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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偵探推理類[E. Stanley Gardner] 柯賴二氏系列十三 億萬富翁的歧途【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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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8 21:46:33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我慢慢地享用了一頓便宜的墨西哥紅椒牛肉飯。走到電信支局。
  一份電報在等我。
  『除白莎吵著要謀殺你外,沒有真正謀殺案。諒已見報載夏茉莉,或是答案?愛。愛茜。』
  我正在把電文放進口袋,支局的女郎說:「賴唐諾先生呢,請稍等,這裏又有一份給你的,
這一份比較長。」
  我坐在那裏等,電傳打字機不斷地在響。
  電文最後傳到我手裏的時候,我看到的是一般大眾對刑警,私家偵探和娼妓的好奇眼光。
  「在這裏簽收。」她說。
  我簽收了。
  電文如下:「
  『自醫院溜掉的草字頭,改名葛可本搭聯航六六五將於三時離洛,今日下午四時半可達舊
金山。消息來源機密可靠。白莎每三十分鐘冒火一次,有如黃石之信泉。諒已缺錢。自本人私
蓄下電匯,請省用,無後繼。問好雪曼。愛茜。』
  櫃抬小姐問:「請問有沒有身分證明?」
  我把駕照和私家偵探名片給她。
  「在這裏簽收。」她又說。
  我簽字。
  她開始數出鈔票,三百五十元的二十元和十元面額鈔票。正是我目前最最缺乏的東西。
  我看看錶,蓋蓋文的班機早已到了很久了。我找出舊金山五個最大最好的旅社,準備一家
家問有沒有葛可本住進來。
  第三個電話,就有了結果,葛可本已經住進了那家旅社。
  我等她給我接過,等了一下,一個慍怒,憤慨的聲音說:「哈囉!」
  我說:「為了夏茉莉的案子我要見你。我是洛杉磯來的一個私家偵探。我犯了警方不喜歡的
事,他們在找我。我不要被他們找到,不要被他們問話。我要講話。」
  蓋蓋文是出名少開口的人。
  「上來」他說,把電話掛斷。
  我乘計程車趕到旅社。沒經通知直接走向葛可本的房間。
  「進來。」我敲門,裏面說。
  我猶碌著。
  「門沒關,進來。」
  我把門打開。
  房間裏面是空的。
  我走進去,一個人也看不到。
  突然,有人一腳把門踢上。一個壯得像猩猩站在門後的人,向我走近。
  浴室門打開,一個黃疸樣外表的男人––顯然是蓋蓋文,走出來。
  「手舉起來」猩猩說。
  我把雙手舉起。
  他是個大而魁梧的人,耳朵像花菜,有虐待狂的樣子。他有效地在我身上搜索一遍。
  「沒有傢伙。」他說。
  蓋蓋文說:「坐下來,你是誰,想幹什麼?」
  我坐下說:「我想知道夏茉莉怎麼死的。」
  「誰不想知道。」
  我說:「我是個私家偵探,我在辦件案子。」
  我把卡片送一張過去。
  他瞄了一眼,把卡片推向一邊,又想了一下,把卡片拿起來,又看看,考慮一下,把卡片
放進口袋。
  「賴先生,你倒很有種。」
  我不說話。
  「你怎樣找到我的?」
  「我是個偵探。」
  「你沒有問答我開題。」
  「想一想,說知道我問答你了。」
  「我從來不想,你來想––你來說。」
  我搖搖頭。
  「我以為沒有人會知道」蓋仔說:「既然被你知道了,我希望你告訴我漏洞在那裏?」
  我說:「我在這裏,所以漏洞一定夠大。」
  「怎麼知道的?」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有內幕消息。他們知道我不會洩密的。」
  他說:「小個子口氣蠻大的。」
  「這樣才能使你相信。」我說。
  他大笑,說道:「我欣賞你的膽量。」
  「謝了。」
  「你有什麼困難?」他問。
  我說:「和卞約翰.卡文––第二有關,他自稱和夏茉莉一起離開的伴侶。」
  「說下去。」
  「沒有了。」我說:「說完了。」
  他搖搖頭。
  我說:「我的興趣是找出卞約翰.卡文––第二那一個晚上是怎樣過的。」
  「沒有人阻攔你呀。」
  「沒有。」
  「那為什麼不去找呢?」
  「我現在就在做呀。」
  「這裏,幫不上你太多忙。」
  我笑笑,點上支紙煙。
  保鏢看看蓋仔,想知道他該把我從窗裏摔出去,還是門裏踢出去。
  我把火柴搖二下吹熄,我說:「年輕的卞先生說,他帶了夏茉莉到一家夜總會,她去休息室
,再也沒見出來。」
  「你聽起來合理嗎?」他問。
  「不合理。」我說。
  「說下去。」他鼓勵道。
  我說:「照我的看法,夏茉莉和一群人出去,這群人是有計畫,有目的的。他們是保護監視
她的。只有卞約翰,他以為他神氣地從一群辦公室來的會計員,辦事員那裏帶了個小姐出來了
。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再把你的看法說出來––快。」
  「所以」我說:「我不願意見到卞約翰為了他沒有做,不可能做的事受到傷害。我認為你到
這裏來,主要是為了問他話。」
  蓋仔蓋蓋文哈哈大笑。
  我不再說話。
  「說下去呀。」蓋仔說。
  「我說完了。」
  「門在那邊。」
  我搖搖頭說:「我要知道你是否要詢問小卞先生。你要不要調查他?你來這裏是否這個目的
?你––」
  「留點力氣回家替小孩換尿片。」保鏢說。
  我安安心心坐在那裏。
  蓋仔向他點點頭,保鏢向我走來。
  我說:「我的情況極可能能幫你忙。」
  「等一下」蓋仔對保鏢說。
  「不過不是現在」我告訴他:「以後。」
  「多久的以後?」
  「我找出一個男人為什麼自願在油鍋裏跳之後。」
  「為什麼往油鍋裏跳?」
  「只有一個理由––想從火坑裏跳出來。」
  「什麼火坑?」
  「這就是我要找出來的。」
  「你找出來的時候,至少你的手已經燒焦了。」
  「以前又不是沒燒過,這次我會帶手套的。」
  「我沒有見到你有手套呀。」
  「為了到這裏來,我留在家裏了。」
  「我相信。」
  蓋蓋文考慮了一下,說道:「你其實不明白,我對大的約翰有興趣。」
  「他說的故事,應該使你對他有興趣。」
  「他的故事靠不住。」
  「你不相信他說的?」
  蓋仔說:「你的毛病是太輕信人了。有人說他走進獅子箱子從獅子口中搶下一塊馬肉,又踢
了獅子一腳,你就急著去問獅子有沒有這回事。」
  「你是那獅子嗎?」
  蓋仔看向我說:「你問太多問題,我始終對你沒什麼興趣。該說的都說了。現在給我滾出去
。」
  保鏢把門拉開。
  我走出去。
  從電梯下樓,我一再猛想。卞約翰.卡文––第二,一定要選中了一件他可以擺脫的謀殺
案,否則他會混進另一件他無法擺脫的謀殺案裏去。
  在舊金山,在那一天,並沒有謀殺案,但我一定是什麼地方有遺漏了。我應該調查失蹤人
口。我決定查一下,什麼人在星期二晚上失蹤了。
  我打電話舊金山我們偵探社的業務關係人,他也是一家偵探社的老闆。我告訴他我現在不
能出面,但要他查失蹤人名單,特別重視上星期三晚上,叫他帳單可以開往洛杉磯我們公司。
我告訴他我會再打電話問他結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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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8 21:46:4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晚報消息省了我向業務關係人拿報告的手續。我看了報紙就有了答案––也許又是我以為
有了。至少這是我唯一找到的答案。
  彭喬虎,一位有錢的礦商,星期二晚上離開舊金山去他在加州北方的礦場。
  他沒有到達。
  報上說,今日較早,他的凱迪拉克房車被發現在離開「庇它里馬」上坡的叉路旁。駕駛右
座有血跡。擋風玻璃內面有血濺斑點。
  現場調查的警官認為車子停在當地至少已有五天的時間,也許更久。一般猜測彭喬虎是在
星期二晚上遭到搶劫了,極有可能是他在路上讓不合適的搭便車者上了車。一個或兩個以上搭
便車者殺了他,搶了他。
  據知彭喬虎在業務旅行時喜歡身邊帶大量的現鈔。這一次,他準備開幾乎一夜的車,在週
三一早到他喜施凱育郡的礦場。
  行李箱中,警方找到一隻旅行箱和一隻皮製手提袋,都是最昂貴的廠商製品,裏面是彭喬
虎私人衣著和梳洗用具。彭太太已經看過確定是他先生的東西。
  警方目前正在汽車附近地區展開搜索,希望發現彭喬虎的屍體。從血濺的位置看來,他是
被坐在後座的人開槍,用槍彈打死的。這使警方認為彭喬虎在路上不止一個便車客上車。他們
認為只有一個便車客,會坐在前座。兩個以上,才會有人坐後座。
  自血濺的狀況警方不能確定是否有兩人被殺。至少有一位專家認為坐在駕駛右座的人,即
或沒有被殺,也是傷得十分嚴重。
  由於附近找不到彭喬虎的屍體,警方認為暴徒把屍體處置後一定又把車開了一段路程,所
以警方正在重新組合彭喬虎當天所走的路程。
  搜查最嚴密的當然是主要直通的公路。想像中暴徒作案後一定想儘早拋棄屍體,然後才會
開入少用的側路,再轉下車子最後被發現的狹路。暴徒不會有膽量帶了屍體開太久的車,這是
可以想像到的。
  報紙刊登了一張彭喬虎太太在指認旅行箱的照片。彭太太是個非常漂亮的女人。從報紙上
姿態看來,要不是她已經渡過了「震驚」和「悲愴」期,想到自己的形象十分重要,就是照相
的太懂得如何找鏡頭了。
  地址是在白克萊,我決心自己去看一下。
  白莎管制我開支。我必須節省卜愛茜借我的私蓄。我搭巴士前往。
  巴士在離開我目的地三條街外放我下來,我走過去的時候,發現有兩輛「公家」味道很重
的車子,停在屋子前。我等了幾乎半個小時,在附近徘徊。
  這是一個獨立的大房子,佔了一塊坡地的一側。望出去還有自己的游泳池。有一個後院,
本來也許是低地,無數噸壓碎了的大石頭墊在裏面。
  我估計這是七萬五千元左右的地產,而且花了更多在房子上。
  半小時的時候,最後一輛車也離開了他家車道。當那輛車轉彎自眼光中消失後,我大模大
樣地走上門前的梯階,按門鈴。
  一個黑女傭來應門。
  我沒時間來浪費,我用左手無所謂地把衣領翻一下,說道:「告訴彭太太我要見她。」把她
推向一側,自己連帽子也不脫,走了進去。
  女傭說:「她目前已很累要休息了。」
  「誰不想休息了。」我說,帽子還在頭上,走過去一屁股坐在圖書室,胡桃木桌子邊上。
  我非常明白,即使將來也絕不會有人說我在假裝警察。女傭可能會說:「從他樣子我認為他
是警察。他自己沒說。他沒脫帽就進來了,除了警察還會是什麼?」警察更不會提我在偽裝警
察了。
  三分鐘後進入房間來的女人,確是累到反應不機靈了。穿的是簡單深色一件頭套裝,前胸
很低的剪裁更強調了她乳色光滑的皮膚。她是個褐髮美女,碧眼,有好身材,二十餘歲,正是
人生最妙時候。
  「什麼事?」她進房就問,連看也不看我。
  「我要查一查妳丈夫的工作伙伴。」
  「早已查過一百次了。」她說。
  我問:「他認不認得一個姓莫的?」
  「我不知道,沒聽他說過––男的還是女的?」
  「男的。」
  「沒聽他說過什麼姓莫的。」
  「姓卞的呢?也是很少的姓。」
  我感覺她眼中閃爍著驚嚇的表情,但用相同的平靜,疲乏的聲音說:「卞––很熟,我想我
丈夫也許提到過。」
  「能告訴我他這次旅行的性質嗎?」
  「這一點說了二百次了呀!」
  「沒對我說過,我也要聽聽。」
  「你興趣是什麼?」
  我說:「我想破案。我想早點使妳不再受騷擾。」
  「是不是有案要破,還不一定。」她說:「他們還沒有找到––找到任何支持他們想法的證
據。其實也許有特別目的,他自己也為此躲了起來。」
  我等她眼光自地毯向上看,然後才問:「妳當真有這種想法嗎,彭太太?」
  「沒有。」她說。
  她眼光又要低下去了,然後抬高看向我,這次我看得出她從糊裏糊塗中掙扎出來了,腦子
清楚了。「你問吧!」她說。
  「他在北方宿個礦場?」
  「在喜施凱育郡。」
  「賺錢的礦場。」
  「我對生意一竅不通。」
  「他星期二離開的?」
  「是的。傍晚七點。」
  「相當晚了啊!」
  「他想整夜開車。」
  「他有讓人搭便車的習慣嗎?」
  她說:「你們問來問去都是一樣的。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姓賴。」在她來得及研究之前,趕快又給她一個問題:「離開之前給妳講了些什麼沒有
?」
  她沒上我這個當,她把二眼看定向我。「賴先生,你的頭銜是什麼?」她問。
  「同花的AKQJ,另外一張不隨便見人。妳先生經常不在家嗎?」
  「我是問,你在警方是什麼職位?」
  「零點零零。彭太太,假如妳肯問答問題,不要老問問題,我們可以早些結束。」
  「假如你回答我問題,不是問一大堆問題,我們可以更快結束。」她生氣地說,變得十分
警覺:「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看得出我不回答她這個問題,已經不可能再問出什麼來了。我也本要讓她以為我在兜圈
子,我說:「我叫賴唐諾,是個私家偵探,從洛杉磯來。我在辦件案子,認為妳的事可以有所幫
助。」
  「幫助誰?」
  「我。」
  「原來如此。」
  「也可以幫妳。」
  「怎麼幫法?」
  我說:「看妳那麼漂亮,一定不笨。」
  「謝了,少來這一套。」
  我說:「妳丈夫很有錢。」
  「又如何?」
  「報上說他五十六歲。」
  「沒錯。」
  「妳是第二任的?」
  「暫時同意你是對的」她說:「請你滾吧。」
  「該有保險吧」我接下去說:「假如妳認為警方不會想到妳有一個年輕愛人,妳希望妳無味
的中年丈夫走路,讓妳可以和年輕的雙宿雙飛,那妳真是木頭腦子了。」
  「我懂了。」她說:「你是私家偵探,想恐嚇我,讓我用高薪來聘你?」
  「又錯了。」
  「什麼目的?」
  「我是的確在辦另一件案子。我認為要解開那另一件案子,可能和妳丈夫有關,或者是和
妳丈夫出了什麼事有關。妳有興趣嗎?」
  她說:「沒有。」
  但是她一點離開房間的意思也沒有。
  我說:「假如妳有顧忌,不要留在這裏和我對話。尤其不要回答我的問題。電話在那邊,有
任何不安可以請妳律師來,除了律師之外連警察問妳問題妳也不必回答。」
  「假如我心中沒有任何顧忌呢?」
  「假如你心中沒有任何顧忌,妳不怕警方找出妳有任何毛病,妳可以對我說,我可以幫妳
忙。」
  「我沒有毛病,也不需要幫忙。」
  「那是妳的樂觀看法。有空看一下布察教授做的『冤獄大觀』,看看他收集的六十五件冤
獄。老實說可能還只是九牛一毛。」
  「我沒時間看書。」
  「妳就會有時間了。」
  「你什麼意思?」
  我說:「我認為妳會去坐牢。」
  「你又在用低級的方法恐嚇我了。」
  「是的。」我承認。
  「你假如不是為錢,是為什麼呢?」
  「我要資料。」
  「但是,是你自己說叫我什麼也不說的。我應該找個律師。」
  「假如妳有罪的話。」
  「賴先生,你還想知道什麼?」
  「另外一個少姓,蓋,聽妳丈夫提起過嗎?」
  這一次,她眼中閃爍的絕對是恐懼的眼光,但臉上立即變成撲克臉孔。「姓蓋的。」她慢
慢地說:「我什麼地方聽到過這個姓。」
  「妳丈夫和妳說起過一個姓蓋的嗎?」
  「沒有,我想他沒有說起過。我們不太談論生意。我真無法確定他是不是認識一個姓蓋的
。」
  我說:「我提起姓莫的時候,妳問是男的還是女的。在姓蓋的問題上,妳一昧否認,但是沒
有問到底是蓋先生,蓋太太,還是蓋小姐。」
  「或者是蓋家小弟弟、小妹妹,是嗎?」她揶揄地說。
  「正是如此。」
  「我服了你了,算我怕你,我不準備浪費時間了。」
  「我認為目前為止,我們處得不錯。」
  「沒什麼好。」
  「等妳發現,這種方法掩飾妳對我提出姓蓋的問題,沒什麼用後,我們可以親切一點,真
正談些問題。」
  碧綠的藍眼仔細看了我四五秒鐘後,她說:「是的,賴先生,他認識蓋仔蓋蓋文。我不知道
交情多深,但他提起過蓋先生。當他從報上見到蓋蓋文在洛杉磯被槍擊時,他十分十分擔心。
我知道。他不要我見到,但我知道。現在我回答你問題了,還要知道什麼嗎?」
  我說:「蓋蓋文有沒有到這裏家裏來找過他?」
  「我聽到他說起蓋蓋文名字,我知道他認識蓋蓋文。事實上,我不知道他何時被槍擊的。
我來看––是星期二,在我丈夫失蹤之前。他在看報,突然吃驚地叫起來,幾乎絕望地叫起來
。」
  「我們是在吃早餐。我抬頭看他,以為他吃哽了什麼。他咳嗽,伸手拿咖啡杯,好像吞口
液體,繼續咳嗽,假裝哽住了。」
  「妳怎麼辦?」
  「我隨他假裝,走過去拍他的背,過了一下他不咳嗽了,向我笑笑說是一塊土司吃哽了。」
  「妳知道他在說謊。」
  「當然。」
  「妳怎麼辦?」
  「等他去上班了,我把報紙重新摺成他假裝哽住時的位置,看報上的標題。只有這一項特
別的。一個洛杉磯的兇徒,蓋蓋文,被人槍擊了。我想不出這種新聞和喬虎有什麼關聯,但我
把它記住。報上說蓋仔會恢復的。
  「我只知道整個星期天,星期一,他常非不安,心裏有事。當星期二他對我說要去礦場,
我知道一定和他這二天心事有關。」
  「賴先生,你要了解,這一切我都沒有證據。只是女人直覺。我連為什麼我要告訴你這一
些自己也不明白。」
  「也許我說對了。」我說:「妳真的有一位年輕的愛人。所以妳希望案子能早點破。免得警
方在裏面亂混。」
  她說:「我不知道你是怎麼說話法的。你會說些話,正當我要摔你耳光的時候,你又說一些
一自己逃得掉的話。也許––我覺得––你很誠實。」
  「好吧,妳還沒有回答我事實。」
  「沒有,賴先生,你錯了。我沒有年輕的愛人,我也不怕警方亂挖我現在的事。」
  「過去的呢?」
  她眼光又看向我眼睛說:「那是我不喜歡的一部分。」
  「有前科?」
  「我不回答你這個問題。無論如何我已經耐心把能告訴你的都說了。因為我認為可能你走
的路是對的。目前警方還沒有把指針指向我,但是早晚他們會的。而我要盡一切可能防止他們
這一點。我丈夫六星期之前取消了我做他保險受益人的權利。」
  「妳沒有對警察說。」
  「他們沒問我。」
  我說:「說說這個在喜施凱育的礦看。」
  「那礦屬於我丈夫幾個公司中的一個公司。他有很多公司。」
  「礦到底在那裏?」
  「在賽德谷的什麼地方,是喜施凱育郡背面最荒涼的地方。」
  「礦出了什麼事?」
  她笑了,她的聲音有如有耐心的父母,她說:「礦裏有人工作。礦石從輸送帶送出來,裝上
火車,送到熔煉廠。」
  「熔煉廠也是你丈夫的機構之一?」
  「他有控制權,是的。」
  「之後如何?」
  「他從熔煉廠拿支票,那是付他礦石裏熔煉出來的金屬。」
  「價值很大?」
  「應該吧,我丈夫很賺錢的。」
  「哪位是你丈夫的會計師?你丈夫辦公室在哪裏?」
  「沒有,我丈夫在這世界上沒有傳統的辦公室。他是個做礦的。他的辦公室在他帽子下面
。他的帳由一個管付所帶稅的人管––一位張赫德,電話簿裏有。」
  「還有什麼妳認為有用的,可以告訴我嗎?」
  她說:「有一件事,我丈夫是十分十分迷信的。」
  「在哪一方面?」
  「他絕對信任命運。」
  「多數做礦的人都如此。」
  「但是我丈夫有個特別迷信。不管他開發,關閉多少礦場,其中一個,通常是最好的一個
,一定要叫『源發』『『源發』也始終存在。」
  我想了一下。舊金山就有個地下賭場叫做源發的,不知道她知不知道,又不知道她先生知
不知道。也許有一晚他在賭場大利,他認為這個名字對他礦業也會有利的。
  「還有嗎?」我問。
  「是的––是可以說還有。」
  「說說看。」
  「我丈夫星期二晚上離開的時候,他知道他會有危險。」
  「妳怎麼知道?」
  「他以往對於必須留下我一個人,老是有一點憂懼的。」
  「為什麼?」
  「我也一直想找出原因來。大概因為他那麼老,我又那麼年輕––我想在這種情況男人佔
有慾會強一點––我們就說他是懼怕好了。」
  「所以如何?」
  「所以他強調他留一支槍在五屜櫃裏。他曾經仔細地教過我,怎樣使用它。」
  「說下去。」
  「星期二離開的時候,他把這支槍帶走了。這是第一次他出去旅行帶支槍。」
  「但是,他準備整晚開車,不是嗎?」
  「幾乎是整晚。」
  「那他帶支槍不算過份呀。」
  「他以前一個人晚上不知開過多少次車。但從未帶過槍。這支槍一直是給我用的。」
  「妳丈夫告訴妳他把槍帶走了嗎?」
  「沒有。」
  「妳又怎麼知道它不在了呢?」
  「因為在他走後,我看看抽屜,槍不在了。」
  「本來是在裏面的?」
  「至少兩天之前,我是知道的。」
  「妳不知道妳先生是把它放行李裏,還是帶在身上?」
  「不知道。」
  「你看過旅行箱裏的東西?」
  「是的。」
  「怎樣看的?在哪裏?什麼時候看的?」
  「他們把我帶去庇它里馬。車子被扣在那裏。」
  「是妳丈夫的車子?」
  「是的。」
  「白克萊警方湊什麼熱鬧?」
  她說:?「別傻了。警方在調查每一個角度。假如像你所說我有一個年輕男朋友,要把喬
虎殺掉,那麼這個陰謀是在這裏進行的,我的男朋友也是在這裏的。所以白克萊警方要介入。
表面上他們好像是和蘇諾瑪郡行政司法長官合作而已,但是我知道他們心裏在想什麼。」
  「旅行箱如何?」
  「就像我整理它時一樣,沒有動過。」
  「妳丈夫旅行的時候,由妳整的行李?」
  「這是我和他結婚後我自認是我責任中該做的事之一。」
  「你們結婚多久了?」
  「大概八個月。」
  「妳怎麼碰到他的?」
  她哭笑搖搖頭。
  「妳見到彭先生時,他是不是鰥夫?」
  「不是。第一個彭太太還在。」
  「她怎麼了?」
  「他出錢叫她走了。」
  「什麼時候?」
  「在她開始––開始懷疑之後。」
  「有離婚?」
  「有。」
  「有判決?」
  「當然,我說過我們是正式結婚的。」
  「這種險妳是不會冒的,是嗎?」
  她看向我的眼中,「換了你,會嗎?」
  「我不知道,我只是問問。」
  她說:「我早把一切看清楚了,我走進這一局是張了眼走進去的。我也下了決心,假如他對
我守信我決不負他。」
  「他對妳守信了嗎?」
  「是的。」
  「你嫉妒過?」
  「沒有。」
  「為什麼?」
  「沒什麼可以嫉妒的,即使有,我也犯不上為了沒結果的事白白增高血壓。這種事早晚無
法避免的。」
  「好吧」我說:「我還會來看妳。」
  「多久之後?」
  「我還不知道。」
  她說:「我告訴你,這些警察會二十四小時守著這一房子的。他們覺得案子裏有什麼不對勁
。他們表面對我很好,暗中在看喬虎會不會偷溜回來,或是其他人會到這裏來看我。」
  「這樣說來」我說:「他們已經注意到我進來了。」
  「多半」她說。
  「妳的電話,他們也會竊聽的。」我告訴她:「你說妳丈夫的東西就像你裝起來時一樣,沒
被動過?」
  「是的。」
  「他一件也沒有拿出來?」
  「沒有。」
  「也沒有別人搜過?」
  「你什麼意思?」
  「沒有人搜查過箱子和皮旅行袋?」
  「我認為沒有。」
  「警察會不會知道,妳已經知道他們想搞什麼鬼。」
  「我不知道。」
  「他們有沒有問妳––妳的婚姻生活?」
  「有問,但並不是這一方面。」
  「妳丈夫身邊帶了多少現鈔?」
  「他經常在一條錢帶裏帶幾千元現鈔。」
  「還有其他什麼對案子有關的事嗎?」
  「除了已經告訴你的之外,沒有了。」
  「謝謝妳。」我說。開始走向門口。
  「你不會把我說的事告訴––告訴警察吧––有關蓋蓋文的事?」
  我搖搖頭。
  「其實」她說:「這些也只是疑心,不著邊際的疑心。」
  「是的。」
  「但是,我認為是有道理的。」
  「我也如此想」我告訴她,走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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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我想卞約翰.卡文––第二至少花了兩整天的深思,才能想出這個出錢雇我們去發現「不
在場證明」的辦法。
  但是警方只用了兩個小時,就把它打成粉碎了。
  收音機最後一次新聞廣播,洛杉磯警方因為對卞約翰在夏茉莉謀殺案裏的不在場證明稍有
起疑,所以請舊金山警方調查證實一下。
  舊金山警局就展開調查一下。
  首先調查的當然是卞約翰出錢請私家偵探社「替他找到」的兩位小姐。
  一位小姐已經購了整套新裝,南美渡假去了。暫時找她已有困難。另一位二十三歲的杜雪
曼是當地一家美容院的修指甲師,一開始尚想堅持她的說法,但是警方給她看星期二其實她是
在舊金山的證據,她只好承認整個不在場證明是假的。杜雪曼供出她和她朋友接收銀行家之子
提供她們的金錢,替他做星期二晚上的不在場證明。
  她聲稱她並不知道其中理由。
  卞約翰.卡文––第二誣稱她在說謊,是故意要叫他受害,但是警方則認為杜雪曼的故事
是正確的,而卞約翰則自己被自己設計的傑作綑住了。卞約翰.卡文––第二是舊金山名銀行
家之子,因而成為夏茉莉謀殺案的第一號嫌疑犯。
  我已經脫了衣服,倒在廉價旅館硬板床上準備睡覺了,但是聽到了這個廣播,我起床,穿
衣服,叫了輛計程車,到了卞家住宅,在附近下車。
  房子裏燈光都亮著。很多車子在房前停著。有的是警車,有的屬於記者。我注視門口的動
態,不時還可以見到窗裏傳出來的強光閃動。那是攝影記者在拍照。
  我在邊遠暗處守著,等所有車子都一一離開。
  我不知道還有沒有警察在窺視這地點,但是我必須冒這個險。我進後巷,摸進了車庫,試
試後門。
  是鎖著的。
  用我口袋裏的小刀,我知道鑰匙仍在門內的鑰匙孔裏插著。門下面有一條很寬的門縫。車
庫裏有一個木架櫃,裏面放了很多自己做的果醬。我把櫃門打開,果醬瓶拿下來,下面有較硬
的馬糞紙墊在木架上,我取下一大塊馬糞紙塞進門下面的縫裏去。我用小刀把在門裏面的鑰匙
頂下來,落在厚的馬糞紙上。
  我慢慢地把馬糞紙向外拉,把鑰匙帶了出來。
  我用鑰匙打開後門,小心地把鑰匙插回門裏方向,把馬糞紙放回架上,把果醬瓶放回馬糞
紙上,把木架櫃門關上,走過無人的廚房,走向房子有亮光的部分。
  大的餐廳裏沒有燈光。另一面圖書室裏有微弱的燈光和大而舒服的沙發。
  通圖書室後面小房間的門關著。兩個男人在裏面,我可以聽到低的說話聲音。我站了一陣
仔細聽著。
  顯然卞約翰.卡文––第二和他父親正在進行極低聲的商談。
  我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我也沒試。一種衝動使我想開一個玩笑。
  我選了一隻遠離房間中央,很深,很舒服,很高背的讀書沙發椅坐下。等著。
  幾分鐘後,年輕的約翰和他爸爸走進房間。
  我聽到年輕的約翰向他爸爸說些事情,但沒捉住他意思。他父親明確地反對,然後我聽到
年輕的約翰說:「––這個混蛋的,騙人偵探。」
  我一動不動言道:「我告訴過你,你就像一個病人,到醫院去,那是看病,只是要打盤尼西
林。」
  我看不到他們,但是突然的靜默,使我知道他們僵住地站在那裏。我聽到做父親的說:「是
什麼人?搞什麼鬼?」
  「你們陷入困境了。」我告訴他們:「我是來看能不能幫你們忙的。」
  他們發現了聲音的來源。
  做兒子的跑過桌子,來到我前面。
  「你這個混蛋騙子。」
  我點燃一支香煙。
  年輕的卞約翰威脅地向我走前一步。「賴,你這混蛋,我至少要讓你知道––我要––」
  「等一下,約翰」他父親有權威地說著。
  我說:「假如你們兩人一開始就說老實話,要我們接手姓彭的案子,我們可以省很多時間。」
  年輕的約翰鼓足氣的胸部,握緊的拳頭,突然像刺了根針進去一樣洩了氣。
  父親在問:「你說姓彭的案子,什麼意思。」
  我說:「彭喬虎不見了。你的兒子在找不在場證明。我現在知道一定是為了彭喬虎。要不要
說實話,隨你!」
  「什麼話也沒有。」年輕的說,恢復了一點假裝:「你怎麼進來的?」
  「我走進來的。」
  「怎麼走進來的?」
  「從後門。」
  「又說謊,後門是鎖的。」
  「我進來的時候沒鎖。」我告訴他。
  「約翰,去看看」父親低聲有力地說:「要是沒有鎖,給我好好的鎖上。我可不要再有人隨
便進來。」
  兒子猶豫了一下,說道:「我知道是上鎖的,爸爸。」
  「去看清楚」父親乾脆地說。
  兒子自餐廳出去,走向廚房。
  我說:「他的麻煩可大了。也許我能幫他忙––不知時間還來得及嗎?」
  他想對我說什麼,想了一想決定等一下。等了一下,兒子回來了。
  「怎麼樣?」
  「鑰匙在門上,也許我沒有鎖上,但是我真的記得僕人們走了之後,我親手上鎖的。」
  父親說:「我們還是先談一下,約翰。」
  「要是賴沒有向警察多嘴的話,我們不會變這樣的。」約翰說:「我們––」
  「約翰!」老人決斷地說。
  約翰不再說話,好像老人抽了他一鞭子似的。
  書室裏有幾分鐘的寂靜。我吐著菸,且不論我裝做多鎮定,我手在抖,手心在冒汗。我只
希望沒有人注意到。我要是不努力向前游,我就會沉下去。假如他們報警,我就完了。這次當
然是勒索。警方會關我起來。
  「約翰,你和我先談一下。」父親重複道,管自先進了小房間。我一個人被他們留在圖書
室裏。
  我強制自己不要嚇跑了。現在,籌碼都進了桌子了,我開始懷疑自己手裏的牌了。假如他
們決定報警,我就死定了。假如他們不報響,我要接手的案子是完全無望地被混得一團糟,破
解的希望是極徽的。
  舒服的沙發椅子有如死刑室的電椅。汗珠不斷自額頭和手心冒出。我對自己的沉不住氣非
常不滿意––但是汗珠還在不斷冒出來。
  老人家走回來,找隻椅子坐我前面。他說:「賴,我想我們準備信任你。不過有一點我們先
要澄清。」
  「哪一點?」
  「我們要證明,這次警方對我兒子不在場證明產生懷疑,不是來自你們偵探社的建議。」
  「別幼稚了。」我澀澀地說:「你的兒子花了不少錢,目的是要建立一個不在場證明。這個
不在場證明脆弱得像張衛生紙,站立不起來。我知道它行不通。他自己也該知道行不過的。我
一直在想找出來,他為什麼急需不在場證明,以便給他正當的保護,免得他夢想靠不住的不在
場證明。」
  「但是結果如何?我得到的是,五百元獎金泡湯。警察以為我是勒索犯,在找我。我私家
偵探執照可能吊銷。我的合夥人怕死了,吵著要拆夥,而且已經通知銀行,止付一切我簽的公
司支票。」
  「我不願拿了你孩子錢,拍拍手走路。我希望給他些有用的建議,結果換來的是這種情況
。」
  「現在,你清楚了沒有?」
  卞約翰.卡文點點頭,勉強同意道:「謝謝你賴先生。你已經問答我的問題了。」
  我說:「你們二位已經浪費了三四天時間,外加幾千元錢了。你們試圖用你們的方法解脫自
己的困難,現在穿幫了,把你們泡在熱水裏了。現在我們來重頭開始。」
  「你對姓彭的事,知道什麼?」卞約翰問。
  「不多。我知道的都從報上看來。」
  「報上沒有提我們的。」
  「報上沒提。」我說:「但是你們為了上星期二晚上花了很大勁要建立不在場證明。警察知
道,我知道。問題是,為什麼?起先我認為是撞車逃逸。現在我知道,要比撞車逃逸嚴重帶多
––。」
  「警察不知道星期二晚上有什麼謀殺案件,所以我開始看,有沒有發生警方尚還不知的謀
殺案件。」
  「你找到什麼?」
  「我找到彭喬虎。」
  「你找到他?你說你找到––」
  「沒有」我阻止他說下去:「別想錯了,我發掘出彭喬虎案件,我去看過彭太太。」
  「她說什麼?」
  「我問她,在這件案子裏有沒有牽連到一個年輕情人,也問她是不是決心把丈夫除掉。我
認為你兒子是如此混進去的。他不能有醜聞,他又要那個女人。」
  「她怎麼說?」年輕的約翰問。
  「正如你所想的。」
  「也許我所想的,和你想我在想的不同。」
  「我換一種說法,她的問答,正如我所想的。」「
  你等於沒有問答我問題。」
  「我也等於沒有得到答案。」
  他停下來仔細看著我,然後道:「你現在反而小心起來了。」
  我說:「站在我立場試試。」
  他又想了想。
  「讓我問你兒子幾個有關彭太太的問題,看看他會怎麼說。」我說。
  「賴,你又走上一錯再錯的路上去了。」他說。
  在這種情況,保持靜默是最好的武器了,所以我什麼也沒說。
  卞約翰清清嗓子:「賴先生,我要告訴你一些事,但是要絕對保密。」
  我只是吸了一口菸,表示回答。
  「這件事,對我言來,非常難於處理。」卞約翰.卡文說。
  「說輕了一些。卞先生。」我說:「到底星期二晚上發生了什麼事?」
  「不是我親自經歷的,所有我知道的,都是我兒子告訴我的。」
  「他說些什麼?」
  「我們有一艘遊艇。」他說:「一艘很豪華的六十五呎,有房艙遊艇。我們叫他『約翰小子
』,它不出海一定停泊在海灣裏入會限制最嚴格的一個遊艇俱樂部碼頭上。」
  「說下去。」
  「星期二,我兒子說服了杜雪曼,叫她向她服務的美容院說她頭痛,今天不上斑。實際上
她陪我兒子上了船。」
  「他們兩個在一起一整天,直到下午四點鐘才從海上向來。我兒子送她回家。
  「我兒子在她家裏飲了幾杯酒,離開。他知道我不喜歡他和雪曼鬼混,知道我更不喜歡他
用船帶她出去,所以他有點怕見我。」
  「他走了好幾個地方再喝點酒壯壯膽,然後自以為可以想些辦法使我不會知道他用過船了
。」
  「有了這種想法,他又去遊艇,預備換了衣服,在船上整理整理,好像他在船上花了不少
時間。」
  「為了要使你真正懂得以後發生的事,賴先生,我需要告訴你一些我參加的遊艇俱樂部規
定問題。」
  「講吧。」
  「我的遊艇俱樂部設計上就是不歡迎觀光客來參觀的。當然更不歡迎一般大眾爬上我們船
來亂踩。他們不懂我們對遊艇要多愛護。遊艇不是打魚的船。鞋後跟的鐵釘對高貴的遊艇油漆
甲板就是天生的剋星。」
  我說:「你是想告訴我,你船停靠的遊艇俱樂部,閒雜人等是進不去的?」
  「真是如此。」
  「懂了,說下去吧。」
  「凡是靠陸地的地方,都有鐵絲籬笆。鐵絲網最上面三格是帶刺的鐵絲,而且那一部分柱
子向外斜著伸出,幾乎是沒有人能爬進來的。」
  我點點頭說:「說下去。」
  「俱樂部只有一個門。一定有個值班看門人登記進去和出來的人。除了安全的原因外,主
要還是讓值班的知道到底那一位還在裏面,有電話來可以接進去。」
  「換句話說,你一走進去,值班的看門人會記下你什麼時候進去?」
  「進去,出來都要登記,有如大樓下班後的簽到簿。」
  「這樣做,有的時候不是會使遊艇主人不方便嗎?」
  「低級趣味遊艇俱樂部的會員可能,但是這是個貴族化,保守的俱樂部。想在船上開狂歡
宴會的會員我們也不歡迎,希望他們去別的地方。」
  「好吧,發生什麼事了?」
  「說回到星期二黃昏,我兒子去俱樂部,因為打算做成他整天在船上工作,所以他趁值班
的守門員轉身打電話看不到他的時候,他是溜進門去的。有一道電眼的防盜裝置,只要有人走
向大門口,一踩到平台上,電鈴是應該會響的,但是這一次,不知為什麼失靈了。我兒子走去
遊艇。沒有一個人見到他。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在裏面。也決沒有人能證明他曾經進去過。這一
點你一定要替我記住。賴先生。」
  「好吧,之後又如何?」
  「我兒子上了船,打開門,進入主艙時––他發現自已陷入了險境。」
  「什麼險境。」
  「彭喬虎的屍體躺在地上。他是被槍殺的,而且死亡的時間應該是我兒子登艇前一小時左
右。」
  我努力消化這件消息,泠汗又開始流出來。手掌叉濕了。我現在真混進去了。一件標準的
謀殺案,而我和姓卞的兒子又搞不清楚––假的不在場證明等等。
  「我的兒子立即做了決定」卞先生繼續說下去:「這不是一個值得讚揚的決定,但是,既然
已經如此做了,我們必須接受這個事實,無法反悔了。」
  我沒開口,他懂得我的感想。
  「老實告訴你」老人快快抱歉意味地說:「你必需了解,我兒子以為這件事是我幹的。」
  「為什麼?」
  「我和姓彭的,有些過節。」
  「什麼樣的過節?」
  「是經濟方面的。」
  「你欠他錢?」
  「老天,千萬別這樣想,我從來不欠任何人鈔票。」
  「那麼是什麼樣的過節呢?」
  「彭喬虎是個開礦的人。」
  「他欠你錢?」
  「是的,但是這不是癥結所在,他欠的對象是銀行。不是他個人欠銀行,而是他有大部份
股資的擎天礦業開發公司欠的。」
  「說下去。」
  「其中詳情太多,要花太多時間才能說清楚。」
  「趁我們現在有時間,可以說一下。以後,可能會沒時間了。」
  「是個很長的故事。」
  「那就長話短說。」
  「彭喬虎是個特別傢伙。在我做總裁的銀行裏,他是個存款極大的客戶。除此之外,他在
很多不同的礦業開發公司有股份,這些公司的性質我們都不知道。事實上,我們越調查這些公
司的活動,我們越覺得他神秘得離譜。」
  「他欠你錢是怎麼同事?」
  「正如我說過,他在好多個公司裏握有控制的股權,其他股權則是上市供大眾購買的。」
  「有得到公司法人同意嗎?」
  「當然,他出售股票是得到同意的。這些股票列為極有前途股票,而且有很好的制度規定
開礦的人不能把大眾的錢轉入私囊或轉作他用。但是,我們銀行最近一調查,發現這些公司之
間,有一套特別的一貫作業方式,十分奇怪。」
  「怎麼奇怪法?」
  「他們的做法是這樣的:開發的本錢是從銀行借來的。開發工作熱熱鬧鬧了一陣子,開礦
的工作說停下來沒有活動,變成––」
  「借來款子怎麼辦?」
  「到期就全部歸還了。」
  「股東的錢呢?」
  「這是最奇怪的部分,賴先生。這是我完全不懂的地方。」
  「說說看。」
  「部份股票賣給了社會大眾––不是很多。大多數股票是押在銀行裏,要等條件完成後才
能交還的。當然,我自己在兩天前,我們調查最後報告到手才知道––有人慢慢的照原價把賣
給大眾的股票收買了。」
  「假如股票持有人不願意賣出呢?」
  「凡是沒有買回來的––」
  「等等,你說『買回來』『什麼叫『買回來』?」
  「我們有各種理由相信,在外面收購的人是彭喬虎的代表。」
  「就算是。對於不想出售的人,又如何?」
  「他們會讓他繼續保持六個月到一年,然後再向他出個價。最終反正他不出售也變成廢紙
了。因為這個礦已漸漸凋萎,終至不再活動了。」
  我問:「這是什麼做生意的方法?什麼人來負擔它經常的開支?」
  非但如此,除了經常開支之外,股票賣出買進還得付佣金。他們對股票的推售並不十分熱
心。分送一些印妥的計畫書,股票的出售全為郵購。一小部份股票出售後,所有出售股票的工
作立即停止。等了一段時期,所有股票都想辦法買回來。」
  「說不過去呀!!」我說。
  「正是如此。」
  「好吧!把這個擎天礦業開發公司說給我聽。」–
  這又是另一件特殊的情況。這公司的組織本身是依照常規的。公司股票奉准依股票面值出
售。規定煽客佣金為百分之十五,除此以外,所有的餘款都屬於公司的公款,在預期的開發目
標沒有達到之前,任何開支都不可以從其中取用。」
  「用什麼錢來達到預期的開發呢?」
  「公司的規定,股票買賣由公司自行負責。百分之十五的佣金,加上公司各創辦人拿出的
借款用來做原始的開發基金。」
  「換句話說股票持有人不必冒險原始開發的成敗。」
  「你要如此說,也可以。」
  「他們照規定做到了?」
  「做到了。彭喬虎簽了支票,公司背書,上述的每一分錢都入公司的公款。把支票押在銀
行。」
  「支票多少錢?」
  「二萬五千元。」
  「而後發生了什麼?」
  「一件特別事發生了。公司的名譽受到了股票持有人的懷疑。據知叫唆是經過密函的,但
是大眾的反應很熱烈。證據顯示公款裏的股票,有百分之五十脫手賣出去了,而且是公司大股
東同意的。」
  「這種現象在所有彭喬虎的公司以往是沒有過的?」
  「沒有,絕對沒有過。」
  「然後又如何?」
  「然後」卞先生說:「彭喬虎宣稱他沒有辦法湊出那張支票的錢。他把自己存在我們銀行的
現鈔每一分錢都提了出來。他說他沒有錢軋進這張支票,他說我們只好通知背書這張支票的公
司出錢來平衡借款。」
  「公司的公款那裏去了?」
  「用作開發費用了。賴先生。我不願再討論,因為這牽涉到我們銀行,會影響我們銀行了
。」
  「為什麼?」
  「銀行做了一次廣泛的調查,資料的來源只可以對銀行公開,但是一般民眾是絕對拿不到
的。由於這個原因,我不能再發表任何聲明了。」
  「好吧,調查結果是什麼?」
  「擎天礦裏開出來的礦石,裝上平板火車,一律運到彭喬虎的熔煉公司。」
  「之後呢?」
  「之後就是整件事情中最不能令人相信的事了。」他說:「礦石在廠裏搗碎後,拿來舖路、
填坑、壓艙和做路基。」
  「礦石老遠從山裏運出來,壓碎,負擔運費,只為了當普通碎石用?」
  「正是如此。」
  我說:「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對。」
  「沒有地方不對。我們發現其實每一家他們開發的礦場都是依據這種作業方式,一次次重
復的。礦石自山裏運出來,運到熔煉廠,在廠裏轉化成舖路的材料。」
  「換句話說,彭喬虎是個騙子。」
  「我不敢直接如此說,至少我可以說他們做生意的方法,離開一般正常做生意方法遠得太
多。」
  「熔煉廠用這些礦石轉變為舖路的碎石,要付礦石多少錢呢?」
  「數目是不一定的」卞先生說:「一直付到礦業公司能付清銀行貸款的數目,然後公司就不
活動了,再也沒有礦石運出了,貸款還清了,公司解散了。每一個股票持有人都有自決權,要
不要收回他所有投資在這股票的本錢,把股票賣還給公司。他們也都沒有損失。」
  「你當然去找背書這張支票公司的委員會,或類似組織了?」
  「沒有,先生,我沒有。」
  「為什麼?」
  「因為銀行在這件事裏也要負某種程度的責任。我們銀行在審查這件事上自然應該更審慎
一點,但是因為彭先生總是在銀行裏存有大量的現款,而且他的戶頭很活躍,我個人看了表面
的情況,就有些忽略常規了。」
  「你發現了這個情況––然後如何?」
  「我們請求彭先生給我們一個解釋。」
  「你有沒有讓他知道你們發現的事實。」
  「有很多是我們事後發現的––當然,太遲一點。但是彭先生知道我們在展開調查。」
  「星期二之前,你已經發現一部分事實了?」
  「是的,但是上星期二我們已經知道很多,使我們發生警覺,而且起疑了。」
  「你請求彭先生和你碰頭,你要問他這件事?」
  「是的。」
  「你要他哪一天和你見面?」
  卞約翰.卡文咳嗽。
  「哪一天?什麼時候?」我問。
  「星期二晚上。」
  「哪裏?」
  「我家裏。」
  「好,我們說回到船上去。你兒子在船上發現彭喬虎的屍體,他怎麼辦?」
  「他了解到幸好根本沒有人知道他在船上。」
  「這都是什麼時候?」
  「已經天黑了。」
  「他怎麼辦?」
  「他把衣服脫了。我們兩個人每人有個私人艙房,艙房裏有壁櫃,都有很多衣服在裏面。
所以我兒子可以脫掉所有衣服,沒人會注意。」
  「之後呢?」
  「之後他穿上條游泳褲,把汽車鑰匙放在游泳褲口袋裏,把遊艇艙鎖上,溜到船舷,溜下
水去。然後他靜靜地游泳,遊過俱樂部的範圍,找一個有人在游泳的海灘上岸,好像有人黃昏
游一下泳再準備吃晚飯一樣。他單獨走向他停車的地方去,一路只有停車看海的遊客。他開車
回家,洗操,穿上去服。」
  「之後又如何?」
  「我正好出去開一個業務上的會議,所以很不幸的,他只好坐著等我回來。」
  「講下去。」
  「我回家的時候,幾乎是十一點鐘了。」
  「你怎麼做?」
  「我兒子告訴我出了什麼事。我告訴他,他做的決定不十分高明,他應該立即通知警方。」
  「我想你立即報警了?」
  「我沒有。我決定讓遊艇俱樂部的看門人去發現屍體。」
  「你怎麼辦呢?」
  「我打電話給看門人,請他到我遊艇艙裏去拿一隻手提包,叫他交給計程車載到我家。」
  「怎麼樣?」
  「我認為,只要他進我的主艙,他會見到屍體,他會報警。」
  「他沒有報警嗎?」
  「他沒有見到屍體。」
  「你怎麼知道?」
  「看門的人把手提包交給計程車,送到了我的手裏,就像我指示他辦的。我當然大出意料
。我仔細問我兒子,他會不會錯上了別人的遊艇了,或者他看到了腦子裏在想的東西了。然後
,第二天早上,我親自去我的遊艇檢查。」
  「你見到什麼?」
  「沒有一點跡象說遊艇上有過屍體。根本沒有人。一切有如我上次離開時一樣。」
  「看門人怎樣進你船艙的?」
  「他們有個保險箱,每條船都規定留個鑰匙在裏面作緊急安全之用,譬如火警發生時,他
們可救火或把船駛出去。」
  「之後呢?」
  「我兒子耽心了,因為他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所以他認為先建立一個星期二晚上的不在
場證明總不會錯。」
  「你自己已經有了。」
  「喔,是的。我是在和一個同事討論業務,他是銀行的董事。」
  「把他的姓名、地址給我。」
  「賴先生,你不會懷疑我有––」
  「我不是懷疑,我是在調查。他叫什麼?住那裏?」
  「奚華圖,他是銀行董事之一,他辦公室就在銀行大廈裏。」
  「俱樂部對上遊艇的客人,要不要登記的?」我問。
  「不要,只是船東登記就可以了,但是客人的人數是要登記的。換句話說,門口的登記簿
上看得出船東過去了,他帶的是幾個客人。」
  我說:「好,我們現在去遊艇。你把我登記成一個客人好了。」
  「但是遊艇我已經仔細看過了,賴先生,根本沒有半點跡象可以––」
  「也許是沒有你見得到的跡象。但是假如真有過一個屍體在你船艙裏,而警方認為確有其
事,他們會在你船艙裏發現很多你想不到會存在的證據。」
  一陣自鳴得意的滿足飄過他的臉上,他說:「根本不會有,賴先生。」
  「那是你在說。」
  「賴先生,你期望會發現什麼?你想去看什麼?」
  我說:「刑事調查最近的進步不是你想像得到的。幾個月之前地上的血跡,即使天天用肥皂
擦拭,用試藥向地上一抹,以紫外線燈一照,仍清楚得像原始的一樣。」
  卞約翰.卡文坐在那裏一動不動,我知道他在研究我說的話,他不喜歡。
  突然,他在椅子中坐直,泠靜、有決心,以銀行家態度說:「很好,賴先生,我們現在去遊
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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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東印度群島麻栗樹的木頭和桃花心木做出來的海上璇宮,憑它油漆發光的甲板和到處擦亮
的黃銅裝飾,在海灣裏一面發出閃爍的亮光,一面靜靜地等待,等待週末到來的時候,也許它
們主人帶它們到海灣裏遊蕩一下,或是出海到戴了白帽的浪頭裏去冒點小險。
  有的太大了,需要一組船員專業來開它,有的不太大,但有的一切現代化設備,必要時即
使遠行,一個人也可應付得了。
  正如卞先生所言,他參加的遊艇俱樂部是高級的,除了船主外根本其他人休想進入的。圍
著的不是鐵絲網,是不鏽鋼絲的籬笆,上面還有斜的帶刺鐵絲網向外斜出,大門口有一個平台
,人站上去就發出電子蜂鳴聲。夜班看門人說:「晚安,先生。」恭敬地交給他一本簿子。卞約
翰寫下他名字,在同一格另一行下,寫下客人一,看門人寫下時間。
  看門人想說什麼,卞約翰簡短的止住他:「有空再說,小包。」帶我走下長的斜坡,聽到水
拍在船邊的聲音,看到太陽在水上的反光,來到浮在水上的碼頭。
  我們的腳走在碼頭上,木質碼頭下的空氣和水發出咚咚的回音來。大氣中有一種泠酷,怪
誕的氣氛,我們兩個人,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我們走到裝飾著麻栗木和黃銅,整齊、清楚、白色的船旁。上層艙房有方形的窗和厚的安
全玻璃,下層的艙房都用一般的圓窗。
  「就是還一艘」卞說道:「請沿了墊子走,你的鞋子走這種甲板不合適。我來開艙門。」
  我們上船,卞約翰把一把鑰匙送進掛鎖。向上升的木板門,開出了自甲板通往艙房的梯路
。梯路上舖了橡皮墊,邊上用黃銅棒固定。電燈打開,船艙裏燈光明亮。
  「就是這一間。」他說。
  這間艙房是錢裝飾起來的,我體味著豪華的味道。
  我的腳在地毯上移動,我覺得地下是原始森林裏乾淨的青苔。地毯上圖案的顏色,配到每
一根毛線都十分清楚。掛在壁上的織物來自用手工製造的外國。椅子、圖畫,好的無線電––
每一件都是設計時就是為了遊艇的房艙的。
  「屍體當初在那裏?」
  「從我自我兒子那裏聽來的,他就躺在這裏地下。你看,連一點最小的污漬也沒有在地毯
上留下。」
  我用手和膝趴到地毯上。
  「你不必如此小心。」他說:「地毯上最小的污漬也不會有。」
  我站起來,繼續的徘徊著。我看到他在生氣。
  「的確連最小的污漬也沒有。」我承認地說。
  「你該學著相信我說的話。」他說。
  「地毯上沒有污漬」我繼續道:「因為地毯是全新的,而且才換上去不久。」
  「你說什麼鬼話?」他說:「這裏的地毯從––」
  我搖搖頭,伸手把一隻椅子移開一吋。船上特重的椅子在很厚的地毯上留下四個很清楚的
凹痕。
  「這裏的地毯」我說:「從椅子放上去之後的確沒有換過。」
  「這是最好的地毯,它復原非常快,你看––」
  「我知道」我說:「但是絕不可能所有傢俱的腳痕都會完全看不出來。再說,你看這張艙壁
上的照片,你坐在這艙房裏讀書,我用手指向一張有框掛著的照片:「彩色照可能會影響地毯的
顏色,但是圖案也不同呀,不是這一條地毯呀。」
  他看向那照片,顯出了驚慌。
  我繼續在艙房裏走動,看向角落,用手摸向不易看到的部位。
  「卞先生,你看這裏,這裏有個痕漬,是用濕布抹拭過什麼的印子,而且––等一下,這
是什麼?」
  「什麼?」
  「在這角上,離地二呎的樣子。」我說。
  「我怎麼沒見到過。」他一面說、一面彎下腰來。
  「我知道你沒見過,但是你最好現在看一看。」
  「是什麼?」
  我說:「這是一個小的腳洞,周邊有很特殊的黑圈圈著,大小正和一顆零點三八口徑子彈的
吻合。有一條很細很細的髒東西附在洞裏的彈頭上、紅紅的、焦焦的,像是子彈帶出來的動物
組織。」
  卞約翰.卡文不出聲地看著我。
  「現在,我請教你一件事」我問他:「你說你在星期二晚上和彭喬虎有約會在你家見面,你
怎麼會出去和奚華圖討論業務?你怎麼知道彭喬虎不可能到你家踐約了呢?」
  卞先生看上去像是在他臉上潑了一筒冰冷的海水。他吞了一口口水,站在那裏,下巴下垂
著。
    就在這時候,我聽到外面有聲音。
  是特殊的重重連擊聲,像是很多腳步造成的。漸漸地,說話聲也聽得到了,好像就在我們
遊艇的邊上,但是船板是很厚的,所以我們能聽到的只是重重的男人聲音,互相在對話。
  卞約翰.卡文爬幾步梯路,把頭上的船板向後拉。
  「你是什麼人?」一個聲音說。
  卞先生還沒來不及開口,我聽到看門人的聲音說:「這是卞先生,長官。卞約翰.卡文先生
。他才進來上船不久。」
  「要去什麼地方嗎?朋友。」重重聲音說。
  「銀行家,卞約翰.卡文。」看門人的聲音又說。
  重重的男聲說:「喔!」追問語氣不同了。
  步履聲繼續向前。看門人落後一步向卞約翰解釋:「這裏發生了一點事情,先生。我剛才想
告訴你,但是你沒有時間來聽。在『愛妮一號』上發現了一個屍體。因為臭出來,所以被另一
班發現了。船主,你知道,渡假去了。有人硬把鎖––我看這件事會有不少人知道了。但是,
先生,俱樂部除了通知警察之外,沒別的辦法。」
  「原來如此。」卞說:「船主不在舊金山嗎?」
  「不在,先生。他去歐州渡假。船是鎖起來的。」
  「沒借給別人?」
  「沒有,先生。沒有。」
  卞約翰不耐地說:「你走吧,不要煩我了。去幫警察忙好了。」他把船艙板關住,回進船艙。
  他的臉色像死魚,拒著看我的方向。
  我說:「我還有很多工作要做,我、必須快快地去做。我需要鈔票。」他自口袋中拿出皮夾
,打開,開始拿出百元大鈔。
  我說:「你兒子止付了一張給洛杉磯我們合夥公司的支票––」
  「我十分十分抱歉」他說:「這件事現在弄清楚了,我立即修正,我會通知銀行––」
  「不可以通知銀行」我說:「支票止付過,就讓它保持止付。但是,你可以在給我的開支費
裏再加上五百元。」
  「開支費?」
  「是的,這件事的開支費會很大很大。你可以把五百元加在上面。」
  他只是點點頭,繼續自皮夾抽錢出來。
  看他皮包的厚度,我知道他是準備著這種緊急用度的。是逃亡經費,厚厚的一疊。遊艇上
的槍洞,全新的地毯,把我要知道的都告訴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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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我有過一次幫過一個做搧客生意的一個大忙,這個忙,他不可能忘記,所以我在早上八點
鐘打電話找他的時候,他急著說他會把一切放下,先為我服務。
  我說:「我有一千三百五十元現鈔。」
  「是的,賴。」
  「我要你投資三百五十元在擎天礦業開發公司股票。」
  「沒聽過呀,賴。」
  「你找呀,找到就聽到了。你立即找,我要他股票,要快。」
  「是的,另外那一千元呢?」他問。
  「那三百五十元」我說:「是卜愛茜的名字。我另外要一千元相同的股票,用柯賴二氏合夥
公司名義。我要你找到這股票,我要你今天早上一定買到––」
  「等一下」他說:「我現在在看資料,等一下,有了。這是郵購的玩意兒。賴,要花很
  多時間才找得到持有人呀,而且––」
  「沒有太多時間了。」我說:「公司的人把在外面的股票都收回去了。這種股票一定要押在
銀行裏一年,這一年之內買的人隨時可以拿回原投資退出來,賣的人在一年內一定要達到某種
開發目標。否則,公司也不能用這筆錢。」
  「又如何?」
  我說:「找到這些股票持有人,不論你用什麼方法,只說你願意給他合法利潤,要買股票。」
  「可以出到多高?」
  「可以出到票面兩倍的價格。這個價錢不行就算了。記住,這公司有一張支票要跳票。銀
行還沒有採取行動,是因為彭喬虎是開票人的關係。現在他死了,銀行會採取行動了。所有股
票持有人會知道的。萬一他們不知道,別忘了告訴他們。」
  「好的」他說:「我馬上開始忙起來。」
  「要真忙才行」我加強話氣。
  「是的,立即辦。」
  我買了晨報。故事在頭條新聞裏。
  『礦業鉅子屍體發現於百萬富翁遊艇』
  這是必然的道理,記者就喜歡這一類機會。
  斐力勝,百萬富翁,單身漢,是遊蜓的主人,正在歐州渡假。經查過去四個星期內,他絕
未回過美國,而他遊艇的鑰匙除了有一把存在遊艇俱樂部保險箱外,根本沒有人有鑰匙可以上
他船。經警察調查發現他遊艇上原本的掛鎖經人暴力弄斷了,事後另換了一把新掛鎖上去,所
以看門人在巡視的時候,沒有發現異樣。
  警方認為礦業為生的人是在別處被殺之後,移屍到遊艇上來的,至於如何能移屍成功,則
是一個大謎。
  我在張赫德辦公室等他上班的時候,看這一段消息,看了三次。
  張赫德的辦公室是個小巧合用的地方。門上漆著『張赫德,會計師。』我等的地方是他的
接待室,實用舒適。女秘書是水蜜桃加奶油髮膚,加上藍藍的大眼,像個洋娃娃。
  我進門的時候,她在看畫報。畫報是放在辦公桌抽屜裏的,看到我進去,她用身體把抽屜
關進去,另外打開一隻抽屜,拿出打字紙,放進打字機。我在等待的時候,她不是很熱誠地用
打字機打文件。
  我進辦公室是九點五分,我等了十五分鐘。張赫德在九點二十分進入辦公室。
  「啥囉!」他對我說:「我能幫你做些什麼?」
  「我姓賴。我想請教一些稅務事情。」
  「很好,請進。」
  他引導我到他的私人辦公室。
  我一過門檻,外面的打字機聲音立即停止了。
  「賴先生,請坐,我能替你做些什麼?」
  他是個春風滿面的傢伙,穿著好,裝飾好,指甲是修過的,領帶是手繪的,衣服是定製的
,質料是最上等的,鞋子看起來也是定製的。
  我說:「彭先生的財務,是你處理的,是嗎?」
  他立即在我們之間建立了一道鴻溝。「是的。」他說,然後什麼話也不說,鴻溝距離拉畏
  。
  「他真不幸。」我說。
  「是有一些神秘兮兮。」
  「晨報看過了?」
  「還沒。」他說,我立即知道他在說謊:「今天早上我在忙一件別的事情,所以––」
  「再也沒什麼神秘了。」
  「你什麼意思?」
  「屍體已經在這裏一家遊艇俱樂部裏的一艘遊艇上發現了。」
  「死了,真死了?」
  「沒有問題他是死了?」
  「沒有問題。」
  「怎麼死的?」
  「兩顆子彈,一顆崁在體內,另一顆完全通過腦袋。」
  「太糟了。我真不願聽到這種事。但是,你說你找我有事要我幫忙?」
  「稅務上的問題。」
  「說說看,賴先生。」
  「我想知道彭先生到底在搞什麼鬼?」
  「賴先生,我不懂你什麼意思?」
  「假如他的帳務和稅務都是你在管,你當然知道我什麼意思。」
  「我不喜歡你的態度,賴先些。我先問你一下,你是代表官方來問我嗎?」
  「不是官方的,是私人的,友善的。」
  「你是什麼人?」
  「我是從洛杉磯來的偵探,私家偵探。」
  「賴,我實在沒什麼可以和你討論的。」
  我說:「朋友,別那麼固執,事情已經發生了。你也不必假裝不知道。我知道你有份,但是
不知道混進有多深?」
  「我的確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賴。我也不喜歡你說話的方式,我要請你走路了。」
  我說:「彭喬虎有很多生意。他是聰明人。他要報稅,但是又不願透露他進益的來源。所以
他弄了一大堆礦業工作,其實都是假的。」
  「彭喬虎這一生從來沒有騙過任何一個人。」
  「我知道,他從來沒有過。他非常小心。假如他如此,他早就被捉住了。有人受騙還能不
告狀?他從沒騙過人。他只是自己和自己交易,他有很多公司,每個公司都說有進益,把資金
和股票轉來轉去。沒有一人知道內幕是怎麼回事。但是真正的收益從何而來,他不想給人知道
。據我研究,只有一個可能性。」
  張赫德自桌上拿起一支鉛筆,神經地手中在玩弄。他說:「我已經決定不再討論彭先生的事
,除非是官方來問我!或是他的繼承人來問我。」
  我說:「你必須和我討論,然而你尚須和警方討論。你也許尚不知道,朋友,但是你的確不
易脫身,置於事外。」
  「賴,你已經暗示了很多次了。我也告訴過你我不喜歡如此。我越來越不喜歡了。」他把
椅子向後一退,自己站了起來。
  他是一個身材勻稱,體育型的大個子,腹部稍肥一點點,但是兩肩是很寬厚的。
  「滾吧」他說:「再也別到這裏來。」
  我說:「彭喬虎腦筋動得很快。他不請教你是不會行動的。而我看你這身打扮,絕不是拿薪
水活得下來的。我認為你也佔了一份的。」
  「好吧」他說:「你是自己找的,你會自受其害的。」他繞過桌子,向我走過來。
  我坐著動也不動。
  「給我滾。」他說,用他左手一把抓住我外套領子。
  「起來。」他用右手大拇指翹起來頂住我下巴。
  這一手他是有經驗的,他知道頂住別人下巴什麼地方,別人不得不從椅子裏站起來。我很
快的被他從椅子裏弄起來,他抓住我向門的方向走去。
  「你自己找的。」他說:「自作自受。」
  他伸直了手,抓住我,但離開我手及的距離遠遠的,他自己伸手去轉門球。
  門球弄出聲音來。門外,我又聽到打字的聲音開始響起。
  我說:「彭喬虎的謀殺案,你也許有不在場證明。你也許沒有。但是夏茉莉的謀殺案呢?你
看不在場證明嗎?蓋仔蓋蓋文能放過你嗎?我去對他說––」
  他的手從門球上放下,好像突然萎縮了。
  他站在那裏,完全沒有動作,用泠冷的藍眼看著我,像是一條死魚。然後他放手,走回自
己桌後,又拿起鉛筆,說道:「賴先生,你請坐。」
  我說:「假如你不想自惹麻煩,你最好開始說話。」
  「請你告訴蓋仔,茉莉的事我絲毫不知道,這是實話。」我說:「擋住蓋仔的路,是不太聰
明的。」
  「我沒有擋住他路呀。」
  他兩手向前一伸,把抽口露出來,兩手把鉛筆神經質地扭動,伸手自口袋拿出手帕,擦擦
鼻子,抹抹額頭,把手帕放回口袋,清清喉嚨。
  我說:「講吧。」
  「茉莉的事,我完全不知道。」
  「你能使法官相信嗎?」
  「去他的法官,法官和這件事有什麼闢係?」
  我幸災樂禍地向她笑笑:「假如你擋住了蓋仔的路,蓋仔不會自己動手對付你,他會把茉莉
的案子套你頭上,由州政府對付你。這一點你當然是知道的。」
  坐在桌後的傢伙,衣服上整齊的燙痕仍在,但是裏面的身體恰小了一號,胸部也突然陷了
下去。
  「你在替蓋蓋文做事,你––」
  「我沒有說我在替什麼人工作。」我打斷他話說。
  他眼睛睜大了。心境大大的放鬆。
  「但是」我說:「我目前有很多情報是蓋蓋文急若想得到的。而我急若要知道彭喬虎。你就
是提供我彭喬虎情報的人。」
  這個辦法見效了,嚇嚇他要用蓋仔來對付他,連我自己也沒有想到會有如此大作用,連我
真正的目的他也忘記問了。他內心對蓋仔一定有先入為主的恐懼。
  他說:「我只知道替他管帳。我們把所有彭喬虎的收入都歸入開礦得來的。」
  「事實呢?」
  「礦業公司另外還經營著一個『源發公司』。他們的許可證裏並沒有限定他們不能經營其
他公司。
  「現在我把知道的告訴你。蓋蓋文到舊金山來打天下,很多人想對他不利,但都不是彭喬
虎的意見。彭和我一直想和他和平相處的。假如他能保護我們,我們願意付保護費。我們反正
付一份錢,付給誰,我們並不在乎。我們要的是穩定做生意。我們付給最能保護我們安全的人
。」
  「這就是事實,賴先生。我從來沒有違抗過蓋仔,彭喬虎也從來沒有過。」
  我說:「你和茉莉多熟?」
  「你知道我和她多熟––至少蓋仔是知道的。是我把她介紹給蓋仔的。我和她很熟,彭喬
虎和她很熟。」
  「彭太太如何?」我問。
  「依蓮和這件事無關。」
  我說:「依蓮是什麼背景?」
  「你不知道?」
  「不知道。」
  他想控制他自己,但沒太多效力,他說:「你要是跟蓋仔的,他們一定什麼也沒告訴你。」
  「我知道很多別的,我有很多有趣的事要告訴蓋仔,現在你說吧。」
  不知什麼原因,這傢伙怕蓋仔怕得要死,我突然提到的要告訴蓋仔正好戳到痛處。
  他說:「依蓮是流浪車台戲班裏跳舞的。脫衣舞––你知道。彭喬虎有一次在宴會裏見到她
,他們很來電。他真的很起勁,她很聰明,玩得非常聰明。」
  「是個合法婚姻?」
  「合法?百分之百合法。依蓮親自一步步看清楚,不容許半點出錯。她請了城裏最內行的
律師看著辦的。她說一定要合法婚姻,否則免談。為了這件事,他必須把本來的太太辦理『資
遣』。依蓮也許看起來不過如此,但她是略聰明的。」
  「什麼人殺了夏茉莉?」
  「我發誓我不知道。賴先生。我是真的不知道。我自己也是吃驚萬分,我––我喜歡她。」
  「什麼人殺了彭喬虎?」
  「我也不知道。我也希望能知道。你站在我立場看看,我也相當怕,怕有人會把這種事套
到我頭上來,這味道不好受。我請你對蓋仔說,我想見他。我一直在想和他聯絡,他可以幫我
忙。」
  我對他嗤之以鼻。
  他又擦抹他的臉。
  「源發那一邊會有什麼結果?」
  「那邊對蓋仔從來沒有反對意見。只要他能吃得住其他地段上的朋友––我想他是有把握
的。」
  「你對卞約翰.卡文知道些什麼?」
  「卞先生沒問題,他是個銀行家。我們用得到他,只要我們不開空頭支票,他不管我們做
什麼生意。」
  「他會不會知道些什麼源發的問題。」
  「不會的,喬虎有件事吃他兒子吃得死死的。」
  「是什麼事迫著他關閉擊天礦業開發公司呢?」
  張赫德說:「你難倒我了。我告訴喬虎一百次以上,千萬別做會引起別人調查的傻事來,這
可以引起整個專業的崩潰的。」
  「他沒聽信你的?」
  「沒有。他要拒付他開的支票,他說他不計任何後果。是他一定要拒付的。告訴蓋仔我要
見他––隨便他什麼時候方便。」
  「寡婦有意見嗎?」
  他大笑:「她和這件事有什麼關係?」
  「也許關係很大。」
  張赫德說:「沒什麼區別的,賴先生。你回去告訴蓋先生,我馬上要接手『源發』了。」
  「依蓮怎麼說呢,會肯嗎?」
  「依蓮得一房地產。她是個非常好的車台脫衣舞女。該她的給她。她是小人物。她進來時
想拿的都拿了,她現在可以走了。『源發』我今天晚上起接手了。」
  他的自信心在回進身體來。
  「那麼多公司呢?」
  「公司都會沒有活動,悶死,埋到泥裏去。」
  我說:「留在這裏,不要走開,直到下午兩點鐘。任何情況千萬別離開這裏,絕對不要給任
何人任何消息。假如蓋仔要見你,他會通知你時間,地點。」
  這句話又使他怕起來了。想到混進蓋蓋文的事情裏去,就是使他混身不自在。
  「請他打電話給我好了。」
  「我以為你想親自見到他。」
  「是的,但是我會忙得很。現在喬虎的死亡是已確定了。警察會來這裏––」
  「我以為你想親自見到他。」
  「是的,是的,我是的。但是我有別的事要做。」
  「要不要我告訴蓋仔,你太忙了,沒時間見他。」
  「不可以!不可以!我可沒這樣說。」
  「聽起來是這意思。」
  「賴,你替我想想好嗎?」
  「這完全不關我事。」我告訴他,站起來,在他又在抹額頭上的汗時走了出去。
  女秘書這時真的在打字機上敲著。她甚至連頭也沒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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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8 21:47:0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彭喬虎太太身心疲乏地仔細看著我。
  「又是你」她說。
  「是的,又是我。」
  一陣有氣無力的笑容自她唇邊升起:「這次想來騙什麼?」
  我搖搖頭。「這次是來做童子軍。」我說:「昨天我對妳不錯,今天要再向妳日行一善。」
  「向我?行善?」
  「是的。」
  「完全沒大興趣。」她揶揄地說。
  「那妳又錯了。」
  她說:「賴先生,我一個晚上沒有睡覺,問問題的一批一批的來。我不能不去看我丈夫的–
–屍體,我的醫生要替我打針叫我睡著。我告訴他再困難我會熬過。你不知道你睡的時候他們
會做出什麼來––反正我是非常,非常,非常的睏了。」
  我說:「我想我能幫妳忙。至少試試不犯法。妳的丈夫根本不是開礦為生的。」
  「別傻了。他有半打以上的礦業公司,各種權利和地點,其實––」
  「其實」我說:「他用這些作為掩護,使別人不知道他的鈔票是那裏來的。」
  「那麼,他的錢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舊金山市裏,一個叫『源發』的地方。」
  「那是個什麼?」
  「一個賭場。」
  「坐下來講。」她邀請地說。
  我坐下來。
  她在我對面坐了下來。
  我說:「張赫德想接收這個站。」
  「他總是表現的非常好的。」她說。
  「依蓮」我告訴她:「妳又不是小孩,妳曾經跑過碼頭,跳過脫衣舞。這次妳應該知道關係
重大。」
  「我看,你自己也睡眠不夠。」
  「我是沒時間睡。」
  「什麼人告訴你這些事?」
  「妳知道了會吃一驚的。」
  「那也未必。」
  「算了。」我說:「我們還有很多事要談,妳經濟上還過得去嗎?」
  「老天,你真的單刀直入,是嗎?」
  「是的。」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因為,我可能是唯一希望妳好的人––只要不違背我客戶的利益––依蓮,我至少絕不
會騙妳。」
  「不會」她點頭道:「我知道你不會,你叫什麼名字?」
  「唐諾。」
  「好吧,唐諾,我告訴你。你每天當一大批白痴的面,脫四次五次衣服,一下子你就厭了
。喬虎到我身邊來,一下就看上了我,起先我看不出有一點長久的意思,然後我明白他倒是認
真的。所以我就想了個辦法。」
  「他的前任太太會想刮光他,我看得出他怕死了我和他好是準備向他要贍養費的。我告訴
他我要倒給他一些保障,我不是和他玩短期買賣的。我和他訂一份婚前合同,他贊同這個意見
。」
  「之後如何?」
  「之後他請他律師起草了一個合約。」
  「內容如何?」
  「詳細的規定好,他給我一些實質上的––」
  「多少?」
  「預付一萬元,萬一離婚我帶我自己名下的東西走路。」
  「妳同意回報的是什麼?」
  「這一萬元包括臨時贍養費,律師,訴訟費,永久贍養費––包括一切就是了。除了我名
下財產,其他沒有了。」
  「假如,他死了呢??」
  「我不知道」她說:「我從來沒有向那個方向看過,但是我記得他有權用遺囑來隨意處置他
的財產。」
  「他留有遺囑嗎?」
  「我不知道。」
  「假如他留有遺囑,會留在哪裏呢?」
  「留他律師那裏。」
  「除律師外,他有什麼人可以留遺囑嗎?」
  她聳聳肩。
  「合約生效後,他一直對妳很好嗎?」
  「是的,看得出。」
  「妳這麼好心,所以會有好報。」
  「別把我看錯了,唐諾。我自認是聰明的。也許有人不認為,但我是有自己打算的。我能
脫幾件衣服把他從椅子上拉起來走進教堂,你得相信我這是藝術。你去看看初出道的脫衣舞孃
,再試試我這種專家。」
  「現在,我們問到我剛才的問題」我問:「妳經濟上還過得去嗎?」
  她說:「他取出一筆保險費,我拿到一萬元。」
  「還有多少剩的?」
  「差不多還是一萬元。」
  「妳的衣服和花費?」
  「喬虎付錢。喬虎要我把這一萬元保持不用。」
  我說:「一切塵埃落地的時候,你會發現你先生的既有礦業公司都是空中樓閣。他唯一真正
有的是『源發』。『源發』是他所有經濟的來源。源發不是礦業,源發是賭博業。妳有沒有聽
到過賭博業可以請法院認證是遺產的?」
  「沒有。」
  「可能永遠不會有這種事。」
  「又如何?」
  我說:「妳丈夫辦事非常小心,他的安排是『源發』和他絕對沒有任何關聯。他把『源發』
的事全交在一位會計師手上。而會計師除了想他自己還是自己。
  「妳丈夫也許有不少錢放在某一個保險箱裏,別人不知道的。也許張赫德會知道。也許妳
會找到一個都是現鈔的保險櫃,也許沒有。因為你過去的經歷,有很多問題有人會問妳,而那
張合約,會使妳很窘。」
  「我知道」她無可奈何地說:「這就是我不願意強迫入睡的原因。我要在塵埃落定時才好好
睡。」
  我說:「妳這一房子是在山邊上的?」
  「是的。」她點點頭。
  「你們一直在用壓碎了的大石頭填後面的低地?」
  「是的,喬虎想在後面造一個網球場。他要用很多的大石頭填在下面,使它排水情況好一
些。」
  「我們去看看妳丈夫放車庫裏的東西。」
  「為什麼?」
  「也許我們會在那裏找到一隻淘金盤。」
  「喔,當然,喬虎在車庫裏有兩隻睡袋,有乳缽,搗件,那是用來搗碎礦石的,也有氧氣
吹管用來做試驗的,當然也有淘金盤。他都放在車庫貯藏室裏。」
  「我們去看看。」
  「為什麼?」
  「我只是好奇。」
  「我沒有。」
  我說:「依蓮,我是為妳好。」
  「我得報答你什麼?」
  「也許不需要。」
  「別傻了。」她說:「我知道男人,他們都有目的。你要什麼?」
  「也許可以分一杯羹。」
  「我呢?」
  「一鋪子都是妳的。」
  她看向我,她說:「我看做私家值探就像做脫衣舞孃一樣,是門學問;有人能達到目的,有
人不能。唐諾,我們走吧。」
  她帶路,走下樓梯,走進在後面的車庫,打開車庫裏一個貯藏室的門。
  貯藏室裏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
  我看到了一隻乳缽,一個搗仵和一隻淘金盤。
  我說:「我要是和妳雙雙在外面出現的話,會引起別人注意的。妳拿這隻塑膠桶出去,到他
們拋棄壓碎石頭的地方去,東撿西撿弄幾塊石頭放筒裏,記住要儘量選不一樣的石頭帶進來,
看不出來的話,選不同顏色好啦。同樣的顏色,就選深淺不同的。每種顏色的,我都要一個樣
品。
  她看看我,沒有說話,然後拿起水桶,走過後院,繞過泳池,走到他們開闢了卡車路,專
門用來傾倒碎石的地方,開始到東到西撿碎石。
  她回進屋裏來的時候,我已經把我的工作整理好了。我把碎石放進乳缽用搗仵搗成粉狀。
  「能告訴我你在做什麼嗎?」
  「我在開礦。」
  「你想想熔煉廠裏退出來的填路材料裏,會有鑽石嗎?」
  「倒沒想到鑽石」我告訴她:「我認為我們會找到金子。我真心希望如此,假如沒有的話,
我自己吃虧也大了。」
  一隻不鏽鋼的洗槽,在車庫的一角。我把洗槽裏充滿了水,把兩肘靠在槽沿上開始淘金。
  她靠在我肩頭,看我工作。
  盤裏表面的泥沙很快沖走,沉在盤裏的是黑色的重砂。
  我很小心地繼續淘,用這樣小的量來淘,很容易一下就把有價值的金屬沖走了。一點金色
或兩點金色,對礦的價值差別就大了。
  當然,也有可能,雖然貴重金屬是存在礦石裏,但是化合物,不可能淘出純金來的。但是
從我們淘出來的東西,我可以說得出來,裏面有什麼。
  黃金是非常美麗的金屬,世界上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和它出現在淘金盤泥砂的底裏時那種美
麗,使人興奮,互相比擬。
  我把水繼續沖到盤裏,把黑砂沖走,一條很細的金黃色顆粒形成的線條在淘金盤的邊上出
現。
  我預期到這裏會有金子,但是沒想到有那麼多。看起來石頭裏有三分之一是純金。在我後
面,我可以聽到依蓮吃驚的喊聲。
  「用淘金盤淘出黃金來有一個特色,明明只有一角錢的黃金在裏面,但是看起來像值到一
百萬元一樣。」
  「唐諾」她叫著道:「真是金子嗎?」
  我把淘金盤一側,把所有掏出來的金砂倒進水糟,把盤子洗一洗,放還原處。
  「唐諾,為什麼倒掉它?」
  「這玩意兒留著反而會有麻煩。」
  我用水把水糟裏的渣滓沖掉,把其他碎石都放回水桶。對她說道:「把這些拋回院子去,依
蓮。」
  她拿起水桶,走出去把碎石都拋掉在院子裏,走回來,站著看向我,疲乏的臉上充滿了好
奇。
  我說:「把妳的一萬元,統統用來買進擎天礦業開發公司的股票。」
  「但是,這是我先生的公司呀。」
  「當然,是妳先生的公司。這是最後一個公司,這些礦石就是這個公司拉來的。」
  「你怎麼知道?唐諾,一起有六七個公司呀。」
  「一定是從這個公司來的。」我說:「因為他在強迫銀行停止一筆借款。」
  「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他的目的是可以寫一封信給持有這公司股票的人,他會說雖然銀行強迫公司一定要付一
筆尚未到期的借款。但是大家不要失望。這個礦遠景是極好的。所有股票持票人都該緊守著,
不要脫手。」
  「怎麼樣呢?」她問。
  「結果」我說:「當然反而使股票持有人大大恐慌。每個人想脫手回本。甚而市場上只要有
人出價,他們就賣了。」
  「你能再詳細一點告訴我是怎麼回事嗎?」她問。
  「當然,人都有人思想的習慣。假如鈔票的來源是個礦業公司,大家都以為他們開到一個
礦了。假如支票來自熔煉廠,人們會想鈔票是熔煉礦石所得利益。」
  「妳丈夫經營一家熔練廠,這廠付他很大額的收益,他也玩礦,自己的礦供應自己熔煉廠
礦石。」
  「絕對不會有人想得到礦裏出來的只是路基石,而熔煉廠經營一家利潤極好的賭場。」
  她看看我:「那麼我應該買下熔煉廠的股票?」
  「不行,妳要買礦業公司的股票。熔煉廠現在已經被用肌肉的人接手了。賭博事業不經遺
囑繼承的。」
  「但是,我怎樣可能去買進股票呢?我是說向誰去買呢?」
  我說:「我認為妳丈夫早已著手在做這件事了。我們回屋裏去看一下。」
  我們不需搜彭喬虎的東西。就在他書桌抽屜裏有一張致股票持有人信函的草稿,叫持有人
不要失望,不要拋售他們的股票,只要經濟問題解決,繼續能開挖,一本萬利的機會是有的。
雖然銀行要告發公司為發展而開出的一張支票,但是礦裏的消息越來越好,他保證大家堅持下
去,可以帶到原始投資百分之一百到一百五十的實益,甚或更多。
  信寫帶很好。
  我們發現一張他發信的名單,上面有地址,有姓名,尚有持有的股數。
  「想不想冒個險?」我說:「看樣子一起賣出了三萬元錢的股票。花一萬五、二萬元,就可
以統統買回來了。不過這個公司妳丈夫是大股東,有控制數的股票在他名下,假如妳可以繼承
他財產,妳可以不必再去買進,但是妳沒把握可以繼承他遺產的話,妳最好把妳現鈔都投資下
去,為將來著想。」
  「我想我會繼承得到的。」她說。
  我繼續在他桌子上東搜西搜。
  我發現六張金色邊線印得十分精緻,不易偽製的卡片。
  是進「源發俱樂部」的空白貴賓證。發證人是張赫德,他的簽字已經窩在證上了。
  她沒出聲,看著這些卡片。
  我把這六張全放入了口袋。「這些也許會有用。」我說。
  她什麼也不說。
  「星期二的晚上,妳有時間證人嗎?」我突然問她。
  「沒有––沒有我可以拿出來用的。」
  「妳有男朋友嗎?」
  「沒有你暗示的那一種男朋友。」她說:「我答應嫁給彭喬虎時就下定決心對他要誠實。」
  「他是個經常出差的人,妳不會感覺寂寞嗎?」
  她看著我的眼睛說:「唐諾,我是一個脫衣舞壤。我習慣給別人看,習慣別人看我。這玩意
兒一旦進入血液,很難改變。」
  「我自衷心輕視觀眾當中每一個人,但是一大堆受我輕視的個人就變成了實際上存在,控
制妳飯碗的觀眾。我喜歡聽到嘈雜的戲院裏,傳出對我的尖叫和喝彩,我也喜歡一波一波的叫
好。」
  「我知道他們叫好的是什麼,根本不是舞蹈,是我肉體。他們要我超過法律允許,多脫掉
一些。他們頓腳,拍手,大叫,發狂,有什麼分別。只是個人而已。」
  「他們知不知道妳要再多脫一些要進牢了?」
  「問題說在這裏,唐諾。他們是知道的,但是我的表演太好了,使他們忘了。一個好的脫
衣舞孃跳到快到尾聲的時候,不能落入俗套,她要隨興而為,每一秒鐘都好像這一次,為了觀
眾的盛情難卻,她要冒一點險,多脫一些,但是又有顧忌的樣子。她站在那裏好像一再矛盾要
決定的樣子,當然這刺激到觀眾更大的喝彩––我告訴你,像這樣站著本身就是一種藝術。」
  「妳想念這種生活?」
  「唐諾,我想念得要命。」
  「妳告訴我這些為什麼?和妳星期二晚上在哪裏有什麼關聯?」
  「關聯太大了。」
  「妳說說看。」我說。
  她說:「我知道喬虎要離城了。我有一些老朋友仍在這裏演車台戲,一位真正以前一起混的
––反正喬虎一走,我去他們戲院,帶上一個面具,用神秘面具女的藝名跳脫衣舞。我喜歡如
此,我朋友也喜歡。觀眾瘋了。我有一個絕對的不在場證明,假如我敢使用––幾百個目擊證
人。」
  「妳是帶了面具的,他們見不到妳的臉。」
  「觀眾不知道是我。但是台後有一打以上老朋友知道我是神秘面具女,而觀眾知道神秘面
具女在那裏––二場。」
  「以前幹過這種事嗎?」
  「你是說我嫁給喬虎之後?」
  「是的。」
  「沒有,這是第一次。」
  我說:「這樣不太好。依蓮。這太像是妳刻意在製造一個不在場證明,而同時妳的男朋友去
幹這件犯法事情。以不在場證明來說,這個證明太好了一點。」
  「我知道。」她承認道:「我想到過這一點,我是在想你應該想到的。」
  「社會大眾也會的。」我告訴她:「妳怎樣告訴警察了。」
  「我告訴他們我在家,在床上。」
  我說:「妳一晚上沒睡,是嗎?」
  「是的。」
  「過去幾天妳都沒有好好睡過?」
  「沒有。」
  我說:「找到妳醫生,告訴他妳又緊張又心跳。告訴他妳希望能睡上二十四小時。注意,假
如他們問妳問題,而妳沒有正確答案的話,妳會被捕的。」
  「我知道。」
  我說:「好了。妳睡著了,妳就不必講話。等妳醒來,萬一講錯話,你就說是因為藥品的關
係,使妳發生幻覺。憑妳的曲線,每一位陪審員都會原諒妳的。
  「但是,假如妳不用藥物,妳就不會入睡,容易講錯話,不容易解釋。」
  「妳信得過我,可以把那張股票持票人名單交給我,把妳準備買股票的錢交給我,我盡我
的力量試試看,能不能增加妳一些個人財產。」
  「你又要取什麼好處呢?」
  我直直地看向她的眼裏,我說:「妳純利的百分之五十。」
  「你還樣說,我才真的信得過你。」她說。
  「為什麼?」
  「以前我不知道你要的是什麼。」她說:「我在不知道男人心裏想要什麼的時候,我不信任
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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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8 21:47:11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舊金山每家報紙在卞約翰.卡文父子兩人被捕時都出了號外。
  有一家報紙甚至用紅色橫貫全頁的頭條大標題:「彭喬虎謀殺案銀行家被捕」。
  警察找到的是環境證據,而且是死死的。
  警察確認彭喬虎不是在發現他屍體的遊艇裏被殺的。
  一位指紋專家在一處黃銅裝飾上找到了指紋。這些指紋是血手指印上的,是卞約翰.卡文
的指紋。
  遊艇的掛鎖被弄斷,然後換了一把新的掛鎖掛在船艙口門上。警察向附近的每一個五金用
具店做了一次常規的詢問,找到一個店主記得在星期三的下午賣出了一把掛鎖。警察給他看卞
約翰.卡文的照片,據警察說店主作了『立即而絕對的』指認。
  警方潛水人員在海灣的底裏找到一支點三八左輪,位置正好在銀行家遊艇的下面。槍號檢
查,發現是警方批准,自卞約翰.卡文購來「保護」自己的。彈道專家證實,在彭喬虎體內取
出的彈頭,正是從這支槍裏發射出來的。
  一顆彈頭是貫穿彭喬虎身體,跑到體外的。警察發現它埋在卞約翰遊艇––約翰小子主艙
房一角的一個小洞裏。警方把主艙房地毯拿起,發現地板上有血跡。卞約翰雖然是用盡了辦法
要消除艙房裏的血跡,但是在今日化學反應的神效下,地板上的血跡是極明顯可辨的。
  舖在約翰小子主艙的地毯是個新地毯,是卞約翰在星期四早上才購買的。所以警方搜查了
這位有錢銀行家的車庫,在車庫裏發現了本來鋪在主艙裏那塊地毯。地毯上有血跡,而且有頭
髮。顯微鏡檢查發現這些頭髮的色澤,粗細,構造及外型都和彭喬虎的頭髮雷同。一位警方專
家發誓這是彭喬虎的頭髮。
  警方目前尚無法斷定這件謀殺案的動機,就已知的資料顯示,銀行家和彭喬虎之間,對於
彭喬虎經營的一個礦業公司,向銀行所貨的一筆鉅款,有相當不同的意見。
  在詢問的時候,卞約翰父子各有各的不在場證明,但是警方已經分別證明是故意,偽造的
。卞約翰兒子的不在場證明是故意花了不少鈔票買出來的。年老的卞約翰自稱週二晚上他是在
和銀行的一位叫奚華圖的董事討論業務。但是在警方的嚴詰下,奚華圖終於供出,他是因為卞
約翰的重託,要他在必要時說星期二的晚上,他是和卞約翰在一起,做他的不在現場證明人。
  卞約翰向奚華圖解釋,為了一些私人的理由,他必須要一個星期二晚上不在某地,時間上
的證人,而奚華圖對這位銀行家上司,一向深知他的嚴謹,公正,所以沒有深入詢問,同意做
他的證人。他認為這是件私人事務,但是謀殺案則是另外一件事。在警方的完整證據之前,他
的證詞立即改變了。
  我來到那個遊艇俱樂部。
  至少有三百個病態的看熱鬧人在門口徘徊。他們從鐵絲網孔向裏望,沿著鐵絲網無目的地
走,從各個不同角度看裏面的遊艇。
  警車來來回回,技術人員上下遊艇,檢查收證仍在進行。
  不時有業餘的照相人想經過大門,但是俱樂部的看門人被委為守衛,嚴格地要求出示證件。
  假如對方沒有證件,守衛會向一位警官點點頭,警官就會很快過來把他趕走。
  我站在附近幾乎兩個小時,感到我不可能有機會,已經洩氣了。終於,一位警官代替了俱
樂部的看門人,叫他去喝杯咖啡,我跟在看門人的後面,走到他邊上。
  「我想得到一些消息。」我說:「而且我這個人絕不空手向人要消息的。」
  他品鑑地用眼睛的餘光看我:「警察叫我不可以洩漏任何消息的。」
  「喔,不是謀殺案的消息。」我說:「我不會問做這種謀殺的消息。」
  「什麼?」
  「我想知道,一條船的事。」
  「哪一條?」
  「我不知道是哪一條」我告訴他:「但是我絕對有來找你的理由,因為這條船有你們這個遊
艇俱樂部的標幟,這條船上個星期二出航過––一個星期前的星期二下午。你會記得的。我相
信星期一到星期四之間,尤其在下午,出航的船不會太多的。」
  「你猜錯了。」他笑笑地說:「每星期三的下午有很多。」
  「星期一呢?」
  「幾乎沒有。」
  「星期二?」
  「有幾艘。」
  我說:「出航的船,你都有記錄嗎?」
  「沒有,我們不登記。」
  「但是有人通過大門,你們都有記錄?」
  「是的。」
  「那麼查查星期二通過大門的什麼人,也許你可以告訴我那條船出海了。」
  「記錄被警方拿去了。整本簿子拿去做證據了。我現在在用的是新本子。」
  「那就沒辦法了。」
  「假如簿子在手,我倒是願意幫忙的,何況你說還有錢可賺。」
  「星期二下午。」我說:「二十元。」我拿出張二十元鈔票。
  「我對二十元是有興趣的」他說:「但是我幫不上忙。」
  「為什麼?」
  「我的簿子不在了––警察拿走了––我說過了。」
  「請問你尊姓?」
  「貝。」
  「也許你還是可以弄點外快的。」
  「怎樣?」
  「今天幾點下班?」
  「晚上六點。」
  「我接你,你可以乘我的車,坐在我的車裏,我給你看一二個人,看你是否見過。」
  「是什麼人?」
  「你認識的人,我不知他叫什麼名字。我想知道他是什麼人。我先給你二十元。還會給你
更多。」
  貝仔細地想了一下我給他的建議。
  「目前」我說:「我想知道一些你的工作情況。」
  「什麼?」
  「你當然不可能每一分鐘看著門的。」我說:「你總有時間背向著門,有時間離開一下,有
時間––」
  「嗨」他打斷我話說:「你說話口氣有點像警察了。沒有一個人,能夠偷上裏面一條遊艇,
而不被看門人發現的。假如我們要離開看門的房間半步,我們在進門的地方會放下另一道柵門
,而且打開進門平台的警鈴,任何人只要走上門前平台,警鈴會響起。這俱樂部的會員絕對不
喜歡外人跑進俱樂部來。以前這俱樂部發生過一件不愉快的離婚案件。太太要收集證據。那是
兩年之前。偵探偷上了船,在裏面搜索了。造成一個醜聞,自此而後,會員們有了規定,不是
會員,任何時間,絕對不可單獨進來。」
  「有的時候,假如你正好不在,會不會使會員不便,而––」
  「我值班的時候,幾乎是、必然在裏面的。」他說:「我的工作就是在裏面看守。假如俱樂
部裏面有什麼事要我去處理,我把柵門放下,而且自動鎖上的。任何會員看到大門是開的,柵
門是放下的,進不來,但是知道我在裏面,在浮動的碼頭上。會員也會知道只要他一站上門口
的平台,裏面會有蜂鳴聲,我會知道有人來了。他們都知道我不會叫他們等,事實上沒有人會
等過兩分鐘的。我會趕去開門。我的工作如此。他們付我錢也是為此。」
  我把二十元錢給他,我說:「我六點前在門口等你,你只要坐進我車就可以了。」
  他把二十元的正面反面的看了好幾次,好像怕這是假鈔票似的,然後,一下塞進褲子口袋
,連謝謝也沒說一聲,走進了一個速食餐廳。
  我去看我的股票搧客。
  「股票的事,辦得有眉目了嗎?」我問。
  「我正在吃進––多的是,便宜到谷底了。賴,我希望你改變主意。」
  「為什麼?」
  「這種東西靠不住。首先,這不是在市場正式交割的,是郵購的,再說,這個礦每出一車
的礦石就損失一些錢。還有第三點,這礦業公司欠銀行不少錢。最重要的是第四點,開礦熱誠
的人是彭喬虎,這傢伙死翹翹了。」
  我笑笑。
  「我懂了,不必講了。」他說:「假如我自己也跟著你買進幾股,你會介意嗎?」
  「只要不把價錢抬高了就可以。」我警告他。
  「老天,對於這種玩意兒沒有人敢放大錢進去炒的。」
  「你已經吃進不少了?」
  「很多了。」
  「不斷替我吃進。」我說,走出他辦公室。
  到了約定的時間,我去接姓貝的。
  他不是很高興見到我。
  「警察也許不喜歡我如此做。」他說。
  「警察又不會付你鈔票。」
  「警察對他們不喜歡的事,很會使人難受的。」
  我說:「這裏有五十元錢。平衡萬一會發生的難堪,夠不夠?」
  他的眼睛看看我手上的五十元,貪婪地說:「再有十元就完全可以平衡了。」
  我加了十元在五十元裏,交給他,他慢慢地把錢裝進口袋。
  「要我幹什麼?」
  我說:「我們有地方要去。」
  「哪一種地方?」
  「我們可以坐在車裏的地方。」
  「幹什麼嗎?」
  「看到你認識的人,告訴我。」
  「就如此?」
  「就如此。」
  我們快速地下凡尼斯道,橫過市場街,取道德萊布,當我快到源發的時候,把車慢下。
  「源發」俱樂部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地方。外表上偽裝到好到極點了,一點也不刺眼。
  舊金山有一段時間崇尚低一點的建築––底層是一連串小營業的單開間門面,上面有兩層
,都是弓型窗的建築,一看就知道是舊金山式的。
  「源發」就在這種房子裏。
  他的一側鄰居是一家雜貨店,存貨不多,每種東西可選擇的品牌更少,他只有固定的附近
客戶,但可以開戶月底結帳。店是一個人經營的,大批買見,小量現鈔賣出,外加可以欠帳,
是這種店唯一的生存方式,他沒有帳冊,有的時候靠漏點稅金。
  另一側的鄰居是一家乾洗商店。
  在兩家中間是毫不起眼一家人家,舊舊的紅門,陳舊不發光,甚而帶暗黑的鬥框。
  我開車巡視遍地方一圈。
  顯然來這裏的顧客都知道把自己的車子停在一二條街之外。計程車懂得闖到門口後立即開
走。我看到三輛非常豪華的轎車停在一條半街外的路旁。整條「源發」存在的街旁,和他對面
的街旁,停的只有老爺到極點的車子,當然是住在這條街上的人的。
  「源發」樓上兩層的房子,就像附近任何三層樓房子的上面兩層一樣。有一間房子甚而有
一塊「吉屋出租」招牌在,但是房地產經紀人則是十年之前就不再幹這一行了。其他的房間,
窗簾的形式和顏色都不一樣,有的窗口有花,看起來裏面往著很多戶低收入的民眾。
  這些外表當然是偽裝的,但是絕對是專家設計的,其困難度不見得比設計一個外表金碧輝
煌的夜總會容易。
  通常一個付過保護費的地方是不必那麼多花心思來偽裝的,只要不使大家講話就可以了,
是不是這個地方沒有打通關節在營業呢?不得而知了。
  正門兩側的兩個店,租的當然是「他們」低租金的房子。在這裏可能和源發一樣久,老闆
除了各人自掃門前雪,不要多管別人閒事外,是否尚負有其他「望水」任務?
  我把我車停在可以觀察「源發」出入口的地方。我們兩個坐在前座等著。是一個很長時間
的等候。
  姓貝的開始時問各種問題,我讓他想我要看的人是來雜貨店的。
  山間漸漸的起霧了。白色帶了水氣帶狀的氣流,隨了海上吹來的微風向岸上飄進來。我感
覺到舊金山起霧時特有的新鮮空氣味道。
  一輛計程車開到「源發」前面停下,兩個男人出來,把門推開,自己走進去。內沒有鎖,
好像根本沒有人看守。
  我問性貝的:「認識是什麼人嗎?」
  「沒見過,兩個都沒見過。他們沒有去雜貨店呀。他們去公寓了。」
  「是去公寓了。」我說。
  我們又等。
  一輛豪華車子轉入街來,車裏一男一女,找了一個停車位置,男的和女的向回頭走過來。
  我讓姓貝的一個人坐在車裏,自己走向街角一個販熱狗的攤子,買了兩份三明治。
  姓貝的開始不耐煩了。
  「我們還要等多久?」他問。
  「等到午夜。」
  「嗨嗨!我可沒和你說好等那麼久。」
  我說:「這可是經過討價還價的。」
  「就算是,但是我可沒有想到會像這樣。」
  「你以為會像什麼工作呢?」
  「認為至少我可以走來走去,而––」
  「你就出去走走吧。」我說。
  他也不喜歡我的建議。
  「你要我在這條街上走來走去走到半夜?」
  「假如你認為這樣好一點的話。」
  「我還是坐這裏好了。」
  我們兩個有一陣大家不說話。另一輛計程車開過來,之後另有四個男人步行過來,他們的
車顯然是停在老遠的地方,四個人不在意地經過我們車旁,其中一人精明地向車內看看我們兩
個人,之後他們橫越街道走進源發去。
  我不喜歡這件事。不管是誰在主持源發,現在大概已經發現我們了,所以送一組人出來看
看我們。
  我看向姓貝的,心裏在想他要知道這些錢可能包括慘遭修理,他會怎麼說。
  他是個永不滿足的傢伙,他只希望拿了錢,不必盡任何義務。
  「我看這不太好。」他說:「假如遊艇俱樂郁的人發現還件事,我很難解釋––」
  「又如何?」我問:「俱樂部到那裏再去找你這樣一個人,人頭都熟,又知道分寸。我相信
他們付你薪水也不多。」
  「不是這樣的。俱樂部給我加過兩次薪。」
  「加多少?」
  「一次百分之十五,一次百分之十。」
  「在多久之內?」
  「五年。」
  我同情,揶揄地大笑著。姓貝的開始懷疑是不是俱樂部冷淡他了,付他錢少了。我看到他
喜歡這種說法,我也喜歡,至少使他腦袋裏有事做了。
  我看看手錶,九點十五分。
  一輛車闖過來停下。是輛小車子,三年前車款,名廠出產,保養非常好。開車的根本不在
乎把車直接停在俱樂部門口。他闖到門口,停在門口,跳下車走進門去。
  姓貝的說:「這是孔賀蘭。假如我讓他看到我––」
  「你能開車?」我打斷他話問。
  「當然。」
  「這個人也是俱樂部會員?」
  「是的。」
  我說:「你在這頭等一個小時,假如一小時後,我沒有從這裏面回出來,你開這輛車去這個
地址,找那地方的主管,告訴他今天晚上我們兩個整夜在這裏做的一切事。」
  他拿了這張寫有地址的紙,好奇地看著它。
  「我看」他說:「這在那一邊,我要先轉到對面––」
  「現在別先擔心。」我說:「把這張紙先袋起來,你先要確定找到了主管那地址的人,才開
口說話。現在是九點一刻,假如我十點十五分不能出來,你就去那地方報信。」
  我滑下坐墊走出車外。把帽子擲在坐墊上,不帶帽走過馬路到對街,快到源發的進口前,
轉頭自肩頭回望。
  姓貝的在研究這張紙條。
  我希望他在真到達那裏之前,不會想到那地址是警察總局。我把門球一轉,把源發的門打
開。
  門鍊上油上得很好,門打開,我站進一個小的玄關。一座蟲蛀木板製成的樓梯,沒有鋪地
毯,走上去的時候又吱咯地響,又有回音,樓梯頂是另外一扇門。
  我舉手正想敲門,馬上發現沒有這個必要。我一定已經引發電子警示,裏面的人知道有人
來了。門上開了一個小窗口。窗口裏兩隻眼睛經過玻璃看向我,我看過去,這玻璃至少有一吋
厚。
  「有卡嗎?」一個聲音問。是自麥克風傳出來的。
  我拿出一張從彭喬虎桌上拿來的貴賓證。空白的地方我已經把自己的名字填進去了。
  厚玻璃後面的一對眼睛看看我手中的卡片,不耐煩的聲音經過麥克風傳過來:「放進下面縫
裏。」
  這時我才第一次注意到玻璃下有一條細縫。我把卡片推進那條細縫。
  一陣靜寂後,卡嚓一聲,整扇厚重的門用電力及輪子向側面移開。看看門的厚度及重量,
就知道門內門外通話為什麼要用麥克風。我身後的梯子是這裏唯一用木頭為建材的。從此向前
,裏面四周都是鋼鐵保護的,一般警用的撬門,撞門用具想進這個地方是不可能的。
  「走呀!」麥克風聲音說。仍有些不耐煩。
  我注意到聲音是說「走呀」,不是說「進來」,所以我進去的時候發現看守的人已經不在
門邊,我並不驚奇。我走進了一個防彈、防聲的小房間,原來是個小電梯,我的後面是我進來
的門自動關了起來。我看不見左右還有別人,別人也許正用自動武器對著我。
  電梯向下。停住,開門。我跨出電梯進入一個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世界。腳下是柔軟的厚地
毯,有如處女森林裏的軟草坪。整個場所明亮著間接照明。亮麗,輕鬆的氣氛跟了進場後吸入
的第一口氣,周流到全身,這是一個高級賭博場所必備條件之一。這種氣氛可以使客人一進來
就在心理受制狀態––你有的錢在我們看來是小意思,這裏是高級有錢地方。
  有不少暴發的人急著要爬升自己的社會地位,他們很吃這一套,認為他有特權可以到這樣
高級場所來『送鈔票」是可以自豪的。這種氣氛也減少了每家賭場背後一定有暴力存在的想法
,更使客人認為這樣高級的地方客人不會有老千,賭場不會做假。
  要造成這樣氣氛是營業上的投資,並不需要花一般人想像中認為要花那麼多的錢。有幾項
道具是必須的。其中一項是厚重畫框裏的油畫,用很多有罩的燈泡照亮著。假如顧客不欣賞這
幅畫,他會自卑藝術修養不足。保證不會有人請問這是那位大師傑作。事實上這燈光值十元,
畫框值五十元,這帽畫只值五元。
  欣賞的顧客欣賞的是畫框,這樣好的畫框,裏面會有不夠格的畫嗎?一定是有名的骨董。
  其他的道具更簡單。地毯不必真羊毛的,化纖的可以了,但是下面墊的橡皮墊要厚,牆壁
不必裝飾,掛上俗麗的牆簾子,只要打摺多就好看。這些東西在間接照明的強光下,看起來像
百萬富翁,但是萬一進來了陽光,看起來就不像樣。
  我跨進房間,見到的正是我認為會見到的。
  第一個房間是個普通的雞尾酒廊。有吧台、高凳、桌子、椅子、卡坐、暗的燈光,極輕聲
的音樂。
  二三對人在裏面唱雞尾酒。有三個人在遠端,面前放了不少鈔票,兩瓶香檳,好像在慶祝
極大的經濟成功。
  我在想,很可能這也是道具。
  一個很文雅,很有禮貌的人走過來,把我留在門縫裏的卡片,交回給我。
  「賴先生請問你到這裏來為什麼?」
  「為了這裏有的東西。」
  泠冷的眼睛,溫和了一些:「請問你哪裏來的卡片?你得到它的時候,是什麼人交給你的?」
  我說:「卡片上不是簽了字嗎?」
  「我知道,但是有的時候簽好了字的卡片,會分給不同的人去分發。」
  我說:「這一張是你們老闆給我的。」
  他驚奇了一下,他把卡片翻過來,說道:「你自己認識張先生囉?」
  「是的。」
  「那就真是貴賓了。」他說:「請裏面來,先生。」
  在我開始行動前,他又好像想起了什麼,抱歉地說:「對不起,只是為了你的安全,我們對
每個客人要對一下身分,你有駕照嗎?先生。」
  「喔!當然。」我說。取出皮夾,自皮夾裏拿出我的駕照。
  「洛杉磯來的,嗯?」
  「是的。」
  「怪不得我不認識你,你要在這襄很久嗎?賴先生。」
  「不久,但是在這裏的時候希望有些宰獲。我對洛杉磯場子都很熟的。常去阿勇的場子。」
  「阿勇最近好嗎?」
  「我和阿勇個人不熟。」我說:「對他場子很熟,和他場子經理––」
  我突然停住,好像我自己警覺不能說出人家名字。
  「怎麼樣?」他問。
  我微笑:「假如你認識我講的人,你知道他名字。你假如不認識他,我告訴了你也是白搭。」
  他大笑道:「請問你要不要在這裏開一個透支帳戶,或是換籌碼,隨便什麼可效勞的,請告
訴我。」
  「謝了,我的現鈔尚還夠用。」
  「隨時,沒關係,可以透支––」
  「現鈔不夠了,我會找你們的。我會自己進去看張赫德的。」
  「這邊請,賴先生。」
  他帶我到房間遠端,酒吧的最後一扇門,向裏一指。
  我推開門,這裏仍是個玄關。另一端兩扇門,一個門上有個「男」字,另一扇門上有個「
女」字。一個黑種僕人站在玄關裏。他一定巳先有得到什麼暗號,他開啟側面隱藏的門。我就
進入了賭場。
  場子裏目前還沒有到人多擁擠的時候。想像中有人還在吃晚飯,或是要等戲院散場才來。
  這裏,當然更盡一切人造的豪華。輪盤和骰子桌子,當然是少不了的,另外還有二十一點
,和撲克。
  桌子群中六到八個人穿得整整齊齊,擺足了架子,搖著晚禮服的尾巴,手裏拿了不少大籌
碼,我知道他們是賭場雇用的假賭家。人少的時候,他們湊湊熱鬧,後來人多的時候,他們可
以刺激客人下注。
  孔賀蘭並沒有在這房間裏。
  彭喬虎的死亡,假如對這個俱樂部有任何沮喪或影響,至少在表面上是沒有現出來。場面
維持得很好,在這裏男士都是紳士,輸個千把元不過聳聳肩,生活上一個有趣的小刺激而已。
  人多之後,有的假賭的會慷慨地大把輸錢,然後慢慢地瞇起眼睛看牌,表示一切仍在控制
之中。
  一般的客人其實根本沒有贏錢的,會同情這傢伙輸得比我慘。他們也要保持輸得起的風度
。牌風一轉,輸最多的猛衝幾下變成倒贏了。刺激這些真輸的人認為只要下注就不為輸,他們
才是真真輸光回家的人。
  在開放賭博的州裏,賭場的誠實度是很高的。即使在賠博是犯法行為的加州誠實的賭場還
是有的。我認為不包括這一家在內。
  我瀏覽了一下,走到輪盤桌邊上,拿出二十元換籌碼。主持輪盤的人,用他帶了鑽戒,修
過指甲的手,熟練地把價值二十元小額籌碼面無表情地換給我,他的味道好像說這家賭場是胸
襟開放的,客人小玩,大玩他們都不在乎。甚而有我們是民主公開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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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賭五元紅。開出來黑。我加碼放紅,紅開出來。我賭二元三號,開出三十號來。我再賭
二元三號,開出來的是七。
  我又賭二元三號,三號開出來了。管盤的人付了我錢,贊勵地向我點點頭,其他客人都向
我看一眼。
  我又放二元在三上,再放二元在二十號上。二十號中了,管理員叉推過一堆籌碼來。
  他故意停下來整整領帶。
  我放二元在五號上。
  一聲輕輕的女人神經性笑聲自我身旁發出,我眼見到一隻裸露的手臂經過我前面,感覺到
沒穿東西的玉肩幾乎擦到我面頰,聽到銀鈴似的聲音說:「別以為我在跟你下注,像你這樣好運
氣,我應該搭你的車。」
  「沒問題」我一面回答,一面看向她。
  她是個金髮、美好,鼻尖上翹,玫瑰花蕾似的嘴唇,身體的曲線絕對可以在泳裝選美裏大
放異彩。
  她向我恰當合適地笑一笑,然後突然停住,好像突然想到她和我倒底是不認識的人,只不
過偶然併坐在輪盤桌上而已。
  輪盤轉動,象牙球沿了邊上轉了一會,在格子裏跳來跳去,停在七上。
  我放二塊錢在十號上。金髮的馬上也放二元在我籌碼上。
  輪子一轉,我們又輸了。
  我放二元在二十七號上。金髮的猶豫一下,在我籌碼上放了一元錢籌碼。
  輪子一轉,十二號開出來。
  我聽到金髮的嘆了口氣。我放二元在七號上,一元在三號上。
  金髮的猶豫,勇敢地隱藏起這是她最後一個籌碼的事實,把一元籌碼放在我的籌碼上面。
  球轉了幾圈落入一個格子,金髮的比我先看到,她向我尖叫一聲,狂喜地抓住我手臂,像
是情不自禁。
  「有了!!」她喊道:「有了!贏了!我們贏了。」
  管輪盤的給她一個父親樣有趣的微笑,把該付的付給我們。
  我們又一起賭相同號碼四五次,我們叉贏了。
  我前面開始積了一大堆籌碼。
  金髮的神經質地自一隻黑色皮包裏拿出一隻菸匣,拿出支香菸在亮亮的銀子匣子上敲敲。
她把香煙的一端放進嘴唇的時候,我點著了一根火柴。
  她湊過來,點菸。
  我可以看到塗過睫毛油長長的睫毛,也看到她慧黠深褐色眼睛在淘氣地閃亮。她嫻靜有趣
地看我一眼。
  「謝謝你」她說。過了一下又加一句:「每一件事。」
  「沒什麼好謝的」我說。
  「很多人不喜歡我––分他們運氣。」她看我一眼說。意思裏有著那一個男人要是肯長期
和她分享運氣,一定會有好運的味道。
  我只是笑笑。
  她把她的一堆籌碼向我這邊移動了一二吋,然後伸出一雙手放在我臂彎裏。突然她說:「你
對我太好,太好。剛才我只剩下最後一元錢了。」
  我們輸掉了三四注,然後我把五元放在一個號碼上。她突然認為運氣來了,把十元放在我
號碼上。
  這個號碼中了。
  她的叫聲是快樂的,但幾乎立即自制,好像怕會被人趕出去,但是她向我,眼睛高興得要
跳舞。她的手又一次放在我臂彎裏,指甲掐到上裝衣服裏:「喔!」她說。過了一下又說:「喔
!」
  管輪盤的付了我的贏款。在付她的贏款時不耐煩地蹙了一下眉,是一大堆可觀的籌碼。
  她靠向我身上,我可以感到她在發抖。
  「我一定要找個地方好好坐下休息一下」她說:「嗨,我應該怎樣––對付我的籌碼?」
  「兌現好了。」管輪盤的說:「再想玩的時候隨時可以換回來的。」
  「喔!我––也好。」
  她依賴到我身上的體重,好像她膝蓋要垮了。
  「幫幫忙」她半耳語地說:「請你幫我離開這裏,找張椅子坐。」
  我看向我的一堆籌碼和她的一堆籌碼。
  那管輪盤的男人看到我眼光,點點頭。「我來處理好了。」他說,語調聽起來好像這只是
一些舊報紙一樣,不必太重視。
  我扶著小姐,來到酒吧,找張桌子,請她在椅子上坐好。
  侍者很有禮貌立即過來侍候。
  「今天這個場合」我說:「值得慶祝一下。來點香檳如何?」
  「喔!我愛死了。我一定要––喝點酒。喔,好玩,你呢––你如何––」
  「當然」我說:「假如妳不在意,我要去看他們把妳籌碼兌現。妳知道妳贏了多少嗎?」
  她搖捲頭。
  「這樣說來,妳最好自己去換現鈔。」
  「喔,沒關係的。我知道你是誠實可靠的。今天沒有你的話,我一毛也沒有。你是––」
  「鄙姓賴。」我說。
  「我是馬小姐」她說:「朋友都叫我小采。」
  「我的名字是唐諾。」
  「唐諾,我就是不能站起來,再走回那間房間去,我簡直完完全全興奮過頭了。我的腿就
是不聽使喚了。我––我恨不得給你仔細看看我的腿。」
  「也許是好主意。」我說。
  「喔」她撒嬌地打了我一下:「我不是這個意思呀。」
  一位助理人員嚴肅地彎腰湊向桌子。「你們兩位要不要把籌碼換成現鈔?」他問:「或是把
籌碼帶到這裏酒吧來?在這房子裏籌碼和現鈔是一樣的,可以付任何消費。」
  「我們今天運氣好」她說:「等一下可能還要玩,能不能––請你把籌碼拿過來?」
  「當然,沒問題。」
  他鞠躬,退下,過了一下又回來,帶來一隻放了我的籌碼的塑膠盒,另一雙光亮的木頭盤
,裏面放的是小采的籌碼。「我們替你們自作主張換了一些籌碼。」
  他說:「使他們好拿一點,這些藍色的每一個是二十元錢。」
  「這些藍色的––每個二十元?」
  「是的。」
  她手指摸著鑲了金邊的籌碼。「每一個」她敬畏,半耳語地說:「二十元。」
  侍者拿來香槽,「砰」一聲開了瓶塞,把香檳杯自冰中取出,滿滿倒了兩杯。
  我們兩人碰杯。
  「祝妳好運。」我說。
  「你也好運」她說:「你根本是我好運。」
  我們啜飲香檳。她看著我。突然道:「我有些三心二意。」
  「什麼意思?」
  她說:「我需要錢。這些籌碼大概夠我一半的了。我老實對你說,我完全沒錢了。我來這裏
是把一切能找到的錢都買了籌碼了,我下定決定,不成功就全部破產,然後我––」
  她聲音漸低,終至聽不到。
  「然後妳怎麼樣呢?」我問。
  「我不知道,沒想有那麼遠。也許把自己賣掉,也許自殺。」
  我沒說話。
  她仔細看著我:「我該怎麼辦?把籌碼兌現,玩安全的,想其他方法籌鈔票,還是再賭??」
  「這種事,外人不好出主意。」
  「你是我的靈感,我的好運。你給我帶來成功。我每次都是壞運,你來了才轉運。」
  我不說話。
  突然場地的經理來到桌子旁。他問小采:「請妳到辦公室去一次,好嗎?」
  「喔」她用一個拳頭掩住嘴唇,手握得很緊,連指節都白了:「我做錯什麼了嗎?」
  經理笑著道:「沒有,沒有,馬小姐,只是老闆告訴我,叫我請妳去他辦公室。老闆也想見
見賴先生。」
  我看看我的錶。我進來才混了三十五分鐘,我還沒見到孔賀蘭先生。
  突然,馬小采把椅子向後一推。「那就走吧」她說:「早去早了。」
  「怎麼回事?」我問。
  「也許是我的帳有問題––多半––我不知道。」
  經理尊敬地把我們兩個人帶到一個大的房門口,門上寫著「非請勿入」。
  他沒有去推門,門自己為我們開了。
  「請進。」他說,自己站在一邊。
  我隨了小采進入房間。
  經理沒有跟進來。門在我們後面自動關了起來。我回身一看,門上沒有門把。
  一些舒服的椅子,半圍著一張桌子,桌子上有重的水晶破璃酒瓶、玻璃杯、冰桶和蘇打水。
  一扇普通的門,在房間的一側打開,張赫德說:「賴先生,請這邊來。」
  我們走進去。
  張赫德和我們兩個人都握手。「賴先生,你好嗎?」他說。
  「很好」我說。
  他沒有向小采說任何話。
  這間房子又是書房,又是辦公室。有台電視機,一台好的收音機,牆上掛著照片,一隻保
險箱、檔案櫃,很舒服的椅子。有書架,釘了木板的牆,間接燈光,只是沒有窗。中央空調供
給這裏新鮮空氣。
  張赫德對小采說:「妳走吧,小采,他不是條魚。」
  她憤憤不平地說:「為什麼沒人給我暗號,我––」
  「省省吧」他告訴她:「有人搞混了。」
  「當然是搞混了。我才把事情做得恰到好處,我––」
  「算了」他告訴她:「妳現在可以走了。忘記妳見過這個人,忘記妳進過這房間,把一切都
忘記。」
  她站起來,也不向我說話,也不看我,自顧走出門去。
  我不知道外面那一扇沒有門把的門,她是怎麼出去的,也許她根本知道如何開門,也許張
赫德的辦公桌上有暗鈕可以替她開門。
  張赫德和我兩個人隔了他的桌子對視著。
  「賴,我想看看那張你用來通過看守的卡片。」
  我向他笑笑。
  「怎麼樣?」他說,把手伸得長長的:「我在等呀。」
  我說:「卡片好到能放我進來,你還有問題嗎?」
  「沒有。」
  我不吭氣。
  張皺眉道:「你總不會天真到認為我沒有控制這裏全局吧。」
  我說:「我當然希望你不致於天真到認為知道了我腦子裏在想什麼。」
  「這樣兜圈子,兩個人都沒有什麼用。」
  「我不是兜進這裏來了。」
  「也不見得會對你有什麼好處。」
  我偷看一下我的手錶。我尚須拖他十九分鐘。
  我說:「也許我們兩個不要只用嘴巴大兜圈子,應該誠懇地談談,也許會有進展。」
  「我要看那張卡片。」
  我不說話。
  我沒有看到張赫德發號司令––可能是他按了什麼隱藏的按鈕,也許在桌子底下!?只見
過隔壁房間的門突然打開,一個穿了晚禮服的男人站在門口。
  張赫德說:「賴先生進來的時使用了一張卡片。」
  後來的男人不開口。
  「他不肯把卡片再拿出來」張說:「我倒很想看它一下。」
  那男人向我走過來,禮貌地微笑道:「賴先生,卡片。」
  我一動也不動。
  男的站在椅子旁邊猶豫了一下。
  張赫德點點頭。
  男的靠前半步,抓住我手腕,我想把他摔開,立即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
  他手抓住我手腕牢牢的,另一隻手向我關節上一扭,把我手扭到背後,我什麼也不能反抗
,不叫出來已經很好了。
  「卡片。」張赫德說。
  我扭動身體,想要擺脫他的控制,結果只是使自己更痛苦。我根本不可能移動。
  張赫德走過來,伸手入我的裏面口袋,把我皮夾拿出來。他從我皮夾裏把晚上我用來進門
的卡片拿出來,把皮夾合攏,準備放回我的衣袋,想一想,把卡片和皮夾一起帶回他辦公桌上。
  「可以了,皮爾。」他說。
  穿禮服的男人放開我手。
  我落回我的椅子中,我一隻手從手腕到肩部好像廢了一樣。
  張準備叫皮爾離開了。想想又說:「皮爾,再留一下。」
  張說:「賴,我不喜歡這樣。你和一個朋友坐在車裏在我們前面掃了幾個小時的旗。那個人
現在還在下面等你。我想假如你多久不出去的話,他會進來接應,再不然是要去報響?是嗎?」
  「是你在說,我只是在聽。」
  「你認為這是你的生命保險單了,是嗎?」
  「我管我的生意」我說:「你管你的生意。」
  他很仔細的看那張卡片。
  「這張卡片是真的。」他說:「非但有我簽名,而且有我親手做上的小記號,別人絕對看不
出的。這張卡是真的,你哪裏來的?」
  「當然有人給我的。」
  他搖搖頭:「這些卡不是這種方式分出去的。」
  我不說話。
  他又仔細看卡片,然後看向我。我不喜歡他看我的樣子。
  「賴」他說:「我不準備告訴你我是怎麼知道的。但是這是我交給彭喬虎,讓他可以分送特
別貴賓,幾張卡中的一張。通常彭喬虎本人和這個地方儘量不發生任何關聯,但是對於他絕對
可以信任的人,他有幾張特別的卡片,可以分發。這是其中之一。你到底從什麼地方拿到這張
卡的?」
  「當然是給我的。」
  「賴,有一個可能,只是可能,你曾經去和彭依蓮見過面,我不喜歡。」
  我不說話。
  他把我皮夾自桌上拿起,開始看看裏面有什麼,突然停住在那裏。「你還有四張––都是
給喬虎的!」
  於是我暸解了我有多笨,把這些證據留在身上。當然這些卡是會有特殊暗記的。他坐在桌
後,有十秒,十五秒鐘,一聲不響。
  我趁機偷看一下我的錶。我還有十一分鐘頭要拖延。之後,假如姓貝的聽我指示,會去報
警。我希望他會聽我的指示。我倒不見得相信警察真會破進這個賭場,但我看得出今天我要無
事脫身,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張說:「皮爾,有一個人在下面坐在這傢伙的車裏,我想只是個供他差遣的人,他以為這樣
他生命有保障了。我認為我們不能忽略了。」
  「是的。」皮爾說。
  「下去,把他弄進來。」張說。
  「假如他不想進來?」
  「我叫你把他弄進來。」張說。
  皮爾開始向門口走。
  我知道我必須拖住他十分半鐘。
  「也許我們可以先談談。」我說。
  「我們辦完事再談。」張反駁道。
  我從椅中站起,我說:「我為什麼一切要聽你的?」
  我希望這種行動可以把皮爾留下來,再教我一課擒拿手,延擱它幾分鐘。
  皮爾躊躇地看看張赫德。
  張說:「走,皮爾。」打開抽屜,從裏面拿出一支點三八左輪。
  他說:「我想我得在幾分鐘之內好好想一想。我現在開始知道了。你倒真是個私家偵探。你
在查什麼?你是替什麼人工作的?」
  皮爾出去,門關上,我現在知道,這下是真糟了。我應該把時限定為半小時的,進來就出
去。
  講老實話,我和張都不能見警察。這可能是我決定以一小時為限的原因。我本來是想進來
,在半小時之內得到要的消息,立即撤退。要不是小采一打岔,我可能已經成功了。管輪盤的
人給小采打暗號,叫她和我建立關係,使我的警覺性減低了。
  張赫德考慮了整盤狀況,慢慢把皮夾自桌面推過來,讓它落進我腿上。
  「收起來吧」他說:「我不要別人誤會我們會用暴力取別人的東西。你皮夾裏的東西我一動
也沒有動。我只是看一看––還好看了一看。」
  「我們現在要幹什麼?」我問。
  「等待。」
  我說:「你要我來的時候,我才叫了一瓶香檳準備和你的人慶祝慶祝。香檳還在等著,假如
––」
  「不必管了。」他寬宏大量地說:「不會向你收費的。事實上等一下我會請他們搬進來,也
許會用來命名典禮的。」
  「什麼命名典禮?」
  「我想我會把它整瓶,敲在你頭上,命名你是『本週最倒楣的人』。」
  「這對你毫無好處。」
  「閉嘴,我要好好想想。」
  我們兩個人都不開口。一個擴音機說:「皮爾在門口,說是他帶了個人要一起進來。」
  張說:「叫他把那傢伙帶去另外一個辦公室,把聲音給我接過來。在那邊問他。你幫他去問
,我要知道那傢伙是什麼人,在這一帶幹什麼?」
  張轉頭問我:「是你偵探社的人嗎?」
  我不說話。
  「你真憋得住,是嗎?」
  「我的客戶付我錢,叫我得到消息,不是送出去。」
  「你客戶是什麼人?」
  我向他笑笑。
  他低聲,幾乎向他自己說:「我在想,依蓮是不是要比我們想像中聰明?」
  我還是不說話。
  「假如依蓮想找任何麻煩」他說,兩雙眼睛越想越瞇:「那對她就太糟了。她什麼好處也得
不到。別弄錯了,賴先生,我已經接收這個地方了,這件事已成定局了。這個地方沒有半個字
可以證明和彭喬虎有關聯的。沒有任何人能指出這不是我的地方,不是我出錢造的。也沒有辦
法可能把這裏的專業弄給喬虎的寡婦。她鬧也鬧不出名堂。」
  他等了一下,又說:「我很想知道你是不是替她工作的。」
  有一個小燈在閃,張赫德打開一個開關。他對我說:「我們可以聽聽你朋友會不會說什麼。
  不過那邊聽不到說們聲音的。」
  幾乎立即一個聲音傳過來:「好吧,朋友,你說吧,你是什麼人?」
  「我姓貝,我不要到這裏面來。我要告你們。你不能這樣對說,這是綁票。」
  「姓貝嗯––幹什麼的?」
  「不管你事。」
  「我們看看你駕照。」
  一陣混亂聲,另一個聲音道:「有了,在這裏貝木欽,這是他社會工作卡。」
  「工作地點在那裏?」
  「一個遊艇俱樂部。」
  「老天,我知道了。」張自椅子裏跳起來說,好像椅子突然觸電一樣。
  他走過一房間,一下把門打開,像子彈一樣衝出門去。我站起來,看向桌面。
  他把左輪槍帶去了。
  我很快的把他桌子每個抽屜搜索一下。沒有其他的槍在這裏。有一盒點三八子彈,一支煙
斗,一個煙絲袋,一筒煙絲。有兩包香菸,一盒雪茄,一些口香糖,一瓶鋼筆用墨水。
  除了那隻點三八手槍,這張桌子隨時可以歡迎警察來搜查。
  突然,我聽到張赫德在另外一個房間,自麥克風傳來的聲音。「這裏發生什麼事?」他說。
  貝木欽的聲音道:「我被他們綁來的,你是誰?」
  「綁票!」張赫德喊道。
  「我就是這樣說的。這傢伙硬要我隨他進來,他口袋裏有槍。」
  張說:「皮爾,怎麼同事。」
  皮爾的聲音說:「那有什麼槍。開玩笑的,我把手放在口袋裏嚇他的。」
  「但是,這是為什麼?」張問道。
  「沒問題,只是這傢伙坐在我們門前,看著每一位進出的人。我認為他是想搶我們。也許
那隻肥羊要走出去,他搶他一下。」
  「那是很嚴重的」張說:「我們把他送警吧。」
  「你們瘋了。」貝木欽吼道,但是他聲音聽得出他怕了:「你們有什麼證據。我是別人出錢
請我來指認一個人的。」
  「什麼人?」
  「我不知道,但是我認出了孔賀蘭先生。那個人把我留在原地,他自己進來了。」
  張赫德突然噴飯地笑出聲來,他用友善的聲音道:「喔,那一定是賴唐諾,你上當了。」
  「就是他。』貝說:「他姓賴。他說他要進去,要是一個小時不出來,叫我要去告訴他朋友
。」
  張笑著說:「抱歉抱歉,他一再叫我,要我告訴你,我沒想到––他說你是他的司機。」
  「他說什麼?」
  「賴已經找到他要找的人,兩個人後門走了,本來他以為那個人會有麻煩的,所以要你找
他朋友,但是他沒意找麻煩,所以賴和他走了。賴好像是個私家偵探,我不知道你曉不曉得。
我認識賴有十年了,他沒問題,你放心。」
  「孔先生有什麼麻煩?」
  「孔先生那會有麻煩,他是幫賴先生的。孔先生要指給賴看他要找的人。我應該早通知你
的,但是我太忙了。賴要我告訴你,可以把車子開回遊艇俱樂部,或是你可以叫計程車回去,
隨你。他留了五塊錢在這裏,給你算車錢,他走了二十分鐘了。」
  「我開他車回俱樂部,還有沒有這五塊錢了?」貝問。
  我知道我要倒大楣了。再等下去聽,不會有幫助了。我開始看自己四周,一定要找路出去
才行。
  我在辦公桌上找有沒有隱藏著可以開外面門的暗鈕,我努力的想,張赫德跑過這辦公室之
前做了些什麼動作。
  突然門打開,我感到我是壓到了正確的按鈕了。正跑了一半想經過辦公室,我發現門是外
面進來的人打開的。
  皮爾自門裏進來,顯然是張赫德遺他來的。
  皮爾向我笑笑,他說:「坐來下,賴。」
  我想衝過去,在門尚未關住之前擠出去。
  皮爾伸出一隻手,抓住我衣領,把他手指又抓住我疼痛著的手腕,他說:「坐下,賴。」
  我用足全身力氣,一拳擊向他的胃部。純粹的意外使他彎下腰來,我再給他下巴上來一拳
,確保我有多一點時間。我在門快要關住的時候伸了一隻手進去,把門推大一些。
  皮爾向我衝過來,我已經在接待室了,兜著圈子,皮爾猛追我。門被打開。
  皮爾大叫,要提出警告。我把自己衝向才開啟的門,這時張赫德正一腳想跨進來。我衝上
他身體有如在玩橄欖球。
  我的動作能把他連根鏟起,但他的反彈力把我留在原地一秒鐘,皮爾的長手正好趕上。
  他的長手指抓住我背上的領子。什麼東西敲上我頭的一側,一陣黑潮自胃部冒上來。胃裏
面苦苦的直要嘔吐。我的雙膝軟了下來。
  我希望找個東西扶一下,身體回不過來,倒把頭甩了過來。
  我看到皮爾一眼,他的手高舉著,一根短棒在他手中,短捧一端的皮帶繫在他手腕上。他
臉上沒有表情。甚至還有些厭煩。
  然後他的手斬下。
  在我腦子裏有一下閃光,前面的地板向我升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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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8 21:47:3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我重獲知覺時,根本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只知道自己躺在一隻廉價的床上。暗暗的房間
裏,除了這張床外有一隻椅子,一隻抽屜櫃,一個洗臉架和衣櫃。
  這些家具看樣子都是從廉價市場購來,和賭場裏這些人造豪華,窮奢極侈完全湊不到一塊
去––但是在潛意識裏,我知道我仍是在賭場這幢房子裏。
  皮爾坐在椅子上,正在閱讀一份所謂真實偵探故事一類的雜誌。椅子上面是房間裏唯一的
一盞燈,白天花板用一條綠色的花線吊下,燈罩已很髒,燈泡也很油污。
  我移動一下頭部,整個房間都在轉動,好像我是在大海裏一隻小船的艙房內。
  我真的病了。
  皮爾翻動雜誌的一頁,為安全計向我看一眼,見到我雙眼張開了,把一隻厚厚的食指插在
雜誌裏以免翻亂了,把雜誌拿手裏,笑笑道:「好一點沒有,夥計。」
  「差極了。」
  「等一下會舒服一點。」
  他站起來,自抽屜裏拿出一隻小瓶,把瓶蓋旋掉,把瓶子湊在我鼻子上。
  是嗅鹽,使我清醒了不少。
  「慢慢來」皮爾同情地說:「不要太急,你傷得不重。堅強起來,過一天就好了。」
  漸漸的腦子裏動脈衝擊聲減小了。房間轉動也停住了,我的頭木木麻麻的變成固定的頭痛
,然後頭痛集中在我右面的耳朵旁像是水在沸騰。
  「怎麼回事?」我問。
  皮爾看了幾頁雜誌,有興趣得捨不得放下,然後看向我說:「我不應該對你說的。」
  「他們要你幹什麼?」
  「把你留在這裏。」
  我說:「假如我起床想要出去的話,你就不好玩了,你要知道。」
  「為什麼?」
  「你就變綁票了。」
  他笑笑道:「省省吧,夥計。」
  我勉強把自己從床上坐起。
  皮爾有興趣地看我。
  我慢慢起床。
  皮爾把雜誌放下。「賴,你給該聽著」他說:「你人不錯,但是你找錯了一個主,你不該到
這裏搗蛋,你知道會有麻煩的。」
  「張赫德準備把我如何處理?」我問。
  「我想他自己還沒有決定。」
  「他總有一天要讓我走的吧。」
  皮爾臉上笑容消失:「別那麼肯定,你知道他太少。」
  「什麼?」
  「我對你說過我不該講話的」他說:「現在你給我閉嘴,讓我看書,我不會問答你任何問題
,你講了白講。」
  「你是替張工作的吧?」
  「嗯。」
  「喜歡這工作嗎?」
  「過得去。」
  「忠心對雇主是應該的」我說:「但是自己保護自己才是生存的條件。你該為自己想想。」
  他不愉快地笑了一下說:「看什麼人在說話,你才是要為自己想一想的人。你到我們這地方
來之前,就該先多為自己想一想。」
  我說:「你真以為我會笨到進你這裏來,而自己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我看到這句話引起他興趣來了。他說:「他們說你會盡可能擺各種烏龍的。」
  我說:「別自己安慰自己了。你知道他們在背後搞了多少鬼。蓋蓋文想搶回這裏的地盤。蓋
仔活該要吃衛生丸,只是差去請他吃衛生丸的太不小心了,事情辦得不俐落,衛生丸沒送到正
確的位置。」
  「現在蓋蓋文出院了,他本人來了舊金山。你認為他來這裏幹什麼的?」
  皮爾把雜誌合攏。
  我說:「這個場子真正的主人是彭喬虎。張赫德只是他的出面人,替他管帳,處理數字。」
  「夏茉莉本是彭喬虎的女朋友。彭喬虎愛上了脫衣舞孃依蓮之後,把他太太休了,也和夏
茉莉斷了。他是把太太和情婦同時拋掉了,和依蓮正式結婚的,可見他對依蓮的迷戀了。茉莉
馬上弄上了蓋仔,但她心裏還是彭喬虎的。」
  「茉莉跟了蓋仔,大家都知道她是蓋仔的人。有人要請蓋仔走路。茉莉完全見到了。茉莉
沒有受傷,沒有子彈是直接對她而發的,她也閉嘴不說話,為什麼?」
  我看到這下輪到皮爾在想了。
  「可能」我說:「拿槍的人是茉莉心愛的人。那個人也很喜歡她,不願見到她受到傷害。」
  那個人也知道她很愛他,不會把他是兇手的事公開出來的。
  「但是蓋仔痊癒起來了,蓋仔是知道什麼人槍殺他的。蓋仔決定來舊金山,扳回這個面子
。」
  「茉莉要警告她的朋友。她要確定,下次一定要致蓋仔於死地。你仔細想想蓋仔放了不少
人伴她進出,名義上是保護她。你仔細想想,她失蹤那一天是故意逃掉這些保鑣的。
  「她假裝要散心,隨便找了個萍水相逢的男人––我自己調查過,其實他是個開飛機的。
茉莉和他一起離開,但是他們沒有談情說愛,他們直接去了飛機場。這傢伙有架飛機把她直接
送到舊金山以北一個機場,彭喬虎在那裏等她。二個人見面研究,主要的討論是怎樣把蓋蓋文
送上西天。」
  「有人也在那邊等候。有人認為假如彭喬虎會永別人間的話,他的世界會美麗得多。當然
他自己要在做這件事的時候,有絕對的不在場證明。」
  「蓋蓋文!?」皮爾問。
  我嗤之以鼻,嘲笑道:「蓋仔那管那麼些麻煩事。你想想,彭喬虎死了什麼人得利最多?」
  皮爾想了一下,不安地呆住了。「我不喜歡你說的話。」他說:「即使聽聽也使我不安心。」
  「不聽才會引起麻煩。」我說:「你認為蓋仔是省油的燈呀?蓋蓋文本人現在在舊金山。張
赫德耍了一招,是蠻好的,但是不該犯上謀殺罪。」
  「彭喬虎是卞約翰殺的。」皮爾說。
  我微笑搖頭道:「彭喬虎的屍體是被移上卞約翰的遊艇的。那是因為有人知道,一且屍體在
姓卞的遊艇上發現,別人除了會吃定姓卞的兒子之外,不會再作第二人想。偏偏姓卞的認為自
己聰明。把屍體又偷偷遷上另外一條遊艇上去。他所不知道的是彭喬虎是用他的槍殺死的,而
且兇手有預誤的把他的槍,在他遊艇絃旁拋進了海裏。卞家的人想不到這一點,所以沒有下水
去看一下。但是警方是專家,他們第一眼就想到了,所以就派潛水員帶了水底金屬探測儀,下
水十五分鐘內就找到了槍。這些情節蓋蓋文都瞭如指掌了,你認為他會怎麼辦?」
  「你怎麼知道蓋蓋文知道了?」
  我向他露齒一笑:「你還不知道什麼人在雇用我呀?」
  皮爾自椅中坐直。他仔細看看我,吹了一下口哨。
  他把手裏的雜誌拋在破破爛爛的桌子上,說道:「賴,你想怎麼辦?假如我放你走,蓋仔還
沒幫上我之前,張就會把我殺了。」
  我說:「讓我通個電話。」
  「那不太好吧。」
  我說:「很多事已經不太好了。千萬別以為蓋仔不知道這裏出了什麼事了。你做掉我,你能
活到下一個生日的機會是一百萬分之一。我根本不在乎你下一個生日是後天,還是大後天。」
  皮爾兩條眉毛蹙成一條直線。
  我說:「警方也隨時會找到帶茉莉來這裏的飛行員,說不定已經在路––」
  「不要說了。」他衝口而出:「讓我想一想。你要真像我想像那麼聰明,你給我靜五分鐘。」
  我舒服地靠回床上去。把枕頭墊在背上,把頭頸儘量後仰,使我好受了很多。
  不到五分鐘,甚而不到兩分鐘,皮爾說:「走廊底上有一具電話。老天,你千萬別給別人看
到,也千萬別弄出太大聲音。」
  我從床上起來。皮爾抓住我手使我穩定。
  「有零錢嗎?」皮爾問。
  我把手插入褲子口袋,拿出一把硬幣。「有。」我說。
  「好了。」皮爾告訴我:「靠你自己了。假如有人發現你,我就會一拳打斷你肋骨,說你想
逃走。」
  他把門打開,上下看看走廊,向我點點頭。
  我輕輕的步下走廊來到公用電話,關上門打電話給蓋蓋文所在的旅社。想想假如要用電話
簿找電話號,就使我胃部打結,我沒有時間可以浪費。
  我有個習慣,在一件案子沒結束前,所有有關這件案子的資料都強記在心的,我記得旅社
電話號碼,我投下一個硬幣,撥號。
  旅社有回音時,我說:「接葛可本––謝謝。」
  我聽到她在把電話接過一房間,期望蓋蓋文正好在旅社,而且願意聽我電話。我頭在痛,
腳在抖,心裏在禱告,希望蓋蓋文正好在旅社沒有外出。
  聽電話的顯然是把我趕出來的那個保鏢。
  「要蓋仔聽電話。」我說。
  「你是誰?」
  「是聖誕老人」我說::「今天是聖誕節,叫蓋仔聽電話,我可只給你們一個機會。」
  我聽到電話對面說:「白痴說他是聖誕老人,要派司消息給你。要和這呆子說話嗎?」
  我聽蓋仔咕嚕了什麼,保鏢說:「省點力氣吧。」
  我說:「我是賴唐諾,記得嗎?私家偵探,不久前被你趕出門過的。」
  「喔」他說。
  我說:「我把調查工作做完了。我告訴過蓋仔可能對他幫些忙的。我現在有能力了。」
  「憑什麼?」
  「給他些我調查得來的資料。」
  「我們對你調查來的一點興趣也沒有。我們要知道的都知道了。」
  「你以為你知道了。」我說:「你該知道我知道的,然後你會知道什麼人殺了夏茉莉,和為
什麼。你問問蓋仔,他有沒有興趣。」
  這次我什麼也聽不到。保鑣顯然搗住了話筒在說話,然後我就一直等著,總機在此期間問
了一次我是不是在等人,然後蓋蓋文小心的聲音說道:「有什麼要說的,說吧,不要說想像中的
事,把事實說出來。」
  「我對你說過我也許幫你忙。」我說:「所以我––」
  「少說廢話,把事實說出來。」
  我說:「你認識茉莉也有一年了。在這段時間中有見她喝醉酒隨便找陌生人嗎?她生氣而從
保鏢手裏溜走完全是種做作,和她一起出走的是個飛行員,他把她帶來了舊金山。」
  「再笨的人也猜得到這一點。」他說:「現在她死了。」
  我說:「好吧,她的出走是自願的,是自由意識的,是為了一件她不敢告訴你的事,也是不
敢被保鏢見到的事。這件事就是她要去和彭喬虎幽會。」
  「就這樣?」蓋仔問。
  「彭喬虎開槍打你的。」我說。
  電話另一端沒有出聲。
  「茉莉也參與對你不利的。」我說。
  「你說了不少」蓋仔說。
  「你要事實,這就是事實。」
  「你有證明嗎––關於茉莉?」
  「當然。」
  「好」蓋仔催促道:「快說。」
  我說:「殺掉彭喬虎和夏茉莉兩人的是張赫德。他想要接手『源發』。他知道把彭喬虎殺掉
,另外還混進些謀殺,警方不敢讓你來爭這裏的地盤。」
  「你現在在什麼地方?」
  「目前」我說::「張赫德捉住我把我當成俘虜。我想他會把我包在水泥裏拋下舊金山海灣
,我希望你能想辦法在他––」
  「你怎麼可能打電話的?」
  我說:「我說服了看守我的人,說你可能會是這裏的新老闆。」
  那邊又沉入了四五秒鐘的靜默,然後他說:「你是個天真的王八蛋。」
  「我不是在和你談話嗎?」
  「當然,你還沒死」他說:「看守你的是皮爾嗎?」
  我猶豫了一下,現在我暸解了,為什麼皮爾那麼容易說服,肯讓我打電話給蓋仔。
  「是的」我說。
  「好吧。」蓋仔說:「叫他來聽電話。」
  我讓電話垂掛在電話線上,自己輕聲走回房間。
  「你老闆叫你去聽電話。」我告訴皮爾。
  他一聲不響站起來走出去。讓我一個人坐在床上。
  我伸手把桌上皮爾留下的雜誌拿過來,皮爾回來的時候我正沉醉於一篇所謂的真實探案。
  「走」皮爾說:「我們要出去了。」我慢慢地自床上站起。
  他好奇地看看我。
  「你怎麼會知道我是蓋仔的人?」他問。
  我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他沒有理會到我不對他講這些話,還能向誰講。當姓貝的把老實
話講出來的時候,幸運之神早已背我而去,目前不過是補償我一點而已。
  我儘量表現得很謙遜。
  「你一定是個聰明的王八蛋。」皮爾說:「走,我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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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8 21:47:36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從我低級旅館裏,我打電話到警察總局,接通了石警長。
  「是賴唐諾。」我說。
  「他媽的」他說:「你在哪裏,賴唐諾?」
  我把旅館名字和地址告訴他。
  「在那種地方幹什麼?」
  「我在躲避呀!」
  「躲什麼?」
  「喔,我不要浪費你的時間。我想你是個忙人。你有幾個弟兄在找我,要帶我去見你。」
  「你不必那麼為別人打算的,唐諾。我要見你,非常想見你。事實上我已經通知出去,只
要見到你,不論在這裏或是洛杉磯你自己辦公室裏,一定立即有人把你帶來見我。」
  「我也很想見你,警官。」
  「現在行嗎?」
  「我有你要的一切消息。」我說。
  「什麼消息?」他懷疑地問。
  「有關撞人逃逸那個駕駛。」
  「喔––喔。」他說。
  「而且」我告訴他:「我可以告訴你彭喬虎謀殺案的一切。你可以把兩件案子都破了。你來
看我的時候要換上新制服,而且最好一個人來。」
  「為什麼?」
  「新聞記者要照相。」
  「賴」他說:「有不少地方我蠻喜歡你的,但是你有大缺點。」
  「什麼呀?」
  「你搞不清楚地理位置。你以為這裡是洛杉磯。」
  「不,我知道這裏不是。」
  「你認為你在洛杉磯做房地產買賣的本領,到舊金山來可以和警察局打交道。」
  「洛杉磯做房地產和這事有什麼關聯?」
  「打高空,買空賣空。」
  「你錯了」我告訴他:「真價實貨。」我把電話掛斷。
  我等候沒有超過十分鐘。他沒有穿新制服來,但是他顧慮到了宣傳,他一個人來了。
  我說:「說到那件撞人逃逸的案子––」
  「喔,是的。」
  「我一定要保密我消息的來源。」
  「唐諾,我不喜歡這樣。」
  「但是」我說:「假如當事人認罪了,你就不需要知道誰給你的消息。」
  「他不認罪呢?」
  我說:「我們現在去,去看他認不認罪,之後,我再告訴你彭喬虎謀殺案的一切。」
  「我們去哪裏?」
  我把陸好佛的地址告訴了他。
  「賴,你要知道,假如你是在逗著我玩的,你會倒楣。我有足夠的證據可以給你一個勒索
罪,你知道嗎?」
  我說:「是我打電話給你的,是嗎?」
  「是的。」
  「是我告訴你,我在哪裏,叫你來的,是嗎?」
  「是的。」
  「我那麼笨?」
  「不會,你一點也不笨,是我老上你們洛杉磯人的當。」
  我什麼也不說,我知道最好不要說話。
  我們用警車超速前進。
  「彭喬虎的案子如何?」過了一下,他問。
  我說:「把陸好佛的事處理好再說。假如正中紅心,你才有心情聽我解釋,假如虛驚一場,
反正我說什麼你也聽不進去,先說了沒用。」
  「唐諾」他說:「我們此行要是沒有結果,你也不會有機會說話了。」
  我們趕到陸公館,陸好佛已經上床了。
  正中紅心。
  陸好佛,多肉,過重的退休搧客,看到石警官的警章抖得像春風掃落葉。石警官還沒問五
六個問題,他就自己承認了一切。
  甚至我們都不必找到他用的車來確定一下車子有沒有撞過人,因為他本身已經憋得太久,
一直想自首,早吐為快。
  他參加一個商業聚會,喝了四五杯酒。一位同人把他女秘書帶來做記錄,陸好佛說是要送
她回家。
  他們停車又喝了幾杯雞尾酒,陸好佛看那女秘書越看越順眼。她對自己目前職位不滿意,
知道陸好佛仍控制不少有利專業,也就對起眼來。
  陸好佛自己沒有提起這一個方向的事。但是我們看得出,一個初遇的少女,會對他好,除
了鈔票之外,還會有什麼?
  陸好佛從酒吧出來,在送女的回家的路上,雞尾酒和開會時喝下去的酒都發揮了作用,他
突然忘記自己年齡,身材,還幻想出了自己的自信心。女的也就樂意聽他胡扯,沒拒絕他的蠢
行。
  這就是他的故事。
  陸好佛為了要保持自己的好名,他見到有可能溜掉,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溜掉,但自此之後
,他一直怕得要命。
  他是一個有一點地位的人,參加了很多有實力的俱樂部。這件事會引起醜聞和其他影響,
石警官決定要把他組長請來處理。所以他把組長從床上叫了起來。
  新聞記者來了,拍了組長和石警官拿放大鏡檢查陸好佛汽車的樣子。他們也拍了陸太太抱
住她先生脖子,聲稱這件事是個可原諒的誤會,她要攜手和先生共同渡過這一陣的一切難關。
  石警官和組長給了記者一個非常漂亮的情節。他們對這件案子用的完全是歸納法,他們曾
偷偷檢查過陸好佛的車子,陸好佛根本想都沒想到他們會懷疑他,其實警方已盯上他三四天了
。這說是警察做事的方法,平靜,有效,但絕對精確。
  故事很成功。
  沒有人把我介紹給記者。
  照相都照完後,組長和石警官開車送我一起回警察總局。
  我們進大門的時候,石警官用一雙手抱著我的肩。我們是莫逆。他說在舊金山我絕不要擔
心汽車吃罰單。
  我們進入組長的辦公室。
  石警官說:「組長,我還沒有機會向你解釋賴唐諾。」
  「陸好佛的案子是他給你的秘密消息?」組長問。
  石警官譴責地看向他道:「那會有這事?那件事是我自己辦的。但是我找賴唐諾已經找了有
一段時間了。」
  「為什麼,警官?」
  「我認為他對彭喬虎的謀殺案知道一些事實。」
  組長吹了一聲口哨。
  「請容我把他帶去我自己辦公室,組長。不知你肯不肯在這裏再等一會兒?」
  「可以,可以。」組長說:「要不要我去陪你們?」
  「我想假如只有我和賴唐諾兩個人交換一點自知的消息會有用一些。我不在乎告訴你,組
長,對這件案子我已經有破案的把握了。甚至我現在就可以出去伸手捉兇手了。」
  「到底是什麼人??」
  石警官搖搖頭。「賴唐諾知道一二件事可以證實我的想法,至少我想他是知道的。你給我
半小時讓我私人和他談談,然後我會把全部故事告訴你。到時我希望還要給你證明。」
  組長說:「你有了證據直接過來見我,警官。千萬別跟別人去談。你去和賴好好談,談完就
來見我,懂嗎?」
  石警官直接看向他的眼睛。「當然,我懂,組長。」
  「你工作很努力。」組長說:「正是我喜歡的警官。你認為我等半小時就夠了?」
  「是,大概半小時。」
  「局長對這事一定很有興趣。」組長說。
  石警官點點頭,站起來扶住我手臂。「來吧,唐諾。」他說:「我認為你有些消息可以幫助
我。也許你自己還不知道對我有用,但是我對發生的一切事,已經有了極好的推理了。假如我
能從你那邊得到一二點證實,我就能把一切連起來,順利破案了。組長,我們就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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