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浪子獵豔之龍戲九鳳][全書完]

陸戰男兒

第三十八章 人魔大戰


　　剛才常香衣還恨不能一下子就把柳青掐死，現在柳青自願把命給她了，她倒又沒那份激情了，凝眉瞪眼地看著柳青一句話不說，也沒有上前，半晌才又看了看我，又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不管，一個月以後我再來找你，到時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說罷，她又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她心里清楚，只要有我在，她就動不了柳青一指頭。

　　常香衣忿忿地走了，直到她帶著四個侍女不見，我才回頭看看柳青，她的表情很複雜，勉強放出一絲淡淡的微笑。柳青的人已經護了上來，不過我還是有些不放心，對她道：“我送你回去吧。”

　　柳青微微地搖搖頭，“生死有命，我不想刻意強求，你還是留下來陪她們吧。”

　　我掃了一眼，翠煙門和五毒教的精英都在，有他們護著柳青應該不會有大問題，而且常香衣也應該不是那種出爾反爾的人，便點點頭，對那些人道：“你們保護好她，不要讓任何人接近她，如果出一點差錯，我決不會饒過你們。”然後又對柳青道：“等這邊有了結果，我就去看你。”

　　直到柳青走遠，我才回過身向山頂觀望，其實我的心就在那里，雖然上邊那兩個人都與我有仇，但他們的勝負卻牽動著我的心。笑天王和冷天王正戰得激烈，兩個人身形飛旋，靈光波動，劍氣掌鋒如流星飛射，相擊一起迸出團團煙花，打得煞是好看，實不愧為天王之間的對決。

　　冷天王雖然看上去身體比較僵硬，但他的身法卻是極為迅猛，乍看上去就象一具僵尸，陰森霸道，但見他雙手之上不斷放出一道道七彩流虹，如流星雨一般射向笑天王，我認得，這就是彩虹劍！令我驚訝的是，笑天王居然可以接起彩虹劍，而且竟能一下子接起這麼多！但見他推掌為盾，握拳成錘，揮掌為刀，點指成劍，接架之余，火焰刀霹靂劍流星錘也紛紛反襲冷天王，原來真正的哭笑神功就是能將內力隨心所欲地化做各種虛擬的兵器，而威力卻比那有形的實兵強過百倍千倍！我心中不禁暗自慶幸，多虧我現在有了彩虹神劍，否則如果單憑彩虹劍，我還真不是這個大魔頭的對手。

　　山下的人都看得傻了，抬著頭瞪著眼張著嘴巴，幾百號人竟然鴉雀無聲！這一仗的確令天下人大開眼界，我也是頭一次知道，仗原來還可以這麼打！雖然彩虹盟有彩虹劍陣，但那並不是真正的彩虹劍，自東方玉之後，二百年來這還是頭一次重現江湖，自然引起大家的驚歎；而哭笑神功也是自三十年前那場大戰之後首次再現太行，世間兩大絕技重出江湖，怎能不讓人為之振奮？！

　　我希望笑天王能贏。

　　只要是人就會有感情，只要有感情就會有偏向，人總是追求公平公正，卻因為這種感情，永遠都不會有公正，永遠都不會把一碗水端平。雖然笑天王與我有仇，但我希望他能勝，一是因為我總感覺冷天王就是一個魔鬼，在這場人魔大戰中，我自然希望笑天王會勝；而能親手為我父母報仇也是我希望笑天王贏的另一個原因。

　　但事與願違，半個時辰過後，笑天王便漸漸不支了，看得出來，柳青給他造成的傷害起了作用，他低估了柳青，所以當時並未用全力去抵擋柳青那奮力一擊。我的心情忽然矛盾起來，說心里話，不知道為什麼，我很想上去幫他一把，可我為什麼要幫他？我找不到理由。

　　就在這時，一胖一瘦兩條身影忽然出現在山頂，一左一右站在笑天王身後丈余，各起右掌放出一道氣柱抵到笑天王的護體光環上，笑天王隨之振奮，仿佛得到強援一般，功力大增，瞬間便扭轉了劣勢。我雖然不明白，但猜也猜得出，他們一定是在為笑天王傳功。

　　看到他們，我才忽然明白為什麼笑天王會有備而來，一定是他們把冷天王的事情告訴了笑天王，他們不是別人，正是酒中仙和劍中魂！經過半個多時辰的熬戰，冷天王的功力已經消耗巨大，突然得到兩大強援的支持，笑天王立即占了上風，火焰刀霹靂劍重拾威力，以排山倒海之勢將冷天王罩在刀劍之中。

　　一聲巨響，火焰刀將冷天王的護體靈光砍著支離破碎四處飛散，笑天王乘勢又一記霹靂劍正中冷天王前胸，一聲沉悶的爆裂，冷天王如遭雷擊一般，全身炭黑，冒出絲絲青煙，尸體一仰倒在了山頂。

　　山下馬上迸出一片歡呼，可就是這時，冷天王忽然又直挺挺地立了起來，就在人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時候，只聽他發出一陣陰森森的低嚎，身上如龜裂一般，碎肉紛紛脫落，片刻便只剩下了一具骷髏架，通體閃著綠光，忽然又一晃身，竟然一變三，又多出來兩具骷髏，三具骷髏並排站立，每具骷髏手中都托著一個骷髏頭，他們將骷髏頭向空中一拋，又一變三，十八個骷髏頭隨著他們的雙掌漫天飛舞。

　　“鬼魅靈法！”人群中忽然驚起一聲。

　　鬼魅靈法是當年魔教教主司馬傲的獨門妖術，也是當年唯一能與令狐飛的哭笑神功相抗衡的武林絕技，只是三十年前，隨著司馬傲形神具毀而絕跡江湖，不想今天又再現世間，而且居然是以這種方式，不能不使人聯想到司馬傲陰魂不散！人群馬上又暴出一片驚恐。

　　三具骷髏一閃，帶動十八個骷髏頭將笑天王酒中仙劍中魂三人圍在中間，彩虹劍如雨點一般向三人飛襲，笑天王還能抵擋一陣，而酒中仙劍中魂則完全不堪一擊，兩聲驚叫，兩團青煙，兩個人再無蹤影！“啊！”義父李云飛先痛叫一聲，我的心也如刀絞一般。

　　“傻小子，還不過去幫忙！”我耳邊忽然響起公冶良的聲音，我急忙扭頭尋找，卻不見他的身影，但我已經來不及細想，急忙飛身向山頂疾沖，及至山頂，揮手向離我最近的一具骷髏射出一支彩虹神劍，一聲巨響，將它也化成了一團青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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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除魔


　　因為酒中仙和劍中魂兩位前輩的突然逝去，所以公冶良的一句話，便使我連想都沒想便不顧一切地沖上了山頂，然後又毫不猶豫地打出了一支彩虹神劍，毀掉了一具骷髏，看著那騰起的一團青煙，我才清醒了許多，雖然我在幫我的仇人，但我並不為所做的一切後悔。只是我有一點頭疼，那就是我只剩一支彩虹神劍了，而骷髏卻還有兩具，要知道，那支神劍還是准備留給笑天王的。

　　突然的變故，使局勢也稍稍地發生了變化，因為少了一個攻擊點，笑天王立刻得到緩解，竟然甩出一記火焰刀反襲回去，而一具骷髏也突然側身向我襲來。不好，彩虹劍我可接不起，看著它將要揚臂，我急忙身子向後一仰，不顧一切地倒著滑下山坡，一聲轟響，山緣碎石橫飛，煙塵四起，好險！

　　我頭朝下腳向上倒躺山坡，一時沒了主意。就在這時，耳邊又響起了公冶良的聲音：“傻小子，打他的本尊，只要他的本尊毀了，那個虛幻的也就消失了！”

　　“我怎麼知道哪個是他的本尊？！”我急道。

　　“睜開你的天目就知道了！”

　　這一刻我猶豫了，因為彩虹神劍只剩下一支了。

　　如果沒有與笑天王的決戰，我會毫不吝惜地把這支彩虹神劍送給已經化魔的冷天王，但因為有了這場決戰，我就不能不為自己想一想，想要戰勝笑天王，這支神劍是我唯一的希望！我的性命，我的父母仇，我那些老婆們的幸福可都在這支彩虹神劍上，沒有它，我將失去一切，用我的一切去換笑天王的命，我張郎會那麼傻嗎？

　　以前的我絕對不會那麼傻，現在的我也不想做那傻事兒，可是我的心卻十分難受。“傻小子，你還等什麼？”耳邊又響起公冶良催促的聲音，我依然靜靜地躺在山坡上沒有動。

　　“張郎！”山下忽然傳來我干媽嚴厲的一聲，我不禁扭頭向山下看去，卻發現所有人都向我投來期盼的目光，是的，現在只有我才能夠消滅那個魔鬼。那是一個魔鬼，如果不能將它消滅，那人間將變成地獄，我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責任，天下安危居然系在我的身上！這種壓力壓得我心神難安，氣喘籲籲。

　　忽然山頂上傳來一聲淒慘的怪叫，我聽出那是笑天王的聲音，不好，他一定是中招了。“你還等什麼？天下蒼生就在你的手上！”公冶良憤然地喊道。

　　我的心忽然一片空虛，沒有了一點雜念，我雙手猛地一拂地面騰身而起，身在空中睜開天目，果然那兩具骷髏一實一虛，我迅速地出手向魔鬼的本尊射出最後一支彩虹神劍！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流光四射，青煙頓起，兩具骷髏同時不見了。

　　站在平崗的山頂上，我感到無比的輕松，我終于不用再猶豫了，一切都已經結束了；而當我看見笑天王正撫胸坐在地上的時候，又感到無比的沉重，這大魔頭居然還活著！彩虹神劍沒有了，我將何以對付這個大魔頭？我無奈地向山下看看，山下正一片歡呼，每個人都拚命地向我揮著手臂，說真的，這一刻我也感到非常的自豪，是我挽救了天下蒼生！

　　我的目光重新回到笑天王身上，竟不自覺地向他挪動了兩步，他瞟了我一眼，然後低眉垂目吐了口氣微微地點了點頭，露出一絲微笑，輕聲道：“你動手吧。”

　　說心里話，我真想上去一掌拍死他，如果不趁這個機會做掉他，那以後我就沒好果子吃了！但是，很久以前我就開始學著做好人，做好人的後果就是變得虛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我實在放不下臉向他下毒手。我回頭往山下看了看，我在找常香衣那姐姐，可掃了兩遍也沒見她的身影，心里不禁怪道：“現在你怎麼不出來了？需要你的時候，你倒沒影了！”

　　我怎麼也想不到我現在的臉皮竟然比常香衣還嫩，那也許是因為我內心里並不想以這種不光彩的手段干掉笑天王，抑或是其他某種說不出的原因，我又看了看他，蔑笑地問道：“你死不了吧？！”

　　笑天王哼笑了兩聲，“我還沒那麼不禁打。”

　　“你千萬別現在就死翹翹了，我還等著八月初八與你決戰呢！”我冷冷地道。

　　“好，那我就再多活幾天！”

　　幾條身影從山下的樹林中急躥出來，幾縱幾躍便到了平崗之上，看裝束我知道他們都是笑天王的人，現在他有了護衛，我的機會已經徹底喪失，想反悔也不行了，只好懶懶地甩了一句：“回去好好養一養，別讓我到時候看不著你！”說完，我飛身沖下平崗。

　　複雜的心情使我無心理會眾人的贊揚，強做笑臉與他們一一敷衍，但他們依然異常地熱情，那樣子仿佛我才是今天這場決戰的主角，最終的勝利者，他們儼然把我當做了新任的武林盟主，他們仿佛已經忘記了八月初八我和笑天王還有一場生死決戰。

　　終于曲終人散，大家卻不用各奔東西，因為半月後，我就要和笑天王在歸云莊決戰，所以許多人都相約結伴，准備一路游山玩水地趕往汾州歸云莊。關心我的人自然更不用說，只是因為我的干爺爺劍中魂仙去了，所以我們都要先前往神劍山莊去吊唁，只有上官洪義暗暗地督促我趕緊回紫荊園去看看陸雨。

　　他們都先行了一步，我把我的老婆們留在了最後，她們忽然一個個無精打采的，看著她們平淡的神色，我便知道她們已經猜出了我要和她們說什麼，雖然我也知道她們心里不高興，不痛快，但我還是把話說了出來：“我想去看看柳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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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別了，柳青


　　“你去唄，我們又沒有攔你。”紫薇馬上就跟出來一句，其他人也馬上附和。

　　“一起去好嗎？”我笑著向她們求道。

　　“我們跟她沒交情，為什麼要去看她？不去！”清影一點情面都不開，硬生生地給我頂了回來。

　　我掃了一眼其他人，雖然她們沒有直接表態，但我看得出，她們的意思和清影一樣，都是不想讓我接受柳青。其實我自己也想不通我為什麼一定要把柳青接回來，我和她的感情斷斷續續，她一直把我放在生命中的第二位，我也好象從來都沒有好好地愛過她，但我和她就是割舍不掉那段感情。

　　柳青不欠我的，雖然她一直把我放在第二位，但她對我愛是不容置疑的，現在她已經沒有了更多的追求，我應該順理成章地升到了第一位，只要是愛我的女人，我內心里就想給她更多的關愛，而且我也知道，她現在需要我。我看著賀婉貞，對她們道：“我知道你們都不喜歡柳青，但我和她畢竟有過一段感情，而且她曾經還懷過我的孩子，雖然那孩子現在已經不在了，但她終歸是我的人，現在，她已經拋開了所有名利，你們就讓她好好地做一個女人，和我們在一起吧。”

　　十個女人都看著賀婉貞，賀婉貞道：“郎，你錯了，不是我們容不了她，而是她能不能容下我們，我們十二個姐妹現在非常融洽，如果她進來破壞這種和諧，那受傷害的將是我們每一個人。郎，我們都希望你能認真地考慮一下，不要到了那時才後悔當初。”

　　我點點頭，其實我早就理解她們的難處，但還是為柳青辯解道：“柳青是有些霸道，不過她並非蠻橫無理，你們回想一下，在她得勢的這段日子里，她有沒有難為過你們？在我看來，她一直都在給自己留著這條後路，以便將來能和你們和睦相處。”

　　十一個女人面面相覷一陣，還是賀婉貞開口道：“你是夫君，我們理應聽你的，既然你非要把她接回來，我們也只有接受，不過我們把話說在前頭，如果她想騎在我頭上作威作福，那就別怪我們薄情離你而去。”

　　我知道她們是想換一種方式拒絕我，但我故意裝糊塗地聽不出其中的意思，就坡下驢地道：“請各位娘子放心，我一定會護著你們的，假如她真敢欺負你們，我立馬把她休了！”

　　我招呼她們往前走，她們卻沒有一個動步的，清影道：“你非要把她接來我們也沒辦法，不過你聽明白了，是你要接她來，我們可不歡迎她，所以要去你一個人去，我們不去！”

　　正在這個時候，從山坳里走出一隊身著淡綠色衣裝的女人，正是翠煙門的兩位堂主帶著二十多個弟子，她們來到我面前躬身施禮：“屬下拜見掌門。”然後她們又與張倩和清影見禮。我這才想起，昨天晚上柳青把翠煙門的掌門指環交給了我，我現在已經是翠煙門的掌門了。

　　“你們這是去哪兒？”我問道。

　　一個堂主取出一封信遞給我，“這是柳掌門給您的信。”

　　柳青給我的信？我心中不禁一動，急忙問道：“她人呢？”

　　“她剛剛帶著五毒教起程回湘西了，臨行前，她讓我把這封信交給您。”

　　柳青走了！我心里不禁一陣失落，急忙拆開信，卻見上面只有兩個字：右上角一個‘郎’字，左下角一個‘青’，中間則是一片空白。我知道她不是沒有話要對我說，而是有千言萬語，卻不能一一道盡，雖然她沒有說出來，但我已經明白了一切。

　　“我這兒也有一封。”另一個堂主也奉上一封信對我道。

　　柳青居然給我留了兩封信，我有些迷糊，急忙接過來拆開，這封信上倒有些內容：“郎，如果你非要找我，那就十年後來湘西跟我進行一場比武，如果你贏了，我跟你；如果我贏了，你跟我！如果不想，就算了，但願來生你能只愛我一個人。”

　　柳青到底是柳青，自傲的她從來都不會委屈求全，也從來不會輕言放棄，我忽然發現，放下屠刀的她是那麼讓人敬佩，也許這就是她令我無法忘懷的真正原因。現在她走了，事情以另外一種方式達成了和諧，我回頭看了看我的女人們，向她們做了一個無奈地手式，然後將兩封信拆在一起撕成碎片隨手揚在風中，我不能讓她們看到其中的內容，因為我不能讓柳青的剛毅打擊她們柔弱的心理。

　　但她們卻沒有表現出什麼喜悅，相反倒露出一絲失落，女人心真是讓人難以捉摸。看著飛中飄揚的紙屑，我不禁在心中悵然道：“別了，柳青，今生我不會去找你了，但願我們能有一個美好的來生。”

　　******

　　從太行到紫荊園，再從紫荊園返回歸云莊，這路程實在遙遠，半個月的時間也只勉強夠我在路上跑的，所以次日一早，我便騎著義父李云飛為我准備好的汗血寶馬上路了。一路飛奔，終于在計劃內回到了已經闊別一年的紫荊園。

　　站在村口，我不禁一陣心酸，如果我還有一支彩虹神劍的話，我本不必如此匆忙地趕回來，大可在勝利之後再來和陸雨母子團圓，而現在，我則不得不回來看看她們，因為這很可能是我見她們的最後一面，雖然明月一直安慰我說她的所有夢境都應驗了，我一定會平安無事的，但沒有發生的事情，誰又敢確信呢？想到這，我不禁更加感激陸雨，是她給我生了一個兒子，使我們張家總算沒有斷了後。

　　一抬頭便看見了那巍峨的黃山，看見黃山我便想起了那個該死的牛鼻子老道，若不是他象催命鬼似地摧我，我又怎麼會舍得把最後一支彩虹神劍打出去，不過現在說這些話都已經太晚了！我忽然心中一動，在我第一次見到公冶良的時候，就感覺象掉進了他的圈套一樣，而我之後的每一步也都好象是他事先設計好的，尤其是在無憂洞，我在夢中被他引入了桃源仙境，而在太行，又是他催促我消滅了冷天王，難不成我一直都在被他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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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夜走善緣觀


　　“公子！”

　　“公子！”

　　忽然從路邊的陰涼地里躥出兩個人，興沖沖地奔到我面前，開口道：“您可回來了，您都把夫人和陸姑娘想死了！”雖然我已經叫不出這兩個人的名字，但還有些印象，他們都是紫荊園的家丁。兩個人還沒等我說話，忽然又轉身往回跑，一邊跑一邊高喊：“張公子回來了！”

　　我沒想到，隨著他倆的喊聲，竟然整個紫荊村都沸騰了，門樞響成一片，幾乎所有村民都出來夾道歡迎，這陣式讓我受寵若驚，更讓我莫明其妙。我下了馬拉著缰繩一邊走一邊左右拱手相謝。

　　“張郎！”

　　多麼熟悉的聲音，多麼想念的聲音！人群乍分，陸雨抱著孩子出現在我的視線里，我急忙甩開缰繩快步迎上去，將她們母子一起擁在懷中，我們都很激動，都很陶醉，仿佛世界里只有我們兩個人，直到我低下頭要吻她的時候，她才低聲急道：“好多人呢！”

　　我知道陸雨不喜歡在眾人面前做這些過分親昵的事情，所以只好將她放開，從她手中接過繈褓好好看看我的孩子，小家伙十分沉著，看著我無動于衷一臉平靜，這也不能誇他，因為他還太小，算起來應該還不足百日。“是男孩兒。”陸雨甜甜地笑道。

　　等我喜歡夠了孩子，才發現夫人袁莉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面前，我急忙將孩子交給陸雨上前與夫人見禮，還是夫人穩重，只微微地笑著點點頭，一句：“有話回家再說吧。”便將我從熱鬧的人群中解救了出來。進到紫荊園我才向夫人問道：“他們怎麼對我這麼熱情？”

　　夫人笑道：“因為你是除魔衛道的英雄嘛！”

　　我不禁暗自吃驚，這一路上我趕得夠快的了，沒想到消息還是跑在了我的前面，我還是追問了一句：“太行山的事兒您都已經知道了？”

　　“三天前就已經知道了！”夫人道，“武林客棧可是飛鴿傳書，江湖大事最遲不超過兩天就能傳遍天下，所以我們早就將經過了解得一清二楚了，現在你已經是聞名天下的大英雄了。”

　　他們都很知趣，整個一下午都是我和陸雨的二人世界，不，應該是三人世界——還有我們的孩子。她問起她的家人，我便告訴她：她娘和陸寒還在赤霞山，她爹和陸炎我曾在湖南見過。她陶醉地靠在我的懷里，讓我把這一年的經過慢慢地講給她聽，尤其是太行伏魔之戰，更是讓我講了一遍又一遍。“你現在終于可以戰勝笑天王了，我再也不用為你擔心了！”她癡癡地道。

　　我的心不禁一陣隱痛，但我沒有把我只有三支彩虹劍的事告訴她，因為我不想破壞這短暫的幸福時光，只是順著她的思緒一通豪言壯語，只哄得她眉開眼笑。

　　晚飯後，夫人才叫我過去，一進門，便見她臉上掛著淡淡的憂愁，我施過禮便問：“伯母，什麼事讓您不開心了？”

　　夫人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道：“以前我是為你擔心，怕你不是他的對手；現在，我卻又為他擔心。”

　　我知道夫人口中的‘他’是指笑天王葛江天，雖然她最後嫁給了上官洪義，但她真正愛的人卻是葛江天，她不想我死卻也不想我殺了笑天王，她跟我說這話的目的，大概是要為笑天王求情，父母仇我怎麼可以不報？雖然我現在沒有了彩虹神劍，但那不等于我報不了仇，所以我沒有說話。

　　沉默了一會兒，夫人才又道：“其實，他這個人並不那麼壞。”

　　我仍然沒有說話，夫人皺了下眉頭，又道：“你知道嗎？兩個月前，我和明月爹曾去見過葛江天，他答應我們永遠都不殺你。”

　　原來如此，看來明月的夢真的要應驗了，笑天王是守信用的人，他說不殺我就一定不會殺我，看來我倒真的不用為我自己擔心了。但我要殺他！不惜代價，不擇手段！我要為我父母報仇，為歸云莊死難的人報仇！“那是因為我不是他的仇人！”我冷漠地回道。

　　夫人長歎了一口氣，“其實他對你爹也曾有救命之恩。”

　　“伯母，如果你是我，可以不報父母仇嗎？”

　　又是一陣沉默，夫人無奈地道：“你回去陪陸雨吧。”

　　不歡而散，夫人不高興，我的心情也很糟，不悅的表情一直帶回房間，在陸雨再三追問下，我才把剛才的經過告訴了她，陸雨聽了欲言又止，哄著孩子打發沉默。“我應該怎麼辦？”我象是在問陸雨，又象是在自言自語。

　　“兩月前，他們曾去找笑天王為你說情。”陸雨輕聲道。

　　“可是父母仇誰能不報呢？”

　　“公冶良不就還救過他的仇人嗎？”陸雨低著頭不敢看我，看來夫人袁莉早已跟她說過了。

　　公冶良，又是公冶良！我不願就這事兒再說下去，便跟著陸雨一起哄著孩子。天黑了，上床了，因為陸雨才生產不久，還不能行房事，所以我就老老實實地只把她輕擁懷中，分別已久，好不容易才相見，我們都難以入眠，所有的事兒不禁又都湧上心頭。

　　不知道為什麼，公冶良的身影總在我眼前晃來晃去的，攪得我心神不甯，我很想去見他，當面向他問個明白，可是明天一早我又要起程趕回歸云莊，這一夜我又能不陪陸雨呢？倒是心有靈犀，陸雨忽然道：“要不你上黃山讓公冶真人給你拿個主意吧。”

　　“我倒是很想見他一面，可是明天一早我就得起身上路了。”

　　“你現在就去吧，反正我們也見到了，以後在一起的日子也還長著呢。”

　　我點點頭，因為我真的太想見公冶良了。下床穿好衣服，開門出來，沒有驚動別人，躍過籬笆牆，飛身向黃山疾奔，一口氣跑上玉屏峰。善緣觀的大門緊閉，我也不用叫門，飛身而入，來到公冶良的丹房前剛剛猶豫，便聽里邊傳來公冶良的聲音：“進來吧。”

　　我推門而入，只見公冶良正坐地中的蒲團上，我上前與他見禮，他微笑道：“說吧。”

　　“你一直在利用我對不對？你的真正目的不是要幫我對付笑天王，而是想利用我滅掉冷天王！”

　　“對。”他回答得倒也干脆。

　　“那我現在怎麼辦？沒有彩虹神劍我拿什麼對付笑天王？”

　　“你不是已經練成了彩虹劍嗎？你的目標原本也只是要練成彩虹劍而已，那你現在還有什麼可不依足的呢？那三支彩虹神劍其實就是要你除掉冷天王的！至于笑天王，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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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命運


　　到底是牛鼻子，一句話就把我的氣勢給壓下去了，他說的沒錯，我的目標原本只是彩虹劍，那三支彩虹神劍的確是偏得，用人家多給的東西幫人家做額外的事情，說起來也是應該的。只是現在連冷天王的彩虹劍都沒撼動笑天王，那我的彩虹劍又怎麼能傷得了他呢？

　　我本是來興師問罪的，現在卻不得不低聲下氣地坐下來求他，我盤腿坐在公冶良的對面，皮笑肉不笑地問道：“真人，您好象早就知道那怪物會化魔似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您能跟我說說嗎？”

　　公冶良只微微一笑，“天機不可泄露。”

　　一句話又把我整得好沒趣，我只好直言對他道：“那我現在怎麼辦？那大魔頭的哭笑神功連那老怪物的彩虹劍都不怕，我跟他決斗那不是等于送死嗎？”

　　公冶良又一笑，道：“這個你可以放心，你還有三十六年的陽壽，死不了的。”

　　既然連半仙都說我死不了，看來我真的不用再為自己擔心了，這顆心我是徹底放下了，只是這三十六年的陽壽實在是太少了點兒，要知道我現在才十九歲啊，五十剛出頭我就得准備後事，這實在是太沮喪了！失意之情不禁溢于言表，“三十六年？這也太少了點兒吧，您能不能想法讓我再多活幾年！”

　　公冶良又微微一笑，“已經不少了，你本來只有十九年的陽壽，多出來的這三十六年陽壽還是我為你求來的呢！”

　　敢情原來今年就是我的大限！只是我出生入死的機會太多，不知道哪次才應該是我的祭日，便問道：“真人，您的意思是說，八月八日的那場決戰，我本應該死掉？”

　　公冶良猶豫了一下才道：“好吧，我就透露一點給你，你本應該在無憂洞死于冷天王的手里，為了讓你逃過此劫，我逆天改了你的命運，並且讓上官明月預知了未來，帶你逃出墓室，然後我又帶你進入了桃源仙境，東方玉給你的那三支彩虹神劍，每支都蘊藏了十二年的陽壽，所以你才可以多活三十六年。”

　　原來如此！怪不得上官明月的夢都變成了現實，原來是這牛鼻子一手策劃的，是的，如果當時不是上官明月預知了將要發生的一切，那我真的就要同李世龍和陸炎一起上路了。我點點頭，“原來你留著我這條命就是准備讓我在太行山消滅冷天王的！”

　　“是的！”公冶良回答得很干脆，“只有彩虹神劍才能消滅那個魔鬼，而機緣巧合，你是最接近彩虹彩劍的人，所以你因禍得福，多了這三十六年的陽壽。”

　　三十六年雖然短點兒，可畢竟還有多半輩子，我的那些老婆至少不用年紀輕輕地就守寡，既然是白撿的，我也應該知足了，只是有一件事兒我放不下，便又問：“那笑天王葛江天還有幾年陽壽？”

　　“比你多三年。”

　　什麼？！大仇人比我還多活三年？！這下我可激了，核著我還得死在那個大魔頭的前面！“不行，我現在就要讓他死！”我忿然地向公冶良吼道。

　　“天意不可違。”

　　這求人的事兒蠻橫不得，我壓了壓心火，努力地擠出一堆笑容，“真人，什麼叫天意？您就是天兒！您既然能給我加三十六年陽壽，就一定有法給他減三十九年陽壽，真人，我知道你一定行的，我這兒給您磕頭了。”說完，我便趴地笑嘻嘻地要給他磕頭。

　　公冶良急忙探拂塵擋住我，“你為什麼非得要讓他死呢？雖然他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王，但這個人並不很壞，就他的內心而言，在這個世界上可以算做好人了，我希望你能放下你的仇恨，做一個胸懷寬闊的人，這樣你才能引領武林走上正軌，使天下得到安甯。”

　　“真人，您現在的話可跟一年前說的不一樣了！”我反駁道。

　　公冶良訕訕一笑，“此一時，彼一時也。”

　　我一起身重新坐在公冶良面前，冷聲道：“我明白了，原來你就是變著法地騙我幫你做掉冷天王對不對？什麼江湖重任，什麼我父母的離世你過意不去，原來這些都是假的！敢情你也會騙人！”

　　“這些話我並沒有騙你，我給了你三十六年的陽壽，也為你規劃好了以後的人生，以後你就是武林盟主，領導武林的重任就落在你的肩上，這些就算是我對你的補償。”

　　“我不要！只要你能讓我親手殺了笑天王，我甯可不要這三十六年的陽壽！”

　　公冶良臉色一沉，表情非常嚴肅地向我問道：“你可是當真的？”

　　一句話又把我問沒電了，以我一命抵他一命，感覺起來不太合算，我不想死，我身後還有那麼多女人呢，我死了，她們怎麼辦？我馬上重換笑臉，“真人，我知道您神通廣大，法力無邊，呼風喚雨，撒豆成兵，天上地下，無所不能......”公冶良拂塵一擺輕吟一聲，我這才收住奉承，道：“既然您都幫我了，那就好人做到底，求求您，把那大魔頭的三十九年陽壽轉給我，這不就行了？”

　　公冶良微合二目沒有言語，面沉似水看起來很不高興，我想了想道：“要不這樣，我用十八年陽壽折他三十九年，這總行了吧。”

　　公冶良睜開了眼睛，露出一絲詭笑，“當真？”

　　這次我認真地點點頭，公冶良也點點頭，道：“好吧，那我就成全你！”他瞟了我一眼才又道：“笑天王不知道你只有三支彩虹神劍，太行一戰，他也受了內傷，你們比武的時候，你跟他提議，都不用內力只比劍法，他一定會同意，笑天王雖然武功奇高，但他從未用過劍，也自然不會任何劍法，這樣你就可以一劍結果了他。”

　　我不禁苦笑，“真人，我也從來沒有用過劍。”

　　“這不打緊，我現在就教你一套最上乘的劍法，其中有三招絕命劍，這三招不屑說象笑天王這樣沒有練過劍的人，就是那些成了名的一流劍客也很難逃脫，你看這樣行不行？”

　　“行！”我馬上就答應了，這法子看上去既不卑鄙，又可以做掉笑天王，實在是個不錯的主意！

陸戰男兒

第四十三章 笑天王小傳(一)


　　我用十八年的陽壽去折笑天王的三十九陽壽合算嗎？

　　也許有的人會說合算，因為在他們認為我賺了笑天王二十一年；但我覺得不合算，因為這筆買賣對我和笑天王來說都是虧本的生意，我真的賺了二十一年嗎？沒有啊，我明明是損了十八年！中國人就是喜歡內耗，追求的就是以較小的代價去換取敵人更大的損失，一句話：少輸當贏，甯可不利己也要損人。

　　憑心而論，我也覺得笑天王這個人不錯，如果他不是我的仇人，那他就很可能會成為我的偶像，我真的覺得他有很多東西是值得我學習的，我甚至想成為第二個他，可現在他是我的仇人！雖然他沒有親手殺害我的父母，但我爹娘的確是被他逼死的，殺父之仇不共戴天，這已經成了中國人的仇恨准則，如果我不能為我的爹娘報仇，那我就是一個不孝子，將永遠游在世人的口水中，直到淹死。

　　我要殺他，只有一個原因——他逼死了我的父母，除此之外，我真的找不到什麼理由要殺他。說實話，我對他的仇恨已經不象一年前那麼強烈了，想到他將死在我的手里，竟然會有一種莫名的悲哀，這一年里，我接觸了形形色色的人物，如果拋去仇恨，在我的思維中，只有他才配活在這個世上。如果這個世界上只有我和他兩個人，我想我也許會放棄報仇，可現實上，我和他在這個世界上都是滄海一粟，有成千上萬雙眼睛在看著我。

　　他是我的仇人，我必須要為爹娘報仇！雖然我的內心並不想殺他，可是我的臉皮沒有那麼厚，無法做到‘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因為我不能不要臉，做不到那麼無恥，所以我必須要為父母報仇。

　　公冶良先教了我一套花劍，剛起了頭我就告訴他我會這東西，于是他便把劍丟給我離開了，讓我一個人在丹房里先複習一下持劍。花劍是劍術的入門基礎，也是我兒時的基本功課之一，主要就是練習持劍，活動手腕，熟練步法，這套劍法耍起來劍花朵朵，閃展騰挪步法輕盈，所以看上去很好看，但它只能是耍耍練練，並不能與人過招。我已經很多年沒有練過了，冷丁地拿起來還真有些生疏。

　　我正在練著花劍，活動著身體，忽見一面牆上出現了一幕幻影，幻影里是一位少年正在一座大宅院里練著花劍。我心中好奇，急忙收了式走過去觀看，那少年不是我，那宅院也不是我的家，我定睛細看才明白過來，原來那少年是笑天王葛江天。

　　幻影不斷地變化，一幕幕都是笑天王的生平。

　　笑天王葛江天出身于大戶人家，因排行在三，故鄉里人都稱他為（葛）三公子。葛員外心地善良，樂善好施，在父親的熏陶下，葛江天也好打抱不平，但因為粗手笨腳，很多時候都是自取其辱，所以這也激發了他習武的決心，但父母在不遠游，所以習武也只能是他的一個願望。

　　在葛江天十六歲的那年，他在街上遇到了賣藝的一對父女，當時那姑娘就是耍的這套花劍，這套劍法本身就花俏，再是一個姑娘耍，身子柔軟，便更加好看，直把葛江天看得心動不已，他動心的不是那姑娘，而是這套花劍，于是他便把那父女接到家中，非要拜那漢子為師學武。那父女倆能有個落腳的地方，能混口飯吃自然高興，于上便在葛家住了下來，漢子早晚教葛江天的武功。

　　時間長了，葛員外不高興了，老爺子不是嫌棄那父女倆，也不是舍不得那兩口飯，而是他發現兒子和那姑娘有些不正常。哪個少年不鍾情，哪個少女不懷春？兩個人都是十六七歲的年紀，正是情竇初開的時候，兩個人早晚在一起，日久生情，而那漢子為了能在葛家永久落腳，更是有意搓合。葛員外雖然心地善良，但這門第觀念還是非常嚴重的，所以，拿出來五十兩銀子硬是把那父女倆打發走了。

　　葛江天雖然不是一個大孝子，但父母之言從不違抗，雖然心里很不高興，但還是逆來順受了，只是那股心火始終難平。後來家里給他說了幾門親事，他都拒絕了，直到他二十二歲那年，父母相繼過世，他也沒有成親。

　　父母不在了，他也自由了，家產沒要，全都給了兩個哥哥，自己帶上一點盤纏便上路，四處拜訪拜師學藝，三年的光景，他雜七雜八地學了不少武功，高不高低不低，仍然時常受辱，但因他一副俠義心腸，在江湖中也算小有名氣。

　　幻影中忽然出現一個衣冠楚楚的江湖少年，只是愁眉苦臉的顯得有些落迫，我一眼便認出了那正是我老爹，沒想到他當年也和我一樣，總是賊眉鼠眼地到處尋摸，看見漂亮女人也盯盯地看個沒夠，看了一會兒我才終于明白，原來他那時正是一文錢憋倒英雄漢的時候。

　　大概我爹從來沒有做過賊，他猶豫了很長時間才向一個中年漢子靠過去，決定下他的錢袋，他的手腳還算利索，沒費什麼力就到手了，正在他滿心歡喜的時候，葛江天突然出現在他身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來了一個管閑事兒的，我爹當然不高興，二話不說就和葛江天動起了手，別看我爹比葛江天小不少，功夫卻不比他差，二十幾招的功夫，硬是把葛江天逼得手忙腳亂！

　　就在我爹堪堪取勝之時，半路上又殺出一個程咬金，一個青壯的漢子上前替下了葛江天，這個人我也認出來了，正是上官洪義。上官洪義的功夫是三個人里最好的，只十幾招便把我爹打敗了，然後逼著我爹把錢袋還給失主，我爹很是不服，忿忿地道：“要不是我一天沒吃東西，才不會輸給你！”

　　葛江天走了過來，遞給我爹一錠銀子，道：“小兄弟，人都有落難的時候，但錢財要取之有道，我這里有些銀子你且拿去，把錢袋還給人家吧。”

　　沒想到我爹還真沒客氣，只道了聲：“謝了！”然後便把錢袋拋給了失主，拿了葛江天的銀子揚長而去。

陸戰男兒

第四十四章 笑天王小傳(二)


　　這邊是我爹坐在小酒館里美滋滋地喝著小酒，那邊是葛江天坐在街邊啃著饃饃，說實話，我都替我爹感到不好意思。上官洪義來到了葛江天身邊，兩個人說笑了幾句，然後一起走進了旁邊的一個小茶樓。

　　關于我爹的這段經曆我從來不知，不是我不關心他，而是他從來都沒有給我講過，現在回想起來，真的感覺他是在有意回避，他只跟我說他是一個孤兒，自幼便跟著鐵掌震江南洪思遠學藝，後來才到了陝西開創了這一片天地，關于他與葛江天和上官洪義的這段故事，他只字未提。

　　我爹那時大概也是初出江湖，屬于那有上頓沒下頓的主，葛江天給的他那錠銀子很快就被他揮霍掉了，囊中羞澀的他不禁又要為肚子著急，不過他很聽話，沒有再去偷人家的錢，而是做了個大的，劫了清風寨的紅杠。這下可惹了大禍，被清風寨的兩個寨主一直追出一百多里，不過他命好，又遇到了葛江天和上官洪義，三人合力才將清風寨的兩個寨主擊退。

　　三個人從此走到了一起，一個頭磕在地上拜了把兄弟，葛江天最大，我爹最小。三個人一起闖蕩江湖，劫富濟貧除暴安良，我爹和上官洪義跟著葛江天借光，一起被人稱做俠義三傑。後來三個人在游黃山的時候，正好趕上龍虎門向紫荊園逼親，那個時候彩虹盟已經散了，紫劍門掌門袁子英雖然武功高絕，但紫劍門是田園世家，沒有什麼力量，正在他一籌莫展的時候，俠義三傑出手相助，這才化解了紫荊園的一場危機。

　　袁莉年輕的時候長得非常漂亮，三個人都動了心，而袁子英也想從他們三個中間選出來一個做為自己的接班人。三個人各施所能，我爹和上官洪義走的是上層路線，一個去獻媚袁子英，一個去求夫人，只有葛江天委婉地向袁莉表達了自己的傾慕，而袁莉最中意的也就是葛江天。

　　一女三求，袁子英為了不傷他們的面子，便弄了個‘天意’，讓他們到善緣觀去求冰心，說誰能求來冰心，他便把女兒許給誰。袁莉為了能讓葛江天得到冰心，連夜偷上黃山去求公冶良，公冶良答應她一定把第一個機會留給葛江天。

　　那時正趕上令狐飛托公冶良代尋傳人，公冶良以為天賜良緣，便在次日三人來求冰心的時候，將天地會的令牌和笑功秘笈一並拿了出來讓三人選擇，當然他把第一個機會安排給了葛江天，但葛江天並沒有選擇冰心，而是拿走了笑功秘笈。

　　上官洪義如願地得到了袁莉，我爹是最失意的那個人，從黃山下來，他便拉著葛江天急匆匆地離開了紫荊園，而上官洪義也是連送都沒有送。兩個人一路趕往陝西，准備去收攏天地會的舊部，在途中他們又結識了我娘，我娘當年也漂亮極了，真的不比袁莉差，我爹一眼又相中了，非纏著我娘與他們結伴同行。

　　葛江天沒有說謊，我娘一開始真的不喜歡我爹，她喜歡的也是葛江天，而葛江天也的確如他所講的那樣，他極力地搓和我娘和我爹，但我娘當時好象真的對他鐵了心，既便是在葛江天說自己要找個沒人的地方去練功，也許十年，也許二十年，我娘都信誓旦旦地說要等他一輩子。

　　至于我娘為什麼沒有等他，我相然能夠理解，有幾個女人能夠耐得住寂寞，而且在她身邊的又是對她十分傾慕的我爹，感情這東西是要靠朝夕相處來培養的，日久就會生情。算起來我娘應該是等了他五年，五年啊，不短了！一個人有幾個五年？又有幾個青春的五年？！

　　不管他們是不是我的爹娘，我都認為他們的結合是沒有錯的，但他們不應該冷落葛江天，不應該在葛江天找上門的時候拒而不見，說真心話，我爹在這一點上做的的確不對，也許是他覺得不好意思，沒臉去見他那位大哥，但他不能不認那個大哥。葛江天算得上一個君子，雖然我爹拒而不見，但他當時並沒有依仗武力難為我爹，而是默默地離開了歸云莊。

　　我不禁歎口氣，應該說，看到這的時候，葛江天都是一個真正的俠士，真正的漢子，一個真正的大哥！不過我也更加納悶，這樣一個好人，後來怎麼就會成為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王呢？難道真的是我爹娘對他的不公刺激了他？就在我這麼猜想的時候，幻影又一變，葛江天回到了他的家鄉，那個曾經讓他受辱的地方。

　　市集上，一個惡霸帶著幾個惡奴正在橫行霸道為非做歹，集上的人好象都已經習慣了，都忙著掩藏自己家的好東西。當那惡霸正在調戲一個小媳婦的時候，葛江天到了他們近前，也不說話，三兩下便將幾個打得滿地滾爬，那惡霸強橫了一會兒便跪在葛江天面前不住地求饒，葛江天得意地拉了把長條凳一坐，然後招呼眾人都圍過來。

　　葛江天得意地對眾人道：“這麼多年他把你們都欺負苦了，現在我給你們撐腰，有仇的報仇，有怨的報怨，你們給我狠勁兒打！”

　　不料眾人卻沒一個上前的，一個個悶不作聲，葛江天一笑，“你們不用怕，想怎麼打就怎麼打，打死了算我的，只要你們解恨就行！”

　　待他說完，眾人還是沒有一個上前的，葛江天苦笑了一下露出一絲無奈，點手讓那小媳婦的男人過來，對他道：“他剛才調戲你老婆，你帶頭打！”

　　不料那男子竟一下跪在葛江天面前，求道：“三公子，您就放過小的吧。”

　　“他調戲你老婆，你不恨他？”葛江天問道。

　　那男子猶豫一下便搖頭，“不恨。”

　　“難你願意讓他調戲你老婆？”葛江天又問道。

　　那男子不說話了，葛江天厲聲喝問：“說，你倒是願意不願意？！”

陸戰男兒

第四十五章 笑天五小傳(三)


　　我怎麼也沒想到那漢子竟然會那麼沒出息，他竟然哭了，跪在地上哀求道：“三公子，您就別為難小的了，小的這給您磕頭了！”說完便如雞啄碎米一般一個勁兒地磕頭。老百姓是這個世界上最底層的人群，上邊有官府的壓迫，下邊有豪強的掠奪，身邊還有這群惡霸的欺壓，千百年來日複一日，早已把他們養出了逆來順受的奴性。他們在面對新惡時，第一次會反抗，第二次就敢怒不敢言，第三次就只剩下哀求的份兒了，日子一久，也就習慣了這種被奴役的生活。

　　那漢子之所以不敢說，還是因為他不信任葛江天，把葛江天當做了過路的神仙，他不相信葛江天會殺了那惡霸，他不相信葛江天會保護他們一輩子，而那惡霸卻是要欺負他們一輩子的。不單是他，所有人都是這個心理，所以既便是那惡霸跪在地上向葛江天求饒，他們也不敢一申往日的怨恨。

　　也許現在的情形和葛江天所預想的出入太大，他的臉色忽然變了，那不是無奈，而是憤怒和蔑視，他不禁點點頭，向人群問了一聲：“你們中有誰敢進來打他一拳踢他一腳？”眾人還是沒有一個言語的，有個人稍稍後退准備離開，葛江天抬手一指對那人道：“你，進來！”

　　那人見走不掉，索性便趟了進來，葛江天一指地上的惡霸，對那人道：“上去踢他一腳！”

　　那人看著葛江天不輕蔑地一笑，冷言冷語地道：“三公子，我們都知道您這些年出去學藝，現在武功高強，了不起了！您要行俠，您請自便，您要仗義，我們也不攔你，但是您別把我們扯進去，你們都是大爺，我們是誰也得罪不起，我們天生就是這賤命，被人欺負我們願意！”他說完，眾人馬上跟著附和，七言八語地倒成了葛江天的不是。

　　葛江天沒有說話，氣氛一下子松懈了下來，眾人嘟嘟囔囔地就要散去，葛江天忽然大喝一聲：“都給我站住！”眾人這才一驚，馬上停住腳轉過身閉上了嘴巴。

　　葛江天站起身，目光把在場的所有人掃了一遍，大聲道：“十二年前我還沒離家的時候，他就在這兒橫行霸道，你們不管是誰被他欺負，我都會上前解難，那時候我打不過他們，常常是我一個人挨打，你們一圈人看著，那時我沒有怪你們。可是現在，他跪在我面前求饒，但你們還是那麼怕他，為什麼？難道你們就心甘情願地被他欺負一輩子嗎？！全鎮男女老少兩千余口，卻被他一個人欺壓了這麼多年！你們問問自己，還有一點尊嚴嗎？”

　　“三公子，您說完了嗎？”還是那個人開口道，“一個人一個活法，我們想怎麼活是我們自己的事兒，您是貴人，我們不能跟您比，我們天生賤命，您也理解不了我們的難處，但求三公子別為難我們，您走您的陽關道，我們過我們的獨木橋，如果您沒有別的吩咐，小的還要生意要做，不能陪您了。”其他人馬上又跟著附和：“是啊，三公子您就別為我們操心了。”

　　葛江天一聲冷笑，“既然你們這麼賤，甘心給他做一輩子奴隸，活著是如此痛苦，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不如我就幫你們解脫了吧！”說罷，他猛地撲向人群，發了瘋似地向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下了毒手，片刻之間便死尸遍地。

　　死的死逃的逃，片刻間市集上便只剩下他和那惡霸兩個活口，那惡霸不是不想逃，而是又被葛江天給抓了回來，這小子此時早已嚇得魂飛魄散，哆哆嗦嗦說不出話來。葛江天走到他面前，冷眼看了看他，那惡霸這才顫栗地說出一句：“三公子饒命。”

　　葛江天笑了，“你好好活著吧，跟他們比起來，你更應該活在這個世界上，人生對你來說是如此美妙，我怎麼會壞了你的好事？”說罷，他放出一串陰森的尖笑揚長而去。

　　就是在這一刻，葛大俠成了笑天王，變成了一個殺人為眨眼的大魔頭，其後的片段都是他的殺戮，死在他手里的人不計其數，有好人也有壞人，有武功高強的豪強，也有弱不禁風的婦孺，他殺人好象也不再需要什麼理由，只要他想殺便殺。

　　幻影又一換出現了一座大莊院，雖然已經殘垣斷壁，但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就是我的家——歸云莊，我的心一下子緊張起來，我知道最讓我痛心的那一幕就要展現在我眼前。幻影里，天地會已經一敗塗地，幾十個人圍護著我爹娘，笑天王正在數落著他們的不是，只說得我爹娘低頭不語。

　　笑天王忽然又話鋒一轉，道：“張云天，我說這麼多並沒有要為難你們的意思，在兄弟和女人之間，我葛江天永遠都選擇兄弟，如果你還認我這個大哥，那我就還當你是兄弟。”

　　我爹這才道：“大哥，只要你不嫌棄，我永遠都是你的兄弟。”

　　笑天王點點頭，嘿嘿一笑，“既然你還當我是大哥，那我就向你借件東西，把天地會的令牌給我。”

　　我爹支吾了一陣才道：“大哥，令牌現在不在我身上。”

　　“那你去給我拿來！”

　　我爹和我娘相視一眼，我爹又猶豫了一下，向笑天王搖搖頭，“請大哥恕罪，令牌現在不在莊內，兄弟我現在拿不出來。”

　　笑天王點點頭，放出一聲淒厲的笑聲，右手忽然一抬，掌風吸過來一名天地會的弟子，一爪抓在他的頭上，那弟子一聲悶哼絕氣身亡，笑天王將尸體一拋，吩咐手下道：“點香！”

　　他的手下馬上找來一捆香，點燃一柱，笑天王對我爹道：“張云天，令牌在哪我不管，我只要你把它給我拿來，我就在這兒等著你，一柱香盡我殺一個人，希望你別拖得太久。”

　　令牌當時已經在華叔身上，而華叔早已帶著我離開歸云莊了，我爹當然拿不出令牌，況且看他當時的神色，也很難說就算在他手上，他就會給笑天王。當笑天王的魔掌伸向第二個人的時候，我爹再也按捺不住了，搶前兩步跪在笑天王面前，“大哥，千錯萬錯都是我一個人的錯，與他們無關，請你不要為難他們。”我娘也走上前跪在我爹身邊，“葛江天，是我對不起你，你要怪就怪我一個人好了！”

　　“我不想聽這些，我要的是令牌！”笑天王說著，一掌又打死了一名天地會弟子。

陸戰男兒

第四十六章 笑天王小傳(四)


　　我娘一下子投在我爹的懷里，兩個人擁抱了很久，雖然沒有說話，但兩顆心似乎達成了默契，我娘轉過身，從頭上取下發釵，對笑天王道：“葛江天，我欠你的我還你！”說罷，猛地將發釵刺入咽喉。“大哥，千錯萬錯是兄弟我的不對，但求大哥放過他們，兄弟我這向您謝罪了！”說完，一掌拍向自己的天靈。笑天王伸了一下手，但他最終還是沒有出手相攔。

　　我再也忍不住，淚水一下子湧了出來，脫口而出：“爹！娘！”雖然這個情景我已經在心里編織了很久，但親眼目睹還是讓我悲痛欲絕，我抬起頭憤怒地看著笑天王，卻見他神情木然，臉上也不見了那詭異的笑容，片刻，眼中竟然也流出兩滴淚，他揮了一下手，他的手下立刻向天地會的余眾撲了過去。

　　殺戮結束了，他的手下都默默地看著他，他卻直直地盯著我的父母，良久才道：“找個最乾淨的地方，把他們葬在一起。”

　　他的手下把我爹娘葬到了後花園，笑天王讓別人都離開了，他走到墳前沒默了許久才道：“云天，我不想你死，我只是想要那塊令牌而已。我們一個頭磕在地上，永遠都是兄弟，大哥向你要點東西就這麼難嗎？難道那塊令牌對你就那麼重要？你至死都不肯把它給我！為什麼？你這個天地會的幫主做得就那麼風光嗎？”他竟然輕歎一聲，“張云天，以前我不恨你，但從現在開始，我恨你！”

　　笑天王忽然猛醒似的大聲驚問：“那個孩子呢？他們的孩子呢？”他急忙走出後花園對手下人道：“你們去把他們的孩子給我找來！”

　　一盞茶的功夫，他的手下紛紛回來，一個堂主道：“回天王，全莊都找遍了，沒有發現那孩子，據一個活口說，他看見華躍帶著那孩子早就離開了。”

　　笑天王點點頭，對那堂主道：“你馬上帶人去給我追，不管天涯海角，一定要把他給我抓回來，否則你就不要再回來見我！”

　　幻影突然消失了，門也開了，公冶良走了進來，我不禁一驚，雖然剛才那只是一個個片段，但也差不多是葛江天的大半生，這得過了多長時間啊！我急忙問道：“真人，過了多久了？”

　　“一刻鍾而已。”

　　我這才松了一口氣，看看那牆壁，又看看公冶良，我知道剛才那幻影一定是他做的法，他的目的應該還是讓我放棄報仇，不過話說回來，我現在的心情的確很複雜，我恨葛江天，但又覺得他也很可憐，但仇我終究要報！

　　我並不太笨，所以這套劍法只用了一個時辰的功夫就學成了，不過我長了個心眼，提出和公冶良拆幾招，武功這東西練歸練用歸用，我明白這個道理。一交上手我才醒悟，因為我從來沒有真正的練過劍術，對用劍之道完全不了解，所以盡管這套劍法很精妙，但我用起來還是花架子。

　　“真人，我能打敗他嗎？”我自己都開始懷疑了。

　　公冶良一笑，“這個你不用多慮，我只是為他選擇一個死法。”

　　“您是說，既使我不用什麼招式，他也一定會死在我的劍下？”

　　公冶良點點頭，“是的，只要你想殺他，他就一定會死在你的劍下，但有一點你要明白，不是你殺了他，而是我！”

　　我無奈地笑了，牛鼻子說得不錯，雖然笑天王是死在我的劍下，但那只是一個形式，真正斷絕笑天王的還是公冶良，不過對于我來說這已經夠了，因為世人並不知道這些，他們會以為是我殺了笑天王！當公冶良要送我走的時候，我終于將心里話問了出來：“真人，既然您能預知未來，那您當初為什麼還要那麼做？把那本笑功秘笈給了葛江天？”

　　公冶良又微微一笑，反問道：“一年前的今天，你有現在的武功嗎？”他也無奈地晃了晃頭，“其實我也是肉體凡身，只不過是多了幾年道行而已，那個時候我師父還沒有點化我。”

　　回到紫荊園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陸雨還在等我，相聚是如此短暫，我們不得不珍惜這片刻幸福時光，她知道笑天王是我的心結，所以她也沒有多問，只依在我的懷里享受片刻的溫存。吃過早飯，我便與陸雨和夫人袁莉告別，夫人眼里流露出一絲悲淒，但她也沒有再多說，帶著眾人一直送我到村口。

　　回去的路更長，時間也更緊，打馬揚鞭緊算著日子往歸云莊急趕，還好，總算在八月初七的下午趕回了歸云莊。此時的歸云莊已經大變樣，白骨不見，荒草鏟平，紅磚碧瓦一派新景象，它又恢複了昔日的生機，甚至比以前更熱鬧，家家戶戶都住滿了前來觀戰的江湖客，在他們以為，這是武林最後的爭霸，而這次，他們大多把寶押在我身上，呵呵，誰讓我半月前露臉了呢！

　　我是這里的主人，又是他們印象中的新貴，自然要受到非凡的禮遇，不過我沒有太多閑情理會他們，在十一個女人的圍簇下回到了我的家，進門一看，敢情我的親人們都已經住進了這里。拜過我的爹娘回到大廳，這里已經擺好了豐盛的酒席，家鄉的美味，家鄉的美酒，一家人真正的大團圓。

　　剛要入席，下人忽然來報，說外邊有一個叫葛云飛的人求見，一聽見姓葛的我就敏感，叫人把他帶進來一問，果然是笑天王葛江天的侄子。葛云飛拱手道：“張少俠，我三叔請您過去喝杯水酒，不知道您可否賞光。”

　　笑天王找我過去做什麼？不單是我，所有人都很不解，難道他想給我來個鴻門宴？但他不是那種人，況且我心里有底，牛鼻子都已經把我和他的命運安排好了，我絕對死不了！于是我點點頭，回頭對我干爹司馬劍道：“干爹，你們先吃吧，我去去就回。”

陸戰男兒

第四十七章 笑天王小傳(五)


　　笑天王當然不會住進歸云莊，他是駐紮在離莊五里的一片小樹林內，四個小帳蓬圍著一個中帳，他並沒有帶幾個人來。葛云飛把我帶到中帳前讓我一個人進去，進了帳，里邊也只有笑天王葛江天一個人，帳中擺了一張小桌，桌上幾樣菜肴，酒具齊全，看樣子還真是請我來喝酒的。

　　我也沒客氣，走過去坐在他的對面，他淡淡一笑，道：“很高興你能過來。”

　　他說完我才意識到，他是我的仇人，我干嘛要跟他喝酒？干嘛他一請我就來了？！我不禁暗問自己，我現在是不是已經錯亂了？但現在後悔已經晚了，既來之則安之，反正這又不是第一次跟他在一個桌上喝酒。我壞壞地瞟他一眼，道：“我只是不想讓你把話帶到棺材里，有話快說！”我本來還想說‘有屁快放’，但覺得實在不雅，便又咽了回去。

　　葛江天點了一下我這邊的酒壇，“先喝杯酒再說。”

　　“沒興趣跟你喝酒，有話就快說吧！”我冷冷地道。

　　他顧自滿了一杯，然後道：“想當年，我和你爹還有上官，我們天天在一起喝酒。”他竟輕歎一聲，“我不做大哥已經很多年了。”

　　“你還是別做大哥的好，否則就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得被你逼死了！也就上官伯父那樣凡事都委屈求全的人才做得起你的兄弟！如果你想做大哥，找找感覺，我去把他換來。”

　　“前幾天我和他已經聚過了。”葛江天道，“其實我一直都把你爹當兄弟，但是他不把我當大哥。”

　　我不禁一聲冷笑，“你在我爹面前無情地殺害我們天地會的門人，你這是把我爹當兄弟？你把我爹娘活活逼死，你這是把我爹當兄弟？他把你當大哥，就得你要什麼給你什麼嗎？不給就得被你逼死嗎？”

　　“可他欠我的！”

　　“欠你什麼？”

　　“你娘！”

　　“放屁！”我不禁有些激動，“我娘不是你買的也不是你家養的，憑什麼是你的！”

　　“她答應要等我的！”葛江天也有些激動。

　　“答應等你就是你的人了？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你當年答應上官伯母的事不是也反悔了嗎？那你怎麼不去死啊？”

　　說到夫人袁莉，葛江天的臉色一下子緩了下來，他呆呆地看了我片刻，忽然拿起杯一飲而盡，然後才道：“我一生中喜歡過三個女人，而三個女人之中我負了兩個另一個負我，而負我的卻正是我最愛的那一個。雖然她不是我最喜歡的，但她最讓我感動，因為這，我足足想念了她七年，而她負我了。”

　　雖然我認為我娘並沒有錯，但葛江天的確是被傷害的那個人，因感動而動情，因有情而思念，因思念而深愛，這也正是我和陸雨的愛情曆程。我也稍稍緩了一下，“我覺得她沒做錯什麼！”

　　葛江天竟點點頭，“是，她沒有錯，但是她欠我的，她欠我的情！”

　　話題扯得遠了，我也不想跟他爭論我爹娘的對錯，因為那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逼死了我爹娘，他是我的仇人，我一定要為父母報仇！我瞟他一眼，“你找我來到底有什麼事兒？如果只是為了跟我說這些，我不想聽！”

　　他也點點頭，“我找你來是想告訴你，我要將明天的比武推後十年。”

　　“為什麼？”我不禁驚訝，“你該不是怕死，想再多活十年吧！”

　　他不屑地一笑，“我是想等你能夠打敗的我的時候，再來找我給你爹你娘報仇。”

　　他的話讓我一陣心虛，好象他已經知道我不是他的對手一樣，為了掩飾慌張，我嘿嘿地一聲冷笑，“你怎麼知道我現在就打不敗你？太行山上我一劍消滅那魔鬼的時候，你不是也親眼目睹了？”

　　“是的，我是看見了，可是你只有三支彩虹神劍，現在都已經用掉了。”

　　我這下泄氣了，原來有內鬼出賣我！會是誰呢？我剛剛想到上官洪義的時候，葛江天便告訴了我：“你的事情上官都已經跟我說了，既然現在你不是我的對手，所以我想讓你再練十年，十年不行就二十年，直到你認為可以打敗我的時候，再來找我。”

　　“你就那麼自信，我這輩子都打不贏你？”

　　“不。”他搖搖頭，“你是日出東方，我是日薄西山，也許一年，也許十年，或者二十年，你終究有一天會打敗我。”

　　“為什麼要給我機會？你就那麼想死在我的手里？”

　　他竟然點頭了！“是！人終有一死，我死在你手里是最好的結果，一可以成全你為爹娘報仇，二可以減少我心中的內疚，逼死你爹是我今生最大的痛，不管誰對誰錯，不論誰欠誰多少，我和他畢竟是兄弟，我葛江天向來一言九鼎，但卻失信于三個人，第一個是女人，但那是因為我父母，為了孝；每二個也是女人，但那是因為兄弟，為了義；第三個是你爹，我和他當初結拜的時候曾說過，雖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他已經故去六年了，可我還活著，而且是我逼死了他。”

　　他這是懺悔嗎？我不禁也一陣心酸，說實話，聽了他這句話，我真的再些不想殺他了，但父母仇由不得我選擇，只是現在他已經了解了我的底，我現在還真就不是他的對手，我想現在就報仇也辦不到，我得怎麼辦呢？我不禁又想起了公冶良，莫非是那牛鼻子騙我？要不事情怎麼會弄成這個樣？不過我並不死心，既然他已經給我指了一條路，那我就先按那條路走走，于是道：“我現在就能打敗你！”

　　“哦？”他微微一笑。

　　“你敢不敢跟我比劍？！”說完這話我自己都後悔，人家為什麼要避長就短要跟我比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