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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偵探推理類[E. Stanley Gardner] 柯賴二氏系列七 變色的誘惑【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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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

【第十五章】

【第十六章】

【第十七章】

【第十八章】

【第十九章】

【第二十章】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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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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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7 19:39:3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門上漆的是「柯賴二氏私家偵探社」。但是來訪的盲眼人是看不到的。電梯操作員告訴他
怎麼可以找到我們辦公室,他一出電梯就用他的盲人白手杖挨戶點數,直到他瘦瘦,弱不禁風
的影子反映在辦公室門的磨砂玻璃之上。
  卜愛茜自打字機上抬起頭來看他,看到的是一個老人,戴著厚重的黑眼鏡,手裡拿根白色
有條紋盲人杖,胸前掛一隻木盤,盤裡有各色便宜領帶、鉛筆和一隻洋鐵罐頭。愛茜停下她的
工作。
  盲人搶先開口:「
  「我來看柯太太。」
  「她在忙著。」
  「我等她好了。」
  「等也沒有多大用處。」
  盲人迷惘了一下;然後凹下去的面頰上露出瞭解的笑容。「我是有生意來找她的。」他說
:「我有鈔票。」
  卜愛茜說:「那就不一樣。」她伸手向電話,想了一想,把有輪子的椅子用腳踢離打字桌,
把椅子轉過來,說道:「你請等一下」自己站起來,經過漆著「柯氏,私人辦公室」的門,走了
進去。
  柯白莎五十多年齡,一百六十五磅,坐在有扶手的回轉辦公椅上,經過寬大的辦公桌,用
她灰色眼睛吹毛求疵地看向卜愛茜。
  「什麼大事?」
  「來了一個盲人。」
  「多大年齡?」
  「老人。街上的小販。賣領帶、鉛筆的、也討鈔票––」
  「轟他出去。」
  「他要見你––有生意。」
  「有鈔票嗎?」
  「他說他有鈔票。」
  「什麼樣的生意?」
  「他沒有說。」
  白莎瞪了愛茜一眼。「把他帶進來,還站在那裡幹什麼?他要我們工作,他又有鈔票,他
就是大爺。」
  愛茜說:「我就等你這樣說。」她把門打開,向那盲人道:「請進來。」
  盲人杖點著點著帶領他經過接待室進入柯白莎的辦公室。一進入房間,盲人停下來,把頭
側向一邊注意地靜聽著。
  靈敏的耳朵聽到柯白莎細微的動作聲,他像可以看到她一樣,轉身正確地面向她,他說:「
柯太太,早安。」
  「請坐。」白莎說:「愛茜,幫他忙坐––好極了,這樣就好了,這裡沒你的事了,請坐,
請坐,先生是––」
  「姓高,高朗尼。」
  「很好,我是柯白莎。」
  「是的,我知道。為你工作的年輕人哪裡去了,柯太太?我相信他的名字叫賴唐諾,是嗎
?」
  白莎的臉色突然黯下。「可惡的小子!」她脫口而出。
  「他哪裡去了?」
  「去海軍了。」
  「喔。」
  「他是志願入營的。」白莎說:「這小子可以不必去當兵的,我什麼都給他辦妥了。就在快
要通知入伍前,我參加了替政府營建的工作,把他名字歸在國防事業項下––這小子不識好,
自動入伍當海軍去了。」
  「我想念他。」高朗尼簡單地說。
  「你想念他?」白莎皺眉地問:「我不知道你認識他。」
  他輕輕一笑道:「經常照顧我的人我都認識。」
  「什麼意思?」
  「我的地盤在半條街之前,我經常站在拐角銀行大廈門口––」
  「喔,想起來了,怪不得有點面熟,我見過你在那邊。」
  「每一個常經過的人我都認得出來。」
  「啊」白莎說。「原來如此。」大笑著。
  「不,不」他糾正道:「不是這樣的,我真的是瞎子,但是我認識他們的腳步聲。」
  「你的意思在那麼多經過的人中間,你可以認出他們的腳步聲?」
  「當然」高朗尼直率地說:「人的走路一如他們做任何工作都有一定習慣,步伐的大小,走
路的速度,腳後跟的拖曳––喔,至少有十幾種分辨的方法。當然,偶然我聽到他們說話聲。
說話聲配合是最有用的。舉例來說你和賴唐諾先生只要一起經過,一定在說話。我是說你在說
話,早上上班經過你會問他昨天做了什麼工作,可以回報客戶,晚上經過你總是催他工作要快
,要有效果。他事實上很少開口。」
  「他不必開口」白莎咕嚕道:「他是我用過最有腦子的小混蛋––有個性,也有點糊塗,自
己去加入海軍就是最好的證明。一切免役都給他辦好了,工作也正是最賺錢的時候,才給他自
聘雇升成合伙––他要去當兵。嘿!」
  「他認為國家需要他。」
  白莎生氣地說:「我也需要他。」
  「我一直很喜歡他。」盲人說:「他仁慈,又為人著想。你才收留他的時候,可能他相當慘
。」
  「餓都快餓死了。」白莎說。「皮褲帶的頭在磨他的脊椎骨。我收留他,給他賺錢過正常
生活;他把自己變成合伙人,突然他說走就走了。」
  高朗尼追憶往事地說:「在他自己運氣最不好的時候,他也曾對我安慰過。當他賺一些小錢
時,他開始把零錢拋進我的鐵罐––我注意到有你在一起時,他從不拋錢給我。後來他拋整張
鈔票給我時,他從不開口。」盲人緬懷地說:「他不要我知道是什麼人給我的錢,其實我聽他腳
步聲一如我聽到他聲音。我知道他不要使我受窘––他讓一個乞丐保持一點自尊,其實一個人
只要當了乞丐,什麼人給他錢他都會拿。」
  白莎自辦公桌後把身體坐直。「好吧」她說:「說到鈔票,你要我為你做什麼?」
  「我要你替我找到一位小姐。」
  「小姐是什麼人?」
  「我不知道她名字。」
  「長得怎麼樣子?喔。我抱歉。」
  「沒關係」盲人說:「我把知道的都告訴你,她工作的地方從這裡算起不會超過三條街的距
離,她大概二十五或二十六歲。她瘦小大概一百零五或一百零七磅,五呎四或五呎五吋高。」
  「你怎麼知道的?」白莎問。
  「我耳朵聽出來的。」
  「你的耳朵怎麼會聽出她在哪裡工作?」
  「可以的。」
  「我不相信。」白莎說。「你到底搞什麼鬼?」
  「不是搞鬼。我站的地方有一個報時鐘,所以我估計時間十分正確。」
  「那有什麼關係?」
  「她每天早上經過我前面總是在九點差五分至九點差三分,當他在九點差三分經過我前面
時,總是走得快一點。要是在九點差五分,就走得慢一點。一般公司行政秘書都是八點半開始
工作的,比較高級的工作才九點開始。我聽她聲音知道她多少歲;從她走路的步伐寬度可以知
道她多高。當我們一定要依靠耳朵來到判斷的時候,耳朵也是很可靠的感覺器官。」
  柯白莎停下想想道:「你也許是對的。」
  「當一個人突然失明的時候」高朗尼道:「有的人驚惶失措,以為從此和世界斷絕聯絡,自
己就一切不再參與,但是有的人學會用別的方法來代替看東西,仍舊可以對周圍環境發生興趣
,享受生命樂趣,一點也沒有不便。」
  白莎捉住這個機會,希望不再討論人生哲學,而把談話主題拉回到「金錢來往」來。「為
什麼要我去找這位小姐?你自己為什麼不去找?」
  「她不久前就在街角被汽車撞傷了,那是星期五下午五點三刻左右。那天她下班晚了一點
,經過我的時候走得很快。可能已經有約會,急著回去換衣服。她才走出街角兩步,我就聽到
汽車輪胎煞車聲,撞擊聲,而後那小姐驚叫聲。我聽到人們跑步聲,一個男人在問她有沒有傷
太重,她笑著說還算好,沒有什麼;但是她顯然嚇慘了,在抖。男人堅持一定要請她去醫院檢
查一下,她拒絕了,最後他說他可以用車載她一程。當他扶她上車的時候,她發現頭痛得厲害
,也許請個醫生檢查一下是對的。星期六她沒有回來上班,星期一也沒回來,今天星期二了,
也沒見她回來,我要你出力找她一找。」
  「這和你有什麼關係呢?」白莎問。
  盲人善良地笑一笑。「你把這件事算作老年人的過份關心好了。」他說:「我是靠別人關心
幫助才生存的。現在。也許這位小姐也需要別人的幫助。」
  白莎冷冷地看著他,「我是不靠別人關心,也不靠別人幫助過活,這件事你要付十元一天
工作費,而且每件工作最少二十五元費用。二十五元花完之後,假如沒有結果,由你決定繼續
十元一天去找,還是結案。」
  盲人解開上衣扣,把皮帶打開。
  「這是幹什麼?」白莎問:「跳脫衣舞?」
  「拿我的錢帶。」他解釋。
  白莎看著他用大拇指和兩個手指伸進綁在腰上,裝得很肥的錢帶裡去。他撈出厚厚一卷掛
在一起的鈔票,自最外面剝下一張遞給白莎:「你找零錢給我好了。」他說。「我不要收據。」
  那是一張百元大鈔。
  「你有小額的鈔票嗎?」白莎問。
  盲人簡短地回答;」沒有。」
  白莎打開皮包,拿出一個鑰匙,打開一隻辦公桌抽屜,拿出一隻鋼皮的現金箱,從頭頸上
拿出一個鑰匙把它打開,數了七張十元面額、一張五元面額的鈔票出來。
  「我們的報告怎麼送給你?」她問。
  「我只要口頭報告。」他說:「反正我也不會看報告,有結果時走到銀行大廈來,靠近點,
輕輕告訴我,不要被別人聽到就可以,你可以假裝在選領帶。」
  「可以。」白莎說。
  盲人拿起手杖,自椅子中站起來,用杖尖探路走向辦公室門口。突然他又停住,轉身說:「
我已經是半退休了,氣候不好的時候,我不工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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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7 19:39:4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白莎氣呼呼地向下看在打字的卜愛茜。愛茜停下來。
  「你想得到嗎?」白莎說:「那傢伙打開上衣扣子,打開褲帶,腰上綁著一條錢帶,那錢帶
飽得像隻備胎。他只打開錢帶一隻袋袋,拿出一卷鈔票,剝下一張來,就是一百元。我問他有
沒有小一些面額的,他說沒有。」
  卜愛茜倒沒覺得這有什麼特別。
  「一個坐在路角討飯的」白莎說:「不必付房租,不必付所得稅,不需要雇員,不必填身家
調查報告。他隨便拔一根毛,我就差一點把現金箱裡每一分錢都拿出來找給他。」白莎提高音
調激動地說:「竟然他對我說,天氣不好他就不會上班!刮風,下雨,大霧,我就從來不敢不起
床,再怎麼冷,怎麼濕,爬也要爬到這裡來––」
  「是的」愛茜說:「我也是這樣,不過柯太太,我要比你早一個小時上班。再說。假如叫我
找開一張一百元大頭,我––」
  「好了,好了。」白莎理會到這個話題有其本身的危險性,再下去卜愛茜一定會有意無意
談到公家機關秘書的待遇。她說:「這個問題我們暫時結束,我走出來是順便告訴你一下我要出
去一會兒,我去調查一位車禍案中受傷的女郎。」
  「要親自出動呀?」卜愛茜問。
  柯白莎生氣地說:「這種小事何必找別人去辦,那位小姐上星期五下午五點三刻在前面街口
撞到汽車。開汽車的男人送她去醫院。我只要到交通組去查一查車禍底案,叫輛計程車去醫院
,問問那小姐傷勢如何了,就可以向那瞎子報告結案了。」
  「他要這種消息幹什麼?」卜愛茜問。
  「沒錯」白莎揶揄地說。「他要這種消息幹什麼?他要知道這位可愛的小姐在哪裡,他可
以送束花給她。這位可愛的小姐每天走過他前面,給他帶來光明,帶來友情。現在他想念她了
,他拿二十五元錢出來要知道她在哪裡。」
  「你不相信他?」愛茜問。
  「不相信。」白莎說:「你也許會有羅曼蒂克的幻想,白莎不是這種人,白莎不相信神話。
白莎只相信二十五元現鈔。白莎這次只要花一個半小時時間就可以賺到這二十五元錢。你守在
這裡,任何人要光顧我們生意,你可以約定––下午一上班就和我見面。假如是捐獻什麼的–
–就說我出城去了。」
  白莎大步走過接待室,走出門去,把門重重自身後帶上,非常滿意愛茜在她沒有碰上門之
前,已經在敲打字機的字鍵了。
  在警局交通組,白莎碰到了本案的第一次難題,所述的時間、地點,根本沒有車禍報告。
  「你們這算什麼交通組?」白莎不滿地數說值日的警官。「明明一個男人撞了一位小姐,
你們什麼也不知道。」
  「有的時候他們懶得報告車禍。」警官說:「報告我們沒有資格填,法律規定要由當事人填
。假如警察看到車禍,警察要抄牌,過後催事主填寫報告。」
  「你是說在那樣一個市中心,沒有一個警察在附近看到或聽到這樣一件車禍?」
  「你講的那個街口。是有警察的,不過規定五點四十分他要離開。走兩條街,走到主要的
大道幫助那邊的交通警察維持秩序。我們人手不足,我們盡可能機動調配。」
  「你聽著。」白莎說:「我是付稅的人,我有權要求你提供這方面消息,我就是要這個消息
。」
  「我們也希望能幫助你呀。」
  「好,有什麼辦法可以得到呢?」
  「我建議你打電話問附近醫院。上禮拜五,在六點到七點鐘左右,有沒有這樣一個女病人
來急診室檢查,我想你一定知道他長相,姓名的。」
  「知道一點點。」
  「你不知道她姓名?」
  「不知道。」
  警官說:「雖然比較困難一點,但應該是查得到的,試試看。」
  白莎試了,躲在一個電話亭裡,身上猛流汗,一個一個硬幣餵進投幣口去。餵了三角五分
錢之後,白莎的脾氣越來越大,耐性越來越小。她每次要說相同的故事,然後對方讓她等一下
,給她接通另一個部門,於是又重複這個故事。
  白莎有自知之明,這種工作根本不是她的專長,她相信賴唐諾,唐諾要是在多好,他的「
溫吞水」個性,可以在電話上工作兩小時,白莎不行。數兩小時鈔票才是白莎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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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7 19:39:4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十字路口白天交通的流量是相當多相當擠的。用完午餐回辦公室的人,在人行道上你來我
往,自動交通號誌帶著鈴聲依照固定的間隔改變燈光顏色。電車偶而發出腳踩的叮叮聲加入汽
車引擎、離合器、起動和煞車的混合嘈音中。
  中午太陽出來,氣候溫暖,兩側高樓大廈使馬路一如人造山谷,充滿了汽油燃燒出來的廢
氣,身上總是粘嗒嗒的。
  高朗尼坐在銀行大廈前有蔭影的一塊石階上,兩腿合並著,吊在脖子上的木盤平放在腿上
。盤子一側是鉛筆和那隻洋鐵罐頭,經常有人把零錢硬幣投進鐵罐去,偶或有人停足翻看一下
領帶。
  高朗尼知道他出售的貨品在盤子上的位置,憑觸覺也知道它的質科。「夫人,這條領帶品
質好,適合年輕男人使用。」他摸著一條大紅有粗的白斜紋、細的黑斜紋絲質領帶,在說服一
位太太。「這一條可以說喜歡深藍色的人最適合的領帶了。尤其在這種不穩定氣候的時候,送
人作禮物也是很受人歡迎的,這裡還有一條––」
  他聽到柯白莎很有個性的步伐走向他,自動停了下來。
  「是的,夫人,我想你會喜歡這一條的,就這一條好了。五毛錢就可以了,請你拋在筒裡
,謝謝你。」
  因為盲人用不到眼睛,所以當白莎彎下腰來看領帶的時候,他沒有抬頭,只是說:「怎麼樣
?」
  白莎一面假裝著看盤裡的東西,一面說:「目前沒有進展。」
  盲人沒說話,有耐心地等候更多報告。
  白莎猶豫了一下,籌措怎樣解釋自己才說的話,她說道:「我查了交通組,他們沒有這件事
的報告,也查了附近的大醫院。查不到任何消息,可能你還可以告訴我一些什麼其他資料以便
進行。」
  高朗尼平靜低聲說:「我來看你之前,這些工作我都做過了。」
  「你都做過了!」白莎喊道:「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你總不會認為我付別人二十五元錢。為的是請人跑跑腿吧?」
  「你根本沒告訴我,這些地方你都問過了。」白莎生氣地繼續喊著。
  「你也沒有告訴我,你腦子裡想的是任何人都可以去做的工作。我認為我請的是私家偵探
。」
  白莎把身體站直,重重地一步一步離開,臉在發紅,眼睛裡有火光,太陽晒得燙燙的人行
道,使她裝在鞋子裡的腳在發脹。
  走進辦公室的時候,卜愛茜自坐著的椅子上抬頭,問她道:「查到了嗎?」
  白莎搖搖頭,走進她自己辦公室。把門碰上,一屁股坐進她專用的迴旋椅,開始用她的腦
子。
  她用心思考的結果是決定在日報上刊登一則分類廣告。
  「任何人,上星期五五點三刻,見到脊湖路百老匯路口發生車禍者,請聯絡巨雪大廈柯白
莎。無訴訟,不必出庭,無打擾。只需消息。如知道肇事車車號,賞格:五元。」
  白莎自迴旋椅向後靠,又看了一下原稿,再研究一下字數和廣告費用,拿起鉛筆,又重新
起稿。
  寫了幾次之後,原稿變成這樣:「
  「周五脊湖路百老匯路車禍目擊者,請聯絡巨雪大廈柯白莎。知車號賞三元。」
  白莎滿意地看看這一次完成的原稿,想了一下,把鉛筆再次拿起,把原稿上的三元划去,
改成兩元。
  「兩元也應該夠了。」她自己對自己說道:「再說,除非有人存了心想出面做個證人,否則
絕對不會故意把別人車禍車號記下來。對這種人兩元也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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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7 19:39:5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星期三下午,卜愛茜推開白莎私人辦公室的門。她說:「柯太太,外面來了一個男人想見你
,但是不肯說自己姓什麼。」
  「他想幹什麼?」
  「說是你登了一個廣告。」
  「什麼廣告?」
  「說是有關一個車禍的。」
  「又如何?」白莎問。
  「他想要那兩塊錢。」
  白莎兩眼發光,說道:「快叫他進來。」
  卜愛茜帶進來的男人,看來只要是錢,不論什麼來路都想要賺的樣子。他全身的外表像隔
了夜的油條,頭頸,兩肩,脊柱和大腿都有不勝負荷的倦怠,連叼在嘴上的香煙,在說話時跳
上跳下都有懶洋洋的味道。
  「哈囉」他說:「是你登廣告要知道車禍詳情的嗎?」
  白莎露出笑容;對他說:「是的,坐下來談,不是,不是那張椅子,坐這邊來,這椅子比較
舒服,靠窗近一點,也涼快些。請問你先生尊姓。」
  來人露齒向她笑笑。
  來人大概三十歲,五呎九吋高,體重和身高對比要輕了一些;白莎觀察的結論他是個懶人
,一定常自怨自文,而且是厚顏無恥的。
  「暫時不談這些」他說:「我要是一告訴你我的名字,你會給我一張開庭傳單,叫我去做證
人,我把你沒有辦法。在要我出去做證人之前,我們先要把條件談妥。」
  「什麼條件?」白莎問,一面小心地把一支香煙裝進她的象牙煙嘴。
  「當然是對我有什麼好處的條件」那人說。
  白莎和藹地微笑一下。「可以呀、假如你真的看到了我希望你曾經看到的東西,我是可以
給你點錢花花。」
  「別誤會了,老姐。我是真的什麼都看到了。你要知道,有的人就是不想出庭去做證人,
你也不應該怪他。收到一張傳票跑五次法院,只是坐在那裡,你浪費五個半天時間,第六次你
去,渾蛋律師會問你一大堆廢話,你在那裡受窘,律師在那裡賺大鈔票。官司打完,律師伸手
謝謝你,感激你主持正義。你的證詞使受害者得到一萬元的賠償,其中一半進了律師口袋。證
人才是真正受害者,被騙的人。我媽媽生不出這種笨人來。」
  「我看你媽媽是很聰明的」白莎笑著道:「你正是我想像中的做生意對象。」
  「好極了。那就討論生意吧。」
  白莎說:「我最有興趣是想知道––」
  「等一下」男人打斷白莎的話題,他說:「不要從半腰裡殺出來,你應該從頭說起。」
  「我是在從頭說起呀。」
  「不是,你沒有。慢慢來,老姐。志願先生認為我們應該從裡面有多少好處說起。」
  「我是在向志願先生解釋呀。」白莎忍耐地笑道。
  「那麼把支票本拿出來,讓我們看看這件事有多少背景。」
  白莎說:「也許你先生沒有詳細看那則廣告。」
  「也許你廣告上登載得不太合理。」
  白莎吹口氣暴出一句話:「別弄錯。這件事裡雙方我都沒有見到過,也不代表任何一方。」
  來人裝著氣餒地說:「不代表任何一方?」
  「不代表任何一方。」
  「那麼你起勁什麼?」
  「我只是想找到受傷的女人,現在在哪裡?」
  他向她睨視,冷嘲地笑一下,表示完全了解了。
  「不是」白莎說:「完全不是你所想像的。在我能找到她之後,我就一切都不管了。我不會
建議她去找律師,她的死活和我沒有關係,她是不是要打官司和我也沒有關係。我的目的只是
找到她,或是知道她現在在哪裡。」
  「為什麼?」
  「為了另外一件事。」白莎說。
  「另外一件事?」
  「是的,真的是另外一件事。」
  「這樣說來,她不是我要討論的對象。」
  白莎問:「你有沒有撞人汽車的車號。」
  「我告訴過你我什麼都有。小姐,運氣天上降下來,我當然拿出我的記事本,拿出我的鉛
筆。要知道我一切都記下了。車禍是怎麼發生的,汽車車號,什麼車,哪一年的式樣,有什麼
特徵。」他拿出一本記事本,打開來,將裡面滿滿記著文字的一頁在白莎眼前揚一揚。「老實
說,這不是我見到的第一個車禍。」他說。然後又很後悔地加言道:「我第一次見到的車禍我做
了惡人,律師敲了保險公司一萬元。沒有上法庭,庭外和解,律師握我手,說我是好公民。嘿
!好公民。律師和原告分一萬元,我得到的是握手和好公民。從此握手不能打動我的心。從此
我也聰明了。口袋裡老裝著記事本,除非對我有利,我絕不做證人。不過你千萬別擔心我沒有
資料。我見到任何事都會詳細記錄。記事本是隨時隨身帶著的,你懂嗎?」
  「懂了。」白莎說:「可惜你發言的地方不對,對象也錯了。」
  「怎麼會呢?」
  白莎說:「有個人雇我去找那位小姐。我甚至連她姓什麼都不知道。我的雇主對她關心,但
是她就如此不見了。」
  來人把香煙自嘴唇上取下,隨意地把煙灰彈在地毯上,把頭向後一仰,大笑起來。
  白莎氣得脖子都紅了起來,「有什麼好笑?」她說。
  「好笑?太好笑了!老天!哈!哈!哈!你的雇主想向她獻一束花,只是不知道送到什麼
地方。『你有沒有撞人汽車的車號?』」
  「你不了解」白莎說:「最後見到她的人說,撞人的人用那汽車送她去醫院,我希望知道她
去了哪一個醫院。」
  坐在靠窗涼快一點,很舒服大皮椅子裡的男人,笑得前仰後合,臉紅脖子粗,最後乾脆把
兩隻腳也搬上了椅子。笑道:「哈!哈!哈!老姐,你殺了我算了,你很有意思,真正的有點意
思。」
  他從口袋摸出一塊手帕,擦擦笑出來的眼淚和前額上的汗。「哈哈!真有意思。老姐,你
還有沒有這種好笑的笑話多講幾個,有一天我沒有飯吃的時候,可以去說相聲。再不然你自己
也是受人騙的,那麼天真,容易受騙,有一天會大破財的。」
  白莎把椅子推後,「好吧!」她恨恨地說:「你給我聽著,你自以為聰明,是不是?你媽生
你生得聰明,是嗎?世界上人都笨,只你一個聰明,好了嗎?又如何?看看你自己,穿的什麼
地攤貨衣服?看你襯衣領子都磨破了,鞋底上有洞了。能幹?聰明?你聰明了一半,其他一半
見不得人!現在我來教教你這個聰明人。」
  白莎站起來,把上身湊過辦公桌上面。她說:「
  「由於你那麼聰明,自私,我要告訴你我的雇主是個乞丐,一個盲目的乞丐。坐在路邊討
錢,賣領帶、鉛筆的,他的年齡到了感情豐富的階段,這位車禍受傷的小姐常常接濟他,也許
還拍拍他背安慰他。星期一,她沒有來上班。他開始擔心了。星期二,她沒來上班,他要我出
馬去找她。我白莎也受他感動了。我只收他四分之一的錢。
  「你剛進來我也想到應該給你點報酬,也許找到她後游說她一下找個律師打場官司,給你
弄點錢用用。既然你自以為自己聰明,你自己去找律師,我不管了。」
  坐在椅子上的男性來客這下不再笑了。連嘴角上的微笑也收了起來。他一半生氣,一半驚
奇,又有點迷惑地看向白莎。
  「好吧。」白莎說:「你可以滾了。否則我也要轟你出去了。」
  她開始繞過大辦公桌向他走來。
  「等一下,太太––」
  「出去!」白莎吼道。
  男人突然自椅子上跳起來,好像坐墊上冒出了一隻釘子。「等一下,太太」他說:「也許我
們兩個人合作,可以做生意。」
  「我不要這種生意。」白莎說:「我不要伸出乾淨的手來和心術不正的窮癟三做生意。你太
聰明了,你自己去找要你資料的律師。」
  「不過,也許––」
  白莎過來的氣勢有如高山雪崩。她有力氣的右手抓住來客上衣後背,只一扭就成了一個把
手。她把手向前伸直,開步向前走。
  經過外面辦公室時,卜愛茜吃驚地看著他們。
  通走道的門關上時,鑲在門上的毛玻璃差點沒有碰碎。白莎還對關著的門怒視了兩秒鐘,
轉身來到愛茜桌前。「愛茜,跟他走,我們好好教訓教訓大騙子。」
  「怎麼啦,柯太太?」愛茜不懂地問。
  白莎抓住愛茜的座椅背,扭轉方向,在她來得及站起前,推過了一半地板。
  「去跟蹤他!看他是什麼人,去哪裡。他要是自己開車,給我抄下牌號。快!走吧。」
  愛茜向門口走去。
  「等一下」白莎說:「等他進了電梯再出去,不要和他乘同一個電梯。到街上再去找到他好
了。」
  愛茜急急自辦公室門出去。
  白莎把愛茜的座椅推回打字桌前,自己走回她的私人辦公室,拿起抽了一半煙的象牙煙嘴
,放進唇間,坐進迴旋椅去。眯著眼深深吸口煙。
  「這個小渾蛋」她自言自語道:「到海軍去當菜鳥!真是又想他,又恨他!要是他在多好,
這混蛋有各種方法可以對付那個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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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卜愛茜在三十分鐘後回來。「怎麼樣?」白莎問。
  卜愛茜搖搖頭。白莎把眉頭皺起,問道:「為什麼?」
  「因為」卜愛茜說:「我不是賴唐諾。我不是偵探;我只是個打字員。再說,可能這傢伙比
誰都精。」
  「他怎麼了?」
  「他走到街角,在我們雇主––那個盲人前停下。把一元一個的銀元投進錫罐去,一次一
個投了五個。」
  「盲人有什麼反應?」
  「他每投一個,當銀元發出聲音的時候,盲人鄭重、但很有自尊的點下頭,說聲『謝謝。
』,一起點了五下頭。」
  「之後呢?」白莎問。
  「之後這個人通過馬路,開始很快走路。我加快步伐,希望能跟上。他一直走,走到一個
行人燈號快要改變的機會,一下躥過街去。我想跟過去。警察把我推回來。對面經過一輛街車
,我們的人就不見了。」
  白莎說:「你該再追蹤這輛街車,找他––」
  「等一下」愛茜說:「左側正好有輛空計程車,我猛揮手,計程車開過來。我指揮計程車超
過街車三次。每次我仔細看街車上的乘客。我看不到裡面有我要的人在。我叫計程車先到街車
路線前兩條街停車。付他車錢,在街車到來時,我上車。但是我們的人不在車上。」
  白莎有感長長歎口氣。「他奶奶的。」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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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五點差九分,卜愛茜打開柯白莎私人辦公室的門。門還沒關上就看得出她緊張兮兮。門在
她身後一關上,就見她開口道:「他回來了。」
  「誰回來了?」
  「那個看到車禍的證人。」
  白莎想了一下,說:「他是來兜生意的。他是個渾蛋玩敲詐的。我要不給他得逞,就根本不
應該見他。」
  愛茜什麼也不說,等候她決定。
  「好吧」白莎說:「叫他進來。」
  男人進來的時候帶著微笑,一付殷勤的樣子。「你不必派人跟蹤我的」他說:「柯太太。不
過希望你對我不要有成見。」
  白莎什麼也沒有說。
  「我對這件事考慮過了。」那人說:「也許這件事你是在說實話。我肯便宜一點和你做次交
易。那個女郎並不知道是什麼人撞了她。也許世界上只有我一個人知道。不過,把資料鎖在記
事本中一點好處也沒有。我決心把女郎的名字和地址給你。對你我一毛錢也不收。你去看她,
和她談談,她要打官司,一定會贏。我只要四分之一就好了。」
  「什麼東西的四分之一?」白莎問。
  「她從開車的人那裡弄來的四分之一。他可能有保全險的。一定會有庭外和解的。」
  「打官司的事我不管。」白莎說:「我告訴過你。」
  「我知道,你說過。我們不必為這件事爭辯。說過就算。不過我也一再聲明過,她要想知
道是什麼人撞到她的,那得花鈔票,可以不必先付,官司打贏,或是庭外和解,鈔票到手再付
。我會請個律師和你們簽一張協議書,一切合法化,你看如何?」
  白莎把兩唇閉緊,固執地搖搖頭。
  來客大笑。「不必裝腔了。你知道這種要求並不太高。你也許對打官司現在沒興趣,你再
想一想就不同了。好吧,給你時間想想。你用得到我的時候,再在分類廣告登個廣告好了。」
  「你叫什麼名字?」
  「錢,鄙姓錢––錢自來。」
  柯白莎說:「我告訴你––」
  「是的,是的」他很順口的打斷她的話:「你要找的女郎是戴瑟芬。她住在南費加洛路山雀
公寓。她根本沒有去什麼醫院。」
  「為什麼沒有?」白莎說:「那個男人不是說要送她去醫院嗎?」
  「那沒有錯。」來客說:「說的是要送她去。他要送她去醫院檢查,免得不放心,但不知什
麼理由她不肯去。車禍是星期五傍晚。星期六早上,她又酸又痛起不來。她用電話請假。星期
天她也沒有起床。她可以弄幾百元貼補的,但是她不知道撞她的是什麼人。」
  他站起來,點支煙,深吸一口氣,用投機的眼光看向白莎,他說:「現在,你應該知道我的
用處了吧。」
  白莎看看門,想說什麼,自己又停住。
  來客說:「又想轟我出去,柯太太?為什麼這次客氣了呢?其實,柯太太,你可以試試自己
一個人去賺這個錢。不過用得到我的時候,我會來的。今天給你的消息免費。這就叫做免費樣
品。你要想弄大錢還是要我幫忙的,不必客氣。再見了。」他用悠閒的步態走出了辦公室。
  白莎在十秒鐘之內,做好了下班的一切準備工作。
  白莎來到外辦公室的時候,愛茜正在用隻罩子把打字機罩起來。她好奇地想問問老板有沒
有從來客得到她要的消息,但沒有問出口,柯白莎也沒有主動提供答案。
  山雀公寓是公寓流行時南加州大量建造典型的一幢公寓。單身公寓的時價租金應該是二十
七至四十元一個月。房子是磚造的。進門口有白色階梯,突出的走道和人字型的走道檐頂。檐
頂由紅瓦蓋著。房子橫寬三十呎,共有三層,門口信箱上掛有住客名字,門鈴就在信箱邊上,
十分方便尋找。
  白莎找戴瑟芬的名字,沒困難就找到了。她用她短粗的食指,按門鈴。
  一個年輕的女人聲音回答:「請問哪一位?」
  「為了那件車禍,我想見見你,小姐。」
  女人聲音說:「請上來。」電鎖打開,白莎走進去。
  公寓沒有電梯,白莎只好爬樓梯。白莎爬樓用的是不慌不忙盡量減少卡路里消耗的方式。
她把上身前傾,每跨一步膝蓋提得很高,所以看起來身體起伏很大。她來到戴瑟芬公寓房門口
,倒也沒有心悸氣喘,她理直氣壯地用手指節敲門。
  開門的年輕女人大概二十五歲。她紅頭髮,鼻尖上翹,眼睛笑眯眯的,嘴唇稍寬,隨時可
以笑臉相向似的。
  「哈囉。」她說。
  「哈囉。」白莎說:「你是戴瑟芬?」
  「是的。」
  「我可以進來嗎?」
  「請進,請進。」
  戴瑟芬裡面穿了睡衣,外罩一件家居長袍,拖雙拖鞋。樸實的公寓內狀況表示她已在這裡
居住有一段相當久的時間。舊報紙,舊雜誌堆成一堆,煙灰缸已好久沒有清理了,房間裡有陳
舊的煙味。
  「請坐。」年輕女人說:「明天我就可以整理家裡了。」
  「你一直睡在床上?」白莎問。
  「臥床觀察。」戴瑟芬說:「禍不單行嘛。」
  柯白莎把自己在椅子中坐舒服。
  「車禍之外還有什麼不好的事情?」
  「是呀!你不知道嗎?」
  「不知道。」
  「我失業了。」
  「你說因為你幾天不能上班,就被開除了?」
  「喔!不是的。是因為梅先生過世,一切倒霉事才接踵而來的。我以為你都知道的。你先
說你是什麼人,你要什麼,我們再談其他的。」
  白莎說:「我並不代表任何保險公司,我什麼好處都不會帶給你。」
  瑟芬的臉上現出失望的神態。「我倒真希望你是代理保險公司的。」
  「我就怕你有這種誤會。」
  「車子撞到我的時候,我根本認為自己一點傷也沒有。當然,我嚇了一大跳,我從小要做
個堅強的女孩,我定一定神,就自己告訴自己不要哭出來。至少,骨頭都沒有斷,只是一下撞
昏而已。」
  白莎同情地點頭。
  「開車的年輕男人倒是非常好的。他馬上停車出來。我一下醒回來的時候,他抱著我正要
向他車子裡裝。他一再堅持我至少應該到醫院去檢查一下。我覺得沒有這個必要,但隨即想到
,他這樣好心也許為的是他自己的保護,所以我就說好吧,上了車之後,我們聊得很投機,我
說服他我一切都很好,什麼問題也沒有,也不會告他或請求賠償。我告訴他我絕不請求一毛賠
償。所以他把我送回家中。」
  白莎繼續同情地點頭,給對方自信和鼓勵。
  「我正以為什麼問題都不會有的時候,奇怪的症狀出現了。我找個醫生,醫生說腦震蕩經
常都是如此的,好幾天完全正常,但過了一段時間之後,才感覺到症狀出來。醫生覺得我能像
現在的狀況還算幸運的。」
  「是的。」白莎說:「這一點我完全相信。不過,假如你還想找到那個男的是什麼人,機會
總是有––」
  「真的?」戴瑟芬看白莎自動停下,就問白莎。
  「應該是的。」白莎說。
  「你到底和這件案子有什麼關係?」她問。
  柯白莎給她一張名片。「我是一個偵探社的頭子。」
  「一個偵探!」戴瑟芬驚奇地叫出來。
  「是的。」
  戴瑟芬說:「我總以為偵探是怪里怪氣的人,但是你和平常人沒有區別。」
  「是沒有區別。」
  「你為什麼對我有興趣呢?」
  「因為有人聘請我,要我找到你。」
  「什麼人?」
  白莎微笑一下說:「給你猜一千次,你也絕對猜不到。有一位男士對你有興趣,他知道你受
傷了,要知道你情況。」
  「但是,他為什麼不自己打個電話過來?」
  「他不知道怎樣和你聯絡。」
  「你說他不知道我在哪裡工作?」
  「他不知道。」
  「他是誰?」
  「一個老年人」白莎說:「他好像––」
  「喔!我打賭是那個盲人!」
  這下輪到白莎驚奇,她怎麼可能一下就猜到了。他問:「你怎會想到的?」
  「等於是你告訴我的,你那麼有信心我猜不到什麼人請你來找我,所以這個人一定非常出
乎常情之下。你要知道我也常想到他,今天早上還在想,怎樣可以通知他一下,我已經沒有事
了。」她笑笑又道:「當然對一個站在銀行大廈門前賣領帶的盲人,你總不能寫封信寄給他,是
嗎?」
  「你說對了。」白莎說。
  「所以,只好請你轉告他,我對他的關心真是十分十分感激了。」
  白莎點點頭。
  「請告訴他我謝謝他,要是沒有其他併發症,我會在明天早上或後天自己去看他的。」
  「他倒真的對你很關心。」白莎說:「他自己也是很特別的,用耳朵幾乎可以代替眼睛。」
  「還是請你一定要先告訴他一下我很好,謝謝他,我會去看他。」
  「當然。」
  白莎自椅中站起來,猶豫一下,說道:「我也許有辦法––替你弄到一點補償,不過我先要
花一點錢,才能查到那個撞你的年輕男人是什麼人。除非你認為有必要,否則這件事就如此結
束,我要結案了。」
  「你說你有辦法知道是什麼人撞了我的?」
  「我說我有可能有希望,不過也需要花不少鈔票的。」
  「要多少錢。」
  「還不知道。也許是你能得到的幾分之幾,我估計別人要的是你能得到的一半。假如你有
其他方法查到,我不鼓勵你走這條路。」
  「不過你會代理我做一切的事情,是嗎?」
  「假如庭外和解,我當然可以替你辦,要是要上法庭,當然只有你親自出馬。」
  「喔!不可能上法庭打官司的。那個年輕人良心好,非常體貼。我相信他是有保險的,假
如他知道我臥床在休息––當然,也不是嚴重到不得了的程度。我只是三、四天不能工作,我
的工作反正是要失掉的,和這事無關。」
  「你替他工作的男人,死掉了?」
  「是的,梅好樂。」
  「你工作的地方一定離開那盲人站崗的地方不遠。」
  「離開銀行兩個街口––在拐角那個廣場舊大廈,梅先生在那裡有一個小的工作室。」
  「他是幹什麼的?」
  「他自己嗜好有關的研究工作。他有個理論,認為軍備是有一定發展途徑的,最好的自衛
武器,莫過於侵犯武器。而侵犯性的軍備又是無止境的,一旦開始參加競賽,終將自食其果,
開始投資越大,將來越不好收拾––但是你對這些不會有興趣的。」
  「蠻有興趣的理論。」白莎說。
  「他準備寫一本這個題目的書,我已經替他聽寫了不少了,工作相當順利的。」
  白莎說:「假如對這次車禍你希望得到一點補償,你告訴我好了。我認為應該是五百元或一
千元,到底你有很大的精神損害和––」
  「精神損害我不會敲他竹槓的,我只要那幾天不能工作的工錢和醫藥費收回來。」
  「當然」白莎解釋:「不過一個人向保險公司申請賠款時,要包括其他開支在內的,大多數
人都會先獅子大開口,這樣在除去一切正常開支後,自己還可以剩一點。親愛的,你仔細考慮
一下,你有我的電話,你和我聯絡好了。」
  「柯太太,你真好。星期六,星期天不算,我實際上只有損失三個工作天。我的周薪是三
十元,三天的工作是十八元左右。看醫生我花了七元,所以我應該向保險公司要求二十五元的
賠償。」
  白莎一隻手握在門把上,停在那裡,她說:「不要做傻瓜––」門外有人敲門,膽小、虛心
的敲門聲。
  戴瑟芬說:「幫忙開一下門。」
  柯白莎把門打開。
  一個五十七、八歲,謙虛樣子的男人,上唇留著沙色的小鬍子,稍稍屈尊地站在門口,用
他的藍眼望著白莎,他說:「你一定是戴小姐,我是梅克理。我按錯門鈴,有人把我放進公寓裡
來了。抱歉,我應該退出去再按你的門鈴的。我是來找你談談我的堂兄梅好樂的,他那麼快–
–」
  「不是我。」白莎把她自己站向一側,使門外的男人可以行到房間裡面。「那位才是戴小
姐,我也是客人。」
  「喔。」來客抱歉地說。
  「請進」戴小姐說:「梅先生,原諒我不站起來了。我被汽車撞倒了,不十分嚴重,不過醫
生囑咐我不是必要不要隨便亂動。事實上,我對你認識很多,你堂兄叫我聽寫了不少信給你。」
  梅先生走進公寓,向戴瑟芬微笑,憂心地說:「你被車撞到了?」
  她伸手和他握手。「只是個小車禍,請坐。」
  白莎說:「我要走了。」開始跨出門檻。
  「等一下,柯太太。」戴瑟芬道:「我倒真想和你談談怎樣可以得到補償,你能再留一會兒
嗎?」
  白莎說:「能說的都告訴你了。別太計較你有多少損失––哪一天,你真想打一場值得一試
的官司時,你找我好了,你有我的電話號碼。」
  「好吧,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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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坐在早晨陽光裡,背靠著銀行大廈花崗石。白莎走過去的時候,盲人顯得比上次聆聽白莎
報告更為消瘦。
  白莎改變自己步伐的速度,準備欺騙他一下。
  他沒有抬頭,說道:「哈囉,柯太太。」
  她笑出聲來。「我以為改變走路方式可以瞞過你的。」
  「你改變不了獨有的特色。」他說:「我知道你走路方式和平時不一樣,但是我知道是你,
有特別消息嗎?」
  「不錯,我找到她了。」
  「快告訴我,她沒事吧?」
  「沒事。」。
  「真的沒事?她沒受重大傷害嗎?」
  「沒有,現在一切都好了。」
  「你有她地址?」
  「南費加洛路的山雀公寓,她以前替一個現在死掉了的老板工作。」
  「老板什麼人?」
  「姓梅的,是個作家,死掉的時候在寫一本歷史書。」
  「辦公室在這裡附近?」盲人問。
  「是的,下一條街口,老倉庫房子裡。」
  「我記得那房子樣子––在我瞎掉之前,我見過那大房子。」
  靜默了一下,高先生在已經忘懷的實況中追尋記憶。突然他說:「我想我知道他是哪一個。」
  「誰?」
  「她的老板,他一定是那個用根手杖,右腿有種特別拖曳走法的老年人,我也一直在奇怪
,他上次走過之後,已經有一個禮拜沒再聽到他經過了。是個很保守的人,連續經過這裡有一
年多了,從來沒有和我說過話,也從來沒有拋過錢給我,不過一定是梅先生,你說他死了?」
  「死了。」
  「怎麼死的?」
  「我不知道,你找的小姐告訴我他死了,我想他死得很突然吧。」
  盲人點點頭,「他健康不怎麼好,右腳的拖曳越來越嚴重,尤其是上個月。你告訴她你為
什麼找她了?」
  「是的。」白莎說:「你並沒有特別關照不可以說,我認為沒什麼不能說的。她一直以為我
是代表保險公司的,而且開始要求賠償了,所以我也不得不告訴她我是受什麼人雇用的,沒關
係吧?」
  「沒關係,還欠你錢嗎?」
  「兩不相欠。」白莎說:「你給我二十五元錢,我只要你二十五元。二十五元,我沒有開支
。」
  「好吧,謝謝你。你這下認識我了,下次經過請停步,我可以給你打個招呼,我很想念你
的伙伴的,有沒有他的消息?」
  「沒有。」
  「有他消息請你告訴我一下。」
  「沒問題,會的,再見!」
  白莎繼續前進到自己辦公室所在的大廈,進入電梯,走進走廊,聽到卜愛茜敲打打字機的
聲音,她走進大門,說道:「哈囉,愛茜我剛才和––」她突然停止說話。
  眼皮下垂,香煙叼垂在嘴上的高個子懶洋洋地坐在接待室沙發上,兩腿在膝部交叉,雙手
插在兩側褲子口袋中,他用不在意的姿態問白莎道:「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你什麼意思?」
  「你知道我什麼意思,保險公司吃了你這一套了嗎?」
  白莎說:「我根本沒有想跟保險公司打交道。」
  「我知道,我知道。怎麼樣?我們兩個合不合作?」
  白莎說:「對你說過,免談。」
  「我知道,百分之二十五,怎麼樣?可以了吧?」
  白莎激怒地說:「我好好對你說,你聽不進去。看樣子一定要罵你,你才懂。」
  「怎麼說,我的原則都一樣的。」
  白莎說:「這樣好了,你把你知道的告訴我,我破例給你二十五塊錢。」
  他向她笑笑。
  「不要就算」白莎說:「這還得我自己掏腰包,因為她並沒有聘雇我和保險公司打交涉,事
實上,她也不要什麼妥協,她只想要回醫藥費和時間損失。她估計不會超過二十五元。」
  「她只要這一些?」
  「是的。」
  「你當然盡力教導她了,是嗎?」
  白莎說:「我可能自己不想參與其中。」
  「也許保險公司會想買下我的記事本。」
  「也許他們會的,你為什麼不找他們談一談呢?」
  「我還真可能會去試試的。」
  「我想你是試過了的。」
  「沒有,我總是先試油水多的一方的。我不會因為自私,或為了某人改變我的證詞,所以
我自己不願去找那個受傷的女人。將來,上法庭,能幹的律師會嗅出我的目的,咬住我猛詰問
。經驗告訴我,和你這種人發生私下,非公開接觸不會有問題。臭律師要問我,原告有沒有付
我鈔票,我可以理直氣壯回答:『除了規定的證人出庭費,她沒給我任何費用。」』
  白莎譏誚地大笑:「二十五元」她宣布道:「是她目前只想要保險公司賠她的錢,所以我也
只能付你二十五元,我是掏自己腰包賭一賭的。」
  「百分之二十五。」他堅持地說。
  「我告訴過你,這裡面沒有油水可供你來吸取,至少目前一點也看不出有油水來。」
  「當然,但是甜頭在後面呀!」
  「這樣吧」白莎問:「有沒有一個地址我要你的時候可以找到你?」
  他露齒笑笑。「沒有。」他說著大步走出偵探社的大門。
  門關上時白莎對著門在生氣。「豈有此理」她說:「我恨不能摔他兩個嘴巴。」
  「為什麼不摔他呢?」卜愛茜好奇地問。
  「可能我將來不得不還要求他呢。」白莎說。
  「你說要接受他的條件?」
  「最後,假如我沒有更好的辦法時。」
  「為什麼?」卜愛茜好奇地問:「你為什麼要和這種人一起去,尤其你根本不喜歡他。」
  「還不是為了鈔票,還有什麼。」白莎大步跑進她自己私人辦公室,把自己關起來,把頭
埋在今天的晨報裡。
  運動版才看了一半,桌上的電話響起。白莎拿起聽筒,愛茜的聲音說:「請問有沒有時間接
見一下梅克理先生?他說他見過你。」
  「梅,姓梅的?」白莎重複了好幾聲,突然道:「懊,我想起來了,他要幹什麼?」
  「他沒有說。」
  「讓他進來。」
  梅克理在白莎的辦公室中顯得比在戴瑟芬的公寓裡更不自在。他小心,歉意地說:「我但願
沒有太打擾你。」
  「你要什麼?」白莎直爽地問。
  「戴小姐告訴我,你是一個偵探,我大為驚訝。」
  「我們專門幹私人的調查案件。」白莎說。
  「偵探聽起來比調查員浪漫得多––你以為是嗎?」
  白莎用冷冷的眼神注視他道:「這一行裡面沒有絲毫的羅曼蒂克。這也是三百六十行中的一
行,我也要花本錢來求利,你到底要什麼?」
  梅先生說:「我想要聘雇你,我不知道你們行規是怎樣收費。」
  「要看什麼性質的工作,也要看牽涉到多少錢。」她兩眼現在充滿熱望。
  「能不能––」梅克理說:「浪費你一點時間,聽聽我的故事?」
  「你說吧。」
  「我堂兄梅好樂是個行徑很古怪的人。」
  「我看也差不多。」
  「他自我得出奇,他要用自己的方式過自己的生活。他不喜歡受制於人,也不喜歡去統御
別人,他對所有親戚的關係也都是依照這個原則的。」
  梅克理把雙手抬起,把所有手指展開,把兩隻手的手指尖逐一對起,稍稍壓下,雙眼自對
起的指尖望向白莎,好像希望白莎能了解他所表達他堂兄的習性。
  「他結婚了嗎?」柯白莎問。
  「他太太十年前死了。」
  「有沒有小孩?」
  「沒有。」
  「你是他唯一的親戚?」
  「是的。」
  「喪禮怎麼樣,由什麼人主辦?」
  「葬禮在明天,我讓葬禮在這裡舉行。我在星期一晚上才接到電報通知說他死了,我本人
出城去了,所以電報未能及時到手,你為什麼會問到葬禮呢?有差別嗎?」
  「喪禮不關我事,你找我幹什麼?」
  「是的,是的。我就要說到了,我說過我堂兄有點怪。」
  「是的。」
  「許多怪概念中的一招是,他對今日社會已經建立好的經濟制度並不投信任票。」
  白莎的臉部肌肉抽搐了一下。「老天!」她說:「這有什麼怪,這樣才是有理智。」
  梅克理把雙手向頂住的指尖壓下去,手指的底部也互相碰到了一起去。「怪也好,理智也
好,柯太太,我的堂兄經常身邊帶著大量的一筆現鈔,我們說得仔細一點,他身上的皮夾,經
常裝著大量的一筆現鈔的。這是事實,我還有一封他給我的信可以證實這一點。他認為緊急需
要是隨時可能發生的。再說,在星期二,他又在銀行中提出了外加的五千元,他準備星期五參
加一個絕版書籍的拍賣會。」
  「又怎麼樣?」
  「我來這裡接管的時候,他們把他死的時候身上的遺物交給我––衣服,袋裡的零星東西
,手錶、名片匣––另外就是他的皮夾。」
  「皮夾怎麼樣?」白莎雙眼發光,急呼呼地問。
  「皮夾裡」梅克理說:「有一張一百元的鈔票,二張二十元的鈔票,和三張一元的鈔票––
沒有別的了。」
  「喔,喔!」柯白莎發表了她的意見。
  「你現在知道我在煩惱什麼了。」
  「你說什麼了沒有?」
  「這種事,自己沒有確實證據前是不能亂開口的。」
  「所以你要等有了證據再開口,是嗎?」
  「那倒也不一定。」
  「怎麼會?」
  「戴小姐呀,你知道的。」
  「戴小姐又如何?」
  「她知道他身邊帶著的這筆錢。」
  「怎麼會?」白莎問。
  「戴小姐是他的秘書,已經有一年的時間。她記得他請她聽寫過一封信,信裡說他隨時在
身上會帶五千元現鈔。我提醒她之後,她很快就記起來了。」
  「信在哪裡?」白莎問。
  「信是給我的,我留在佛蒙特––我希望它仍在,重要信件我從不拋掉的。」
  「堂兄給你的信也算是重要信件?」
  「老實說,是的。」
  「為什麼?」
  「他是我活著的唯一親戚。我認為他是近親,我很喜歡他。你知道家屬式微到只剩兩個人
是怎樣的。」梅克理自指尖上面望向她說。
  「尤其兩個中有一個非常非常有錢。」白莎酸酸地加上一句。
  梅克理什麼也沒有說。
  「上次見他什麼時候?」白莎問。
  「相當久了––四、五年。」
  「說得很好,但是實際上聯絡不多呀。」
  「這是他的方式。他喜歡寫信,我認為保持家屬和諧,減少當面接觸是個好辦法,通信聯
絡也一樣。」
  白莎說:「說得好聽,但從你的用辭,我了解你們關係的大概了。換句話說,你們兩個處不
來。」
  「那是直接說法。」梅克理承認,小心地用辭說:「我們兩個有不相同的地方,我們對政治
、經濟各有不同的信仰,用信件聯絡至少不會抬槓,我們兩個都是死槓子。」
  白莎說:「有啥說啥,可以節省我們兩個很多時間。」
  梅克理的眼光中出現「死槓子」的熱誠,他說:「柯太太,你怎麼也會犯一般大眾都有的毛
病呢?我的『啥』,不一定是你知道的『啥』。不把事情說清楚,我說的『啥』,你誤會了,
更加省不了時間。再說––」
  「算了。」白莎說:「我現在了解你堂兄怎麼看你了,用你的辦法說下去好了。」
  「你要我說我對你『有啥說啥』的看法?」
  「不是,說你堂兄的事。他住哪裡?旅社、公寓、俱樂部,還是––」
  「不是,柯太太,啥也不是,不是那些地方。不幸的是,他自己有他的住所。」
  「什麼人給他管家呢?」
  「他有一個管家。」
  白莎用眼神請他快講下去。
  「一位葛蘭第太太,我看四十來歲,她有個女兒,依娃,和女婿包保爾。」
  「保爾和依娃和他們一起住你堂兄家裡?」白莎問。
  「是的,柯太太。保爾是司機,我堂兄難得出門時由保爾替他駕車。葛太太,保爾和依娃
,他們一起住堂兄家裡。依娃只是幫她媽媽而已,他們都支用我堂兄高薪,你要我發表意見的
話,這是世界上最浪費,最划不來的一件事。」
  「依娃幾歲了?」
  「我看二十五歲左右吧。」
  「她丈夫呢?」
  「大概比她大十歲。」
  「對應該在皮夾裡的鈔票,他們怎麼說?」
  「問題就在這裡」梅克理說:「我還沒有向他們提起這件事。」
  「為什麼沒有?」
  「我希望,我說的不會變成指控他們。在技術上,我有困難。」
  「你在想要我替你去做這件事吧?」白莎臉泛紅光地說。
  「正是如此在想,柯太太。」
  白莎說:「這個我在行。」
  「我對這種事一竅不通。」梅克理自認道。
  白莎,向他瞟一眼,說道:「是的,我相信––尤其假如這管家是某一種形式的人的話。」
  「正是如此。」梅克理有彈性地把相對的兩手手指分合兒下,說道:「她正是你形容那一種
形式的人。」
  「你說過,有一封信談到有五千元一筆現鈔,另外那五千元如何?」
  「那是因為我堂兄想在星期五下午參加一次絕版書拍賣,但是他的病使他無法前往。他的
銀行可以證明他提出了五千元錢。柯太太,據我估計,我的堂兄在他死的時候,皮夾裡至少有
一萬元錢的現鈔。」
  白莎皺起嘴唇,吹了一下口哨,突然問道:「你怎麼樣?有錢嗎?」
  「和這件事有什麼關係呢?」
  「可以幫助我弄清楚背景。」
  梅克理故意想了一下,小心地說:「我在佛蒙特有一個農場,我製造楓糖和楓糖糖醬,我郵
購銷售,生活過得去而已。」
  「你堂兄也照顧你生意?」
  「是的,他的糖醬也是用我的。他喜歡楓糖,都是郵寄他辦公地址,不寄家裡地址。事實
上,我上個禮拜還寄給他一種我新配方的楓糖糖果樣品。真是不能相信,他說去就去––」
  「一大堆樣品?」
  「不,絕對不是。送人甜的樣品千萬不可以叫人吃膩了,只是甜甜嘴而已。」
  「記他帳,還是免費試吃?」
  「我記他帳七折優待,他也不忘記立即匯現款,可以扣除百分之二的貨款。」
  白莎舉起右手,食指中指做成剪刀狀,她說:「你們堂兄弟之間親密的關係也僅此而已。」
  梅克理笑笑道:「你該知道我堂兄,我非常懷疑會有人真的和他關係親密––連他穿的內衣
褲也不可能。」
  「他的管家如何?」
  克理臉上浮起一陣陰影。「這就是令我擔心的事,她顯然希望使他一切都要依靠她,我有
點怕她。」
  「我不怕,我們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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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7 19:40:1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葛蘭第,雙眼因悲悼帶著紅絲,把手伸向白莎道:「柯太太,請進來。你會原諒我,這件事
太突然了––我們都十分震驚。這是我女兒包依娃,這是我女婿包保爾。」
  白莎幹練地搖擺進入門廳,和每一個人握手,要想控制全場。
  葛蘭第,四十出頭的女人,努力於自己的外表,長期的小心,除了時發痴笑以外,已經把
自己培養成各方面看來都是個淑女了。
  他的女兒,依娃,是個非常漂亮的褐色髮膚女郎,長腿,曲線良好,薄細的鼻孔,弓型眉
毛,急躁型的嘴唇,能隱藏情感的眼睛。
  包保爾像個有皮肉的草包,假如他有什麼內涵,也早已被兩個特強個性的女人消磨殆盡了
。他普通身材,一般體重,沒什麼特徵。正如事後白莎致賴唐諾信中所形容,「你可以向他一
看再看,但是還是沒有看到他。」
  梅克理一進門就把自己隱藏在白莎偉大的個子和突出的人格背後,好像他是個小學童,他
媽媽正帶他去學校訓導處評理一件他沒有參與的壞事一樣。」
  白莎不是隨便浪費時間的人。
  「好吧,各位。」她說:「我們不是來寒暄應酬的,我的當事人,梅克理,是來把一件事弄
弄清楚的。」
  「你的當事人?」葛太太冷冷圓滑地說:「請教你是律師嗎?」
  「我不是律師。」白莎簡短地說:「我是個私家偵探。」
  「偵探!」葛太太明知故間地說。
  「是的。」
  「喔!老天。」包依娃叫出聲來。
  她丈夫擠向前來。「弄個偵探出來幹什麼?」他唐突地裝樣問道,好像借此壯壯自己的膽。
  白莎說:「因為有一萬元不見了。」
  「什麼?」
  「你不是聽到我說的了。」
  葛太太問:「你是不是在控訴我們拿了一萬元錢?」
  「我什麼人也不控訴。」白莎回答。過下又加了一句:「目前還沒有。」
  「能請你解釋一下你真正的來意嗎?」葛太太宣稱道。
  白莎說:「當梅好樂死亡的時候,他皮夾裡有一萬元現鈔。」
  「什麼人說的?」包保爾問。
  「我說的。」梅克理宣稱道,站前一步,使自己和白莎並肩站著。「我還有證明,我堂兄
想參加拍賣幾本歷史方面的絕版書。因為某些不願公開的原因,這次拍賣都用現鈔舉行。在他
死亡當天,他一定擁有一萬元現鈔。」
  「那末鈔票一定放在別的地方。」葛太太說:「反正他死的時候,鈔票不在他皮夾裡。」
  「不對,不會的。」梅克理說:「他皮夾裡隨時有五––」
  柯白莎用她短而粗的手臂橫裡掃一下,把梅先生推向身後,同時也把他嘴閉上。她向葛太
太說:「你又怎麼知道他死的時候錢不在他皮夾裡?」
  葛太太和其他幾個人交換眼神,一時答不出話來。
  包依娃憤慨地說:「我們在這裡管事,老人死了,我們當然要看看他留下了些什麼,有什麼
不對嗎?」
  包保爾說:「我們還要知道他有什麼親戚沒有。」
  「你們早就知道他有什麼親戚了。」梅克理說。
  白莎生氣地說:「我又不是到這裡來雄辯浪費時間的、我們來要這一萬元錢。」
  「他也許藏在他房裡。」葛蘭第說:「我清楚絕不在他皮夾裡。」
  「我拿到皮夾時,倒真正是沒有這筆錢在裡面。」梅克理說。柯白莎在言語上已經占了先
鋒,所以他說起話來也神氣了不少。
  「好吧」白莎言道:「總要有一個地方開始,我去他死亡的房間看看。其他房間又如何?他
在家裡工作不工作?」
  「老天,當然工作,不過都在書房。」葛太太說:「他有的時候通宵工作。」
  「那我們也要看書房,哪一個近一點?」
  「書房。」
  「我們就先看書房。」
  「臥室反正曾經仔細搜索過。」保爾說:「他––」
  葛太太狠狠地瞪他一大眼,使他停止繼續說下去。
  依娃低聲言道:「親愛的,該由媽媽負責發言。」
  葛太太一本正經地說:「請跟我來。」她帶路走進一個寬敞的書房。在門口,她平伸右臂,
向書房四周空掃一個半圓,像是她把這個書房支付給這些客人,自己的責任可以減輕一點。
  包保爾看看手錶,突然悟到什麼地說:「喔!我忘了要打個電話。」一面快快的走向屋後。
  立即,兩位女士的態度改變。葛太太用安撫的口氣問:「你確定他身邊有那麼多現鈔?」
  「多半在他皮夾裡。」梅克理說:「銀行職員清楚地記得,星期二他從銀行裡提出五千元錢
的時候,他是放進皮夾裡去的。」
  葛蘭第和她女兒交換眼色,依娃退守地說:「他根本沒有單獨和梅先生在同一房間過。媽,
你是知道的。」
  「他活著的時候是沒有。」葛太太說:「但是––」
  「媽!」
  「好吧!不過是你先提起這件事的。」
  「但是,你聽起來好像在控訴––」
  葛太太笑臉地轉向白莎,她說:「當然,你提起的這件事太突然了,叫我們大吃一驚。不論
你要怎麼樣,你說出來,我們就盡量配合幫助你。」
  「喔!當然。」白莎澀澀地說:「你知道我會做什麼之後,你還要吃驚呢。」
  書房是一間很大的房間,有不少固定在牆上的書架。很多古裝的皮面書,因為年代久遠,
皮面已經變暗,變硬。房間中間是一張很大的長方桌,上面堆滿了翻開或沒翻開的厚書,一本
本錯綜互疊著。一邊的中央是一大堆的記錄紙,在它首頁上彎彎扭扭是不能穩定的手所記下的
許多札記。
  葛太太說:「除了梅克理先生要求看一下所有房間之外,我相信這房間從沒有人來看過。現
在的樣子就是梅老先生死的時候的樣子。他生前指示過我們,不論什麼情況,不論什麼人,都
不可以移動這房間中任何一本書。他留下什麼情況,只有他一個人可以移動。我自己也不敢彈
這張桌子上的灰塵,上面翻在那一頁,他都不準我們動的。」
  「我看這地方不像一個人會放十張一千元鈔票的。」白莎左顧右盼地說。
  葛太太不發表意見以示贊同。
  梅克理說:「那堆札記的內容我看過,都和凱撒大帝的一次戰役有關,和我們討論的事沒關
係。事實上,我發現世界上也不會有人對這種事有興趣––」
  柯白莎不理他走開,給這個房間一個秋風掃落葉似的翻查。
  梅克理說。「我覺得我們應該集中全力來搜查臥室,不過我們都應該有心理準備搜查是不
會有結果的,對我言來這不過是提出告訴前必須經過的手續而已。」
  「告訴?」依娃尖酸地問:「告誰?告什麼?」
  梅克理機巧地避免正面答覆,他說:「這就要靠我的偵探來作最後決定了。」
  「不過是個私家偵探。」葛太太嗤之以具地說:「她哪有什麼權做什麼事。」
  「她現在代表我。」梅克理宣布道。擺出了公事公辦的姿態。
  白莎根本不理會這些討論,有關鈔票的事,有如獵狗嗅到血腥,她總是勇往直前的。她大
步走向書桌,看看這些翻開著的書用洗牌的方法翻一下記錄紙堆,不斷停下來看上面記了些什
麼,說道:「老古董的事,什麼渾蛋會有興趣?」
  靜寂了一陣,梅克理說:「我堂兄很有興趣。」
  「嘿!」白莎說。
  又一次房間裡沒有人發言。
  「桌子有抽屜嗎?」白莎問。
  很明顯的,沒有。
  「我看我們還是去臥室吧。」梅克理說。
  白莎又一次集中注意力在札記中。
  「這玩意兒寫滿了怎麼處理?」她問。
  「你說的是這些札記?」克理問。
  「是呀。」
  「交給秘書打字,再給梅先生修改以便定稿。最後變成他私人的資料,他有很多保存的資
料,他準備在––」
  「札記用紙如何處理?照他如此寫字,一堆紙用不了多久。」
  「我看是用不了多久。有時我見到––」
  「補充的紙來自什麼地方?」
  葛太太指向一個有木門的書櫃。一備用的文具都在這裡,這裡有很多削尖了的鉛筆,一大
堆未用過的記錄紙,和很多––」
  白莎快步經過她身旁,來到書櫃裡,一下把木門拉開,看向井然有序的文具和補給品,突
然回顧葛太太道:「你怎麼會想到是保爾拿走了的?」
  「拿走什麼?」
  「拿走那一萬塊錢。」
  「什麼一萬塊錢,柯太太,我可從來沒有這樣想過。你太過份了,也許你不知道保爾是我
的女婿,他是很有責任感的––」
  「他賭馬嗎?」白莎問。
  母女兩個很快地互望一下,白莎等於有了答案。
  「嘿!」白莎說:「我就知道是,可能現在就在和黑市賭馬的打電話。我告訴你,假如是他
拿的,他可能還沒有輸完,叫他早點拿出來還來得及。」
  包保爾正好走回來,聽到最後幾句話。「什麼人」他問:「拿出什麼來還來得及?」
  「沒什麼,親愛的,沒有什麼。」包依娃急急搶先回答。明顯的希望能大家改變一個話題。
  包保爾的臉色泛紅。「你們都給我聽著。」他說:「別以為我是傻瓜,我知道這個家就多了
我一個人,你們兩位女士嘴巴上甜甜的。老天!你們兩位才應該互相結婚算了。我想依娃––
你從來沒有想到過,女孩子長大了,結婚了,嫁雞就應該隨––」
  「保爾!」依娃尖叫道。
  葛太太溫和地道:「保爾,你要和依娃討論夫妻間閨房問題,時間和地點都不適合呀。」
  包依娃要轉變大家的注意力,突然好像她要決定幫忙搜查書櫃。「先別急」她說:「他生前
在這個房間待的時間很多,最可能––」
  「等一下」梅克理斬釘截鐵地站到前面來。「該由我來先看。」
  白莎根本不理他,寬大厚實的雙肩擋在書櫃門前,雙手把整齊地堆在架上的文具往外撥弄。
  「後面還有個抽屜!」她說。
  「但是,不把這些文具拿走,他不能用這個抽屜。」梅克理說:「再說––」
  白莎把抽屜拉出來。
  所有人湊前觀望。
  「裡面有什麼?」梅克理問。
  「鉛筆藍,郵票,一個信封––封著的。」白莎說:「我們來看看裡面是什麼,可能有點重
要東西。」
  她打開信封,抽出來是長方形折疊著的紙。
  白莎有興趣地看著內容。葛太太急急地問:「到底是什麼東西?」白莎說:「我看像是一張
一九四二年,元月二十五日,梅好樂先生的最後遺囑,各位有什麼概念嗎?」
  「一張遺囑!」梅克理又爭著向前來看,一面叫道。
  包保爾說:「等一下,你說哪一天,元月二十五日?想起來了,沒想到竟是––」
  「想到什麼,保爾?」他太太在他突然停下時間他。
  「這是他叫我做個證人,簽的文件。」保爾說:「你記得嗎?我告訴過你。那是一個星期天
下午,戴瑟芬也在這裡。他把我們兩個叫進來,要我們做證人這張紙是他自己簽的字。他用鋼
筆墨水簽了字,在這下面,要我們簽字做證人。」
  白莎把文件第一頁翻轉,觀察在第二頁上的簽字。「沒錯,兩個人簽字作證。戴瑟芬和包
保爾。」
  「那就是了,那是他的遺囑。」
  「你為什麼沒有告訴過我?」葛太太譴責地問。
  「我跟依娃說過,他叫我們兩個在這東西上簽字,我認為這是遺囑。」
  「我從來沒有以為這是遺囑過。」依娃向她媽媽解釋。「老實說我根本沒有重視這件事,
我記得保爾在外面洗車子,梅先生敲敲窗的玻璃叫他進來––」
  「遺囑上說什麼?」梅克理問:「看看裡面說什麼。」
  白莎一直在看這文件,向後看向梅克理,說道。「你不會喜歡的。」
  「別胡謅了。」包保爾不耐地說:「到底遺囑說些什麼?」
  白莎開始唸遺囑:「
  「余,梅好樂,寫這張遺囑時身體健康,神智清楚。要宣告所有在場聽我遺囑宣讀的人,
我已經相當厭倦了。倒不是厭生,我對生命及生活都十分喜愛,而是厭煩於同時活於世上而在
我周圍的人。所以,我把我最後的遺囑用白紙黑字寫出來,其內容如下:「
  「我的親戚,仍活著的只有一個人––梅克理。他是我堂弟,也是一個斤斤計較的偽君子
。老實說,我們之間無怨無仇,但是我就是不喜歡他,他的個性和我不合。他對小的事情叨叨
不休,但真正應該據理力爭的大事又討好我附合我的主意,其目的很明顯的,是為了在我死後
希望得點好處。
  「真正使我憎厭,造成我和他感情分裂的,是他喋喋地提示我,我們家屬過去的輝煌;血
濃於水的責任感;什麼親戚總是親戚;什麼一筆寫不出兩個梅字來,和什麼祖宗在天上也會如
何如何。
  「綜合以上的考慮,也為了要合乎傳統習慣,不使親愛的堂弟太過失望,我應該在遺囑裡
第一個不忘記為他列出一條,想想到底他曾經為我寫了很多乏味的長信,我所以決心送給他,
遺贈他,我親愛的梅克理堂弟,壹萬元。」
  白莎把文件翻過一頁。在開始要唸下一頁內容之前,她望了一圈所有瞪著眼睛在看她的人。
  她向梅克理說道:「這都是你自找的。」
  梅克理生氣到嘴唇都變白了。他說:「這真是蔑視法理––他到最後才說這種話,連回嘴的
機會都不給我。不公平,他是膽小鬼。不過,當然––」
  他靜下來說不下去的時候,白莎替他講完了這句話。白莎說:「不過,當然一萬元還是一萬
元。」
  梅克理漲紅了臉說:「真是污辱,九牛身上一根毛。」白莎又開始唸手上文件的第二頁。
  「給我的秘書,戴瑟芬,一萬元。
  「其餘,我把剩下的一切,都遺贈給我的管家葛蘭第,她的女兒包依娃和依娃的丈夫包保
爾。
  「我不希望梅克理對我的決定有異議或訴諸於法,我死後我所有動產,不動產都立即由葛
蘭第接管。
  「當了證人的面,心中含了怪異的懲治偽君子的快感,我親手簽署這文件,日子是一九四
二年元月二十五日。簽字是當時兩位我臨時請進來的證人面前親自簽的,這兩位證人並不知道
文件的內容。但是事先我曾告訴他們這是遺囑。梅好樂(簽字)。」
  「下面」白莎繼續地說:「緊接著是遺囑證人證詞,我看我一並唸一下好了。
  「本文件共有兩張,是在一九四二年,元月二十五日,當了我們兩位證人之面,由梅好樂
先生拿出來,他說這是他最後遺囑,又當了我們兩個證人面由梅先生簽上名字,這些都是在一
九四二年,元月二十五日合法化的。戴瑟芬(簽字),包保爾(簽字)。」
  包保爾是第一個打開僵局的人。「真鮮!」他說:「老頭子把那麼多錢留給我們!老頭子叫
我簽字做證人的時候,我不知道遺囑的內容,心裡在想他當然把一切遺產贈給他堂弟。」
  白莎說:「他叫你簽字作證的情況你還都記得?」
  他看向白莎,好像白莎是白痴。「當然。」他說:「我記得,只是沒想到遺囑裡有我的錢,
所以後來把遺囑的事忘了。就在這書房裡,是個星期天的下午。他把戴瑟芬叫來這裡替他速記
點口述,我就在窗下車道上洗車。戴瑟芬走到窗前叫我過去。我進去的時候老板坐在這張桌子
前,手裡拿了支筆。他說『保爾,我現在要簽我的遺囑,我要你和戴瑟芬簽名證明這是我親手
簽的遺囑。以後要是有人認為我簽字的時候神志不清,你只要證明當時我沒有比平時瘋狂就可
以了。』––反正就是這會事,當時就是這樣子。」
  梅克理說:「當然,這裡最尷尬的現在是我了。我真想不通我親愛的堂兄怎麼會用這種眼光
來看我的。不過,我們今天來這裡的目的,是來搜查他死亡當天身上失蹤的一萬塊錢的。根據
一切現象看來,最有嫌疑的––」
  「等一下」葛蘭第突然說:「我們為什麼要受你這一套?」
  梅克理笑了,一種把敵人誘人陷阱時的笑容浮起在他臉上。「我並沒有指控什麼人呀,葛
太太。照你剛才說話的方式,好像你自己腦子中也有一個––」
  門鈴聲響,打斷了他的發言。
  葛太太向她女兒下令:「去看看是誰。」
  依娃快步走向前門。
  梅克理說:「我有點不相信,太不公平了。」
  「算了」葛太太說:「你已經有一萬元了,你認為那不是錢,胃口就太大了。」
  保爾出聲哈哈大笑。
  白莎說:「我還是要查那不見的一萬塊錢。」
  門廳中聲音響起,依娃把戴瑟芬帶了進來。
  「哈囉,各位。」戴瑟芬大聲道:「我高興極了,我又找到了一個最棒的工作,替一個政府
高級人員工作,他旅行很多,我要跟著他全世界跑。好像是人力調查。他每個國家停留六個禮
拜到兩個月,之後又走一個國家。太棒了,不是嗎?」
  葛蘭第說:「還有好的消息你沒有聽到呢。」
  「是的」依娃說。「你還有一筆鈔票,你想不到的。」
  「什麼呀?」
  「沒有錯。」保爾作證道:「記得那一次老板要我們簽字做證人,關於一張遺囑嗎?」
  「喔,你說那一次你在洗車,我敲玻璃叫你進來?」
  「是的。」
  「有這會事,他說是張遺囑,是遺囑嗎?至少他說是遺囑。」
  「一點不錯是遺囑,裡面有你一萬元。」
  「有多少?」瑟芬不信地說
  「一萬元。」保爾說。
  柯白莎把遺囑證人簽字那一部份,一下子戳到戴瑟芬鼻子前面,問道:「這是不是你的簽字
?」
  「是的,當然是我的簽字。」
  「那麼這也是你當時作證的遺囑?」
  「是的。」
  梅克理說:「這一點以後我們有的是時間慢慢來討論。目前,我是來找我的堂兄在死亡的時
候身邊帶著的一萬塊錢。我要知道錢哪裡去了。」
  「等一下」保爾狡猾地說:「你要知道錢哪裡去了。你有什麼資格,這一萬塊錢是你的嗎?」
  「我當然有資格,我是他堂弟。」梅克理說。
  「堂弟,堂弟個鬼!遺囑裡你有一萬塊錢,這就是堂弟的錢。我們才是有資格查問另外一
萬元去向的人。現在該由我們來查了。要知道葛太太現在是遺產所有人。你指責我們偷掉的一
萬塊錢,是我們的錢,我們把房子拆掉來找你也管不著。萬一找不到,也是我們的損失,與你
無關!」
  梅克理站在那裡,從一個人臉上看向另外一個人,又迷惘又生氣。
  「我看」保爾說:「你們這裡的工作已經做完了,你和你的偵探柯太太,可以走路了。」
  「保爾。」葛太太說:「你不可以那麼刻薄。梅先生已經聽到遺囑的內容了。他自會有分寸
的。這裡由我負責。」
  「那遺囑是不合法的!」梅克理掙扎地說:「是在不正當影響情況下寫的。」
  包保爾嘲弄,挑戰地大笑著。「你有辦法證明嗎?」
  「那是假的。」
  葛太太說:「梅先生,說話要小心。」
  戴瑟芬說:「對不起,梅先生。我不知道遺囑裡說什麼,不過以遺囑本身言來,遺囑是百分
之百真的。我記得梅老先生在元月裡叫我們進房間來。保爾在書房外面洗車。記得嗎,保爾?
你把車自車庫退出來,就在窗的外面,我們在裡面還可以聽到水龍聲。梅老先生走到保險箱把
他的文件拿出來。他告訴我他要簽張遺囑,要我做個證人。他叫我另外找個人來一起作證。我
問他想找哪一個,他說都沒差別。之後他說:外面不是保爾在洗車嗎?我們叫他進來好了。」
  「沒錯」保爾說:「就這樣戴小姐叫我進來,老板說他要簽張遺囑,要我簽字作證。我也沒
太在意––你知道,我根本沒有想到裡面會給我一毛錢。」
  戴瑟芬道:「我清楚記得你在弄車子,因為你右手有油污。你把油污弄上了文件,梅老––」
  梅克理一把握過遺囑。「但是,這上面沒有油漬呀!」他說。
  葛太太自他肩後望向遺囑,恐懼現於臉色。
  依娃說:「油漬不油漬和遺囑無關,極可能是戴小姐記憶有問題。」
  「不對」戴瑟芬敲釘截鐵地說:「我不管油漬和遺囑有沒有關係,我也不管什麼人會因而受
損,我只知道事實。原來文件上是有個油漬的。假如油漬不在這文件上,文件是假的。」
  「等一下」葛太太說:「油漬可能被擦掉了。」
  「不可能。」戴瑟芬說:「我從皮包裡拿出一張面紙曾經立即擦過,還是留下一個油印。」
  「對著光照一下」葛太太說:「油可能被紙吸進去了。油印是逃不了。」
  白莎把兩張遺囑紙分開,拿起第二頁對向亮光。小硬幣那麼一塊油漬,清楚的在上面。
  戴瑟芬說:「現在我心安了。油漬就在這個位置。」
  柯白莎說:「我有話說,我要趁大家在這裡的時候請個照相專家來把這遺囑照下來。照完相
,今天就到此為止了。」
  葛太太,突然發現自己是一個富婆了,淑女樣的口氣說道:「依我個人意見,這是一個極合
宜的建議,我同意這樣做法。」
  「媽」依娃說:「你該說你准許他們這樣做。」
  葛太太用貴婦的姿態說:「親愛,媽說同意這樣做。」
  柯白莎開始用電話。
  在等電話接通時,她說:「葛太太,法律有規定,遺囑證明人是不能自遺囑中拿錢的。」
  葛蘭第說:「我們不必腦子太死了。依娃,保爾和我接收剩下的一切,我們怎麼分法是我們
的事。我們會依梅先生希望我們的分配方法分清楚的。我們自己人,不必管法律的繁文縟節。
我們喜歡梅好樂,我們對他的遺囑要好好執行。依娃,對不對?」
  「是的,媽。對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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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7 19:40:2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柯白莎大步回進辦公室。在卜愛茜打字桌前停下,半發牢騷,半對卜愛茜道:「真是亂七八
糟。」
  卜愛茜用手一推打字桌,把有輪子的座椅退後,說道:「要不要告訴我怎麼回事?」
  「不行。」白莎說:「做出這種鮮事來,我誰都不會說。這樣好一個案子,天上落下來的是
純金的雨,而我手裡拿的不是湯匙,而是一隻篩子。除了我柯白莎之外,每個人可以分一杯羹
。我真想念賴唐諾這個小王八蛋,只要他在這裡,他一定能想個辦法撈他一點油水,我們也弄
他一點鈔票花花。」
  「他有寄一張明信片來。」卜愛前說:「他目前在舊金山。還會在那裡三、四天。」
  「你說賴唐諾在舊金山?」
  「是的。」
  「我要飛過去看他。」
  「沒什麼用。」愛前說:「他明信片上寫著有,你沒有辦法進營區去看他,但是他可以收到
你的信。」。
  白莎的下頷的角度,看出她不可更改的決心。「好吧」她說:「我就給這小蝦米寫封信。這
個有腦筋,聰明的小雜種!他會知道怎麼做的。假如他還想到感激我,他會告訴我怎麼樣去做
。愛茜,把你速記簿帶進來。我要給唐諾一封信,把發生的每一件事都告訴他。」
  柯白莎帶路,兩個女人進入她的私人辦公室。她把自己坐進可以搖動的辦公椅,對卜愛茜
說:「這封信用航空,快信,限時專送,十萬火急,信封上加註機密,私函,親自優先拆閱。」
  卜愛茜用鉛筆在速記紙上劃著。
  「現在來開始內容。」白莎說:「親愛的唐諾,知道你近況十分高興。謝謝你抽空寄來的明
信片。我也十分想念你。白莎正一個人單獨維持偵探社的業務,如此在戰後你回來的時候可以
有事情做––等一下,愛茜,我不要如此說。」
  卜愛茜抬頭看她。
  「這樣說就把把柄落在他手上了。」白莎道。
  「你不要他回來工作了嗎?」愛著問。
  「將來的事我怎麼會知道。」白莎激動地說:「戰爭什麼時候結束誰也不知道。你重頭再開
始,重新寫。這樣寫好了。親愛的唐諾:因你背棄白莎於危難之中,所以還得由你解救她離開
困難––不行,這樣寫著起來我太依靠他了。愛茜,撕掉它,再重新開始。」
  白莎默想了一陣子。
  突然,她說:「我們這樣寫。親愛的唐諾:白莎今天下午很忙,但是她知道一個人進了軍隊
會多寂寞,所以她還是浪費時間來給你寫一封長信。免得別的伙伴有家信時,你會難過––愛
茜,這算是一段,你另起一行再寫。事實上除了辦公室公事外,我也沒什麼好告訴你的。而你
這個整天古靈精怪的腦袋,假如沒有事給你做推理的話,可能會銹掉,所以我要把辦公室裡最
近接到的一件很有趣的案子告訴你。」
  白莎停下來,研究了一段時間,泛起滿意的微笑,對愛茜道:「就是如此,這樣我就可以大
大方方的把案情告訴他,不致使他認為我在求他,而他也會給我建議,不信可以打賭。」
  「萬一他不給你建議呢?」卜愛茜說。
  「當然,我在信裡會提起,不論他有什麼建議,一定要用電報告訴我。不過我要用點心機
,不能這樣直說。我會說,假如他想知道如此有興趣一個案子,會有什麼特別發展,他可以把
他意見用電報告知,我就會不斷告訴他進展的新情況。」
  卜愛茜看看手錶,她說:「假如這封信會很長,你又想晚航之前發出,我們就直接由你口述
我來打字好了。」
  「晚航發出!」白莎叫道:「假如不太貴的話,我要用電報發出。算了,我們去用你的打字
機。這裡是遺囑的照相副本。我弄了三份。附在信裡寄一份給唐諾,看他有什麼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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