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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偵探推理類[E. Stanley Gardner] 柯賴二氏系列十四 女人等不及了【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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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

【第十五章】

【第十六章】

【第十七章】

【第十八章】

【第十九章】

【第二十章】
{3} 260-20823-114-3539[4]-16.05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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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8 21:50:0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我遲了半小時到辦公室上班,每個人都像我捲逃了十萬公款那樣在看我。
  開電梯的人說:「賴先生,柯白莎在找你。」
  「謝謝。」我說。
  「我想是要緊事。」
  「謝謝。」
  打開電梯門,走過走道,來到上半面是磨砂玻璃的辦公室門口。磨砂玻璃上漆著「柯賴二
氏私家偵探社」。知道我過去的人都知道這代表著我多少的心酸奮鬥。
  我把門打開。正拼命在打電話的接待女郎說:「噢!你來了!柯白莎要你馬上進去。」
  「她,一個人?」我問。
  「不,一位畢先生和她在一起。」
  「誰是畢先生?」
  「沒見過。」
  我說:「通知白莎一下,我來了。一分鐘後去看她。」
  走進我自己的辦公室。我的秘書卜愛茜說:「老天!白莎跳著腳,到東到西在找你。見了她
嗎?」
  「還沒有。」
  卜愛茜神情興奮得有點發抖:「唐諾,你猜怎麼樣?」
  「怎麼樣?」
  「你要到火奴魯魯去。」
  「那真不錯。」
  「你不興奮?」
  「我還在等你證實。」我告訴她。
  「不必,你明天動身。海上天堂號豪華郵輪。」
  「海上天堂必須二十四小時之前預定才會有船票。」
  愛茜看看她的錶:「你還有二十四小時多一點點的準備時間。」
  「到底怎麼回事?」
  她說:「我也不知道,我這個路『偷』社只知道這點消息而已。白莎把她自己的手幾乎扭斷
了,急著在找你,以便用電話和麥遜航運公司聯繫,她裝模作樣請外面給她送一個老檔案進去
。那個畢先生在她辦公室求她去火奴魯魯。她說她不可能離開,她說要你去––」
  有人轉動我辦公室門的門把,很用力,好像恨不能把它轉下來。門突然打開。柯白莎站在
門口,一百六十五磅重的體重,兩隻貪婪的小眼睛。
  「你藏到哪裏去了?」
  「在外面。」
  「我想是不在這裏!這半個小時我差點把屋頂掀掉也找不到你。辦公室來個金礦一樣的客
戶,我們竟然不知道你在哪裏。這個人要什麼就有什麼。他現在就要。」
  「他要什麼?」
  「他要你去火奴魯魯。」
  「那就讓他自己告訴我。」
  「他告訴我了。」
  我說:「那麼,他是要你去火奴魯魯。」
  「他要什麼和他得到什麼,不一定是一件事。」
  我說:「好,我們去和他談談。」
  「先等一下。」白莎說著話回頭把門關上,狠狠地看了愛茜一眼,好像不太高興讓她知道
似的。她說:「我們先談談這個客戶。」
  「談吧。」
  她說:「一個未老先衰的乾癟小老頭。說話很衝,但他硬挺著裝強人。所以,你和他握手時
,千萬注意手輕一點,只可輕輕碰一下,否則他便會得關節炎了。」
  「是個什麼案子?」我問。
  「進去再告訴你」她說:「目前我不過告訴你對付他的辦法。我不想使顧客單獨等待。顧客
是很奇怪的東西。你讓他單獨等太久,他會東想西想。我只是告訴你怎樣使他有好感。我要馬
上回到他身邊。你過十秒鐘到我辦公室。當做你一直在忙另外一件案子。我要他認為我們是業
務很繁忙的一個偵探社。」
  「他怎麼會找上我們的呢?」我問。
  「他知道我們相當久了。」
  「他知道你是個女人?」
  「當然知道。」
  「這樣好一點。」我說。
  柯白莎在自己辦公室門上只漆著「柯氏」而不用全名。因為她是合夥事業的資深合夥人,
有的時候會產生窘況。顧客要求見偵探社的頭子,見到女人的名字,有的時候不易使他們接受
。倒不是白莎不能使他們接受,而是要多花不少的力氣說明。白莎的體形和脾氣就像一捆用來
做籬笆的有刺鐵絲網。等顧客願意付錢的時候,早已不因為她是女性而顧慮我們替他辦事的能
力了。
  「事實上」白莎說:「畢先生要的是一個女人。他認為這件案子需要女性化的特質。」
  想起白莎女性化的特質是火車頭一樣的硬朗,不禁使我莞爾笑出聲。
  我趕快說:「畢先生是什麼人?」
  「畢先生有橘子園、金礦和油井。」
  「他那麼急,臨時通知別人去夏威夷,當然應該用飛機。」我說:「據我知道海上天堂號票
不好買––」
  「別傻了」白莎插嘴說:「他登記了不少人,他自己也乘這條船去,而且––」
  「而且要你在旅途有任務。」我在她猶豫時給她補充。
  「正是如此。」
  「你自己為什麼不去?」
  白莎說:「我不喜歡旅行,我不喜歡爬樓梯,老天!你看看我的腿。」
  她把裙子拉起,露出整個下肢,她大腿滿像樣的,如果長在足球名將的身上,他將以此為
榮。她下肢自膝蓋以下逐漸變細,到了足踝只有盈盈一握的圓周。她的腳––腳背雖高但是是
雙正常的腳,看起來兩隻腳最多只能支持九十磅的體重。
  「你看」白莎說:「一隻羚羊的腿,一隻犀牛的屁股!」
  愛茜和我都知道,白莎特別愛護她這雙全身唯一正常尺寸的腳,她也捨得買價格昂貴的鞋
子,所以我們兩個只把目光集中在她腳上。
  我點點頭說:「船上上下都用電梯。」
  白莎說:「船上的電梯都很小,一次運我一個人差不多,我看過照片,火奴魯魯到處有山丘
。整個鬼島就不是平的。再說那裏很熱,白莎怕熱,出了汗脾氣不好。我想你可以到處亂跑,
做這做那,我不行。我討厭自己生病,也討厭病人。」
  「畢先生有病?」
  「他全身都有關節炎,叫我和他同一條船,聽他全身嘰嘎響,像缺少滑潤油一樣,我會把
這王八蛋摔出船去。現在,你不要洩露我告訴你的一切。我先走十秒鐘,你再來,假裝在忙別
的案子。」
  白莎轉身,重重的開門,在身後重重把門帶上,走向她自己的辦公室。
  「好棒,唐諾」愛茜說:「假如變成個大案子,讓我也飛去,讓我去跟蹤人或幹其他雜務。
想想看!火奴魯魯!鑽石山!威基基海灘!衝浪!花圈!草裙舞!」
  「還有生魚片。」我說。
  她皺皺鼻子:「聽說味道不錯。」
  我說:「不要空想,要是在島上需要秘書的工作,白莎會按時計酬在當地請一個的。只要想
到從本土送一個秘書過去,她肯定會發心臟病的。」
  愛茜說:「我知道。想想過過癮,不犯法吧!」
  「當然。」我說。把領帶調整一下,經過接待室,走進門上寫著「柯氏私人辦公室」的門。
  白莎露著甜甜的痴笑。「這是畢先生,唐諾。」她說。又向著畢先生露出牙齒說:「這是賴
唐諾,我的合夥人。」
  我向前走兩步,伸出我的手,向他說:「請不要站起來。」
  他把手指伸出來,在我尚未摸到前立即收了回去。
  「小心」他說:「我的手有點痛––是風濕症。」
  「抱歉。」我告訴他。
  我看一下手錶說:「白莎,咋天晚上你擔心的案子,今天早上都弄妥了。沒事了。」
  「噢!早上你就在忙那件事。唐諾?」
  我拖過一把椅子,坐下來。
  白莎說:「畢先生有一件困難事,要我們處理。」
  「什麼事?」我問。
  「他會告訴你」她說:「還要你到火奴魯魯去。」
  「怎麼會?」
  「案子在那裏。你明天乘海上天堂去。」
  「你試試麥遜航運就知道,船票預約幾個月之內––」
  白莎堅定地打斷我的話:「你明天搭船出海。畢先生已經每件事都安排好了。現在正在開票
。」
  我轉向畢先生,對他仔細觀察。
  他大概四十五歲,稍大一點的風可以把他吹走。濃眉毛,銳利的灰色眼睛,高顴骨,直直
的深色頭髮。使他看起來不健康的是蠟樣的皮膚。身上是名匠訂製的衣服,至少二百五十元一
套,腳上鞋子擦得閃亮發光,一條手繪二十五元的領帶,法式翻袖的襯衣,袖扣是翡翠鑲金的
。兩隻瘦削的手抱著一根漂亮手杖的圓頭。他想做個控制全局的強人,但是臉上現出焦慮的神
色,好像他在怕什麼––也許怕我們不理睬他,也許怕有人問出不該問的問題。
  「畢先生,訂好海上天堂號船票有多久啦?」我問。
  「相當久了。」
  「你早就知道案子會發生的,是嗎?」
  「不知道。」
  「那麼本來是想送別人去的?」
  白莎說:「唐諾,你在幹什麼,審問犯人哪?讓畢先生用他的方法來告訴你,不更好嗎?你
別搗亂了。」
  「我只是把事情弄弄清楚。」
  「我看你有職業病,老是疑神疑鬼的。」
  我高興地笑著問:「誰是神,誰是鬼呢?」
  白莎生氣得兩眼發光。「住嘴。」她說完又突然滿面春風轉向畢先生說:「唐諾喜歡開玩笑
。你不必介意。他天生聰明,你的困難他一定可以解決。」
  「真希望他能」畢先生說:「柯太太,我在想,你要能去的話會好得多。當然,賴先生,我
無意低估你,說說而已。」
  白莎匆忙說:「這一點我們以後再談,但是我和唐諾反正只能去一個,不過唐諾何時都可以
出差,我不行。畢先生,請你把詳情再說一次,選重要的地方。我已經把重點記下,過一下還
要和唐諾討論一下。目前讓他先聽你的。我喜歡他有一點第一手資料。」
  畢先生把手杖移到身體正前方,把瘦得只見骨節的二隻手按在手杖圓頭上,上身向前傾,
把身體的重量壓在手杖上,因而瘦骨嶙峋的雙肩向上聳起。「實在也無所謂說什麼詳情」他說
:「詳情是我要你們去發現的。」
  「你說你要我們去保護一個女人」白莎說:「你認為有人想敲詐她。」
  「完全正確」畢先生說:「我要你們保護蜜蕾,而且我不要她知道有人在保護她。這是為什
麼我想請個女人來做這件工作的原因。柯太太,我真的希望請個女人來做這件事。」
  「我知道」白莎告訴他,「但是你最希望的還是效果,對嗎?」
  「沒有錯。」
  「唐諾是最有頭腦的,他會給你效果。唐諾年輕,有活力,精力充沛,而且––」
  「這些不見得是優點。」畢先生不安地說。
  「為什麼?」白莎問。
  「小蕾比較––這樣說好了,我不希望情況複雜化。」
  「你的意思是小蕾比較容易動情?」白莎用突然了解本案一個新視角的語氣來問。
  「我們用另外一種方法來形容!小蕾比較不易預測。」
  「你不必擔心唐諾」白莎激動地說:「唐諾一投入工作,就只知道工作。」
  畢先生懷疑地看著我。白莎也在懷疑地看我!
  「也許我過幾天飛下去看看」白莎用貪婪的眼神估計著他說:「假如案子大到值得走一次的
話。」
  「工作是絕對值得的」畢先生說:「為了達到效果,值得把它看成是件大案子。不過你要了
解,柯太太,我絕對不好對付。我不讓任何人欺騙我。但我不會白辛苦人,我付鈔票。」
  白莎滿臉笑容說:「我們絕對叫你付得值得。現在,再告訴我們一點小蕾的事。」
  他說:「小蕾給我電報,說遭遇到嚴重的因難,她需要錢。我只知道這一點點。」
  「小蕾是指木蜜蕾,對嗎?」白莎看向我,提醒他。
  「是的。」
  白莎看她的記事本:「她嫁給你合夥人,木宜齊。木先生死了,留給她一大筆錢。」
  「完全正確,宜齊有驚人的財富,除了小蕾外沒有別的親人。」
  「他死了多久了?」我問。
  「三個月。」
  「他們結婚是多久之前呢?」
  「九個月。」
  白莎說:「木宜齊六十九歲。畢先生,對不對?」
  「完全正確,死的時候六十九歲。結婚的時候六十八。」
  「小蕾呢?」我問:「現在多少歲了?」
  「二十七。」
  我沒有出聲。
  「沒有錯」畢先生怒視著我說:「這是一次以實利為本位的婚姻,是宜齊自己要的。小蕾並
沒有把自己送上門去。小蕾是個極好的女孩子。宜齊死了,除了小蕾及我之外,錢也沒有人可
以給。他愛小蕾,他喜歡陪在她左右。一旦你見到她,你會懂我什麼意思。她放射出生命的光
輝,年輕、活力、愉快。她使你看到人活在世界上還有很多可愛的東西。她使你感覺美好,她
使你歡笑。她就像新鮮空氣,像美酒佳釀。她––」
  「是的,是的」白莎打斷他說:「那女郎非常好!唐諾。畢先生和生前的木宜齊是合夥人。
他們有定約:兩人中任何一人,假如沒有結婚而死亡,財產就歸活著的合夥人,假如死者有遺
孀,則遺孀和另一合夥人各得一半遺產。
  「你看,木宜齊結婚了。依據原先的合夥定約,木宜齊立下遺囑,把遺產分成兩份,一份
歸畢先生,一份經託管歸小蕾。」
  「託管人當然是你囉?」我問畢先生。
  「正確,我是無條件的託管人。我把資金投資,拿出利潤。必要時我也有權拿出部分本金
,這當然指緊急用途。」
  「託管期限多久?」
  「五年。」
  「五年之後呢?」
  「五年之後小蕾的遺產全歸小蕾,條件是五年之內不可以有任何醜聞––不能有損或糟蹋
她已故丈夫的名譽。」
  「要是有了這種情況,託管的資金如何處理?」
  「這種情況不會發生。」
  「萬一發生呢?」
  「那麼這筆錢就歸幾個不同的慈善團體。」
  「這一類託管方法常易引起問題,是在哪一個州?」
  「科羅拉多州。」
  「你有沒有仔細看過遺囑?」
  「律師曾看過,他說沒問題,這樣可以。」
  「從鈔票的角度看,你伙伴的婚姻使你損失不少。」
  「那是明顯的。」
  「既然如此,你有沒有反對過這門婚事?」
  「起先我誤解過小蕾的動機。」
  「反對這門婚事?」
  「不像你說的情況。宜齊很了解自己在做什麼。」
  「這會使你失去一半財富。」
  他笑著說:「我自己的部分已經用不完了。隨便怎麼用,一輩子也用不完。無論如何,一開
始我也認為宜齊受騙了,划不來。」
  「後來呢?」
  「後來我知道他做得完全對。他得到了快樂。」
  白莎說:「現在讓我們面對現實。小蕾給你電報,說她遭遇困難,她除了利潤收入外,還需
要動用本金,拿出一筆相當大的數目?認為是緊急用途,是嗎?」
  「正確。」畢先生說。
  「她要多少錢?」我問。
  「一萬元。」畢先生說。
  白莎補充說:「畢先生認為是敲詐,有人在恐嚇小蕾。」
  我看向畢先生。
  畢先生看著我的眼,點點頭。他說:「事實上本金十分龐大,要多少錢都不成問題。但原則
非常重要。一旦受勒索,就不可能有休止。我要全力保護小蕾,付錢不是辦法。」
  「什麼人想從她那裏弄錢呢?」
  「我不知道,甚至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向她弄錢。」
  我說:「畢先生,我們公平點說,小蕾年輕,活潑。」
  「正確。」
  「她二十七歲。」
  「正確。」
  「她九個月之前結的婚。」
  他點點頭。
  「她丈夫死了,她很有錢。好了。有人要敲詐她,用什麼?很明顯,一定有什麼行為上的
不謹慎,如果不十分嚴重的––便值不了一萬元錢。」
  「當然,小蕾是個好女孩。但是她易衝動––當然,假如是託管金所謂的醜聞問題––你
了解我的意思,賴先生。」
  「木宜齊先生以前住哪裏?」
  「丹佛。」
  「小蕾是丹佛人?」
  「不是,是紐約人。」
  「結婚之前,他們相識多久呢?」
  「三、四個月。」
  「宜齊怎麼碰到她的?」
  「一次海上航行。」
  「你認識她多久了?」
  「宜齊認識她後不久。」
  「你對她印象不錯?」
  「非常迷人的女孩子。」
  「為什麼遺囑裏特別要注明她五年內不得有醜聞,否則失去所有的金錢?這等於是鼓勵敲
詐的發生。」
  「我從來沒有和宜齊討論到這方面。我相信,他認為小蕾有點衝動,他要保護自己身後的
名譽。」
  「你真正的願望是什麼呢?」我問。
  「我要用一道防護牆把小蕾保護起來。我認為出了點事,而她有危險。我要保護她。」
  「要保護她,又要不使她知道,事實上十分困難,因––」
  「我最重視的就是不能讓她知道。我覺得,讓她知道我把她的困難告訴陌生人,是非常不
尊重她的行為。」
  「你希望我們做些什麼事呢?」
  他說:「這就是為什麼我希望找一個女人來辦這件事的原由。我來這裏是因為聽到柯太太是
個傑出、有能力、有責任心的女人。據說她硬得像支鐵釘。我認為她可以自然地和小蕾結識,
培養友誼感情,找出危險在哪裏,消除它。」
  「你想她已經被人敲詐?」
  「我想是的。」
  「你希望她得到什麼樣的保護?使敲詐的人定罪?」
  「老天,不可以。我要他––我只要他消失,不再出現。」
  「用什麼方式?」
  他說:「不管什麼方式,賴先生。都可以。」
  我問:「為什麼我不飛去?假如小蕾有危險,我認為乘船去浪費太多時––」
  「我要你乘船去,因為在船上要你認識一個人。」
  「誰。」
  「雷瑙瑪是小蕾的要好朋友。她明天上船去夏威夷見小蕾。我認為在船上可以和雷瑙瑪小
姐混熟,經過瑙瑪就可以和小蕾不被懷疑地接觸。」
  「原來如此,對雷瑙瑪你又知道什麼呢?」
  「不多。」
  「你和她認識嗎?」
  「沒有,從未認識。」
  「她不是丹佛人?」
  「不是,她是紐約人。和小蕾已是多年好友。」
  「小蕾打電話向你要錢,你怎麼回答她的呢?」
  「我告訴她我這次乘海上天堂號去。」
  「噢!你明天親自要去?」
  「是的。」
  「她知道你要去?」
  「她現在知道了。」
  白莎說:「唐諾,我看差不多了。」
  畢先生說:「柯太太,要是你肯自己去的話,我願意在說好的費用之外,另外給優厚的報酬
。」
  「我會迷路的」白莎說:「我不能跑來跑去,我不能做跑腿的事。」
  「我還是認為女人合適。」畢先生說。
  白莎看看桌上堆著的信件,看看手錶。
  「當然」畢先生說:「我不會太計較你們合理的開支。旅行中會有很多意想不到的開支的–
–」
  白莎向我看看。
  我說:「你為什麼不去?」
  白莎生氣地說:「因為我不喜歡乘船,更不喜歡旅行。我不喜歡爬上爬下。不喜歡太平洋上
的熱帶氣候。也不喜歡旅客的喋喋不休。我不喜歡夏威夷音樂。我不喜歡離開這辦公室。我–
–」
  畢先生把一隻手伸進上裝口袋,故意炫耀地抽出一本支票本,打開,等候著回音。
  白莎在看到支票本的時候,停止了說話。兩隻貪婪的小眼死盯著支票本。
  辦公室靜寂了幾秒鐘。
  「好」白莎生氣地說:「我去火奴魯魯。唐諾,拿支鋼筆給他。」
  我向畢先生笑笑:「既然白莎肯去,我就不需要了?」
  「完全正確。」
  白莎急得唾沫飛濺地說:「亂說,我需要他工作。我沒有辦法做他這種工作。我不––」
  「喔,你當然可以」畢先生不動感情地說:「柯太太,沒有什麼你做不了的事,由你來做我
放心得多。事實上我希望你去。你不去我們交易作罷。」
  大家閉嘴了一段時間。
  我把我鋼筆交給畢先生。「不要緊張」我說:「她會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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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8 21:50:0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畢先生用他特殊的曳足步態,蹣跚著離開辦公室。灰土土的臉上扭曲著勝利的笑容。我送
他到電梯口,才回來和白莎談話。
  白莎已經掛了一個電話給丹佛的銀行。我進來時她正在講。
  「我是柯賴二氏的柯白莎。我們這裏有張三千元的支票,簽出的人叫畢帝聞。請查一下–
–沒有問題?你可以確定––我今天軋進去––你確定沒問題?因為我們要先付不少費用––
謝謝你。」
  白莎掛上電話對我說:「這個傢伙連問也不問一下存款數目。只是一味說支票不會有問題。」
  我說:「趁你在這裏,我們給丹佛的同行打個電報。告訴他們,我們立即要木蜜蕾、木宜齊
及畢帝聞所有的可找到的資料。」
  「我們的客戶不見得喜歡我們這樣做。」白莎說。
  我說:「隨你,你喜歡閉上眼工作和我無關。我覺得你會後悔。」
  「為什麼?」
  我說:「他告訴我們這是緊急狀況。他要我們乘船去,我們告訴他可以乘飛機幾小時就到。
他還是堅持我們乘船去。」
  「他不解釋過了嗎!他要我們先認識雷瑙瑪。」
  「當然」我說:「這是認識她很好的一個辦法,但是這樣做把一切拖延了五天之久。認識一
個人花那麼多重要的時間划得來嗎?他為什麼不讓你坐船而讓我坐飛機去?」
  白莎把眼皮搧了兩下:「你看呢?」
  「我認為小蕾的困難,遠比畢帝聞要我們慢慢進行的工作嚴重得多。也比他要我們相信的
嚴重得多。」
  「為什麼?」
  我說:「他把你送去夏威夷群島,用最豪華的郵輪。當然不是為了請你到威基基海灘穿了泳
裝曬太陽。」
  「曬太陽!」白莎從鼻子哼氣說:「我穿了泳裝像一袋子洋山芋。曬一秒鐘太陽身上就起泡
。我不喜歡夏威夷。老天,我怎麼會糊里糊塗答應去夏威夷的?」
  「鈔票。」我說。
  白莎看著那張支票:「你說對了。唐諾。」
  我說:「好,打電話給丹佛吧。」
  白莎躊躇著,但最後還是照我的意思辦了。
  當日下午四時半,我們收到回電:「
  木蜜蕾九月前與木宜齊結婚。六個月後宜齊死亡時留下大筆遺產,一半歸畢帝聞,一半歸
遺孀。木蜜蕾目前在火奴魯魯。丹佛警局兇殺組探員凌艾佳佯裝休假明日乘海上天堂輪赴夏威
夷。畢於十日前離丹佛去向不詳。建議小心行事,寡婦可能為掘金者,不願等候天命。警方不
願打草驚蛇,但在靜靜進行中。
  我對白莎說:「嗯,這才有點像。照我想像,她的性格,任誰都可自她光輝的過去挖掘一點
資料來分一杯羹,她也不會太在乎。謀殺可就不太一樣了。」
  「他奶奶的」白莎低聲地說:「但是遺孀只拿了一半,畢先生也拿了一半。」
  「不要在這方面想過頭了。」我告訴她:「畢先生和他一起創業,是合夥人。他本身就有錢
。再說,他要殺人一定在婚前殺,絕不在婚後殺。」
  「為什麼?」白莎問。然後在我回答她之前,她急急地說:「喔,是的,我懂。有五十%的差
別。」
  我點點頭。
  「他好像很喜歡她。」白莎說。
  「他現在喜歡了。」
  「什麼意思?」
  「蜜蕾想要嫁給木宜齊的時候」我指出給白莎聽:「畢先生一定恨她恨得要死。現在他到處
在吹捧她。也許是蜜蕾知道他要託管她五年,便加緊培養了一點感情。假如在這樣短時間內,
她能使他有那麼多改變。她的手段之高明你可以想像得到。
  「電報說她有困難,也可能是故意做作,使畢帝聞趕去夏威夷,她可以再給他灌點迷湯。
在夏威夷當然好得多,不論發展如何都沒有丹佛社交圈影響。」
  白莎很認真地看著我。
  「畢先生多少已受了蜜蕾的催眠」我繼續說:「他要有人保護她,但是要個女人來保護她。
他不喜歡有男人混入這件事情。但是他真的要保護她嗎?還是要證明她違反遺囑規定,不給她
這份託管的財產呢?」
  白莎喊道:「他奶奶的!這件案子的發展真亂七八糟。」
  「你要把他的錢退還給他嗎?」我問。
  「退回!」白莎喊道。
  「對他說,不要他的臭錢。」我說。
  「你想我瘋了?」她吼道。
  「那好」我說:「祝你船上旅途愉快,白莎。也許,說真的,你會和凌艾佳混得很熟。他還
可能是主動向你討好的人。他可能想知道你到群島去幹什麼。」
  說完我也不等她說什麼,就走出她辦公室,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對卜愛茜說:「打個電話找
個雜貨店,叫他們隨便找一批處理罐頭,找個大籃子,用玻璃紙罩起,緞帶捆起,貼上『旅途
愉快』,要越大越好,送去海上天堂號轉柯白莎房間。」
  「什麼人付錢?」她問。
  「公帳開支」我告訴他:「把它列在畢先生這件案子上。」
  「白莎不跳穿天花板才怪。」愛茜警告說。
  「我知道」我告訴她,「我要白莎在見到一位高貴的旅客前心情好一點。」
  「什麼人?」
  我說:「妳不會認識的。姓凌,是丹佛警察總局的。我們在籃子裏放一張卡片,給寫上『丹
佛警察局敬賀』」
  「老天,白莎會像剛打開的香檳一樣冒泡!」
  我說:「白莎需要離開辦公室休息一下,這是個好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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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星期五整個早上我都很忙。我中午過一點點才打電話回辦公室。白莎不在。我十二點半又
打,她還是不在。
  我一定要去郡公所查點資料。結果這工作比我想像複雜得多,我辦完已經二點出頭了。
  我打電話回辦公室。
  「白莎在嗎?」我問。
  「不在,是不是賴先生?」
  「是的。」
  「白莎留了口信,叫你要在她走前見她,十分重要。」
  我說:「我是要見她。照目前情況看來,我只好到船上見她了。讓我和愛茜說話。」接待女
郎把我電話轉給愛茜。
  愛茜說:「唐諾,你要去送白莎吧?」
  「我看我還非去不可。」
  「我能去嗎?我對大船嚮往得不得了,對––對夏威夷也是。喔,唐諾,你為什麼不去呢
?」
  「因為我們客戶認為我有色狼的傾向」我說:「在這種情況下白莎較為合適。」
  「至少我想跟你上一次船見識見識」愛茜說:「你想船上會不會准你在開船前和白莎有次最
後會議,由你帶個秘書上去的?」
  「也許」我說:「我二十分鐘後在前門接你。我快要弄完了。」
  「船四點要開。」她說。
  「我知道」我說:「我們會來得及的。」
  「千萬要趕上」她說:「白莎有點膽怯。她跟每一個人留言,看到你要你去見她。」
  「我也一直在想和她聯絡」我說:「我不能一面辦事,一面到東到西找她。她到底在幹什麼
?」
  愛茜說:「你想她在幹什麼?她在買東西,她去做頭髮,選擇船上穿的衣服。」
  「白莎!」我說。
  愛茜告訴我:「白莎。無論如何她也是個女人。」
  「你在騙我。」我說,把電話掛上。
  十二分鐘之後我在辦公室樓下打電話給愛茜,我認為在這種情況下還是不要上去,讓愛茜
下來好一點。我把車停門前,愛茜跑下來時,我把車門打開。
  她一面跳進車來,一面說:「唐諾,你要開快點才有希望。」
  我們把車擠進擁擠的車道,好不容易來到高速公路。
  「我有一張地圖,知道船停在哪裏。」愛茜說。
  「沒關係」我說:「我知道怎樣去法。」
  我們在一、二個地方超速,一、二個紅綠燈犯了一點規,終於見到海上天堂號高聳的船身
,藍條的煙囪已在藍天的背景上冒煙。
  一聲長鳴自煙囪上吹出。
  「噢,我打賭送人的不能再上船了。」她傷心地說。
  「我們會辦到的。」
  「但是,我們不可能找到停車位置。我們––」
  就在這時,一輛車從停車位開出來,正好在跳板梯對面。
  我把車開進車位。
  「好心有好報。」愛茜說。
  我扶著她的手,我們經過船公司搭的綵棚,來到跳板梯的起始口。
  白莎站在那裏,兩唇抿成一條縫,滿臉不高興。
  「我看你也應該到了。」她說。
  「我今天早上打電話五、六次找你」我說:「你去買東西了。」
  白莎說:「怎麼樣?不應該呀?老天,我不能在船上晃來晃去不穿衣服呀!我現在才知道,
我根本沒有衣服好穿。你該試試那麼倉促的決定。」
  「好了,你都辦好了」我說:「你離開這裏之前,還有什麼要特別交待的嗎?」
  卜愛茜自皮包中拿出她的速記簿和鉛筆。
  白莎說:「愛茜,你等在這裏。唐諾,你跟我走,我有話跟你說。」
  「假使你要我記下來」愛茜急著說:「我––」
  「不要。唐諾,跟我走。」
  白莎打開皮包,拿出一個折疊了的信封交給愛茜說:「這是給你的指示,你馬上看。」
  我跟隨白莎往跳板梯上爬。
  一個白衣警衛守在船門說:「訪客請止步,船幾分鐘內要開了。」
  白莎說:「閉嘴!我們是乘客。」
  她帶了我上了船,來到走廊。
  「你一定要見畢帝聞。」她說。
  「我沒有時間了」我告訴白莎說:「他在高層的甲區,我––」
  「你會有時間的」白莎說:「跟我走。」
  白莎開始按電梯的鈕。
  我說:「白莎,別開玩笑,已經是開航時間了,我––」
  奇蹟一樣,電梯正好下來,開電梯的小廝把門打開。
  「甲層。」白莎說。
  我們向上,走出電梯,走進甲區。
  「白莎,那麼多客人,都在甲板上,我們找不到他的,你看我的錶。」
  「這邊來。」白莎說。
  我跟了白莎沿了甲區,來到一條兩邊都是單人艙房的走道,是船的頭側,非常高級。白莎
拿出一把鑰匙,打開一扇門,說道,「快,唐諾。我們必須加快行動,船十分鐘後要開了。」
  我跨進艙房,豪華,有浴廁,除了窗是一個圓窗外,看不出是在船裏。單人床,一切齊全
,是甲區單人包艙。
  我聽到門被大聲關上。有鑰匙在門外把門鎖上。白莎不在房裏。
  我衝到門口,門確實鎖起來了。
  「白莎!」我叫道。
  門外面沒有聲音。
  我回頭再看一下艙房,床下有一個箱子,看起來很眼熟,把它拖出來,是我的箱子。裏面
還有一個,也是我的箱子。
  我打開衣櫃,我公寓裏好一點的衣服都被搬來了,整齊地掛在那裏。
  我走過去把舷窗打開。擴音機大聲播著音樂。五色彩條裝飾著船的這一側,下面很遠是擁
擠的歡送人群,搖著手,都有笑容。
  我拿起電話,電話被切斷了。我讓自己坐在長沙發上,拉過個墊子放在頭下,點上一支煙。
  一聲長長的笛聲,整個船內都有迴響。
  我現在已經有答案,我要去火奴魯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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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五點半的時候,船已出了防波堤來到較深的水道,一陣上下及左右的擺動之後,船就平穩
下來,我聽到外面鑰匙開鎖聲。
  門打開,大白莎站在門口向我怒視著。
  我躺在長沙發上,墊子在我頸下,雖是單人包艙,如果有必要兩個人睡的話,沙發在晚上
可以做一個額外的床。
  「哈囉。」我說。
  「有什麼要說,就說吧」白莎宣稱,「不要悶在心裏。」
  「要我說什麼?」我問。
  「所有這些事,我們一次解決。」
  我說:「我沒有什麼悶在心裏。坐下來,白莎。你看起來累了。」
  她說:「天殺的,唐諾。下次再也不要對女人說她看起來累了。即使看到我像一袋麥子,袋
子撐破了,也不准你說我看起來累了。」
  我說:「我從來也沒有見你比現在好過,白莎。請坐。」
  她把門踢上,坐下,長長的吐口氣。把鞋子踢掉,二隻手按摩著她的腳。
  兩個人不講話。房間裏只有船在航行中軋軋作響的聲音。
  「你仔細聽聽看。」白莎說。
  「每條船都這樣的」我告訴她,「是正常的。」
  「對船來說也許是正常的」白莎說:「對人就絕不一樣了。我們的客戶的關節聲使我瘋了。
你沒聽到他全身的響聲嗎?」
  「沒有。」
  「他的膝蓋響得最厲害。」
  「他自己也不喜歡呀。」
  「你不會恨我吧,唐諾?」
  「我為什麼要恨你。」
  「騙你上船,綁架你。」
  「我希望」我說:「你已經安排卜愛茜能回城去。車子的鑰匙在我身上。
  「不必擔心,我給她一封指示信,裏面有公司車和我的鑰匙。我每件細節都想到了。我向
你保證,唐諾,我要真肯用腦筋,我可真的能辦事。」
  我點點頭。
  「這是為什麼我早上不和你見面的原因」她說:「我怕洩漏了天機。老天,今天早上我可忙
死了。我去你住的地方把垃圾都搬來了。唐諾,你的公寓根本是個垃圾站。東西沒有定位,沒
有歸類。有花邊的晚禮服襯衫怎麼可以在每天穿的襯衫下面呢?」
  「因為抽屜不夠用。」
  「是我看過最亂的地方。我怎麼也找不到袖扣,你在船上買一付好了。其他你要用的都帶
來了。」
  「對這件事,畢先生會怎麼說呢?」我問。
  她說:「畢先生沒關係。我告訴過他,我沒有你不行,我和他有一個約定,只由我和木蜜蕾
接觸,而且到了那裏一切由我來控制。你要在船上就開始工作,建立和雷瑙瑪的關係,你只是
我的助手。」
  我問:「那為什麼要那麼麻煩,故作玄虛?只要告訴我一下跟你們來就是了。」
  白莎說:「我最清楚,我知道那樣你不會來。你會說這是我的事。會說畢先生本來只要我而
沒有要你。你不願意在那裏聽我的命令。」
  「我現在還認為如此。」
  白莎冒火地說:「那好!跳船呀,游泳回去。」
  我從窗口外望,估計離岸距離。
  「別做傻事。」白莎突然憂懼地說。
  我說:「這件事完工之前,你就會和畢先生決裂的。」
  「不會的」白莎說:「我告訴他,你在辦案的時候,腦子裏只有工作,我也會坐在家中控制
你,讓你腦子裏只有工作。你要對任何女孩子看第二眼的話,我會親手把你脖子扭斷。」
  我向她微笑:「要是她來引誘我呢?」
  白莎從鼻子中噴出氣來。
  「萬一呢?」我追問道。
  「絕對不會」白莎說:「你絕對不准走近她。由我來接觸。我正式指示你,從現在起要忘記
一切女性的誘惑,除了工作,只有工作,我向畢先生保證過,你一上船就工作,即使是性感明
星,光著身子在日光甲板上散步,你也不會去看一眼的。」
  「自願當個什麼狗屎偵探?」
  「你知道為什麼這樣安排,唐諾。」
  「我不知道,也許畢先生知道。」
  白莎向口袋一探,拿出幾張彩色長方形船票。「這是你的船票」她說:「黃色的一張是餐桌
席次。要是你以為把你安排和雷瑙瑪一桌是容易的,那你下次自己做做看。我給了兩個管事僕
役小費才辦成。想想看,白花花的鈔票,自己不花,要送––」
  「你應該把它列入開支帳呀?」
  「當然記在開支賬裏」白莎說:「你幾時見我為案子花錢,不放在開支賬由客戶付款的?」
  「那為什麼還要抱怨,反正畢先生出錢。」
  「這是太大的浪費」白莎說:「這個姓畢的傢伙是個老怪物,他為小蕾高舉著一個火把,他
以為沒有人知道,智商之低像條兩個月大的小狗。小狗––可能是滿恰當的形容。當然是指這
一件事。除此而外,他只是條患風濕病的老狗。」
  「其實,他並不老」我說:「只是英雄也怕病來磨,他的風濕症把他拖垮了。」
  「他是老了」她說:「用完了,燒乾了。」
  過了一會兒,她突然說:「想想他也不過是我的年齡,但是他走路的樣子––根本不敢到人
多的地方去。他在包艙裏,在大家從興奮中靜下來之前一定不會出來。他最怕被人撞他。」
  「你要有關節炎,也會怕有人撞你。」
  白莎把雙肩向後一撐。「我就這點好」她說:「有種的儘管來撞,只是撞兇了怕他們反彈,
翻出欄杆掉到海裏去。」
  「反正這是你的本錢」我說:「我什麼時候能出去走走?」
  她說:「你是第二梯次用餐,唐諾。你去威基基餐廳。七十二號座位––老天,人怎麼可以
住船上連吃五天飯呢?」
  我問:「為什麼不可以?麥遜航線的船都是世界上一流的。伙食很好。」
  她生氣地看著我。
  「有什麼不對嗎?」我問。
  「你應該知道,我會吃這些東西嗎?」
  「他們做出來就是要你吃的。」
  「會發胖的!」
  「那就不要吃。」
  白莎說:「你真是瘋了。餐單上所有的食品中,我都是付了錢的。我不要這些有錢的船公司
伙食上賺我的錢。在海洋上因船晃動等於運動,我容易餓。我沒有事做就等下一餐飯吃,始終
在培養食欲。我不會讓船公司占便宜,我要像隻馬一樣吃他個痛快。」
  「那也很好」我說:「誰和你一桌?」
  「我還不知道。我安排你去和雷瑙瑪打交道。這是我安排你上船,向畢交涉的法寶。你不
要做得太明顯了。慢慢來。千萬不可使她起疑。一切要聽其自然。我想我們兩個要裝做不太談
得來,就是偶然在船上見到而已。」
  「你的艙房在哪裏?」我問道。
  白莎說:「也在這條過道上,三十尺前面。我看畢帝聞把船上單人艙都包下來了。這要有不
少勢力才行。這條船船票通常要十個月之前預訂,當然臨時取消的也不少。」
  「你想我們這次火奴魯魯之旅,他那麼久之前就計劃了?」
  「我不知道他計劃什麼」她說:「我來告訴你一點有關他的事,唐諾。每次你問他問題,他
就很緊張。他不喜歡別人問他問題。他喜歡告訴你事情,但是你一詰問他,他就不高興。你試
過的,你知道。」
  「我沒有詰問他」我說:「我只是想知道實況。」
  「沒錯,但他不喜歡這樣。有些有關小蕾的事他不願公開。他自以為是一隻母雞在保護一
隻小雞。他現在認為保護小蕾是他唯一的生存原因––」
  「小蕾一定是個了不起的妞!想想看,三個月之內,把一個乖戾執拗的老頑固,從死對頭
轉變為天真的聖誕老人!」
  我說:「姓畢的恐怕今後不習慣於問話也不行。我不喜歡蒙了眼睛跟他來玩。我已經列了一
大堆問題要他回答。」
  「唐諾,不可以這樣!你一定要忍耐一下。只要他付我們薪水及開支,他是我們的客戶。
目前你該整整裝,漂亮起來,讓雷瑙瑪多看你幾眼。要有一點羞答答。在這種船上,不會有太
多合格的單身漢。瑙瑪假如像我想像的那麼聰明,她也該知道。
  「你會是船上一等對象。保證你三十秒鐘之內瑙瑪會讓所有船上女客知道,她有優先權把
你視為禁臠。你不要太主動,坐在那裏,羞答答,但是要表現得和其他人不一樣,瑙瑪會主動
進行的。」
  「假如她不主動呢?」我問。
  「別傻了。這是在船上,唐諾。你有口臭也好,頭皮屑在肩上也好,但是單身女郎照樣會
把釣鉤放到你嘴邊。原因不是你真的吸引她們,而是單身女郎和單身女郎之間的競爭。哪一個
女郎先有男人注目?哪一個女郎身邊圍的人多?在豪華郵輪上就這麼回子事。首先要有男人侍
候,女人對此像穿件新衣服一樣重視。」
  白莎起身,扭門把,一下把門打開,站到過道上。一個僕役問:「你是柯太太嗎?」
  「是的,什麼事?」
  「有包東西要給你。」
  「什麼東西?」
  僕役指著一隻大籃子。上邊堆高著水果、糖果、罐頭等,外面有黃色玻璃紙,緞帶打著蝴
蝶結。包裝很精致。
  「我給你拿到你艙房去好嗎?」僕役說。
  白莎攫過夾在籃把上的一個信封。打開信封拿出一張卡片,看了足足一分鐘,急急地說:「
留在這裏好了。」想想又加一句:「我要你拿過去的時候,再拿過去好了。」
  白莎把艙門關上。「唐諾」她說:「我們身份暴露啦。」
  「怎麼會。」
  她把卡片交給我––「丹佛警察總局敬賀」。
  我試著不使臉上現出表情,但是,不知是態度上什麼不對,還是因為事實上這是絕不可能
發生的,反正白莎有了她的想法。
  她叫道:「唐諾!這又是你這個搗蛋鬼開的笨笑話,你––」她恨牙牙地拿起包裝得十分漂
亮的籃子,準備把它整個摔爛在艙房地板上。
  「那玩意兒連稅金是二十四元一角七分。」我說。
  白莎把籃子轉了半個大圈子,停下來,怒氣沖沖地瞪著我,又看看水果籃:「你這個小雜種
。自以為幽默的很。」
  我告訴她:「何必呢?東西都是可以吃的嘛。」
  白莎一把撕掉包蓋的黃色的玻璃紙,開始拖出裏面的水果、糖果和各種堅果罐頭、果醬罐
頭。
  「不要在這裏拿出來」我告訴她,「這些都是你的。」
  白莎不斷忙著向外拿。
  我說:「我不吃這些東西,最後還是要丟掉。」
  白莎還在忙乎。
  「所有付的錢就真浪費了」我說:「水果都很新鮮。怪不得比較貴。糖果嘛––」
  白莎嘆了一口長氣,把籃子裏墊底的一堆紙屑拿出來扔到地下,把水果、糖果放回空籃子
裏去,提了籃子,走出我的艙房。
  「唐諾」她說:「你知道我不喜歡糟蹋東西,你既然付了錢,我就要吃了它。」
  「送掉也可以呀。」我告訴她。
  「送給誰?」
  「隨便什麼看起來餓肚子的人。」
  「船上什麼人也不會餓肚子」她說:「再說世界上沒有值得我白送二十四元一角七分東西的
人。」
  「丹佛警局的那個人也許可以」我說:「叫凌艾佳的,送他點吃的東西套點交情。」
  白莎理都不理我,把大籃子從地上拖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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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我故意晚了一點去餐廳。侍者領我去一個六人餐桌,四位乘客已先我而到。
  海上航行的旅客,在開始數小時內,多半有點忸怩拘束。他們希望交新的朋友,但不知如
何進行。每個人保留了一點,希望別人先開始。
  「晚安」我說著自己坐了下來,「我姓賴。我想我們幾個會有好幾天在一起吃飯。」
  雷瑙瑪在我左側,是個紅頭髮、靈活淘氣的藍眼女郎。大概二十七歲。看起來碰到過各種
場面。
  我右邊另有一位女郎,自稱姓衣,叫衣斐絲,是個金髮碧睛不易估計年齡的女性。一眼望
上去,每個人都會承認上帝設計這種女性,目的便是要使男人心跳加快的。但是她自己兩眼低
垂,十分嫻靜。說話聲音又輕又柔,想聽清她說什麼,還真要花點力氣。
  坐我正對面的是位叫薛西乃的男士。他很明顯是十八K黃銅,是張小面額的鈔票,是個如
「真」包換的假貨。
  我想,坐在他右側的年輕女人費洛嬋,可能是本桌第一個到場的人。西乃第二個到,自然
坐在她身旁。她稍多了一點點油肉,大概三十歲,友善又好心腸,稍稍放浪的眼睛已有明顯的
皺紋。
  不多久,我們這一桌最後一位客人凌艾佳到臨。
  他是個不太說話,瘦長健壯的男人,大概四十左右。他額骨高,眼光銳利,穿了套灰西服
,灰領帶。他看上去盡可能使自己不受注目,但是因為過於作戲,反使他特別地引人注目。
  我一看他出現,就知道他被安排在這一桌是運用了勢力,故意安排的。一位好的管事沒理
由把他安排到這一桌,除非小費的作用或是權勢的壓力。
  說到今天我在玩的遊戲,實在沒有比目前的安排更千金難買了。姓薛的那傢伙是急性的狼
相,我什麼也不必做,只要坐定在那裏,由他來推進一切步驟。
  他占了大部分的說話時間,吹噓著他歷史,他旅遊的知識。沒有人問他靠什麼維生,他也
沒有自動提供此項情報。他表現出典型寵壞了的富家子弟樣子。我再看他一眼,我又懷疑這些
是不是一種掩飾,幕後另有作用。掩飾什麼呢?一場豪賭的牽線人,或是色情行業的皮條客。
我的結論是薛西乃一定會在航程結束前露出尾巴,成為一個大家討厭的人。
  警探凌艾佳用眼睛來了解周圍的一切。只要有人說話,他就把他灰色的眼睛抬起,而後又
下視到自己的碟子中去。有時他不在意地笑一笑。整個晚飯他沒說到十個字。
  飯後,大家到甲板上散步,但是由於晚風相當寒冷,暴露在甲板上不是太舒服。大部分旅
客不知在甲板上做什麼好,尤其整整一天忙於整行李,接待送客,大家有點累了。所以,每來
一陣冷風,甲板上人就少一點。最後人群慢慢地都散了。
  白莎的所謂雷瑙瑪會把我鎖起來、使別人不再獵取我的理論,是百分之百的錯誤。
  侍者侍候整個餐廳的旅客非常有訓練,使大家能在同時用完離開餐廳。但是瑙瑪事先宣布
她尚須把行李打開,準備在甲板上逛一圈就回艙睡覺。
  我在甲板上虛擲了不少時間,等候她出現。冷風凍得我無法忍受,我就回到艙房,把暖氣
調高到很舒服的程度,坐下來看書。
  白莎在九點鐘重重地敲我艙門。
  「進來。」我邀請道。
  白莎大步進來,把門關閉。
  「你死在這裏幹什麼?」
  「看書。」
  「你的眼睛應該是黏在瑙瑪身上的。」
  「是你說要由她來主攻的。」我說。
  白莎說:「你希望她怎麼做法?到你門口來,把鉸鏈拿掉,抓住你領子拖到她房間,在你背
上貼張非賣品標籤?」
  我厭煩地說:「我一切照你說的去做。老實說,我並不感覺她對我有什麼興趣。」
  白莎說:「聰明的女人不會這樣明顯的。」
  「你怎麼會覺得她會有興趣?」
  白莎說:「你走出去,好好看看這隻笨船。所有人到群島去的目的是玩。船上有薪水較高的
女秘書,積了幾年的薪水,為的是乘船玩一次。有年輕的寡婦。你可看到一些結了婚的女人,
她們先生整天被別人牽了鼻子在磨麥子,送太太出來度假。你見到一些年近七十歲的人,突然
發現與其死了讓政府抽遺產稅,不如自己玩一玩。
  「你看,所有的女人都在找合格的男士,船上又有多少男士是合格的?」
  我繼續裝愣。
  「別傻了」白莎說:「年輕男人從大學出來,服完兵役,想建立自己的事業,他們沒有錢乘
這種豪華航線來回三個禮拜去玩火奴魯魯。可能有一、二個有錢小子,但是也可能是旅行推銷
員假裝的有錢小子。女人在這種船上希望有人在周圍討好。她們需要有舞伴。她們需要男人陪
伴著在甲板上逛逛炫耀一下。」
  「我看有一位叫薛西乃的男人配她正合適。」我說。
  「合適個頭,你要再不上去,她自然只好轉移視線了。」
  「你說她現在在甲板上?」
  「正在無聊。」白莎說。
  「她說過還沒有打開行李,只在甲板上逛一圈,便回艙房睡覺。」
  「好呀!笨蛋」白莎說:「她告訴你她要在哪裏,她現在不是在那裏嗎?去,快點走!到甲
板上去,至少要給她個機會呀。」
  我拿起一頂便帽,關上燈,走上甲板。
  沒有見到雷瑙瑪。薛西乃陪了三位女士在甲板上散步––費洛嬋、衣斐絲和一位我未見過
的。他們都很愉快。
  我本想再回艙,但是決定完整地走一圈。
  這時我看到一個穿了皮毛大衣縮成一團的人形,站在陰影處。
  我又仔細看一眼,是雷瑙瑪。
  「你好像躲在這裏。」我說。
  她笑道:「躲躲風,吸點新鮮空氣,睡起來會好一點。」
  「把衣服都帶出來,過不幾天又要收回去,也夠累人的。」我先說點不著邊際的閒話,建
立一點熟悉的基礎。
  「這倒是實情。」
  「你還是像躲在這裏。」
  「就算是吧。」
  我抬起眉毛。
  「躲狼。」她說。
  那四個人又從甲板那邊散步過來。船的搖動給薛西乃極好機會,他可以蹣跚地碰到女人們
,伸出一隻有力的手扶住她們的腰,縮回來的時候,不著意地滑過她們臀部。
  「動作滿快,不浪費時間。」我評估說。
  她點點頭,想說什麼又改變主意。
  不少年長一點的又回到甲板來。有二、三對夫婦。有四、五個女人,都在三十左右年齡,
不是為了新鮮空氣,只是要把船和乘客好好看一下。
  突然,瑙瑪說:「我空氣夠了。我要早點上床。晚安,賴先生。」
  「晚安。」我說。
  她走向進船艙的門,我替她把門拉開。
  「還想再多吸點新鮮空氣嗎?」她說。
  我突然改變我的初衷說:「不,我也要進去了。」
  「明天見。」她說,給了個友誼的笑容。
  我走回自己的甲區。
  白莎把她的艙房門開著。所以我走過去的時候她可以看到我,叫我走進她的艙房。
  「有成績嗎?」她問。
  我搖搖頭。
  「沒有找到她?」白莎問。
  「找是找到了」我說:「她把自己包在一件毛皮大衣裏,站在不易看到的暗處。」
  「但是你看到她了?」
  「我看到她了」我說:「我想是因為她移動一下還是什麼的。她的大衣顏色很深,不容易看
到她。」
  「一個人?」白莎問。
  我點點頭。
  「你停下來和她說話了?」
  「是的。」
  「她說些什麼?」
  「說她要回房了。」我告訴白莎。
  「還有別的沒有?」
  「我告訴她,她像在躲什麼,她說,是的,在躲狼。」
  「指那個急色鬼?帶了三個雌貨在甲板上亮相,一有機會就朝人家臀部亂摸的?」
  「當然指他。」
  「老天!他夾在當中搗量。這些人會暫時跟他混一段時間,因為沒有人跟他競爭。唐諾,
除非這些女孩子向你進攻。你現在處理得不錯。瑙瑪也玩得很高明。」
  「瑙瑪什麼也沒玩」我說:「她只是要一點新鮮空氣。我一出現,她就說累了,要進艙了。」
  「你替她把那通甲板的重門打開了?替她拉著門等她進來?」
  我點點頭。
  白莎笑了,聰明、神秘地笑著。
  她說:「你做得滿好。」
  我回到自己艙房,有十分鐘到十五分鐘始終分心於西乃和這三個女郎會有什麼變化。也好
奇得不能做任何事。
  我又回到甲板上。差不多所有人都離開了。只有薛西乃和那三個女郎仍在兜圈子。
  費洛嬋是在外側的一個。當她見到我,立即說道:「也許我們可以說服賴先生參加我們。賴
先生,來不來,我們準備走一英里路。」
  她拋棄了四人並肩的陣式,向我伸出一隻手。
  我握住她手,把她手向我手臂上一掛。
  西乃轉頭看我一眼,非常不歡迎的眼神。然後全力於討好另外兩位女郎。現在只要船一搖
晃,他就把兩隻手各放在兩位女郎的腰部,船航正常時就收回。
  我注意到在他左側的女郎,對他自來熟的態度顯然不十分高興,但是在他右側的衣斐絲顯
然不在乎這些。她看起來端莊嫻淑,某種態度使西乃相信她不會拒斥他。他也決定要占這一點
便宜。
  費洛嬋帶了我在甲板上轉了兩圈,她說:「差不多了。賴先生,我今天的一英里走到了。我
的工作做完了。再見。」
  她突然放手,走向那扇重門,準備用她身體開門。
  「讓我來。」我說。
  我把門拉開,她一下走進去。
  「再見」她說,雙眼向我笑著,「明天見。」
  我不知道她是借我作為逃避西乃的藉口,還是她真正的已經走了一英里了。我也決定對重
返甲板的事不向白莎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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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在船上,早上旅客可以彼此互道早安,也可以和站在欄杆相鄰的陌生人自我介紹。這一些
,在現代生活的都市裏已逐漸不太見到,往往相鄰很久,早晚各做各的事情,彼此不相往來。
  由於船上情況不同,旅客的反應也不同。有的自以為高高在上,不喜歡別人和他說話。這
種人擺出一副高傲的態勢,一經接觸立即會為人知道。另一些人急於要認識大家,或希望大家
認識他,不須人們開口,他自會主動過來接觸。
  有一些人是第一次從每天沉重的常規工作中溜出來。他們希望交一些不平凡、沒有目的、
沒有利害關係的朋友。有些人真希望享受一下航海樂趣,當然也不在乎多認識一些人,只是不
善於主動。其他大部分的人都是正常的多數人,他們喜歡結交性格相似、好惡相似的朋友。但
這一類朋友在家中已經太多,即使船上認識了,下船也各走各的路了。
  總之,船上的第一天,就是如此這般在熟悉船的設施、互探彼此人格和人性下糊里糊塗、
緊張忙碌地過去了。
  第二天稍有不同。平日生活的忙碌因為離岸漸遠而沖淡。人們把自己分類,每人找自己合
宜的朋友,漸漸小團體自然形成。
  冷眼旁觀各人的做法是十分好玩的。薛西乃在第一個船上的早晨就被人打了幾次回票,碰
了幾個軟釘子。到了下午,當這些女郎們看過了船上的「貨色」之後,薛西乃的行情又看好起
來。第二天下午的時候,薛西乃又像一隻翹尾巴的火雞。
  雷瑙瑪,繼續躲避著他。為了躲避西乃,她漸漸地要多利用我一點。
  「我受不了他」她告訴我說:「他是個急色鬼,沒有錯。」
  柯白莎說得更神乎:「這傢伙會一個個吃進她們。」
  「怎麼會?」
  「你看著吧,他會選個女郎,快速進展。整個船上他是最有條件的。他要享受航行的樂趣
,他在對她招手。他們會如膠似漆相處段一時間,然後她會回到她的蚌殼裏去,他會像熱山芋
一樣趕快把她脫手。
  「然後他可以再找一位他漸漸熟悉的女郎,他腦筋中已把她們排了名次了。」
  我笑著說:「我倒沒有你這樣的奇想。」
  白莎看不起我地說:「你要是個女人,就會這樣想。每個女人的眼睛都在看這個黏著他的那
個文靜金髮女郎。她的臉部表情說明她是不懂世事的甜姐兒。她的曲線說她是成熟女人。西乃
認為她是第一個目標。」
  白莎不希望別人看到她在和我說話,說完就離開我附近。為了減少自己被船晃動,她常讓
自己躺下來,每分鐘都在詛咒這條該死的船。
  畢帝聞安置了一張帆布椅在船上有陽光的一角。他還叫僕役給他準備了一條毛毯,稍有點
冷風就給他下半身蓋起。他也安排了一把椅子給柯白莎,他希望柯白莎能隨時陪著他。
  柯白莎另有主意。
  看樣子,畢帝聞對白莎有點失望,但是我保持我們的約定,我不去和他太接近––只是普
通,船上相遇的友情而已。
  我坐在為白莎而設的空椅子上說:「早安,畢先生,你今天好嗎?」
  「我在痛。」
  「真糟。」
  「船的搖動有時使我失去平衡,我怕萬一撞到什麼地方,那可真是雪上加霜了。」
  「真是不幸。」
  「你對雷瑙瑪進行得如何了?」
  「還可以,有的時候和她聊聊。」
  「她好像常和你在一起。」
  「她在躲那隻色狼,把我當成護身符。」我說。
  「原來如此。」他乾澀地說。他又看看我說:「你好像對女人滿有一套。」
  「你這樣說?」我驚奇地問。
  「我這樣說。」
  「我倒是第一次聽到人家這樣批評我。」
  「我要是真知道原因就好了」畢帝聞說:「你個子不高,人長得不帥,你沒有上帝專為女人
造的體型,你也不跟在她們後面猛追。但是不知什麼原因,我看她們卻在追你。」
  「你把我弄錯了。」我告訴他。
  「沒有,我沒有把你弄錯。有一件事我要你了解,小蕾是個衝動型女性。我想不到她下一
步會做什麼,我不希望她有什麼麻煩。」
  「你什麼意思呢?」
  「我不要情況複雜化。」
  「什麼叫複雜化?」
  「就是我不要––我想最好你讓白莎去認識她,讓她對白莎產生信心。你只是在場幫助白
莎。」
  「這正是我知道你希望進行的方法。」我告訴他。
  「你知道就好。」他說完顫抖著把頭靠向椅背。
  我站起來,沿了甲板散步。
  我走到我自己的椅子,坐下。過了不多久,雷瑙瑪走過來,輕輕的滑進了我旁邊的椅子。
  「希望你不介意,唐諾。」
  「什麼?」
  「我賄賂了甲板僕役。」
  「為什麼?」
  「把我的椅子放在你的邊上。還要你幫個忙,每次要是西乃出現的話,我希望你能全神地
看著我,還要很有興趣地聽我在說什麼。」
  「你會說些什麼呢?」
  「隨便說」她告訴我,「也許很低聲的談談氣候。也可能問你早餐吃了些什麼。反正西乃
出來活動的時候,我們兩個最好彼此投入地在一起。」
  「你不喜歡他,是嗎?」我問。
  她說:「喜歡他?每次他和我說話,我都起雞皮疙瘩。我恨不能把他丟到海裏去。」
  在背地裏,丹佛的警察凌艾佳,總是小心翼翼,偷偷摸摸工作著。像是一隻老鼠,總是在
燈暗人稀之後出來走動一樣。
  他會在不在意時出現在甲板上,酒吧裏。他會在有電腦遊戲、賓果遊戲或放電影時站在進
出口。他好像無所不在,而且總占據戰略位置,注視著,觀察著,靜聽著。
  由於他沉著的個性,他也有許多成績。人們對他都特別有信心。他只要把眉毛抬一抬,人
們都恨不能把心中知道的全告訴他。
  就如此,這艘豪華的郵船在太平洋的藍色海水中不斷鼓浪前進。從第三天起氣候完全改變
,溫和的熱帶熏風代替了刺骨的寒風。太陽變得無情了,游泳池開放,而且擠滿了人。女人們
穿了泳裝在日光甲板上想把自己曬成麥色。
  旅客們彼此已相當熟悉。餐廳中永遠響著旅客們絮絮不休的廢話。酒吧間在飯前特別擁擠
,飯後更有一番高談闊論,無非是稅金、政治及新聞。
  船上每次航程都辦一次草裙舞的教學班。令人驚異的是竟有那麼多女人想學真正的夏威夷
草裙舞。剛開始站在滿屋子的人前面總是忸怩一點。但是音樂響起後,女孩都能在導師鼓勵下
自動地擺動,不多久就陶醉在這種迷人的節拍裏了。
  當這些女人發現夏威夷舞的真義不單是隨著音樂即席地擺動身體,而且是原始民俗對大自
然的禮讚,是用身體動作在描繪天上的彩虹、合宜的雨量、足夠的陽光、農作物的波動、永不
休止,有韻律的海潮的時候,她們就學得更為起勁。開始原本插科打諢觀望派居然也認真學習
起來。
  教學班一共只有兩個小時,結束時真不能相信有那麼多女人已經能像模像樣的跳這種舞蹈
,使大家對即將前往的熱帶島嶼又增加了一分熱誠。
  薛西乃仍在玩他自己的把戲,他的「後宮」已增加到四、五個女孩子了。這些都是他認為
合乎伴侶條件的。
  突然,一個晚上,雷瑙瑪不再在我旁邊的椅子上出現。只見她陪著薛西乃炫耀地在甲板上
散步。她看著他的眼,全神地聽他說的話,仔細體味著他低級的雙關語和他傷風敗俗的老掉牙
故事。
  白莎把自己的肥軀拖曳到我邊上的椅子上。
  「你做了什麼,唐諾?出了什麼差錯。」
  「什麼?」我問。
  「眼睛不要睜那麼大?你對那女孩做了什麼?」
  「哪個女孩?」
  「當然是雷瑙瑪。」
  「沒做什麼呀!」
  「那一定是你想對她做什麼。」
  「也沒有。」
  「渾蛋」白莎說:「這不是對付女孩子的方法。你要不斷讓她們感到她們在防禦什麼。你雖
不要太努力於攻擊,但一定要讓她們知道你在攻擊,你有活力,你有人性,你使她們產生勇氣
。快點,出去想點辦法,打倒這隻色狼。」
  「白莎,我開始覺得這是個錯誤的策略。」
  「你又以為不對」白莎說:「你對女人知道什麼?」
  「什麼也不知道。」
  白莎說:「薛西乃攻擊性太大了。每個人都知道他追求的是什麼。你又太溫了。心裏向你的
人在看能不能使你嫉妒,引起你的活力來。可能你對她一直像個有道高僧。
  「我要你馬上行動起來,出去走動走動,把眼睛盯著雷瑙瑪。只要她一離開那姓薛的,就
趕快把她搶回來。」
  白莎把自己用手自椅中撐起,在搖擺的甲板上走開,她兩個肩頭憤慨地向後僵直著,嘴巴
抿成一條線。
  我坐在椅子上沒有移動。
  夜晚溫暖而有月光。雷瑙瑪坐到我旁邊椅子來的時候,我正痴望著水波上的月亮反光。
  「什麼事?」
  「要個建議。」
  「請說。」
  「我有麻煩了。」
  我轉頭,把眉毛抬起。
  「不是你想的那種麻煩。」她說。
  「是什麼?」
  「有人勒索我。」
  「憑什麼?」
  「憑幾封信。」
  「哪一種信?」
  「不是我喜歡在法庭裏公開讀出來的那一種信。」
  「你難道不知道哪一種信不可以寫嗎?」
  「我現在知道了,以前不知道。」
  「勒索你的是什麼人?」
  「我們兩個都認識的好朋友。」她憎恨地說。
  「你不會是指薛西乃吧?」
  她點頭表示是他。
  「我還以為你突然對他發生興趣了。」我說。
  「我發現情況後假裝和他接近,我要知道他要什麼?」
  「他要什麼?」
  她聳聳肩。
  「你什麼時候知道信在他那裏?」我問。
  「今天早上。」
  「上船之前你認識他嗎?」
  她搖搖頭。
  「你一點也不知道他為的是什麼?」
  「漂亮的麥色肉體,假如你一定要問,但是這不是他唯一要的東西。」
  「真是麥色的嗎?」
  「你的意思是你沒有在游泳池邊上看到我穿比基尼泳裝的樣子?」
  「我想我錯過機會了,我在看書。」
  她嘆氣說:「你要不是理想主義的人,你就是呆子。我倒希望你有空來看看。」
  「我不喜歡船上小里小氣的池子。」
  「但有別的景致呀。」
  「是的,當然。你剛才說什麼?勒索?」
  「是的。」
  「那麼他告訴你,你應該把信買回去?」
  「差不多如此。」
  「但是他沒有出個價格?」
  「沒有。」
  「他只不過引你出頭,價格後定?」
  「大概如此。」
  「我不能給你較好的建議。」
  「我想你可以的。」
  「怎麼會這樣想呢?」
  「因為你給我的印象是那種––這樣說吧,有腦筋,知道怎麼辦那一類的。你靠什麼維生
的,唐諾?」
  「你會不相信。」我說。
  「律師?」她問。
  「不算是。」
  「什麼意思?」她問。
  「什麼意思也沒有。」我答。
  她很生氣地看著我。
  我說:「你不妨讓我問幾個問題。你什麼時候決定要去火奴魯魯的?」
  「不久之前。」
  我說:「海上天堂號是要幾個月之前預定的。」
  「我知道,但是總有臨時取消的。」
  「連取消都要有候補名單的。」
  「我知道旅行社早就吃好幾個空缺,以補自己人。」
  「又如何呢?」
  她說:「反正我弄到了船票。」
  「你去火奴魯魯做什麼?」
  「你能保密嗎?」
  「我不知道。」
  她說:「我去拜訪一個朋友。」
  「男的還是女的?」
  「女的。」
  「認識她多久了?」
  「幾年了。她是好人,她有困難了。」
  「什麼樣的困難?」
  「我不想討論她的困難。我只討論我的困難。」
  「你們兩個人的困難有關聯嗎?」
  「你怎麼會這樣想,唐諾?」
  我說:「讓我們從客觀的角度來看這件事,你直到最近才知道你要去火奴魯魯?」
  她點頭說:「是的。」
  「你以前曾寫過幾封信,寫給誰的?」
  「我不想指名道姓。」
  「一個已婚男人?」
  「是的。」
  「他的太太想要這些信?」
  「他的太太要拿走他每一分錢。她不擇手段地在做。」
  「信在薛西乃手裏?」
  「他說信在他手裏。」
  「哪裏?」
  「他拿得到的地方,會拿到的地方。」
  「你不喜歡他?」
  「我嫌惡他,恨他。」
  「你什麼時候知道信在他那裏?」
  「今天早上。」
  「這是他第一次告訴你的?」
  「是的。」
  我說:「你聽著,他既然有這些信,他知道你要乘船去火奴魯魯,他又乘這條船來和你接觸
,聽起來不太合理。」
  「什麼地方不合理?」
  「去火奴魯魯要花他不少錢,也要花他很多時間,,假如你真那麼急著要買回這些信,他
只要給你發封信,你自會去找他的。
  「現在,你還要我相信他故意上船,目的是找你聯絡,可以勒索你?要我相信他等了三天
才第一次向你提出?這些都是不合理的地方。」
  「但是,事實就如此發生的。」
  我說:「那就只有一種可能性。」
  「什麼可能性?」
  「他要勒索你的,是要你在火奴魯魯付的。」
  「是的,沒有錯。」
  「而且不是錢,是別的東西,是嗎?」
  「他還沒有定好價格!」
  「看來和你要去拜訪的朋友有關。」
  她說:「最好不要討論我朋友的事。」
  我說:「你既然要我提供建議,你就應該把全部的事實告訴我。」
  「就算你全部是對的。」
  「我要知道到底我是不是對的。」
  她突然衝動地說:「好吧!我想你是對的。」
  「他要什麼?」
  「我想他要和我朋友有關的東西,木蜜蕾!」
  「什麼東西?」
  「唐諾,我不知道。我連想都不敢想。這件事––我知道聽起來好像我不肯告訴你。但是
––無論如何,我也不會去做的。」
  「木蜜蕾是什麼人?」我問。
  「她是個年輕的俏寡婦。」
  「你去火奴魯魯看她?」
  「是的。」
  「為什麼?」
  「因為她寂寞,需要伴侶。」
  「還有其他原因嗎?」
  瑙瑪搖搖頭。
  我說:「隨便什麼時候,你想告訴我真實的故事,我都願意聽。」
  「我不能告訴你故事,唐諾。但是我想要你的建議。」
  「不了解事實,亂出主意,會把事情弄得更糟的。」
  她坐在那裏不說話有兩分鐘之久。突然她轉向我。「唐諾」她說:「你有沒有注意到一個五
十歲左右瘦小的男人,每次氣候不好都把自己包得很小心的?經常坐在甲區一角的甲板上。」
  「他又怎麼啦?」
  她說:「他的名字是畢帝聞,從丹佛來。他是木蜜蕾亡夫的合夥人。在木先生的遺囑裏畢先
生是小蕾所得遺產的託管人。」
  「你認識他?」
  「我不認識他,我從小蕾的信中知道他。」
  「他知道你?」
  「我不知道,但我希望知道。我曾試探過他對我有沒有印象,他不是喜歡說話的那一種人
。他有風濕症,他非常內向。另外有一個女乘客,叫柯太太的,有時和他說說話。你見過她,
我看見你和她談過話。」
  「姓柯?」我努力地想著。
  「大概五十歲,寬肩膀––這樣形容好了,你一定記得,一大袋洋山芋,長了兩隻小腳。」
  「噢,是的。」我說。
  「畢先生去夏威夷為的是去保護小蕾。」她說:「小蕾不要他到火奴魯魯去,她只要他寄錢
幫她渡過難關。
  「而現在這個該死的姓薛的要我聽他的話。我真希望知道他要做什麼。擔心死了。」
  「可能他只要你麥色的身體。」
  「那是絕對不錯的」她說:「每個曬成麥色的身體他都要。」
  「但是他不肯把信還給你?」
  「當然不。他還要別的東西。他要我聽他話,照他意思做事。」
  「你要我做什麼?」
  「給我點建議。」
  我說:「你可以告訴薛西乃滾到一邊去。」
  「他有我那些信。」
  「他不會利用這些信。」
  「你怎會認為他不會利用?他是非常不講信譽的。」
  「他一旦利用這些信,對自己有什麼好處?」
  她猶豫了一下:「他可以把信賣給那太太。」
  「那丈夫很有錢嗎?」
  「有幾千元錢。」
  「太太想全部要?」
  「是的。」
  「假使西乃要把信出售給她,他早就可以如此做了。大可不必自己找那麼多麻煩,還要花
錢到這條船來見你。
  「再說,假如他只想勒索你,他會在你出航前給你一封信,叫你去看他。
  「在這後面肯定另有陰謀。你最好的方法是嗤之以鼻,把吐沫啐到他臉上,告訴他滾一邊
去,他愛怎麼處理這些信,就怎麼處理。」
  她仔細想了想說:「我想你是對的,唐諾。」
  「那些信,對你損害很大?」
  「對我沒什麼。對那男的。」
  「那跟你有什麼相干?」
  「我希望對他公平一點,如此而已。那太太也許會把我拖進去,但是我可以忍受,沒問題
。我只是想對我朋友公平點而已。」
  我說:「我講了你就明白了。薛西乃如果想從這些信件弄點錢的話,他會去找你的男朋友,
找你男朋友的太太,最後才來找你。三個人中你是最沒油水,而且弄僵的話最不在乎的人。所
以這件事說不通。」
  她點頭說:「是的。」
  「所以,你另外有他要的東西。那又是什麼呢?」
  「沒有什麼值得專程跑一次火奴魯魯的––至少現在不知有什麼他要的。」
  「那就告訴他滾一邊去,強迫他早一點露出尾巴來。」
  「謝謝你,唐諾。我現在好多了。」
  「你為什麼會來找我?」我問。
  「因為我想要建議。」
  「怎麼想到我會給你建議?」
  「因為我想你有些腦筋。唐諾。你一定會笑我。」
  「為什麼?」
  「那些信。你一定想我是個衝動、行為不檢的壞女人。」
  「你只是有人性而已。」
  她熱誠地看著我,低聲地說:「是的,我講人性。我對你非常感激。」
  我告訴她:「我沒有替你做什麼呀!目前還沒有。」
  「唐諾,你很可愛。」她衝動地說。突然湊向前,重重地吻在我唇上。
  這時,白莎正希望把她吃下去的卡路里走走掉。從偏僻的一隅走出來,開始她一英里的散
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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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8 21:50:3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這是海上的最後一天了。「不再有什麼興奮」的氣氛彌漫全船。
  參加過夏威夷舞訓練的人,經過幾天自由練習,各種年齡、各種體型的女士準備參加一次
表演性的考試,而後每人可以拿一張證書。在溫暖的太陽下,游泳池旁,開了一個滿熱鬧的集
會。
  原在行李間的行李和箱子都被送進各人的艙房。大家都開始整理行裝。彼此說話都很匆忙
、交換著通信地址和忙著照相。
  熱帶的魔力全表現在它溫暖芳香的空氣裏。海洋也是懶洋洋,清澄平靜,只有低低有規律
的微波。很多飛魚,爭相自海裏竄起,在空中向前飛躍一段距離,再鑽回水裏去。
  船尾,一隻假黑腳信天翁在一條看不見的線牽引之下,忽而滑行,忽而浮停。一群喜歡在
下午打水上活動靶的人聚集在船尾。
  薛西乃走過我身邊,用一種全新的好奇心看我,好像是第一次見到我。雷瑙瑪不太出現。
只有一次她在甲板上,西乃走過去想和她說話,她用眼瞄了他一下,理也不理地走開。
  我低下頭在看美麗的海水。白莎走到我身旁,靠著船的扶欄。
  「你這小雜種。」她用她特有的方式讚賞我。
  我轉頭,抬起眉頭給她一個無聲的問號。
  「假裝沒有什麼進展」她說:「老天,那女孩差點沒把整個身子交給你。我告訴過你,照我
辦法做不會有錯。」
  我說:「白莎,你和我們客戶畢帝聞先生之間,有沒有彼此對一切條件十分清楚?」
  「你什麼意思?」
  「只是弄清楚到底我們要做什麼?」
  「我們要保護木蜜蕾。」
  「在哪一方面保護她?」
  「保護她不受任何騷擾。」
  「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老天,我的腳真痛。我本來沒有準備用我的腳和腳踝來支持我一百六十五磅
體重的。」
  「那些水果和糖果後來怎麼啦?」
  白莎嘆氣說:「我老了。我把糖果送掉了一些。」
  「送給什麼人了?」
  「女服務生。」
  「水果呢?」
  「我吃了––大部分。」
  「你滿行的嘛!」
  白莎警告說:「你下次再搞這種名堂,我把你皮剝掉。還要叫你自己幫著剝。」
  「目前」我告訴她,「我們還不能太接近。我已經聽到有人說起,我上船之前一定認識你
了。」
  「我不相信!」她說。
  我鬱鬱不樂地點點頭。
  「你為什麼問起我們在這件案子裏的責任?」
  「因為明天我們要上岸了,要開始工作了。」
  「唐諾,瑙瑪告訴你些什麼?」
  「沒有呀。」
  我伸伸手腳,打了個呵欠。
  「你這個小雜種,你一定知道什麼,只是不肯告訴我。」白莎生氣得有點冒煙。
  「我要什麼都不知道的話,會被別人賣掉。」我告訴她,自顧自走開,讓她一個人留在那
裏恨得猛抓欄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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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8 21:50:3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拂曉來臨,我第一個爬上甲板。
  向前望去,我可以看到麥卡普岬上的燈光,也漸漸看到火奴魯魯市的外廓,夏威夷群島中
第三大島,瓦胡島,在眼前現形。
  僕役開始在甲板上放上桌子,搬出自助早餐,各種果汁、咖啡、麵包、丹麥餡餅、熱的鬆
蛋餅。我們經過可可山、鑽石山,進入珊瑚礁裏的航道,導航自海岸過來。接客者紛紛上船,
帶來了大量的夏威夷花圈。
  一些特別的乘客,受到正式的接待,紅、黃、白、紫色的花圈圍滿了脖子。
  全船到處有點迷亂的匆忙。在夏威夷皇家樂隊,及夏威夷大合唱團的嘈雜聲中,大郵船順
利地靠向碼頭。
  我想辦法使自己在木蜜蕾迎上船來的時候,站在雷瑙瑪的身旁。
  木蜜蕾是個正點的金髮碧眼女郎。她有引人注目的腿,十分好看的曲線,白潔的牙齒,會
笑的眼睛。
  看看她,實在覺得她不應該有一點點的不如意。
  她擁抱住雷瑙瑪,給她戴上一個花圈。正在吻她的時候,畢先生小心地自人群中擠過來。
他甘冒自己被人撞倒的危險,在人群中掙扎著,自然是為了早點見到蜜蕾。慢慢地,他接近了
正在快聲互訴別情的兩個女人,他叫說:「小蕾。」
  他聲音中充滿了關心,雀躍。
  她轉向他:「帝聞,你這個親愛的小老頭!老好人,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你要來!不過我
還是高興你來的。」
  「我要使你驚奇一下。」他說著向前走向她,完全無視於船上其他人的存在。
  她吻他一下,畢帝聞試著用兩隻手去擁抱她,手杖一下落在地下。
  小蕾憐憫地輕扶他一下,替他撿起手杖,交還給他,對瑙瑪說:「你們兩個一條船來應該認
識了吧?瑙瑪,這是我的託管人畢帝聞。畢先生,這位是我最好的閨友,瑙瑪。」
  「你可沒有告訴我,她也要來呀!」
  木蜜蕾說:「帝聞,你的事情太多了。我不要你在錢的問題之外,再為我朋友的事操心。」
  瑙瑪轉身,看到了我的眼睛。她向我示意,對蜜蕾說:「蜜蕾,我要你見見賴唐諾,唐諾一
直對我好極了。」
  木蜜蕾仔細地看了我一下,微笑著,伸出她的手。
  「哈囉,賴唐諾。」
  我看向她碧色微笑的眼睛,心中十分來電。
  「哈囉。」我說。
  「你見過畢先生嗎?」她問。
  「我們在船上見過。」
  畢先生說:「這裏有位我的朋友,小蕾,我希望你能認識柯太太。」
  他介紹柯白莎和木蜜蕾正式認識。
  我說:「我和柯太太在船上也見過了。」
  一位當地電台的男士上了船。帶了一個麥克風,後面拖了一條很長的電線。我離開我們這
一群,跟到他後面。
  他手裏拿一張採訪名單,甲板上的僕役在他身旁協助他找人。
  有一位工業家接受了訪問,說了他來此的目的,另外點綴了一點他對世界局勢的看法。然
後記者突然對著麥克風說道:「這裏今天另外有一位大家有興趣的訪客––丹佛警察總局的警探
凌艾佳。凌先生,請問什麼風把你吹到火奴魯魯來了?」
  完全無備的凌警探在驚愕之下看了記者一眼,說道:「這怎麼會––我認為你訪問的只是旅
客。」
  「是呀!是訪問旅客」記者說:「凌先生,你是哪一類的旅客?」
  「覺得這次旅行很好的旅客。」凌先生不得已地回答。
  「請問你想在這裏待多久?」
  凌先生猶豫了一下,想到反正消息是漏出去了。把自己鎮靜下來,對著麥克風說:「還不能
預定。當我離開夏威夷的時候,我希望能帶走一個謀殺犯。我是公事來的。我知道有一件丹佛
的謀殺案,兇手目前在夏威夷。」
  圍著記者在聽訪問的旅客,一下全部靜了下來。
  大吃一驚反而目瞪口呆的記者,遲疑地說:「能不能請你––把這件兇案再描述一下,凌先
生?」
  「我只能告訴你」凌先生說:「兇手認為做案乾淨俐落。我可以向這犯人保證絕對沒有那麼
便宜。我們知道很多他認為別人不可能知道的事。」
  「那搞謀殺的先生知道你會來這裏嗎?」
  「誰說兇手是個先生?」凌先生問。
  「我猜的。通常都是男人殺人。你的意思是你來捉的是女兇手囉?」
  「可能。」凌先生說。
  「先生,說了半天你還沒有給我們多少消息呀。」
  「我把全部都告訴你們了。我來這裏是辦一件謀殺案,我準備住在這裏,直到兇手就擒為
止。」
  記者準備結束對他的訪問,他把麥克風放自己的唇邊說:「真高興看到你這麼有信心,凌先
生。我提醒大家各位,今天我們節目的贊助者,用低於成本的價格,在賣他的存貨,和跳樓價
差不多––」
  他在背他的廣告詞和準備找別的人訪問。
  我把一個僕役拉到邊上問說:「凌先生對這次的採訪,好像感到十分意外?」
  「我問他能不能接受一個記者的訪問,他認為是問問乘客對那船航行的意見。他顯然不知
道記者已了解他身分,知道他是丹佛的警探。」
  我拿出十元現錢說:「我想多知道點。」
  我把十元交給他。他把它疊起來放進口袋,笑著說:「應該說是我促成的。有人告訴我,凌
先生是個多姿多采的人,他會對他有趣的職業及工作有所說明,收音機前的聽眾會喜歡的。」
  「什麼人告訴你的?」
  「薛西乃」僕役說:「我要再見到薛先生,我自己也有些話要問他。」
  我點點頭。
  「謝謝你。」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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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畢先生對我們這些人的住所實施全面控制,所以他要我們住哪裏,我們只能住哪裏。
  他要木蜜蕾繼續住在她已住著的夏威夷皇家。但是她還在距夏威夷皇家幾百公尺遠的威基
基海灘邊保有一幢公寓。她要雷瑙瑪跟她一起住到她私人的公寓去。
  畢帝聞把白莎放在夏威夷皇家,他自己也住那裏。他把我放在摩愛娜大飯店。
  白莎在我們分手之前低聲告訴我:「我們的客戶,相當不高興。」
  「為什麼?」
  「他不喜歡小蕾的態度。他認為她是在給他玩把戲。她不肯把她的困難告訴他。只告訴他
以後再談。」
  「還有什麼?」
  「他不要你萬事搶在前面。他認為木蜜蕾的資料,皆須經我轉手給你。」
  「我無所謂」我說:「只要你在收集資料的時候,這傢伙肯付我兩個的出差費和報銷開支。
等一切結束時,他就會知道所費不貲了。」
  「那沒有關係」白莎告訴我,「錢對他沒什麼意義。現在你儘管去游泳。滾得遠遠的,讓
白莎找個機會,把小寡婦肚裏的事統統挖出來。看看她是什麼變的。」
  「你認為要花你多少時間呢?」
  白莎生氣地說:「我怎麼會知道?你說話的口氣倒像是我的客戶。反正有人付錢,我們慢慢
來。」
  「你會愛上火奴魯魯的。」我告訴她。
  「我不喜歡這個地方」白莎說:「戴了那麼多花圈我會窒息。」
  「想想本土看」我告訴她,「寒風猛吹,冷冷的雨打在辦公窒的玻璃窗上,街道上整個都
濕兮兮的,大家穿了雨衣往街車裏擠,每個地方黏黏的––」
  「去你的。」白莎一揮手,走向一輛計程車。
  我來到同樣十分豪華的摩愛娜大飯店,發現旅社的選擇與省錢無關。我的房間面向海,有
大的窗戶可以看到威基基海灘的白沙、游泳的人潮、衝浪和滑水的戲水兒。遠處可以看到舷外
裝有輔助浮架的獨木舟。
  房間對我合適。我能隨遇而安。多少我有一個想法,在木蜜蕾能信任白莎之前尚須相當長
一段時間。事實上我想不論她信任任何人,都會很長時間,除非是雷瑙瑪。
  我突然想,要是她們兩個在一起時,我能放一個錄音機在房裏那該有多好。接著我又想別
人也可能會有這聰明的想法。
  我試著想找薛西乃住在哪裏,但是無法找到。
  凌艾佳,我知道住在首富大飯店,因為他的行李是在那裏下的車。
  我不斷在想木蜜蕾和雷瑙瑪目前在談些什麼,也在研究有沒有聰明人在她們房中裝了錄音
設備。我假如是個勒索者,我是一定會去裝一個的。
  但是,現在這件事不歸我處理,我也沒有理由插手。
  畢先生出大價錢雇我們工作,但是控制我們怎樣去工作。對我說來只要他肯付錢,他愛怎
樣我都無所謂,反正結果不理想損失是他的。
  我把箱子放在合適的位置,開始把東西都拿出來,心裏在想,不知白莎有沒有把我的游泳
褲裝進行李帶來。
  她裝了。
  火奴魯魯的確相當熱,海灘看起來涼爽,最受大眾歡迎。我穿上游泳褲,來到海灘上,把
自己泡進海水裏去。海水舒服得有如絲絨,開始時有一點點涼,足夠刺激身上的皮膚,過了一
會兒,體溫適應後,海水就像在自己家中浴盆裏一樣。
  我向外游出三、四百碼,翻過身來在海水中泡了半個小時,玩味著海水透進皮膚裏的感覺
。偶爾來一下自由式,目的只是衝進下一個浪去,讓海水整個吞噬一下。最後我很盡興地回到
了海灘上,頭頂著耀眼的日光。
  「你倒一點時間也不很費。」有人說。
  我抬頭,是木蜜蕾。
  「哈囉,其他人哪裏去了?」我問。
  「瑙瑪想躺一下。我試著拉她出來游泳,我告訴她海水很舒服,對她有好處,但是她堅持
要休息。你還想游?」
  「我想我要曬點太陽。」
  她點點頭,在沙灘上坐下,指著身邊的地方叫我坐下。我舉手叫來一個沙灘男童,不多久
我們就有了一頂大大的海灘傘。我們躺在海灘細白的沙上,好像是老朋友一樣。
  我又從頭到腳看了她一下,非常欣賞我所看到的。
  她的身材不論在哪裏參加選美都可以穩拿第一。白的皮膚曬成光亮的麥色,有的女人急於
曬黑卻失去了光澤,但小蕾不會。她是金髮碧眼一類,但皮膚竟能對日光有如此好的適應力,
真是幸運。
  她看我這種看她的方式,說道:「發現什麼東西了?」
  聲音中充滿懶洋洋善意的開玩笑。
  「我對你的皮膚能曬成這樣美麗很感興趣。」
  「如此而已!」
  「當然不止這些。」
  「那還差不多,否則我會生氣。你覺得我曬得顏色不錯?」
  「豈止不錯,簡直棒極了。」
  「我是慢慢曬成的。我這種皮膚對日光過分敏感,我第一天就曬幾分鐘,第二天再多曬幾
分鐘。當然我也用防曬油,以使皮膚看起來油黑一點。」
  「很好看。」我說。
  她說:「習俗不容許裸體生活,比基尼泳裝遮蓋的地方白得難看。有一天大家回歸大自然。
全身才能曬成麥色。」
  「你來修改習俗」我說:「我投你一票。」
  「其實我穿不穿衣服沒什麼差別」她說:「我知道我在沙灘走過,每個男人心裏都在想我是
沒穿衣服的。」
  「你不會剝奪他們這一點偷放在心中的愉快吧?」
  「那倒不會這樣小氣,而且也管不了那麼許多。只是生氣不能使全身曬成麥色。」
  我向她微笑。
  她突然側身看我說:「瑙瑪到處說你是一個很體諒別人的人。」
  「請你對瑙瑪說我謝謝她。」
  「我根本不會告訴她你和我說過話。」
  「不告訴她?」
  她搖搖頭:「瑙瑪正在煩心得要死。」
  「煩什麼心?」
  「你知道的事。」
  我不說話。
  她說:「你認為瑙瑪應該怎樣做才正確?」
  我說:「這要隨瑙瑪自己的意志。」
  「你的建議是什麼?」
  「我沒有建議。」
  「你想那個男人志在什麼東西?」
  我說:「男人要的東西可多。」我集中注意力看一位玩衝浪板的人,他一下到達了海浪的最
高點,玩了幾個花式的扭轉,把身子側過來使衝浪板滑向右側,立即又改向左側,而後漂亮地
像滑雪一樣直線沿水浪前行,姿勢真是極美。他一定是個選手,站在板上筆直,有氣派,完全
平衡。
  「臭味相投,是不是?」小蕾說。
  我向她笑笑,她也向我笑笑。
  「我還滿欣賞你的,我以後叫你唐諾。你可以叫我小蕾。你住在哪裏?」
  「摩愛娜。」
  「我每天這個時候都出來游泳。」她告訴我。
  「我一眼就愛上這個海灘」我說:「這裏條件太好了。」
  她點點頭說:「你有沒有划過那種船邊上撐兩根竹竿出來的獨木船?」
  我搖搖頭。
  「那邊來了一隻」她說:「他們把船盡量划出去到浪大的地方。選一個大的湧向岸邊的浪,
架著他衝回岸來,一定要划得很快,否則會被大浪吞沒掉,浪會把船舉起,順浪滑下。恰當的
時候拼命划幾下,然後大家坐著享受衝浪的味道。老手只要划有限的幾下,就可以在浪脊上衝
一英里,過癮極了。」
  「聽聽已經滿過癮了。」
  「我每次玩都覺得很興奮。你從沒有玩過?」
  「沒有。」
  她說:「我請客,我請你玩。」
  她又招手叫來海灘男童,過不多久,一艘有舷側助浮的獨木舟被推到水邊。木蜜蕾抓住了
我的手說:「來,唐諾。我要你坐在船頭。那地方最刺激。你可以得點忘不了的經驗。」
  我祈望畢帝聞或是柯白莎不要到海灘來。當然,我也不會笨到告訴木蜜蕾,我的雇主和合
夥人不准我和她交往。我和她進了獨木舟,划呀划地猛划。
  我們的後面坐了三個夏威夷土人。他們是木槳的專家。其實我非常了解,我們兩個雖把吃
奶力氣都用出來了、對船的控制並無多大助益,但無論如何有參與感總是好的。在大船上悶了
五天我到了有衝向海岸大浪的地方。
  蜜蕾向我解釋,「島的外側有一圈珊瑚礁圍著。那些是很接近水面的珊瑚。太平洋上的大
浪衝過來,被珊瑚礁擋了一下,變成很多時速十英里到十五英里的衝岸小浪。這種浪不會盤旋
也不會散掉。它們到了頂點,對準了岸的方向,順利地衝過去––」
  「划,划!」夏威夷人叫喊道。
  我們幫忙划,這次是向岸的方向,用盡自己力量。獨木舟切割著水,我向肩後一看,一個
極大的向岸浪潮,有十多英尺高,正衝著我們舟尾而來,像小山一樣湧來,不快不慢地升起來
,浪頭上響著嘶嘶的聲音,水頭上浮著一層白沫。
  浪頭一下把我們舉起,有如我們在乘電梯。
  「划,划!」他們叫,突然發出命令:「收槳!」
  我們都把槳收起來。一個夏威夷人,可能是他們三個中的頭,很快地又划了幾下,把獨木
舟帶到他認為最理想的位置––在浪的斜坡上,使船首正好和白沫狀的海水對正。獨木舟一下
得到了海水的速度,船前的水浪被切開,向岸的浪因為進入較淺的地方,發出吼聲,連速度都
好像加快了不少。
  我感到連續的熱空氣快速地通過我身體,臉上濺滿了水粒,可以看到太陽照著水珠向後飛
,反光下,好像一粒粒珠寶,前面是一片平整、格子布似的藍色海洋接著白色美麗的遠岸。
  我回頭看蜜蕾。
  她把雙手向外展開,風吹散她的頭髮,明眸充滿興奮。看到我在看她,做了一個飛吻給我
。我向她熱烈地揮揮手,回頭專注於獨木舟信心十足地向前推進。
  我們這樣出去了四、五次,然後覺得夠了。
  蜜蕾說:「讓我們在海灘上坐一下,唐諾。我有話要對你說。」
  我坐在她身旁,全身輕鬆,愉快。
  「我想」小蕾說:「你從瑙瑪那邊,已經了解我全部的困難了。」
  「瑙瑪對別人的事並沒有提供太多的消息。」
  她笑著說:「但是你都知道,是嗎,唐諾?」
  「你有困難嗎?」我問。
  她說:「你要知道,我本是紐約街頭一個輕率野女郎。哪裏有熱鬧,哪裏有刺激,就有我。
所以我上了一條船,在船上見到了木宜齊。
  「宜齊比我年紀大得多,而且看得出來很老很老。他有很老式的生活方式和思想,但是他
是個好人,而且有錢。
  「宜齊和我熟識之後,他要我嫁給他。他知道我不可能愛他,但是他認為愛情並非必要。
他認為我可以給他多年缺乏的友誼,他也可以給我相當的快樂。他答應我在他死後給我一半的
財產。」
  「所以你就嫁給他了?」
  「是的。」
  「而他死了?」
  「是的。」
  「你就得了他遺產的一半?」
  「是的。」
  「值得嗎?」
  「是的。」
  「快樂嗎?」
  「不快樂。本來一個女人就很難估計一個好心、開朗、充滿友誼的老頭子。和那老人相處
不是快樂,不是愛,而是一種很舒適的生活。我倒覺得有點像父女關係。我從來沒有見到過父
親的面,也沒有尊敬過父親,想來大概心中潛伏有這種願望。我很難形容,但我真的很崇拜木
宜齊。」
  「你的困難是什麼呢?」
  「有人想說他是我殺死的。」
  「說你殺了他?」
  「是的,他們認為我不願等待。」
  「不願等待什麼?」
  「不願等他自然死亡,而要使事情進行得快一點。」
  「真妙,是不是?」
  「是呀。」她說。
  我沒說話。她猶豫了一會,說道:「唐諾,你住摩愛娜,是嗎?」
  「是的。」
  「你現在回房去,換上些輕鬆的衣服。長褲,運動衫就可以了。到我這裏來,我給你燒杯
茶喝。我要你和瑙瑪熟一點。我有一種感覺,我會信任你。」
  「要我多久後到呢?」我說。
  「換好衣服盡快來。」
  「你呢?」
  「不要為我擔心,你來的時候我一定準備好了。」她說。
  「就這樣決定。」我告訴她。
  「摩愛娜到我公寓只有兩條街。」
  我站起來,想幫助她起立,但她像隻皮球一下跳起,把身上沙粒拍掉,用她的碧眼笑著向
我,好像生命只是一場大冒險,只要常有改變及刺激,她不在乎下一場會碰到什麼。
  我回旅社,沖了個涼,穿了長褲和夏威夷衫,走到木蜜蕾私有的公寓。
  小蕾穿了件居家上裝,裏面顯然沒別的衣服。她才淋過浴,全身非常清新,有如玫瑰上的
晨露。
  瑙瑪穿了套絲質的睡衣。
  她們穿得那麼隨便,有人現在闖進來一定會以為兩人中有一人是我妻子,另一位是我至親。
  蜜蕾說:「我們在喝威士忌加蘇打。」
  「我也可以。」我告訴她。
  我們坐下來,品著威士忌和蘇打。
  「說吧」瑙瑪對蜜蕾說:「都告訴唐諾好了。」
  蜜蕾說:「我在被人勒索。」
  「怎麼會?」我問。
  「說來話長。」
  「長話短說」我告訴她,看看我的錶,腦中想著畢帝聞和柯白莎。蜜蕾說:「第一次要我二
萬元。」
  「薛西乃?」我問。
  她搖搖頭:「我不認識薛西乃。」
  我抬起眉毛,看了瑙瑪一眼。
  「薛西乃是我的專利。」瑙瑪說。
  我說:「讓我再多了解一點。」
  「好,我什麼都告訴你」密蕾說:「我買過點砒霜。瑙瑪是知道的。她有我給她的一封信可
以證明。」
  「是你親筆寫的?」
  「是的。」
  「看起來不妙。」我說。
  「可不是。」蜜蕾同意。
  「信裏寫了點什麼?」我問。
  「我提到我才出差回來––出去買了足可毒死一匹馬的砒霜。還有別的事,都是開玩笑的
。瑙瑪和我兩個人一直開玩笑開慣了。」
  「信在哪裏?」
  「我們現在不能確定。瑙瑪認為在她放在紐約的東西裏。直到最近我們一直沒想到這件事
。而薛西乃在船上告訴瑙瑪,他有幾封她的信。薛西乃說他可以把信還給瑙瑪,假如瑙瑪把以
前我給她的信做交換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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