
  「柯太太在嗎?」他有禮地問道。
  「還沒有來上班。」
  男士看看自己手錶,好像不太習慣因為別人的倦勤而影響了自己的工作程序。「已經九點
十五分了。」他說。
  「有的時候她十點或十點半才來。」卜愛茜告訴他。
  「真的?」
  由於卜愛茜沒有回答他這句話,男士繼續言道:「我是從共益保險公司來的。我相信柯太太
曾經在報上登過一個廣告,為一件汽車事故找過證人。」
  卜愛茜抬頭看他道:「我無可奉告。」
  「你是說你不知道?」他現出有教養的驚奇,一面問卜愛茜。
  「我是說我沒有什麼可以奉告你的。我在這裡的工作是打字。柯太太掌理這裡大小的事。
我––」
  大門打開。
  柯白莎搖擺著進入。一面問道:「愛茜,有唐諾消息嗎?」她眼睛還沒適應過來,根本沒有
看到在辦公室的男人。
  「還沒有。」卜愛茜說。
  高個子男人移向柯白莎:「我看你是柯太太吧?」
  白莎戳出她方方的下巴。「看對頭了,好好看一下吧!」
  男士紅臉道:「我不是有意––我只是一下脫口說習慣了。我是從共益保險公司來的。」
  「你姓什麼?」白莎問。
  「R‧L‧傅。」他說。把自己的名字捲捲地從舌頭上發出音來,好像相當有味道似的。一
面把修得整齊的手指伸進西裝背心下口袋,摸出一隻扇扇的名片匣,啪的一聲輕響名片匣自動
打開。他拿出一張名片。一面關上名片匣放入口袋,一面稍稍一鞠躬,把名片遞給柯白莎。
  白莎拿到名片,看了一下,一面用手摸著名片的質料和凸起在名片上的印刷字體,好像在
估計對方身價似的。她問:「有何貴幹?」
  傅先生說:「你在調查一件車禍案。你登報找目擊證人。當然,我們公司就注意到了。」
  「為什麼?」
  「看來你好像想要提出訴訟。」
  「又怎麼樣」白莎有敵意地問。其實,她反對的是對方有教養,溫和的儀態。「這有什麼
不對。我想要打官司,我要打官司。」
  「是的,是的,柯太太。請別誤會我的意思。我是想說,可能根本沒有打官司的必要。」
  白莎頑固地拒絕讓他進她的私人辦公室。她站在那裡用貪婪,發亮的小眼看著他。
  通走廊的大門打開又關上,卜愛茜有意大聲地做出咳嗽的聲音。
  白莎沒有立即會意過來。
  傅先生用故意希望別人對他留有印象的語音發言:「柯太太,這件事可能根本不需要法律解
決的。很可能案子的保險公司,也就是我們共益保險公司,願意趁著這個好機會,做點廣告工
作,拿點錢出來庭外和解的。」
  卜愛茜又大聲嗽咳。當她看到柯白莎根本沒有回頭看她的意思,她說:「柯太太目前沒有空
,你能過一下再來嗎?」卜愛茜說話的語調使白莎回頭望去。
  那位自己前來應徵說是見到車禍,又累拒說出自己姓名的落魄男人,正站在那裡欣賞辦公
室裡的這一齣戲。
  白莎向傅先生說:「來,到我辦公室來。」又轉向那證人說:「恐怕今天我沒什麼可以為你
效勞的。」
  「我等等沒有關係。」他笑著說。舒服地自己坐了下來。
  「我絕對不會和你有什麼交易的。」
  「沒關係,我反正還是要等。」
  「我對你絕對沒有什麼興趣。」
  「可以,可以,柯太太,沒有關係。」他自矮桌上拿起一本雜誌,隨便地翻向一頁,有興
趣地全神投入看將起來。
  傅先生殷勤地走向白莎私人辦公室門口,把門打開,自己站向一側,有禮地一鞠躬。
  白莎像艘戰艦似的航進自己辦公室。傅先生把門關上,站在靠窗的客戶座椅之前,顯然在
等候白莎先就坐。
  單純因為自己仍在生氣,白莎故意延宕了不必要的數秒鐘,而後把自己坐進她的辦公迴旋
椅。
  「柯太太,你當然會了解」傅先生平靜地繼續說他來這裡的目的。「我們共益保險公司本
來是沒有義務一定要管這件事的。我們不過是對當今這件事初步了解後,看一下能否大事化小
,小事化無而已。真的要打官司就不一樣,像這種案子打到最高法院,他們還可能認為證據不
足呢。再說,法庭也最鼓勵當事人能庭外和解。」
  柯白莎什麼也不說。
  「這樣好了。」傅先生繼續灌迷湯似地言道:「柯太太,我們要求公正。很多外行認為保險
公司是沒有良心的,狡詐的。人們以為保險公司提高保險費,而賠款的時候牽絲扳藤盡量留難
少付。共益保險公司只求公正。車禍發生後,假如責任在我們的投保人,我們一定給付合理的
金錢妥協,甚至多花點錢,我們是不在乎的。」
  傅先生把手提箱拿到大腿上來,打開箱子,拿出一個卷宗,他一面用修剪整齊的手指翻弄
文件,一面在臉上做出各種不同的表情來讓白莎欣賞:把眉毛抬起以示關注,顰蹙以示驚訝,
皺額以示對受傷者痛苦的同情。
  白莎不耐地說:「好吧,要說什麼就快說。」
  傅先生抬頭望向她。「柯太太。」他說:「假如你們給我們一張放棄訴訟權利書,由受傷的
人親自有效的簽字,我們肯付一千元現鈔。」
  「你對我們真是周到。」白莎揶揄地說。
  「當然」傅先生試驗性地說下去:「事實上受傷的人傷得十分輕。再說,你所代表的人在想
穿越馬路的時候根本沒有太在意,甚至可能在紅燈情況下想穿越馬路。萬一要上法庭,被告方
面當然要提出這些來自辯,很有可能決不定錯在那一方。不過,我們共益保險公司的政策,一
本在我們投保人撞人後,先期優先和對方不用較多的錢妥協,直到對方提出告訴為止。萬一對
方不接受我們好意,而一定要提出告訴,我們公司是官司打到底的,不再給對方妥協機會。我
們打官司很少會輸。一上法庭就一毛不拔給原告,我們寧可多花人力財力打官司。柯太太,我
看你應該考慮一下,接受我們給你一千元現鈔的建議。」
  傅先生收起卷宗,把卷宗放回象皮的手提箱裡,把箱子關上,黃銅的鎖喀的一聲按進位置
,提著手提箱站了起來。好像一個演員,演完一齣戲在等謝幕後的掌聲。
  白莎說:「一千塊錢怎能補償這個女人的損失。」
  「一千元不單是我們第一次的開價,也是最後一次的開價。我們共益保險公司絕對一毛錢
也不會增加的。」
  白莎的激憤超過了她的耐心,她大叫道:「去你的你肯付多少錢!我討厭你的裝腔做勢。」
  她趁他兩腳才走進接待室,一下把辦公室門碰上,自己回來氣呼呼地坐回迴旋椅,突然,
她想到外間那另一名訪客。她急急站起,一下把門打開,正好來得及見到外面偵探社的大門及
時關上。
  「邋遢鬼哪裡去了?」她問愛茜,一面用大拇指和頭的動作指向那懶散年輕人剛才坐在的
位置加重語氣。
  卜愛首說:「那保險公司人一走出去,他就狗路似追出去跟在後面。」
  白莎想了一想情況的進展,臉色沉了下來。「這個大混蛋。」她認真地說:「這個兩頭倒,
騎牆的騙子。看我有機會不修理他。我得快點先去看戴瑟芬,免得這些人先包圍她了。」
  白莎抓起她的帽子,緊緊地別在她銀灰的頭髮上頭,正要開門,門自外面打開。一個穿制
服的手裡拿了一個紙信封站在門外。「柯白莎電報。」他說:「收件人付款。」
  「是什麼人發來的?」柯白莎問。
  送報人看看便箋,他說:「一位賴唐諾,從舊金山。」
  白莎攫過信封,一面指著愛茜向送報人道:「向她收款。愛茜,從零錢箱裡拿錢先付給他。」
  白莎急急地回進她自己的辦公室。把漿糊還沒有乾的的信封打開。電報內容如下:「
  「信及遺囑影印本收到,請注意遺囑兩部份文字差異。首頁是對特定對象強烈的個人意見
。次頁明顯部份抄錄於另一文件。以遺贈葛和包那一段文字看來,像是憤世之人想把全部財產
處理掉的味道。又,全部條文像是指定一個人來執行。兩頁文字使用亦有明顯不同處。建議研
究遺囑有否被用去墨水液篡改或其他問題。祝福你們,唐諾。」
  白莎瞪視著電報,閉住了氣咕嚕道:「他奶奶的,這個聰明的小渾蛋!」
  門打開,卜愛茜問道:「有消息嗎?」
  「有」白莎怒氣地說:「給他舊金山那個地址一封信。問他既然是收件人付款的電報,為什
麼還要來祝福這一套,浪費鈔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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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7 19:40:2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柯白莎用右手食指壓下戴瑟芬公寓樓下對講機旁邊的門鈴,又立即把自己嘴巴湊向對講機
準備樓上一問是什麼人,可以立即作答。過了一下,她有點洩氣,又再按了一次門鈴,臉上露
出了失望的神色。
  第三次按鈴,仍舊沒有回音時,柯白莎按了標明著屬於「經理」的門鈴。
  沒多久,一位重量很大的女人打開大門笑向白莎,這位女士身上的肉比果凍硬不了多少,
她的聲音又高又尖,她說:「正好我還有幾個套房可以出租。有一間朝南的,其他都朝東。不過
視線都還可以。」
  「我不是來租公寓的。」白莎說:「我是來找戴瑟芬的。」
  笑容自女經理臉上溜走,現在的她好像戴了一張無表情的假面具。「她的門鈴在這裡」她
說:「你自己按好了。」
  「按過了,她不在家。」
  「不在家我也沒辦法。」
  她轉身向回轉。
  柯白莎說:「等一下,我想向你打聽一下。」
  「打聽什麼?」
  「我實在是急著想見到她,是十萬火急的要事。」
  「我幫不上忙。」
  「你能不能告訴我她會在哪裡?哪裡找得到她?或是怎樣可以傳個消息給她?她出去有沒
有留地址給你?」
  「什麼也沒有。她有一個年輕女人和她一起住這個公寓,叫做賈瑪雅。假如有什麼人會知
道她去哪裡,就只有賈瑪雅。」
  「那我怎樣能找到賈瑪雅呢?」
  「她也不在家嗎?」
  「不在,至少沒有人來應門鈴。」
  「那就是不在。我也沒辦法,抱歉了。」
  公寓大門被關上。
  白莎拿出一張名片,在背後寫道:「戴小姐,有重要大事,請立即來電,有錢等你拿。」
  她把名片塞入戴小姐的信箱,轉身正要走開,一輛計程車自街角轉進停在門口。
  那位自稱是車禍證人,又不肯說出名字的年輕人走出計程車,背對著公寓,在看計程車前
座的碼錶,忙著付錢找零。
  白莎有目的地走向他。
  計程司機看到她走過來,以為正好又來了次一位顧客,自駕駛盤後面跳出來,轉過車尾替
白莎把後車門打開。
  白莎走到年輕人後面不到三步的時候,年輕人轉身,看到她,馬上認出她是什麼人。
  柯白莎用十分自滿的語調說:「嘿!我就知道『你』想要幹什麼。什麼用處也沒有了,我先
來了一步。」男人臉上露出狼狽窘相。
  「去哪裡,夫人?」計程司機問道。
  白莎把自己辦公室地址告訴那司機,轉臉露齒向懶散的男人一笑。
  「你以為你戰勝了?」
  「當然。」
  「他們肯出多少錢?」
  「不關你事。」白莎告訴他。
  「我是因為你說你不會代表她,所以才告訴你她的地址的。」
  白莎說:「我是沒有代表她,但是保險公司闖進來硬把我和她連在一起,我有什麼辦法。」
進入計程車。
  「對我就不公平了。」
  「去你的。」白莎說:「你自己要站在當中,可以兩面倒。」
  「這件案子中,我的地位是不可否認的。」
  計程司機問白莎:「可以走了嗎?再不走我要扳等人錶了。」
  「可以走了。」白莎說。
  「等一下,這是我坐來的計程車。」
  「不是,不是你的計程車。」白莎說。「你付完車資,車子就不再是你租的了。」
  那男人問:「你見到她了,讓她把文件簽妥了嗎?」
  白莎完全滿意地向她露齒而笑。
  那男人突然一下竄進計程車,坐在白莎邊上說道:「好吧,我也要乘這輛車回去,我要和你
談談。我們兩個人乘車好了,走吧。」
  計程司機把車門關上,繞過車子,坐到駕駛盤後面去。
  白莎說:「我可沒什麼話要和你談。」
  「我想你有的。」
  「不見得。」
  「沒有我的話,你根本還沒有起步呢。」
  「胡謅!我在報上登個廣告徵求目擊證人。你認為可以在裡面撈點油水。你只是財迷,想
弄幾文。」
  「他們準備付出一千元,是嗎?」
  「你怎麼知道?」
  「是那個保險公司的協調員告訴我的。」
  「喔,你從我辦公室跟蹤他,從他那裡套出來的。」
  「我和他同一次電梯下的樓。」
  「想當然吧。」
  「你不能把我忘了。」
  「忘了你什麼?」
  「假如你玩得聰明,你們不止可以收取一千元。我打賭在十天內你們可以收到二千五百元
現鈔,容容易易。」
  「一千元錢對我正合適。」白莎說道:「對我的當事人也合適,可以有點進帳,但不致於多
得吞不下。」
  「但是有我幫忙你們可以多拿很多,全部過程我都目睹了。」
  「是什麼人的過錯?」
  「這一點你詐我不出來的,她應該可以多拿一點的,她有腦震蕩。」
  「誰告訴你的?」
  「她的室友。」
  「算了,一切都已定案了」白莎告訴他。「現在一切都不必你操心了。」
  「反正我認為這件案子中一定得有我一份,分我一百元對你們損失不大吧。」
  「你自己去想辦法分吧。」白莎告訴他。
  「我會的,我會的。」
  白莎說:「我告訴你我可以幫你什麼忙,我會照當時第一次答允你,給你的數目送你點錢。
二十五元,然後你把這件事忘記,從此再也兩不見面。」
  他長歎一聲,向車座背上一靠。「好吧。」他說。「這等於是公路搶劫,但是我答允你了
。」
  白莎走進辦公室,對卜愛茜說:「愛茜,做一張收據叫這個人簽字。二十五元買斷他提供給
我的消息,今後或永遠;有關這件案子和這件案子發展出來的任何案子、事件,他再也不可以
向我們聲訴任何的等等一切,你就照上一次,兩個月之前賴唐諾叫另外一個人所簽那種格式拷
貝一份差不多形式的就可以了。」
  卜愛茜自打字機上把打了一半的一封信取下,餵了一張空白的打字紙送機器,問道:「這位
先生尊姓大名啊?」
  「我怎麼會知道。」白莎說,把臉轉向那年輕人。
  「你叫什麼名字?」
  「孟吉瑞。」
  柯白莎說:「請坐一下,我去拿二十五元給你。」
  白莎回進她自己的辦公室,打開有鎖的抽屜,拿出一隻現金箱,把現金箱鎖打開,自裡面
拿出二十五元錢,把箱子鎖上,放回抽屜,又把抽屜鎖上。但是,她等候,注意聽著,等到聽
到卜愛茜打字停下來。爾後她大步走出去,自愛茜手中拿到打好字的收據,唸了一遍,把收據
推到孟吉瑞面前,說道:「好吧,你簽字吧。」
  他唸了一遍上面打著的條文,說道:「我的老天,一簽字把我的靈魂也賣掉了。」
  「恐怕不止如此。」白莎開玩笑地說:「否則那能值二十五元。」
  他笑笑,惡意地說:「你很聰明,是嗎?」取過白莎遞過來的墨水筆。誇張地在收據上簽了
個名,左手拿著文件交給白莎,右手自白莎手中接過那二十五元現鈔。
  白莎順手把收據交給卜愛茜。「好好歸檔。」白莎說。
  孟吉瑞說:「我要是替你工作,三個月就破產了。」
  白莎說:「證人嘛,看到什麼規規矩矩說什麼。」
  「我本來也是如此的。」吉瑞無奈地說:「我現在要下去買一包香煙,為這件案子花掉的,
再加一包香煙,正好是二十五元。總算沒有貼本,看來有機會我們還可以做買賣。」
  「也許吧」白莎說,看著他離開。
  「謝天謝天,還好他不要握手。」白莎告訴愛茜道:「現在你給我接梅好樂的住宅要葛太太
蘭弟聽電話,告訴她我柯白莎有事要在電話上對她講,接通了接進我辦公室來。」
  白莎回進自己辦公室,在一支長的象牙煙嘴裡裝上一支香煙。當電話鈴響的時候,她拿起
電話說:「哈囉」聽到對方葛太太在說:「哈囉,柯太太。」
  白莎立即散發出熱誠來:「葛太太,你好嗎?打擾你,真是抱歉。但是我有要事立即要想見
戴小姐,我認為也許她會在你那邊,真是不好意思。」
  「沒關係。」葛太太也熱心地回答。「半小時之前她還在這裡,一個男人電話找她。我沒
聽清楚是為什麼,大概聽到是為一件汽車車禍。」
  「一個男人?」白莎問道。
  「是的。」
  白莎兩條眉毛裡在一起,「你沒有聽到他姓什麼吧?」
  「是的,我有聽到,但是我忘了。我記得她有寫下來、等一下,依娃––是姓什麼,那個
找戴瑟芬的男人,是柯太太想知道。」
  葛太太又回向電話道:「柯太太,我有他姓名了,那個男人叫孟吉瑞,她現在就是去什麼地
方要見他。」
  白莎說聲謝謝掛斷電話,走向外辦公室,發現自己全軍覆沒了。
  「怎麼了?」卜愛茜問。
  「那個渾蛋,兩頭蛇,大騙子。沒想到又著了他的道。」
  「他怎麼啦?」卜愛茜問。
  「怎麼啦!」白莎說,兩眼充滿怒火,「他投資二毛五分計程車費,騙了我二十五元。他
知道我會去哪裡,甚至可能跟在我後面,因為我看見他從計程車出來,東摸西摸付車錢,所以
我以為他比我後到一步。事實上,他走在我前面很多很多。」
  「我不懂。」卜愛茜說。
  「事實上很有可能,這傢伙已經有了一張戴瑟芬簽字的單據,不論保險公司賠償是多少,
他要抽一個可觀的百分比。這張單據至少值五百元,我假裝從戴瑟芬公寓出來,以為他會相信
我見過戴瑟芬,和戴瑟芬訂好條件了。事實上這小子一開頭就知道戴瑟芬根本不在家,我真是
蠢得像隻豬。真是個––大老千。」
  「什麼人是老千?」愛茜問。
  「當然是他,孟吉瑞,那狗養的,他騙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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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7 19:40:5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噪音陳雜中盲人又聽到了柯白莎特殊的步伐聲。他沒有把頭轉過來,但是微笑掛上了他的
臉。他說:「哈囉,我一直希望你能走過這裡,我有東西給你看。」
  他打開一個手提袋,拿出一隻木製的音樂匣,他愛惜地摸著打開匣蓋,聽到的是「蘇格蘭
的藍鐘花」熟悉的樂聲。
  盲人回憶地說:「有一次閒聊,我告訴過她我喜歡這一類老式的音樂匣,我有過一隻音樂匣
玩蘇格蘭的藍鐘花。我相信她花了不少錢。現在這種東西賣的地方不多了,完整不破損的更少
了,八個音,一個也沒缺,我也摸得出木頭質料好,刻工也很好,你看美不美?」
  白莎同意他的說法。「是戴瑟芬送給你的?」
  「當然,一個送貨員送來給我,說是一個朋友給我的。我當然知道是哪一位朋友給我的,
還沒有完呢」他說:「她還進了我一些花。」
  「送花。」
  「是的。」
  白莎想說什麼,又停下來。
  「當然,把花送給盲人,真是特別得很。不過我也可以享受它的芬芳。我想她主要是想給
我一張字條,但是單單一張字條。送來不太好,所以加了一束花一起送來。音樂匣是一件值錢
的禮物,她不想讓我知道她為我花錢了,所以不告訴我是誰給我的。」
  「字條怎麼回事?」
  「我留在這裡。」他說。自口袋中拿出一張字條。
  白莎看字條上寫道:「
  「親愛的朋友:謝謝你想到我,甚至花錢到柯太太那裡叫她找到我,送束花給你以示感激
和友誼。」
  字條由戴瑟芬簽名。
  突然,白莎做了決定。她對盲人道:「我要你為我做件事。」
  「什麼?」
  「請你把這張字條交給我。」
  「這倒是––這是一個紀念品。當然,我看不見,但是我––」
  「我會還給你。」白莎說:「一兩天就可以了,不過我要借一下。」
  「好吧,只要你能送回來就可以,而且越早送回越好。萬一我不在這裡,可以開車去我住
的地方,優仕路,一六七二號。」
  「沒問題。」白莎保證地道:「我會送回給你的。」
  白莎把字條放進皮包,來到一位她認識的筆跡專家處。
  「老兄」她說:「我來這裡不是做凱子給你騙錢的,我不要你拍很多不必要的照片,我不要
你一大堆亂講的意見。我這裡有一個遺囑證人戴瑟芬的簽字,還有一張絕對是真的戴瑟芬字條
上的簽字。我認為遺囑上的簽字可能是別人偽造的,我請你鑒定一下,而且這遺囑第二頁的開
頭部份語調似乎和遺囑其他部份不同,也請你看一下。」
  筆跡專家拿起白莎給他遺囑的照相版仔細地觀看著。一面研究,一面把腦子中想的說出來
。「嗯哼,都是打字的––來自同一架打字機,沒有錯。看這紙條上的簽字,距離大的地方很
特別。著重的筆調位置,和遺囑上的簽字––都相同。假如這是假造的,就造得太好了,看起
來沒問題呀––不過假如有原來遺囑來對照就更好了。」
  「原件是拿不來的」白莎說:「你只能憑這個來判斷了。」
  「好吧,我有決定後會打電話給你辦公室告訴你的。我也只能給你一個大概,假如要我出
庭作證,我一定要––」
  「我知道,我須要知道的也不過這一點,你我知道就行了。」
  「那很好。」
  「能一小時內打電話給我嗎?」
  「那太急了一點。」
  「不管怎麼樣,先告訴我一下大致概念。」
  柯白莎回她自己辦公室,一小時後電話來了。
  「兩件事情裡的簽字我看是出自同一個人手筆的。」那專家告訴白莎。
  柯白莎想這事的始末。
  「你聽到我說的嗎?」專家問。
  「有。」
  「我聽不到你聲音,以為你掛斷了。」
  「我正在用腦筋。」白莎說:「要是那遺囑是真的,我就沒戲可唱了。」
  「那遺囑是真的。」專家說。
  柯白莎把電話掛上,按鈴請卜愛茜進來。
  「要聽寫封信。」白莎說道:「信是給賴唐諾的,我要把這裡發生的每件事告訴他。這件案
子古靈精怪,不按常理在出牌。天上落下大把大把鈔票,只有我現在反而虧空了二十五元。」
  白莎才把一封長信口述完畢,梅克理走進她的辦公室。
  「哈囉」白莎說:「進來吧。」又對卜愛茜說:「愛茜,今晚前一定要投郵、航空、限時、
專送、快遞。」
  卜愛茜點點頭,出去,把速記本翻回去,放在打字桌上,把電動打字機打開,工作起來。
  梅克理自行坐在白莎辦公室的客戶椅裡,把雙手手指指尖頂在一起,隔著辦公桌,向白莎
笑著。他說:「我是來和你結帳的。」
  「你的意思你認輸了。」白莎問:「還是你和他們妥協了。」
  他抬起眉毛:「妥協?妥協什麼?」
  「那張遺囑呀。」
  他說:「我還沒決定對那遺囑要採取什麼手段。」
  白莎道:「那為什麼急著結帳呢?等你決定要用什麼手段後再說好了。」
  「但是」梅克理開誠布公地說:「遺囑和你的收費一點關係也沒有呀,我聘雇你是去找那失
蹤的一萬塊錢的。在搜查的時候我們找到了那張遺囑,這是個意外而已。」
  「喔,原來如此。」白莎道。
  「我認為」梅克理道,一面把兩手用力互相對壓,使兩手的手指向手背側彎曲:「你們的偵
探社因為我這件案子花費了半天的時間––事實上半天不到。不過我要對你們大方一點,假如
你不半天半天收費,我願意給你一個人、一天的工作費。」
  他向白莎笑著等候答覆。
  柯白莎道:「一百元。」
  「老天,柯太太,這太過份了吧。」
  「為什麼?」
  「我也大概知道你們同行是怎樣一個計費方式的,每一行都有合法的基本計算方法。在我
心目中我想你會收費十元,而我帶了一張支票在身上,原本還想給你一個驚奇的。」
  他從口袋拿出一張支票,支票抬頭柯白莎。在支票背上後打字機打道:「這張支票由開票人
交給收票人,目的是付清一切收票人曾對開票人的服務。所謂服務包括開票人原始清收票人服
務的項目,以及不論什麼因此而發生的枝節。付清的日期是支票上開列的日期,換言之,自人
類有史以來,一直到支票開票日為止,開票人和收票人之間一切雇主和受雇關係皆已銀貨兩訖
,各無關聯。」
  「是請律師寫的嗎?」白莎怒氣沖天地問道。
  梅克理道:「為了我自己的利益,我當然應該請教一下律師的。」
  白莎現在知道自己都被套死了,她歎口氣,拿過支票。說道:「好吧,我收了。」
  梅克理站起來,微微鞠躬,伸出手來。「能遇到你真是很高興,柯太太。」
  白莎把肥厚、有力的手掌握了梅克理修長、多感的手一下。「算了。」她還是不很高興地
說:「也許下次生意會好看一點。」
  梅克理離開後,白莎晃到接待室,把支票摔在卜愛茜桌上道:「在給賴唐諾的信尾上加一個
『又及』。告訴他目前在這件渾蛋案子上我們開支平穩,白莎收入二十五元,開支二十五元。
沒虧本算是萬幸了,點點時間而且,老天!」白莎把頭盡量後仰,把右手手掌放在前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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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限時快報
  發報日期:一九四二,八月二十九日
  發報地址:加州,丸利荷
  收報人:柯賴二氏私家偵探社
  柯白莎太太
  加州,洛杉磯市,巨雪大廈
  親愛的白莎:「
  我越研究,越覺得遺囑中使用著兩種完全不同的語調,是有其重要性的。另一件使我更不
了解的是;既然保險公司早就知道車禍受傷者是什麼人,他們不同她去求妥協,反倒來向你談
價錢。你又不是律師,又沒有被授權代理戴瑟芬,保險公司又不是找不到戴瑟芬,但是,為什
麼他們找你?絕不是他們找不到戴瑟芬,因為投保人對保險公司一定有一句說一句的。假如投
保人沒有告訴保險公司真話,應該徹查一下。投保人送受傷人回家的,不是嗎?祝
  健康
  賴唐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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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7 19:41:21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柯白莎站在桌子後面,一隻肥掌壓在平舖在桌上的電報上,好像放手後電報會跑掉似的,
她按鈴請卜愛茜小姐進來。
  「寫封信給唐諾––親愛的唐諾:你當菜鳥太久了,吃了一腦子的饅頭了。白莎請教過全
市最好的一位筆跡專家,把簽字比較過了,簽字不是偽造的,你也許也注意到,特殊的語掉轉
變始自次頁。次頁也是有簽字的一頁。所以,次頁如有問題,須要偽造三個簽字。」
  「你懂了嗎?愛茜?」
  「是的,柯太太。」
  「好,現在我們給他一次別的教訓––顯然,他們訓練菜鳥,把你腦子銹住了。白莎看來
,第二頁是不是偽造的,與已發生的情況,沒有什麼關聯。再說第二頁根本不可能是假的。我
承認我覺得包保爾假得像張三元面額的鈔票,他也有點忌我三分。但是戴瑟芬是一點問題也沒
有的。下次你出海,在弄你的水雷、魚雷、地雷之餘,你想一想,白莎的雇主是被第一頁遺囑
一巴掌打在臉上的,遺囑第二頁上的任何事,和白莎都沒什麼關係。立遺囑人即使把其他的錢
送給海軍去造船我也管不著。下次要是再送收件人付款的快遞,至少應該有點建議性的內容。
  「白莎想念你,但是像你一樣老是搞不清案子裡的重點,白莎要說不如拆伙算了。謝謝你
試過幫我忙,現在不必麻煩你了,自此後白莎自己會處理的,你打你的仗好了,祝你好運。」
  白莎把桌子的電報紙捏成一團,拋進棄紙簍,看著這團廢紙好久,伸手又拿起來,放在桌
上舖平,對卜愛茜說:「把這玩意兒歸檔,這是我第一次接住這小不點兒沒上壘就封殺了。而且
白紙黑字的有證據,留在檔案裡不會有害處。」
  過了一下,她又說:「好了,今天是星期六,我們也忙了一個禮拜了,我們打烊過個好好的
週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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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7 19:41:2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限時快報
  發報日期:一九四二,八月三十日
  發報地址:加州,丸利何。
  收報人:柯賴二氏私家偵探社
  柯白莎太太
  加州,洛杉磯市,巨雪大廈
  白莎:「
  遺囑內容語調不同,只表示一份遺囑不是由同一人完成的。你的缺點在太過死心眼,假如
真能確定次頁是真的,那麼其第一頁可能是偽造的。遺贈給梅克理的數目,可能被篡改過了,
有兩個可能,第一是原文遺贈梅克理一元,把他踢出局外,所以是梅克理把它篡改變成一萬元
。另一可能原文遺囑給梅克理的可能遠超過一萬元的數目,所以篡改的人一定是遺產剩餘下來
受益的人。假如第二頁是真的,我覺得第一頁是被較工於心機,而通於文筆的人所偽造,如此
,你所形容的梅克理正合乎這個條件。梅好樂的死因你有沒有調查?找到發病的在場的人,聽
聽他們形容的是什麼症狀,祝你破案愉快。
  賴唐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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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7 19:41:30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杜華德律師拿著柯白莎交給他,梅好樂先生遺囑的照相拷貝仔細看看。
  「柯太太,假如我沒有弄錯你的意思,你想請問我,部份偽造遺囑的法律觀點。」
  「是的。」
  杜華德拿起遺囑的首頁。「我們首先假設這一頁是真的。」他說:「而第二頁,立遺囑人及
證人的簽字是假的。」
  「絕對不會。」白莎說。
  「我知道,不過我要依次序一步一步來解釋。我告訴你,一個遺囑可以有很多種方法予以
廢除。其之一中,是立遺囑的人自己把它廢除。但是,柯太太,請你記住,任何其他人不合法
地破壞遺囑,並不能使遺囑無效。所以,讓我們先看,假如第一頁是真的,而第二頁是假的,
會有什麼後果。換言之第一頁是原文,第二頁被人抽換,簽字被偽造,會有什麼後果?」
  「我看你是在大兜圈子」白莎說:「你說的都是我告訴你的,不過加了很多不必要的字而已
。」
  「我只是希望你能對事情了解清楚一點。」律師說。
  「我也希望如此才來看你。」
  「在上述情況下。」杜律師接下去說:「遺囑被損壞了,但是不表示廢除了。所以,整個內
容只能參照可靠的口頭證詞,當然,還要著找不找得到可靠的口頭證詞。在我們這個案子裡,
假如第一頁是真的,只要我們可以證明它是真的,第一頁就必須執行。第二頁裡並沒有你客戶
的事,所以只要證明第一頁是真的,第二頁是否偽造和你客戶沒有什麼關係。」
  「換言之,梅克理拿到一萬元?」
  「是的。」
  「好,我們來言歸正傳。」白莎說:「假如第一頁是偽造的,而第二頁是真的,又如何?我
的案子事實上像是這樣的。」
  「假如像你所說,法律觀點是相同的。遺囑部份被損壞並不構成遺囑全部廢除。第一頁的
內容希望能由別的方法證明以便執行。最多見的當然是有人說出來,我們法律名詞口頭證據。」
  「假如梅克理在原先的第一頁裡,指定遺囑十萬元,他還是可以得到十萬元嗎?」
  「假如他能證明,原遺囑裡確是給他十萬元。」
  白莎說:「假如我們可以證明第一頁確實是被抽換的,但是又沒有辦法證明原遺囑到底說些
什麼,那又如何?」
  「這種情況下,我的淺見,整個遺囑不可能被認證,因為世界上沒有一個法庭可以決定把
多少百分比拿出來交遺產接管人來接管。再說,誰知道第一頁裡面除了梅克理之外,還有多少
特別指定的被遺囑贈人呢?」
  「假如遺囑不被認證,又如何?」
  「如此的話,任何這遺囑之前所立的遺囑就可以生效。除非那張遺囑,曾經被立遺囑人經
合法手續已經把它廢除。大多數的這一類遺囑偽造或部份偽造案,都是容易找到證據使遺囑不
被認證,但是,很少有找到證據使大家知道原本遺囑中說的是什麼內容。」
  「那怎麼辦呢?」白莎問。
  「在這種情況下,既然沒有可認證的遺囑,其結果就相同於梅好樂先生於無遺囑情況下死
亡,只有一點除外,那就是戴瑟芬仍可得遺囑的一萬元––這是遺囑第二張唯一的一位固定數
目特殊遺囑。」
  「那麼梅克理可以得到全部遺產,當然,除了要給戴瑟芬一萬元,是嗎?」
  「假如他是死者唯一的親屬,唯一的法定繼承人,是的。」
  「那末,葛蘭第,包依娃和包保爾連一毛錢也拿不到,是嗎?」
  「拿不到。」
  「即使他們能證明,那寫著把剩下來的財產都給他們的那一頁是真的,他們也拿不到嗎?」
  「不是這個問題,柯太太。遺囑的第二頁規定他們三個人,每個人可以得到三分之二–分
完給特定遺贈人後剩下來的全部遺產。他們得到的不是像一萬元那種指定錢數的贈與,是餘下
來的財產。除非法庭能知道第一頁所有特定遺贈人總共要分去多少,否則無法知道立遺囑人所
指的剩餘是多少。立遺囑人也有可能在第一頁分贈了五十萬元出去––當然也可能是一元。」
  柯白莎把椅子推後,自己站起來。「這就是法律?」她問。
  「其實是我的概念,或者可以說是我的法律觀。」杜華德說:「很有興趣的,真要是上法庭
,官司還有得打呢。」
  「好吧」白莎說:「可能會演變成個官司的,萬一打官司,一定請你來打。」
  杜大律師冷冷微笑道:「這種講法我見過很多,我有不同的想法。柯太太,我的咨詢費是二
十五元,假如像你所說,這件事演變成打官司,由我來打的話,這二十五元可以自我的律師費
中扣除。」
  白莎歎口氣,打開皮包。「這件案子除了我之外,好像每個人都在賺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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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7 19:41:3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盲人給白莎的優仕路這一個地址,在一六零零號那一個地段是遠在都市房地產熱潮之外的
。這裡房子稀疏,房子與房子之間隔也大。
  朦朧夜色,戰時濱海區燈火管制,使計程司機停了好多次,看了幾次他隨車帶著的地圖。
  「這裡該是差不多了。」他說:「後面一條巷子過去會近一點,是在中線的後面。」
  「我這裡下車好了。」白莎說:「我走著找會比你開了車亂跑好得多。」
  「但是,夫人,我很會找門牌的,對你也方便些。」
  「車子是要跳錶的。」白莎簡短地說:「放我下來。」
  司機把車靠邊停住。自己走出前座,繞過車尾替白莎把車門開著。
  「小心下車,夫人。」
  柯白莎自皮包中拿出一隻小型手電筒,「我沒有問題,你等我好了。」她說。把電筒打開
,她向前面走,一面看門牌,一六七二號是一個小的獨舍平房,離開路邊相當的遠。
  自路邊去小屋的小道是水泥舖面的,右手側有一條鐵的低欄杆,欄杆靠小道一側磨得發亮
,那是盲人進出手杖敲在上面磨的。
  白莎走上兩級木製的階梯,來到門廊,伸手按鈴。她聽到門鈴在房子的裡面相當大的聲音
響著。實在說來,比想像中應該聽得到的響很多。
  這時,白莎注意到,大門是用一塊橡皮做的三角形門止頂著,開在那裡的。門和門框之間
,開著一條八吋到十吋的門推。於是她了解,這是為什麼,門裡的門鈴聲在門外聽起來那麼響。
  白莎向前一點,叫道:「哈囉,有人在家嗎?」沒有回音。
  白莎踢掉那個門止,伸手自門縫向裡摸,摸到電燈開關,把開關打開。
  燈沒有亮,整個房間仍是全暗的。
  白莎站進門去,把紫色的手電燈光照向天花板。一隻大吊燈吊在天花板上,很多的燈頭,
但是沒有一個燈頭上是有燈泡的。
  真奇怪,她想。白莎用手電橫掃全室,突然她知道答案了,一個盲人要電燈來做什麼。
  白莎走進房間,用手電再次觀看全室。她又叫了一次。「這是柯太太,有人在家嗎?」
  白莎感到黑暗裡有東西在動,一個不成型的陰影在天花板上出現,靜靜地溜過,消失於無
影。白莎一下後跳。有東西刮過她臉的前面,沒有刮到;而後有東西停在她脖子上。
  白莎伸出手臂,用力的揮向脖子,一時吃驚得叫出聲來。
  突然,在她打到這東西前,這東西靈快地離開她脖子。在手電筒的暗光下形成一個不太有
真實感的影子。是一隻蝙蝠,蝙蝠伸展出牠的翅膀,在手電筒的光照射下變成出奇的放大,照
上遠端的牆壁、詭異,甚至有點恐怖。
  「他奶奶的!」白莎沖出她的口頭禪,恨意地猛揮她的手想打到蝙蝠,這當然不會有任何
結果,但是至少蝙蝠退回到牠的黑暗裡了。
  白莎至少有十秒鐘的心跳不能控制,但她在心跳回復正常後立即定下神來看這間大房間裡
有些什麼。
  沒有其他人在這間房間裡。她轉身,用實在看起來不夠亮的手電光線前導,想離開這幢房
子。
  現在她才看到地上有一條黑黑的條痕,橫過在地上。第一眼,她認為這是地毯的髒痕。然
後,她的心又猛跳起來。這是一種液體––先是一小堆,然後是塗得污濁一片,彎彎扭扭的向
前,又是一小堆,又有污濁一片,點點滴滴向前,就如此白莎發現了那個屍體。
  屍體臉向下,倒臥在這間房間遠側的窗下。顯然,這個男人原先是在近門處站著,被槍打
中,倒下後爬爬停停,想在隨了流血消逝的體力耗盡前爬到窗口去––終於,在窗前,倒下不
支,流了一大堆血在屍體附近。白莎紫色的手電光線照在這一堆血上,看起來黑得像墨水。
  白莎覺醒了,為什麼門是開著的,為什麼電燈泡都拿掉了。她覺到有一個凶手,躲在另外
一個房間裡,希望能有機會溜掉,但是有人試著去找他,他是會拼命的。這不好玩,除了手電
光外,白莎覺得這裡像奈何橋頭一樣凄凄慘慘。這隻手電筒是唐諾為她在私家偵探專賣店買的
,設計上就是遠處看不到的紫色濾光頭。光線又集中小範圍,根本沒有亮一點或放白光的可能
,它只能使黑暗變成半黑暗,使你不要在行動時碰撞到家具,但是完全不可能透過黑暗,找尋
一個躲藏著的凶手。
  白莎一旦決定,行動還是確實的。她臉無表情,重重地走向大門。她的腳踢到了一根鋼絲
,鋼絲又牽動什麼東西,發出一響聲音來。白莎把手電光向下照,她看到一個木製三腳架,架
著一支小口徑獵槍,鋼絲綁緊在獵槍扳機上。白莎退後一步,鼻子出聲咕嚕著。突然整個房子
木製的走廊響起她大步逃出屋子去的回聲,手電筒在她垂下的右手中拼命的前後揮動著。
  計程司機已經把車燈熄掉。白莎知道他一定在附近。她一面跑,一面回頭看屋子裡有沒有
人追出來。
  突然,計程車燈光亮起,司機好奇地看著白莎。「事情都辦妥了嗎?」
  白莎此時根本沒有心情應酬,她坐進後座,心裡感到了安全。她把車門關上,身子一晃,
原來計程車已發動,而且已在原地回轉了。
  「不對,不對」白莎說。
  司機好奇地回頭看她。
  「不行––我先要找到警察。」
  「有什麼不對嗎?」
  「房子裡有個人死了。」
  司機好奇的眼光突然冷了下來,他在估計目前的全新狀況,他低頭看向白莎手裡閃閃發光
金屬手電筒。
  白莎神經質地趕快把手電筒放回過她的皮包。「最近的公用電話。」她說:「不要老這樣盯
著我看,我又沒長角。」
  司機加油門,換排檔,動作很快,但是白莎知道,他已經把望後鏡調整好,而且一面開車
,一面疑心很重地在觀察她在後座的一舉一動。當他停在一個公用電話亭的時候,他不讓白莎
一個人去打電話,她報警的時候,他就站在她身旁,而且一直站到警車開著警笛來到他們等候
著的地方為止。
  宓善樓警官是跟了警車來的。這件案子發生的時候,白莎只見過宓警官幾次,但是聽到他
的名聲很多。宓警官對所有的私家偵探都不是友善的,他用不相信所有人的方法來執行他的警
察任務。有一個他的同事,有一次告訴白莎。「這傢伙看著你,嘴裡咬著雪茄。他的眼睛看得
出他在指你在說謊,但他嘴裡沒有說出來。事實上,沒有這個必要的。」
  宓善樓好像並不急急於調查這件刑案,他好整以暇地一定先要把白莎的故事弄清楚。
  「好,有一些事我們先要弄清楚。」他說,一面咬著把嘴裡的雪茄搬到另一面的嘴角。「
你到這裡來,是來看那個盲人的,是嗎?」
  「是的。」
  「你認識他?」
  「是的。」
  「他到你偵探社去,要你替他辦事?」
  「沒有錯。」
  「你給他辦了。」
  「是的。」
  「那你再來看他幹什麼?」
  問題稍突然一點,白莎頓了一下。她說:「那是為了另外一件事。」
  「什麼事?」
  「我要找他討論事情的另一個角度。」
  「他請你做的事都做完了,是嗎?」
  「是的,可以這麼說。」
  「這是什麼意思?還有什麼你沒做好的?」
  「他要的每件事都做好了。我有一件事要他來確定,要他替我校對一下。」
  「原來如此。」善樓大大地顯示懷疑地說:「你要請一個盲人,來替你解決你自己的困難,
是嗎?」
  「我來這裡,因為我要見這位盲人。」白莎恢復了一點她敵視每一個人的習慣,「我也不
必告訴你為什麼我要見他。這是另外一件案子,我不能告訴你它的性質,希望你能明白。」
  「當然,當然。」善樓說。好像因為白莎的陳述,他內心已經把白莎看成第一號嫌疑人了
。「而你進來,就看到這個盲人躺在那裡死了,是嗎?」
  「是的。」
  「你說臉是向下的?」
  「是的。」
  「他是被槍打的?」
  「我如此想。」
  「你不知道?」
  「不知道。我沒有檢查這個屍體,現場有一支獵槍,我沒有移動。我只是看到這些東西,
然後退了出來。」
  「他曾經中槍後在地上爬到死掉的地方,是嗎?」
  「是的。」
  「有多遠?」
  「我不知道,十呎,十五呎吧。」
  「爬過去的?」
  「是的。」
  「在爬的時候死的?」
  「也許停下來,才死的。」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屍體死在爬行姿態,肚子在下面,是嗎?」
  「是的。」
  「臉向一側嗎?」
  「不是,我想他臉是壓在地毯上的。我只看到他後腦勺子。」
  「那你怎麼知道他是那個盲人呢?」
  「這––當然是從他體型。再說,那盲人住在那裡。」
  「你沒有把屍體翻過來看看。」
  「沒有,我告訴過你,我沒有移動任何東西,我立即離開來找你。」
  「好吧」善樓說:「我們去看看,你有輛計程車在這裡等你,是嗎?」
  「是的。」
  「你最好乘我車過去,你說你沒有看到他臉,但是你知道死的是那個盲人,實在聽起來有
點問題。」
  善樓轉臉問那計程司機。「你叫什麼名字。」
  「薛好禮。」
  「你知道些什麼?」
  「什麼也不知道。我帶這女人去找那個地址,她有門牌號,但是不知道在哪裡。那一段路
燈都沒有開,打仗嘛,燈火管制。我有一張地圖,可以看大概的位置,那邊很暗,她的手電筒
倒是合乎燈火管制的。我們找到我們牌號應該在的那個地方,我告訴她這裡一定是的,她要我
停車,要自己走路去找。她向前走,去了––大概五分鐘吧,也許十分鐘。」
  「你沒有扳等候錶收她錢?」
  「沒有,我看她計較得很。我告訴她假如她要回去,我可以等候她十五分鐘不收費,之後
就要板等錶收費了。我們對一定要回去的遠途乘客多半有這種優待的。」
  善樓點點頭。「你就在車裡等?」
  「是的。」
  「等的時候你做什麼?」
  「就只是坐在那裡等。」
  「車裡有收音機嗎?」
  「有的。」
  「有收聽嗎?」
  「有。」
  「什麼節目?」
  「音樂。」
  「有沒有聽到槍聲?」
  計程司機想了一下,他說:「不可能,她要我停車的地方太遠了,不會聽到的。」
  白莎警覺到兩人對話方向越來越對自己不利。她說:「你們在說什麼?根本沒有槍聲。」
  「你怎麼知道?」
  「有槍聲我當然第一個會聽到。」
  宓警官向她一瞥,眼光中沒有絲毫友誼成份。好像他是在估價一件貨品一樣。
  「還知道什麼?」
  「沒有了。」
  「姓薛,嗯?」
  「是的,先生。」
  「執照拿出來看看。」
  司機把執照拿出來給他看。宓警官抄下了車號和執照號,說道:「好了,你不必再去那邊了
。你工作暫時完了,柯太太,你乘我的車過去。」
  計程司機道:「車費一元八角五分。」
  「怎麼會?」白莎帶著噴鼻息聲音說道:「到那裡去只是七角五分錢––」
  「等候的錢。」
  「我們說好不收我等候費的。」
  「不是在那邊等你的錢。是這裡你打電話,等警車過來,我當然要收錢。」
  「嘿」白莎生氣地道:「我不付,這種突發事件,你要收我等錶費的話––」
  「給他一元八角五分。」宓善樓對柯白莎說。
  「我給他才怪。」白莎大叫道。自口袋拿出了一元五角,塞計程司機手中,她說:「只有一
元五毛錢,要不要隨你。」
  計程司機猶豫了一下,看看警官,拿下這一元五角。把一元五角裝進口袋,他耍了一招回
馬槍。他說:「警官,這女人在那房子裡相當久。她出來的時候一路在跑,不過她在房子裡的確
相當的久。」
  「謝了。」警官說。
  白莎忽視著這個計程司機,幾乎想給他兩個巴掌。
  「好了。」善樓對白莎道:「我們走吧。」
  柯白莎依據善樓的指示坐進警車的後座和宓警官坐一起。一位警察司機坐前面開車,另外
有一位警官在前座,和一位警官在後座共擠在一輛車裡,這兩人柯白莎都不認識,善樓也沒有
給他們介紹的意思。
  開車的技術很好,當他開向海岸高地快進入目標地的時候,也依照戰時燈火管制規定,把
車前大燈關掉。
  「我想經過下一個平交道之後就到了。」白莎說。
  警車慢下來,沿了人行道旁慢進,白莎說到了,它就停了下來。
  所有警察下車。白莎道:「我沒有必要再進去吧。」
  「暫時不必,你在車裡等好了。」
  「好,我可以等。」
  白莎打開皮包,拿出她的煙匣,問道:「會很久嗎?」
  「現在還不知道。」善樓高興地說:「等會見。」
  男人們進屋子去,有一個人幾秒鐘後回來拿過一次照相機,三腳架和照明燈,過了一下,
他又回來,嘴裡咕哈道:「裡面沒有電。」
  「那個人是個盲人。」白莎說:「他不要燈光。」
  「但是我的照明燈要有電插座。」
  「你不是可以用閃光燈嗎?」
  「用是可以用。」他說:「照出來的東西不是老宓要的那一種,閃光燈控制亮光不及照明燈
,不能預先看到你照出來的會是什麼情況,最壞的是有時會有反光。算了,天下那能每天十全
十美呢?」
  十分鐘後,密善樓走了回來。「好了」他說:「我們來談針對這件事的問題。這個人叫什麼
名字?」
  「高朗尼。」
  「知道他家庭背景嗎?」
  「不知道,我都不太相信他有家屬。看他十分孤單的。」
  「知道他住在這裡多久了?」
  「不知道。」
  「你好像完全不認識他,推得一乾二淨的。」
  「我是對他認識不多。」
  「他要叫你替他做什麼?又怎麼會專程找你呢?」
  「他要我替他找一個人。」
  「什麼人?」
  「一個他關心的人。」
  「女的?」
  「是的。」
  「也是盲人?」
  「不是的。」
  「年輕的?」
  「是的。」
  「找到她了嗎?」
  「找到了。」
  「又如何?」
  「我向他報告。」
  「女人是什麼人?」
  白莎搖搖頭。
  「是不是他親戚?」
  「不是的。」
  「你可以確定?」
  「絕對的。」
  「會不會她是他親戚,又和什麼男人搞上了,高朗尼出面想做什麼?」
  「不是。」
  「柯太太,我看你不太合作,是嗎?」
  「去你的」白莎說:「我發現屍體立即向你報告了,是嗎?我本可以一走了之,看你去作賴
。」
  善樓露齒笑道:「要不是還有個計程司機在外面,我看你保證會溜掉。只因為有他在外面,
你知道溜掉沒有用,計程司機會記得你的樣子,你的樣子形容起來滿容易的。」
  白莎怒氣地不吭聲。
  「這傢伙會不會是個假貨?」
  「什麼意思?」
  「根本眼睛沒有瞎。」
  「不會。」白莎道:「我知道的,他一點也看不見。」
  「為什麼?」
  「主要是為了他告訴我的一切。他告訴我人的走路,聲音的辨識,只有盲人才會發展出這
種技能。再說––看看他的房子,一點照明都沒有。」
  「喔,你注意到這一點了。是嗎?」
  「當然。」
  「你試著開過燈了,是嗎?」
  「是的。」
  「不熟悉的房子,就如此進去了,是不是有點過份。」
  「門是開著的。」
  善樓說:「假如你沒騙人,你倒真是祖上有德,盲人比你先回家了。」
  「什麼意思?」
  「有人設計了一個陷阱,第一個進屋的人會牽動一根鋼絲,引發一支四一零獵槍。座右銘
是別以為人家門開著你就可以隨便進去。」
  「為什麼要用這種方法殺人?」白莎問道。
  「多半是有人要安排一個不在場證明。」
  白莎研究他這句話。
  宓警官說:「你還是要再過去一下做一次正式的認屍工作。你認為他有幾歲了?」
  「喔,五十五、六十左右。」
  「我看他沒有那麼老,我看他眼睛不像有毛病。」
  「他是多久之前死的?」白莎問。
  宓善樓警官露出他牙齒,笑向她問:「你是多久之前在房子裡的?」
  「喔,也許三十到四十分鐘之前。」
  善樓說:「我看他死了正好差不多那麼久了。」
  「你是說––」
  「我是說」善樓接口道:「這個人死了還不到一個小時。假如你四十分鐘之前在這裡的話,
極可能他死的時候正是你進來的時候。你別說什麼,柯太太,你只要跟我送來認屍就可以了。」
  白莎跟了他經過小徑來到屋子。宓警官帶來的人顯然已經做完一切工作,現在坐在遠離門
廊的一隻長凳上休息。要不是三個人,每人一根香煙,吸煙時煙頭上的火亮一點,不吸的時候
暗一點的火頭隨了手臂動作上上下下,在這個燈火管制的地區,還真不知道有三個人坐在外面
呢。
  「這裡來。」善樓說,一面開亮一支五個電池的警用手電筒,黑暗裡馬上亮起耀眼的光明。
  「不在那邊」他看見白莎要走的方向,對白莎道:「我們搬過位置了。你來看一下。」
  屍體已經移到一張桌子上,仰躺在那裡,怪怪的一點生氣也沒有。
  善樓把強烈的手電光線照向死人的衣服,在槍彈進口引起衣服上血跡斑斑的地方停了一下
,然後一下子照上他的臉。
  柯白莎因為大出意外,倒抽一口氣,吞了一下口水。用不著她說話,宓警官就知道一切了
。「這個不是姓高的盲人,是嗎?」他問。
  「不是他。」她說。
  電筒的光線一下自死人臉上照到白莎眼睛,白莎幾乎弄得什麼都看不到了。
  「好吧」善樓無情地問道:「這是什麼人?」
  白莎愣愣的,沒有思考地說:「這是個可惡,兩面倒的騙子,名字叫孟吉瑞。他死得好––
你把這混蛋燈光移開我的臉!要不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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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7 19:41:52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宓善樓警官才只猶豫了極短的時間。他說道:「對不起」把手電筒燈光移開,「你說他的名
字是孟吉瑞。」
  「是的。」
  「你認識他多久啦?」
  「大概一個禮拜吧。」
  「喔,是的。」善樓說:「你認識姓高的盲人又多久呢?」
  「六天或七天。」
  「換句話說,你認識姓高的和姓孟的幾乎是同時?」
  「是的。」
  「今天是星期天的晚上,你給我仔細想一想,上一個星期天的時候你認識他們兩個嗎?」
  「是的。」
  「他們兩個人什麼關係?」
  「沒有關係。」
  「但是你認識姓孟的是因為姓高的給你一件工作做,是嗎?」
  「是––只是間接的。」
  「聽你話好像這孟吉瑞想要敲詐你們?」
  「不是為這件事,而是為另外一件事。」
  「另外一件什麼事?」
  白莎說:「那件事和高朗尼毫無關係。尤其和這件案子搭不上邊。」
  「那是為什麼呢?」
  「我不準備告訴你。」
  「我想你要告訴我。柯太太,是為什麼事,他要敲詐你們。」
  白莎道:「為的是一件汽車車禍,是我在進行的一件案子。我想我的雇主目前並不希望這件
事會公開出來。」
  「你沒有把這件事公開出來呀,你只是私下告訴我而已。」
  「我知道,但是你要做報告,記者會有辦法知道。」
  「這是件謀殺案。柯太太。」
  「我知道。但是一切我知道的消息都不會和他的被殺有關係的。」
  「你怎麼能確定呢?」
  「不是會引起謀殺動機的事。」
  「但是,你說過他是個騙子,是個敲詐者。」
  「是的。」
  「憑什麼如此說他?」
  「他用的方法。」
  「什麼不對呢?」
  「都不對。」
  孟善樓道:「好,我們出去,在車上談一會。這裡的地址是高朗尼給你的嗎?」
  「是的。」
  「你想想看,有沒有什麼你知道的蛛絲馬跡,可以使你想到孟吉瑞也住在這裡?」
  「沒有。」
  「你知道孟吉瑞住哪裡嗎?」
  白莎不耐地道:「當然不知道。為什麼問我這些事?那傢伙沒有駕照嗎?有信用卡嗎?有–
–」
  「問題就在這裡。」宓警官道:「要不是有人在他死後把他口袋裡所有可作身分證明的證件
都掏走了,就是,他自己在來這裡之前,先已經把身上現鈔以外的一切證件,都留在別的地方
了。顯然沒有人動過他的錢。有跡象顯示,現鈔是匆匆自皮包拿出來,塞進他口袋的。這件事
不會和你有關吧。」
  「怎麼會呢?」
  「我也不知道。」善樓道:「這總是一條很好的調查途徑。用一根鋼絲,做一個陷阱,讓獵
槍自動開槍,凶手的目的是可以在遠處有不在場證明下殺人。但是事後有人搜死者口袋,自然
不太可能是凶手本人。依時間推算,人死的時候,或是死後不久,你自己承認你在房裡。所以
,我要問你,你知不知道他口袋裡有些什麼東西?」
  「我不知道。」
  善樓說:「好吧,我們回我汽車去。好了,走吧。查理,你留在這裡看住這個地方。一般慣
例,不准閒雜人員進去。在指紋專家工作完畢前,任誰都不要放進去。我們會盡量不使記者知
道,屍體歸我們通知運走。好了,柯太太,你跟我們走。」
  在汽車中柯白莎只用是或否來回答宓警官的問話,有的時候她乾脆緊閉雙唇不吭聲。有關
一切她如何認識孟吉瑞,以及為什麼她把孟吉瑞批評為騙子,敲詐者的事,一概不容置答,堅
持她的憲法權利。
  過不多久,宓警官只好放棄。他說:「我當然不能逼你回答,打太太。但是大陪審團有這個
權的。」(譯者註:大陪審團與陪審團不同。大陪審團由十二至二十三人組成,審查罪案,並
於獲得充份證據時提起公訴。陪審團又稱小陪審團,由十二人組成,在法庭中參與審判案件,
決定被告是否有罪。)
  「不行,即使大陪審團來也不行。有一部份的談話,我可以辨稱是職業機密的,我有這個
權利。」
  「我的看法不同。」
  白莎道:「我是做生意的。我的職業是開私家偵探社。客戶來是雇我為他們工作。我和客戶
之間的對白全部是機密的,沒有任何人有權可以叫我講出來。老實說,客戶如果願意公布,早
就一開頭就去找警察,不找我們了。」
  「好吧」善樓說:「假如你真那麼愛你的事業,你也應該懂得,和警方關係處得不好的私家
偵探是沒有什麼前途的。再說,和警方關係不好的私家偵探社賺不到錢,只好關門。」
  「我的確已經把對你案子有用的事都告訴你了。我保留的是私人機密,完全和這件謀殺案
沒有關係的。」
  「我希望你有問必答,由我來決定有關係或是沒關係。」
  「我知道,但是人各有志,我希望用我的方法做事。」
  宓善樓把自己向車座後背一靠。「好吧」他向司機道:「我們送柯太太回家。我要用電話通
知總局,全面通緝令找尋那盲人來歸案。奇怪,他為什麼不在家。找到他案子至少明白了大一
半。走吧。」
  柯白莎一聲不吭,靜靜地讓宓警官的警車把她送到她家門口。
  「再見。」他說
  「晚安。」白莎心不甘情不願地說出兩個字來,恨恨地跨出汽車,不回首地經過人行道,
走進自己公寓大門。外面的警車自行開走。
  幾乎立即,柯白莎又從公寓大門出來,走到拐角的藥房門口,招了一輛計程車,坐過去把
車門一關,說道:「南費加洛路,山雀公寓,要快,別浪費時間。」
  在山雀公寓大門口,柯白莎一巴掌壓在戴瑟芬的電鈴上,一直到聽到戴瑟芬的聲音自對講
機傳下,才吐出了一口大氣。戴瑟芬的聲音說:「是什麼人?」
  「是柯白莎太太。」
  「我恐怕沒時間招待你,柯太太,我在整理行裝。」
  「我一定要見你。」
  「我有個新職位,我在整理行李趕飛機。」
  「你整你的行李,我在邊上和你談談就可以了。」柯白莎說:「我只要一分鐘––」
  「好,請進來。」嗡一聲大門打開。
  柯白莎上樓,看到戴瑟芬手忙腳亂突然要出遠門的窘態。
  「哈囉」她對白莎隨便看一眼,自己忙自己的,一面說:「這一切在午夜之前都要整理好。
東西都要寄在別人家,房子要退租。看起來怎麼也來不及。還要洗澡,換衣服。但飛機十二點
開,不會等的。我不是不招呼你,你知道我有多緊急。」
  「我知道你忙死了。」白莎道:「我的事一分鐘就完了。」
  她想找張空的椅子,戴瑟芬看她在找什麼,神經地笑了。她說:「對不起」馬上把靠窗一張
推著折好衣服的椅子清出來。
  白莎說:「我實話直說可以節省時間。你對五百元現鈔會不會有興趣?」
  「有。」
  「我可以給你弄來。」
  「怎麼弄法?」
  「你只要簽一張放棄訴訟權的證明。」
  「喔!那件事。」
  「怎麼啦?」白莎問。
  她大笑地說:「你來晚了。」
  「你已經簽給別人了?」
  「沒有。」
  「什麼人比我早來呢?」
  「一個目擊證人。他自己找到我要告訴我,他看到這件車禍,而且這不是我的錯。他說我
可以向保險公司收取賠款。他說他想和我訂一張合同,一切訴訟費都由他負擔,打完官司,不
論保險公司賠多少鈔票,他給我賠款的百分之五十,而且保證我絕對不會少於五百元。我認為
他條件比你好多,你認為呢?」
  柯白莎不吭聲。
  「但是」戴瑟芬繼續言道:「我不能做這種事。絕對不可以。我告訴那個人,我仔細回想過
,我覺得這件車禍,我的錯不比開車的人少。可以說是一半一半––甚至我還多一點。那人說
這些問題不會有人問我的。對方只想早點把案子結掉,我只要坐在那裡什麼都不做,錢就是我
的。就如此簡單。」戴瑟芬把手一抬,拇指與中指弄出清脆的一下爆裂聲。
  「你不願這樣做?」
  「我嘲笑過那個男人,我覺得這是騙人鈔票。我不會幹的。那位撞倒我的人是一個好人–
–何況我的金錢損失才只有七元付醫生的錢。」
  「那位開車的男人叫什麼名字,你知道嗎?」白莎問。
  「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甚至連他車號都不知道。起先我又緊張,又怕,之後––」
  門鈴響起。
  戴瑟芬憤怒地歎氣道:「一定又是有人來找賈瑪雅。」
  「你的室友嗎?」白莎說:「我倒也很想見見她。」
  「很多人在找她。」
  「她哪裡去了?」
  「鬼知道。我們處得很勉強。她是梅先生的朋友,梅先生建議我們同住一個公寓,大家可
以積省一點開支。我倒不十分熱心,但是既然是老板建議––」
  「後來我發現她是無藥可救的。我昨天留了一張便條給她,告訴她房租明天要到期了––
那就是禮拜一。我也告訴她我今天要在午夜前整理好搬出去。今天下午,她打電話給我,你知
道她說什麼?」
  「說什麼?」白莎問。
  門鈴又再次響起。
  「她告訴我今天下午她來過了。已經搬出去了。她只搬過來不久,所以沒有多少東西。但
是每個公寓退租的時候要付五元錢的清潔費。她根本不提她應該付的那一半。她打電話來的時
候,我又沒有想起。」
  戴瑟芬拿起對講電話問道:「是什麼?」然後,又生氣地說:「不是的,我是她的室友。我
不知道她去哪裡了。她下午離開了––搬走了。是的,我自己也馬上搬走。不行,我不要見你
。也沒有空和你說話。我在整理東西,我沒穿衣服。我要趕午夜的飛機––你的緊急,和我沒
有關係。我也不管你是什麼人。她不在這裡!我不知道她在哪裡!我已經一個晚上在應門鈴打
發找她的人走路了。」
  戴瑟芬把對講電話摔下鞍座,站在房間當中,看看四周那麼許多東西,無望地發著愁。
  「我一直弄不清楚這個女人和梅先生之間的關係。」她說:「喔,我說關係不是指那方面的
。而是我覺得那女人隨時是在窺探我的。」
  「兩個禮拜之前,我的日記不見了。之後又自動出現,就在一直放日記的地方,不過在一
條絲巾之下,裝做我找的時候忽視了那地方!只有她,才有機會做這種事。我知道,有一類女
孩子喜歡偷偷或淘氣地看別人的日記。但是為什麼她要把日記拿走呢?又是拿去什麼地方呢?」
  「你問她了嗎?」白莎問。
  「沒有,我覺得反正已經受害了。再說也沒有什麼可證明她拿去看了。所以我決定不講話
,自己另外租了一個很小很小的公寓,沒過去。所以我要付兩個公寓的錢。
  「好了。」突然自己轉換話題。「現在只有一件事做,就是把這些東西裝起來,真難決定
哪些帶身邊,哪些寄掉。」
  她拿起一堆折好的衣服,亂七八糟、不分皂白地放進皮箱、大木箱和硬紙箱去。
  「要我幫忙嗎?」白莎問。
  「不要」戴瑟芬說,想想又加了一句:「謝謝你。」她的語氣好像白莎要是不打擾地或是離
開這裡,對她就是大幫助了。
  「那張遺囑怎麼辦?」柯白莎問:「你是個證人呀。」
  「喔,有什麼事大家需要我的時候,我隨時願意來的。」她說:「他們說我可能需要跟老板
去熱帶地區。這就和週末渡假不同了。規定只能帶點隨身行李的。我又不能帶隻大木箱,因為
一路都是乘飛機。能旅行我倒也是––」
  柯白莎不願再聽她雜亂的說話,她插嘴道:「有一件事你可以幫我一個忙。」
  「什麼事?」
  她說:「我想知道點梅好樂的事,他是怎麼死的?」
  「死得很突然,不過事先三四天他有點不舒服。」
  「你能真正的形容一下他的症狀嗎?」
  「當然,但是為什麼呢?症狀開始是他進辦公室一個小時之後。他頭痛得厲害,然後開始
吐了。我建議他躺下來,躺在沙發上,看看會不會好一點。我想他睡著了一會兒;然後突然又
噁心起來,把他吵醒。他一直說胃裡在燒,口乾得要命。我想立即請醫生。他說他先回家,要
叫醫生到家裡去看他。所以我就打電話給紀醫生,告訴醫生梅先生病得很厲害,馬上乘計程車
回家,要請他立即去他家,希望在計程車到家前先到他家。」
  「你有沒有和梅先生一起乘車回去?」
  「有。」
  「之後又怎樣?」
  「在計程車中他病得厲害。整個肚子非常痛。回進屋子去的時候必須要大家幫助他才行。」
  「之後呢?」
  「我幫助他離開車子。葛太太出來,也來幫忙,我們把他弄進屋子。紀醫生還沒有到,不
過一兩分鐘後他趕來了––那時我們正在想把梅先生弄上床。」
  「之後呢?」
  「醫生陪了他半個小時,給他吃藥,給他皮下注射,梅先生就感到好多了,不過喉嚨還是
乾的,胃腸燒痛還沒有消。他說他想睡一會。」
  「又之後呢?」
  「醫生回家後,在下午四點再來出診。他給他打針,建議在家裡請一個護士或是到醫院去
住,免得晚上有什麼變化大家不安寧。他又留下不少藥品和使用方法,又說第二天一早八點鐘
再來看他。」
  「之後呢?」
  「紀醫生離開二十分鐘後,梅先生過世了。」
  「什麼人在房裡?你也在嗎?」
  「沒有,葛太太在房裡陪他。我下樓去喝杯牛奶和吃點三明治。整個一天匆匆忙忙什麼也
沒有吃。到那個時候,我們以為梅先生會好起來的。」
  「他死了你們怎麼辦?通知紀醫生了嗎?」
  「是的,紀醫生又來了。但已經沒有什麼他可以做的事了。是他找的殯儀館,也是他要我
們通知梅克理。是我拍的電報。」
  「之後呢?」
  「一大堆善後必須要做的事情,一件件做好,我離開時已經很晚了,又必須回辦公室把保
險箱鎖起來,當然,心情沉重得不得了。就這樣我撞上了那汽車。我想我沒有吃早飯,只喝了
一杯黑咖啡,那一杯牛奶和三明治是整個一天我吃的東西,事實上三明治沒有吃完,葛太太在
樓上一叫,我拋下沒吃完的一半三明治就跑上去了。」
  「醫生說他的死因是什麼呢?」
  「喔,你知道這些做醫生的。一大難醫學專門名詞先嚇了你一下。老實說,我根本不相信
紀醫生知道他是什麼病。我也沒記住他說的話,我只記得一點點,好像肝臟功能不佳引起的腸
胃道急性症候群,最後還說什麼地方發炎來著。」
  「腎臟炎?」白莎問。
  「不知道,有點像。不過他說死亡的主因是腸胃炎,我只知道這一點,其他的他可能也是
說說而且,我也沒仔細去聽他,聽也已經沒有用了。」
  「梅先生是在哪裡吃早餐的?」白莎白。
  戴瑟芬奇怪地看問柯白莎。「怎麼啦,當然是在他家裡––我認為他一定是在家吃早餐的
,否則他要請葛蘭第,還有依娃幹什麼。老實說,照我看來」她生氣地說下去:「他付了那麼多
薪水請人幫忙,他應該可以像皇帝一樣,或是在大的觀光飯店一樣被伺候得舒舒服服,用不到
那樣常常還要等候開飯才有東西吃。不過,這反正不是我自己的事。現在也一切都過去了,想
起來他把一切財產都留給他們就叫我生一百輩子的氣。」
  「你也有一萬元呀。」白萍說。
  「假如他決定不把財產留給姓梅的後代,給我一萬元也不算多。」戴瑟芬堅定地說。
  「你替他工作多久了?」
  「快兩年了。」
  「那就是五千元額外一年。」
  「沒錯」戴瑟芬突然冷硬,澀澀地道:「等於是五千額外一年,算是很慷慨的貼補了,是嗎
,柯太太?但是你不明就裡,也千萬別依你的立場看––反正還有什麼用呢?能不能請你回家
,讓我來整理這些東西?」
  「那個車禍目擊證人」白莎問:「好像姓孟,是嗎?」
  「是的。孟吉瑞。他看到車禍,我想他是想藉此弄兩個錢的,有點老吃老的樣子,我實在
忙了一點,我一定還要從皮箱拿掉點東西才行。」
  「孟吉瑞死了。」白莎道。
  她把皮箱第一層的東西小心地拿出來放在床上,她說:「至少有一件事只能忍耐,我只好穿
一雙鞋子走天涯了。」
  她把皮箱裡已裝好的一雙鞋子拿出來,拿在手裡走向大木箱,突然停下來,轉向白莎,她
說:「對不起,你剛才說什麼?」
  「孟吉瑞死了。」
  戴瑟芬笑道:「恐怕你錯了,我昨天下午和他談過話,幾個小時之前他又打過電話來。我看
––假如我把––」
  「他是死了。」柯白莎道:「大概一個半小時之前,他被謀殺了。」
  「謀殺!」
  「是的。」
  一隻高跟鞋自戴瑟芬的手彎掉落地上,跟下來,第二隻也掉了下來。「謀殺!一個小時之
前?怎麼會?」
  「我也不知道。」白莎說:「他跑去找你的朋友,那個盲人,這件事你有什麼想法?」
  「是的。這一點我了解,我告訴孟先生,極可能找開始過馬路的時候,交通燈號已經改變
了。他說,他可以找到一個證人,肯出庭作證,他先聽到撞車、煞車的聲音,然後是交通號誌
改變的鈴聲。我當時沒有會意過來,現在想來當然他是在說那位盲人。他很可愛––老是很謙
卑。快樂、樂觀。我送了他些小禮品。柯太太,你確定孟吉瑞是被謀殺的?」
  「是的,他是在去看盲人時被殺的。」
  「柯太太,你說的是你自己絕對確定的嗎?」
  「千真萬確」白莎道:「是我發現的屍體。」
  「有捉到什麼人幹的嗎?」
  「還沒有。」
  「知道是什麼人幹的嗎?」
  「不知道,警察在找那個盲人。」
  「胡鬧」戴瑟芬道:「他連一個蒼蠅都不會去傷害,他是絕對沒關係的。」
  「我也是如此想。」
  「你怎麼會正好去發現屍體的。」
  「我去看那個盲人。」
  「你很喜歡他,是嗎?」
  「是的。」
  「我也喜歡他,我認為他非常值得尊敬。我很想問問他有關賈瑪雅的一些事,上個禮拜我
見到她和他在聊天,現在想來是我的錯,我沒有對瑪雅先多了解一些,至於這個姓孟的,你認
為––我知道我實在不應該說死人的閒話––但是這個姓孟的,你認為––」
  白莎說:「你說對了,我不管他是活的死的,我都要說,他是個『狗屎』。」
  「老天,你不走不行了,我和你聊得起勁就趕不上時間了,至於那車禍的案子,我是死了
心的抱這種態度,你即使等到明天也沒有辦法改變我的心意的。」
  柯白莎慢慢地,不太情願地自椅子上站起來,疲乏地走向門口。「好吧」她說:「再見了,
祝你新職位愉快。」
  「謝謝你,柯太太,晚安,祝你幸運。」
  「你說對了,我需要的是一卡車的幸運。」白莎有感地說著走出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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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計程車把柯白莎帶到了一位她認識的林豪傑醫生的住宅。白莎按門鈴,林醫生自己出來開
門。白莎道:「醫生,我想你還認識我,我是––」
  「喔!是的,柯太太,大偵探,進來,進來,柯太太。」
  「我想請教一些專家的意見。」
  他不懂地看看她。「有什麼不舒服?我看起來你健康得很呀。」
  「喔,我沒有問題。我想問你些醫學上的問題。」
  「好吧,這裡來。我在家裡也有一個房間可以應付急症病人,有的病人也只能在晚上來看
病。坐下來,我能為你做什麼?」
  白莎說:「真抱歉,這時候到這裡來找你,不過我的事不能等。」
  「沒關係,星期天晚上我本來也睡得很晚,可以看點書,你說吧,有什麼事?」
  「我想要一點毒藥方面的知識。」
  「是什麼?」
  「有沒有一種毒藥,混在早餐裡吃下去之後,會在一個小時左右發作,引起噁心;想吐,
嘴巴乾、喉嚨燒灼,肚子極痛,又會死人的?」
  「多久之後死的?」
  「當天下午四點。」
  林大夫打開一本急救手冊。「有腿肚子肌肉的抽痛嗎?」
  「不知道有沒有。」
  「拉肚子?」
  「也許,但是我真的不知道。」
  「一直到死都有噁心的嗎?」
  「好好壞壞,是的。」
  「有治療嗎?」
  「皮下注射。」
  「胃和腸子會痛嗎?」
  「是的,他痛得厲害。」
  「皮膚發灰,出冷汗?」
  「沒有仔細問。」
  「興奮?還是沮喪?」
  「不知道。」
  林醫生用手敲著桌面。他問:「私人意見,還是正式詢問,將來要出庭作證的嗎?」
  「你知我知,不會向任何人提起」白莎保證:「絕不要出庭作證。」
  「砷中毒」他說:「砒霜。」
  「症狀相同?」
  「幾乎是個典型病例,噁心和喉嚨的燒灼感很典型。胃腸極痛也很像,假如你想證實,可
以問問有沒有拉肚和小腿肚子的肌肉抽痛,病人也會感到沮喪。再來就是看看他吐出來的東西
,砷中毒吐出來的液體像是米湯。」
  柯白莎站起來,猶豫一下問道:「我該付你多少錢。」
  「沒有關係––只要我不被傳詢,又不必出庭作證,這是小意思。不過要叫我出庭作證,
那又是另一回事。」
  白莎和他握手道:「抱歉那麼晚打擾你,不過這是件急事,我又希望今天晚上知道這件事。」
  「沒有關係。我沒有上床,我十二點以前不會上床。我辦公室事情八點半才完,我本來就
是在輕鬆休息。柯太太,你的合伙人好嗎?他叫什麼名字來著?」
  「賴唐諾。」
  「是的,真是個有意思的傢伙。好像腦子快得要命,那件一氧化碳中毒案,他推理得出神
火化。我認識這件案子裡好幾個醫生,有兩位在醫師界是大大有名的。」
  「我知道」白莎說。
  「他好嗎?」
  「他入伍當海軍了。」
  「太好了,我想你會想念他。」
  白莎生氣地說:「他沒來之前我混得不錯,他走了我一樣混得下去的。」
  「你一個人做兩個人的事?」
  「我希望他回來的時候,公司還在,他有事可做。」白莎說:「老天,真希望這小雜種能平
安回來。」
  「喔!他會沒有事回來的。」林醫生說:「柯太太,再見了。」
  「再見。」
  跨進她坐來這裡計程車後座的時候,白莎的臉上開心地在笑。「去哪裡,夫人。」計程司
機問。
  「都會大旅社。」白莎把自己的肥軀舒服地在厚厚的車座一墊子上坐定。「告訴你沒關係
,我總算上了路了。」
  「上了路了。」
  「上了有油水的路了。」白莎勝利地笑道。
  「我為你高興」計程司機說:「我聽過老一輩的人總是用油水來形容鈔票,我第一次聽到油
水的路。」
  「是呀,我正在路上,爬上去的時候有點溜腳。但是我現在在上面。」
  在都會大旅社裡,白莎直接走去內線電話問道:「你們有一位梅克理先生住在這裡?」
  「是的夫人,三一九房。」
  「請給我接上去。」
  一會兒之後,白莎聽到梅克理半睡的聲音道:「哈囉!什麼事?」
  白莎簡單地說:「我有重要事要見你,一分鐘之後到你房裡來。」
  「是什麼人?對不起。」
  「柯白莎。」她說,把電話掛上。
  柯白莎大步經過大廳,進入電梯,一面說:「三樓。」
  開電梯的疑問地看看她,好像要問她是不是本旅社的住客,但沒有問出來。白莎根本不理
睬他,到了三樓,大步跨出電梯,走上走道,找到了三一九室,停下,正準備舉手敲門,梅克
理把門打開。「對不起」他說:「我已經上床,睡著了。我這樣不太能見客人。」
  他穿著睡衣,絲質睡袍,沙灘拖鞋。他雙眼腫腫泡泡的,他的頭髮本來老是梳理很好,把
頭上禿的部份遮蓋起來的,現在一側長長的蓋過耳朵垂到頸上。使他的頭有不平衡的感覺。
  白莎道:「我不太喜歡轉彎抹角。」
  「那太好了。」梅克理說。一面把白莎請進去,讓她坐在一張椅子裡,自己坐在床上,又
搬兩隻枕頭放在背後,靠在床頭板上。「有什麼事這時候要找我?」
  「好吧」白莎機關槍似地開口道:「讓我們打開天窗來說明話。」
  「你說吧。」
  「你的堂兄到底留下了多少財產?」
  「我也不太清楚,但是和你有關係嗎?」
  「是的。」
  「我想至少五十萬元以上,也許還要多一點。」
  「你只能拿到一萬元,就掃地出門了?」
  「這有什麼辦法,不過柯太太,請你原諒我,這是老消息了,不值得你半夜三更大駕光臨
呀、我們兩個人都知道這個事實不少時間了。」
  「我知道,這只是個開頭而已。」
  「好,開頭已經開過了,有什麼請你快說。」
  白莎道:「好的,遺囑是配了裝甲又保險的,我不知道他們怎麼弄的。你也不知道他們是怎
麼弄的,我個人言來,你堂兄根本沒有在自己的意識下立過這樣一張遺囑。看起來,那第二頁
遺囑,是被人強逼著立下來的。也許他們有他什麼把柄,恐嚇他立下的遺囑。」
  「但是,這和戴小姐,還有那個包保爾的說法不符合呀。」
  「這要看你從什麼角度去看這件事。」白莎說:「設計得良好的圈套是不容易脫身的,和戴
瑟芬同住一個公寓房子的賈瑪雅,事實是替你堂兄監視她的。她也認識那管家,整個事件裡面
有鬼,她是個很好的女孩子,但是她一定也混在裡面不知哪一個地方。至於保爾,我根本不相
信他,他像議員想要你投他票一樣不可靠。」
  「是的,這一點我同意,但是,柯太太,你說你要實話直說,不要轉彎抹角,而你到現在
還沒有說過一句直話呀。」
  白莎說道:「你的堂兄是被謀殺的。」
  梅克理的臉上現出驚奇,過了相當久才回轉到現實來。「柯太太,這種話不能亂說的。」
  「我知道不能隨便說,但是你堂兄是被人下的毒。在他死的那一天,有人在他早餐裡下了
毒。他的一切症狀是砒霜中毒。」
  「真是令人不信,你能確定嗎?」
  「部份確定。」
  「有證據?」
  「老天!還沒有,事實是,只要我們去工作,我們可以找到證據。」
  「喔!」梅克理不起勁地說:「我以為你找到證據了。」
  「沒有,我只是說我十分確信他是被毒死的。目前,一切都只有環境證據。但是我相信我
已經知道的足夠我向地方檢察官申請,把你堂兄屍體挖出來,看他是不是因為砒霜中毒死的。」
  梅克理說:「喔!算了,柯太太。我覺得你有點杞人憂天了,你要是站在我的立場,你就會
知道,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不會準你去做這種事情的。」
  白莎說:「我會找到證據,使你相信我的話的。我已經找到的證據已經可以讓他們來詢問葛
蘭第和包保爾了。現在假如我再努力工作五天,或是一個禮拜,我可以把證據放到地方檢察官
的桌子上,有條有理的都連得起來。」
  「我覺得這件事有點出我意料。」梅克理道:「不知道到底柯太太你是什麼意思。」
  白莎道:「假如人是他們殺的,他們一毛錢也拿不到。即使是一個人做的,其他人幫的忙,
他們三個人任何一個也拿不到一毛錢。那些錢,他唯一的親戚。就坐享其成了。現在,我願意
賭一下,我收你不論認遺囑中五十萬元以外,多收到多少的百分之十,由我來負責一切偵探,
搜證工作,使這件案子圓滿結案。」
  梅克理把兩隻手的手指尖––相對起來,互相對壓著,又把兩隻對在一起的中指指尖豎在
下巴下面,皺起眉毛,在張開的手指頭上面看向白莎。
  「怎麼樣?」白莎問。
  「你弄出了一個很特別很特別的局面,柯太太。」
  「當然,這本來是個很特別的案子,你想否則我會半夜來這裡把你從床上拖起來嗎?」
  「當然,假如我堂兄是被謀殺的,我要伸張正義。」
  白莎點點頭,說道:「不要忘記,在伸張正義之後還有五十萬元錢。」
  「我不會忘記的,但是––」
  「說吧」白莎說:「但是什麼?」
  「你說,還要工作一段時間才能真有一件案子?」
  「當然,這種案子的證據哪能無中生有呢。」
  「但是你已經有了些證據了。」
  「有一些些。」
  「你要我雇用你來挖掘其他的。」
  白莎道:「不必討論聘雇的條件,你我兩個要訂一個死的合同,你自遺產中拿到的百分之多
少算是我的酬勞。」
  梅克理說:「今天傍晚我有一個機會和葛太太長談了一下,我覺得她實在並不是我初見面時
認為她的樣子。」
  「她女兒呢?」
  「非常美麗,很有意思的一個女孩子。」
  「原來如此,那包保爾呢?」
  梅克理的前額皺起皺紋。「不太合群。」他說。「對社會既有的制度都有反對,是一個人
格發育不正常的人。」
  白莎道:「要我來形容他用不到那麼多話,『狗屎』兩個字就包括了一切。」
  「雖然,討價還價是和他在談,不過我主要接觸的對象還是葛太太。」
  「好了,好了」白莎不耐煩地說。「我相信你把小小的私人口角已經彌補好了。但是,假
如你堂兄是他們謀殺的,又另當別論了。」
  「正確。」
  「好了,這正是我端到你面前來的菜。」
  「可惜,柯太太,這對錢財已經沒有差別了。」
  「為什麼?」白莎兩隻小眼死盯著他的臉。
  「情況是這樣師,今天傍晚,我和那一些人有了一個協定,這個協定,在目前的各方情況
看來。還是非常合理的。我當然不便把協定裡的條款一條條告訴你,但是因為你現在告訴我特
殊情況,也為了我可以信任你,你將自己選擇什麼該走的路,我要把協定裡的大概條件洩露一
點給你聽。戴瑟芬拿她應得的遺贈,為了避免違反遺囑的條件,或發生傷感情的訴訟,當然也
為了雙方面子的保留,和促使遺囑可以早日生效,和遺囑有關的各方互相同意,在付完該付戴
瑟芬的,帳款,喪葬費用之後,不論梅好樂的遺產剩下多少,一起平分為四份。換句話說,在
依照遺囑執行完畢之後,我得的一萬元也拿出來,加上所剩下的財產,分成四份,他們給我一
份,來貼補我在遺囑中只拿一萬元的缺失。這樣,大概我可以純拿十萬元現鈔。當然條文不那
麼簡單,但是律師會處理得很––」
  「協定你簽字了?」白莎問。
  「所有人都簽字了。」
  「這當然是為對付遺囑的。」白莎道:「假如我能證明他們謀殺了他––」
  「不對,你不了解。協定包括一條:任何一方,不能採取任何直接或間接的行動來傷害另
一方,使他們減少協定中規定的利益。聘請你工作,恐怕就違反了這個協定––至少違反了這
個協定的精神。老實說,柯太太,我根本不相信葛太太或是她女兒依娃,會是你所說做這種事
的人,當然,包保爾,在不令其他兩人知道下,可能動點手腳想在遺囑裡有個名字。當然,在
其他兩個人看來,這也沒什麼大事。柯太太,我承認人都是貪婪的。都是為自己設想的,有時
他們用些詭計和手段,但是,要我相信葛太太或是她的女兒依娃會謀殺我的堂兄––不會的,
柯太太。完完全全的不可能。」
  「也可能是保爾下了毒,事後她們才知道。」
  「不行,你不了解,柯太太。假如權威方面主動要調查,情況當然不同。但是任何一方發
動了使另一方不便的行動,或是發動了可使協定中分配方法有所更改的行為,都是違反協定的
。不行,柯太太,我不願冒這種險來做這種事。事實說,柯太太我認為我已經訂好了一個非常
有利的協定了。」
  「我想也是的。」柯白莎無奈地說:「一群凶手賄賂了一個人,使他對自己親戚的死亡都不
願意調查––」
  梅克理抬起他的手,手掌向前,好像一個交通警察在阻止一串正面前來的汽車一樣。「等
一下,柯太太,不要緊張。」他說:「我談到的只是不能出錢聘請你,至於權威方面,他們主動
做任何工作,都不算我這方面的違約,他們也怪不到我頭上來,但是付你錢,或不付現鈔,說
好將來分你一個百分比,請你來調查或挖出這件案子的證據來,就會影響我十萬元的收入。不
行,柯太太,我絕不考慮做這種事。我知道我的律師會拒絕你這個建議,他甚至連我要和任何
人討論這件事都要禁止的。」
  「這是個詭計。」白莎道:「他們恐嚇他做了這張遺囑,然後把他毒死。再和你妥協,如此
不會有人挖他們底,你竟看不出來。」
  「但是我既不認為他們會殺人,也不認為他們會恐嚇他,老實說,我相信遺囑是我堂兄自
己寫的。有他典型的老調在裡面,我恨他們,但是我現在知道了,我的堂兄從一開頭就決定不
會比一萬元多給我一毛錢。這個協定對我而言是個意外收獲。」
  「是他們來找你的還是你去找他們的?」
  「他們來找我的。」
  「當然,搶一個人,殺一個人,又找他的繼承人給他十萬元,這樣不會有調查,真是挺詭
的。」
  「沒有人阻止你向有關方面報案呀。柯太太!」
  「去你的」白莎生氣道:「有關方面連第一壘也上不去。––再說,這樣的話對我又有什麼
油水呢?」
  「不過,柯太太,假如這件事你是有證據的話,有關––」
  「我有的證據是我的。」白莎自椅中站起來。「我是靠出賣消息賺鈔票的。」
  「假如你認為你有什麼警方需要的消息,交給警方處理是你的責任,假如這一類消息––」
  白莎道:「換句話說,你決定一毛不拔。你要自己穩坐在那裡,由一個匿名的人給警方一個
密告,警方展開調查,而你坐收漁翁之利。我相信我要是去向警方說明,你還會說一聲謝謝了
。」
  「這是做事的正確方向。」梅克理說:「做一個好公民,假如你知道一件罪案,甚知有一點
點知道一件罪––」
  白莎走向門口道:「我會出去讓你穿上衣服,為你方便告訴你,拐角處有個藥房,裡面有公
用電話。」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梅克理說。
  「去你的不懂」白莎生氣地說:「我離開十分鐘後,警方會收到一個匿名電話,說是梅好樂
是被毒死的,建議他們再看一下死亡證明書,和醫生談一談,然後再做一次屍體檢查來確定一
下,然後你可以把電話掛上,回這裡來,微笑地睡得像個小孩。這樣只要花五分錢,沒別的開
支。」
  「但是,親愛的柯太太,你不了解––」
  白莎把門打開,快步跨出去,把門門重重碰上,把他的話關在門裡面。
  帶白莎來旅社的計程車仍在旅社外面等候白莎出來。
  計程司機用右手碰碰帽子。「夫人,好。」他說:「有油水的車子在等你吩咐去有油水的路
。」
  「油水!」白莎咕嚕道。世故的司機立即把微笑自臉上收起。
  白莎說:「油水個大頭鬼!油水個魂靈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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