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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偵探推理類[E. Stanley Gardner] 柯賴二氏系列十五 曲線美與癡情郎【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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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一九五零年春,西維吉尼亞州,州立監獄的監獄長奧利爾.西肯和一位非常能幹的南方紳
士,當地的警長先生,遭遇到了一件非常尷尬的場面。法律要他們處決一位西肯確認他是受冤
無罪的犯人,路勃.貝萊。
  貝萊已經歷經一切法律程序,目前既沒錢,又無絲毫希望,祇能在小的獨居牢房裏過日子
,等候電椅處決。
  西肯監獄長終於想起「大商船」雜誌所聲稱的「最後聲訴法庭」。他打了一個電話給湯姆
.司密斯,告訴後者他的困擾。
  「大商船」調查團是由下列人士組成的:哈雷,司汀吉,「大商船」的董事長;李蒙.雪
德博士,他是個醫生,也是個執業律師,專長是法醫和犯罪心理;亞力.葛萊,測謊儀專家;
湯姆.司密斯,做過很多年設在維拉維拉鎮的華盛頓州立監獄監獄長;鮑伯.雷,監獄心理學
家;雷蒙.辛德勒,國際有名的私家偵探;以及厄爾.史丹利.賈德諾,律師,也是作者本人
。這些人立即展開對本案的調查。
  時間非常緊促,幾乎可稱已倒數計時,每分鐘都要利用,一秒鐘都是寶貴的。司密斯,葛
萊和賈德諾一起去設在丘谷鎮的州立監獄訪問已定刑的貝萊,在去西維吉尼亞省會卻爾斯頓的
路上,我們一路討論案情,又拜訪了當時主審這件案子的法官和幾位就便找得到的證人。
  哈雷.司汀吉,「大商船」雜誌董事長和「時尚」雜誌發行人,拋下三打每月出版定期刊
物可能脫期的危險,跳上一架飛機,和我們在丘谷鎮會合,又一起去卻爾斯頓,在那邊接手了
一些調查工作。
  真是個扣人心弦的緊張工作,現場工作的人每天好幾次用長途電話和駐守在本部的機構同
仁聯絡,研究很多本案初審前即已存在的許多矛盾。
  證人們千真萬確指定貝萊,神智清楚地在卻爾斯頓犯謀殺人的把戲的同時,大都會警察也
確定地說貝萊在數里路之外正喝得爛醉。
  警察當時正尾隨貝萊酒醉駕駛的車子,用鎗彈猛擊他,想逮捕他。而貝萊使用的方法祇有
醉漢才敢使用,終於脫逃了。
  警察指認車裏是貝萊沒問題,貝萊的車後有很多彈痕也證賞這一點。
  但是,同一時間,不止一個人說貝萊在謀殺案現場。
  調查工作即使拼命進行,但也是到了一個星期六的上午,才決定應該替犯人申請緩刑,以
便更深入的調查。
  唯恐失敗地,「大商船」調查團在當天十一點四十五分用電話聯絡西維吉尼亞州,州長奧
基.白松的辦公室,聯絡上他的秘書,露莎玲達﹒奮克,把詳情向她說明。
  奮克小姐請調查團十分鐘後再打電話過去,她要利用這時間把詳情向州長報告。
  州長的回答是像他這種人典型的作答。
  當時天氣很熟,州長正準備全家到山區裏去度假。再說,州長也曾研究過這個案子,看到
的資料認為路勃﹒貝萊確實是一個冷血謀殺犯。但是,他還是說:「假如你們這些人願意賠錢貼
工夫,犧牲一個週末,我就捨命陪君子,奉陪到底。」
  於是調查團在下午一點十五分晉見了白松州長。州長和奮克小姐都犧牲了週末的休假。整
個州政府大樓沒有其他人辦公。辦公區已停電,所以沒有空調。在又悶、又熱的辦公室裏,白
松州長,州長秘書及西肯監獄長用整個下午把我們找到的各種證據逐項逐件地詳察。
  黃昏來到,辦公室已經相當暗的時候,州長把坐椅向後一退,點點頭道:「好了,你們已經
說服我,我想是應該再展開更進一步的調查。這樣好了。我會命令他們暫緩行刑,另外指定一
位西維吉尼亞州警局的警官配合你們來工作,如此你們在西維吉尼亞活動合法也方便一點。調
查結束時,我要你們當面向我報告。我仍認為路勃.貝萊是有罪的,今日的決定,不過是說服
我應該再調查一下而已。」
  調查工作花了數個星期才結束。在這裏我不願把這件案子詳情形容,因為寫這篇序的目的
在述說任何一個公務員都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當正義和公正和自己的政治前途出現矛盾時,
義不容辭的應該選擇正義和公正。
  尚足堪慰的是,在漫長費力的調查結束後,白松州長把路勃.貝萊的死罪改為終身監禁罪
,理由是貝萊是否真正有罪的疑問正加重中。他要求警方重新用公正心理,再次展開對本案的
調查。
  我要聲明的是,不見得每一個州長,肯為一個沒有錢,已經定案的犯人犧牲他急須,期待
著的週末假期。
  本文作者對白松州長處事態度,和公務人員的正義感,留下極深的概念。祇要每一個有權
勢的政府官員都像他那種做事態度,美利堅共和國就不會沒落。
  為了白松州長對路勃.貝萊案的處理方式,作者鄭重聲明把這一系列小說中的幾本,獻給:「
西維吉尼亞州州長」
  奧基.L.白松閣下
  厄爾.史丹利.賈德諾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

【第十五章】

【第十六章】

【第十七章】

【第十八章】

【第十九章】

【第二十章】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三章】
{3} 260-21018-119-3566[4]-16.1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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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9 21:48:0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身軀壯大的柯白莎太太表現出河馬在求偶期害羞的樣子。
  「唐諾,來見見安先生,安迪睦先生。」她咕嚕地說:「安先生,這位是我的合夥人,賴唐
諾先生。」
  安迪睦先生,高高的個子,詩一樣的眼神,薄而直的鼻梁,敏感的唇角,厚而濃的黑髮,
長而尖細的手指,比較守舊的衣服,直直地坐在椅子中。他站起來接受介紹。他的眼睛比我眼
睛高出七吋或八吋。我想他有六呎二三吋。他說話平靜有教養。握手時也只是輕輕一碰,像是
怕碰到暴力傷害似的。
  拿柯白莎和安迪睦來相比,世界上再沒有極端不同的東西了。
  白莎坐在她辦公桌後面,繼續她裝出來的討好表情,每次手一移動,玻璃窗前照進的光線
就使她手指上的大鑽戒閃爍發光。
  「安迪睦先生」她說明道:「是一位大作家。唐諾,你也許看到過他的玩意兒––我是說他
的大作。」
  她很熱情地停下來,等我回答。我點點頭。
  白莎高興地笑一笑。
  安先生很歉意地說:「我不常寫小說一類的東西。大多數是技術性的文章。我用帝木的筆名
。」
  「安先生有事要請人幫忙。」白莎繼續說:「有人介紹我們這個偵探社給他。他一來就要見
我––因為門上的柯、賴二氏私家偵探社。他沒有想到我是女的。」
  白莎轉向安先生笑了一下,對我說:「安先生對這件事表現得非常紳士,並且很能體諒地向
我道歉。但是我看得出來,我告訴他我的合夥人是個男人,我要求他能見見你。唐諾,假如我
們能幫助安先生,我會非常高興。假如我們幫不了他忙,也別在意。生意不成,道義在。」
  白莎的嘴唇和藹可親地微笑著。只有和她常久相處的我,看得出她在控制貪婪小眼的時候
,在表情上有點困難,因為她眼睛仍像手上鑽石一樣,冷冷的閃爍著。
  安先生懷疑地自白莎看向我,又自我看向白莎。
  白莎,一百六十五磅的女人,年齡五十、六十之間,像一捆帶刺的鐵絲網一樣,又硬、又
壯。目前微笑著,過份的客氣,看起來那末勉強,裝假,沒有使安先生產生什麼信心。安先生
還是站在那裏。很小心地移動了一下他站的位置,使自己站在白莎和門之間。
  他自下看看我,躊躇著,顯然在想一個不致傷害到我感情的藉口。
  白莎急急使用出沿街推銷員的招術,很快的說話,希望在安先生跑出門之前能表達她的意
見。
  「我的合夥人賴唐諾很年輕,也沒有你想像中私家偵探那種體格。但是他有腦筋,用不完
的腦筋。由於他看來是如此的––如此的––」
  白莎顯然拚命在想找一個文雅點的字,來形容我。突然她發現局勢並不值得她過份討好,
犯不著那末禮貌。一下把她輕聲輕氣的語調推向一邊,不再用假裝有修養的態度。她回復了本
性的柯白莎。
  「老天」她高聲說道:「這小子看起來沒什麼了不起,但是他可以在幕後活動。在任何人會
懷疑他是個私家偵探之前,他早已把一切調查得清清楚楚了。他是個有腦筋的小雜種,你可以
賭他一記,錯不了。
  「現在,你到底要不要我們?假如你不要,早點給我離開這裏,我們忙得很。假如要我們
幫忙,回這裏來坐著,把一切實情告訴我們。你現在那種腳踩兩隻船的樣子,解決不了問題。」
  安先生敏感的嘴唇轉變成微笑,吃了罰酒似地回來坐下。
  「我想我要你們幫忙。」他說。
  「可以」白莎說:「不過你得花錢。」
  「多少錢?」
  「看你有點什麼樣子的困難,才能決定價錢。」
  安說:「爬格子的人,鈔票不會太多,柯太太。」
  用這種方法來和柯白莎開始談生意是差勁透了。
  「私家偵探工作也不見得好那裏去。」白莎冷冷道。
  安先生的頭低下來看著她的大鑽石戒指。
  「除了偶而有幾個好案子。」白莎急急加上一句:「你有什麼問題?」
  「我要你們找一個人。」
  「什麼人?」
  「我忘記了他姓什麼。他的名字是科爾。」
  「你開玩笑?」白莎問。
  「不是。」
  白莎看向我。
  「為什麼要找他?」我問。
  安迪睦把長長手指梳了深色頭髮,看向我微笑說:「他曾給我一個太好太好的故事題材。」
  「什麼時候?」我問。
  「六年之前。」
  「什麼地方?」
  「在巴黎。」
  「現在為什麼要找他?」
  「看看能不能獨家有權來寫這個故事。」
  「小說還是真實故事?」
  「是真實故事,但我要以小說形態來發表。會是一本暢銷書。」
  「好」我說:「你和科爾在巴黎見的面。忘了他姓什麼。還記得什麼可以幫我們找到他的嗎
?」
  「當時我是知道他姓什麼的。現在一下子要用的時候就是記不起來。他是這一帶附近的人
,是聖安納郊外一處叫柑橘林的地方出來的人。當時他很有錢,是去渡蜜月。他太太的名字叫
麗芍。他叫她寶貝。她是個好女孩。」
  「故事內容是怎樣的?」我問。
  「是一件婚姻的故事––我––是有關一個男人,使一個女人完相信他是真心愛她,但是
實情並不如她想像那樣––」他停下來。又說:「
  「我對真正好的劇情不想事先洩露。」
  「好」我說:「你要我們找一個六年之前,住在柑橘林,到巴黎去渡蜜月的科爾。他有一個
你不願洩露內容的好故事劇情。現在告訴我,當時他長得什麼樣子?」
  「高高,很結實,肩膀很寬,很努力的性格,努力於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一型。」
  「多大年紀?」
  「和我差不多。」
  「那是幾歲?」
  「我現在三十二歲。」
  「他靠什麼為生?」
  「我不知道。我認為是做生意。」
  「有錢嗎?」
  「我也不知道,好像不錯。」
  「這形容很攏統。」
  「我只能看到這個樣子。」
  「頭髮什麼顏色?」
  「紅頭髮。」
  「眼睛呢?」
  「藍色。」
  「多高?」
  「六呎。」
  「多重?」
  「相當重,應該有二百十五或二百二十磅,不胖,是厚重,你懂我的意思,有肉。」
  「但還是超重了?」
  「是超重了點,但他沒有減肥。他一切照吃。」
  「那一個月,在巴黎住什麼旅社?」
  「是七月,不知住什麼旅社。」
  「你知不知道他乘什麼去的巴黎,飛機還是輪船?」
  「我有印象是船,但不能確定。」
  「你要我們做到什麼程度?」
  「找出來他姓什麼。住在那裏。就可以了。」
  「可以。」我說:「我們替你辦。」
  「這要多少錢?」
  「五十元。」我告訴他。
  白莎的坐椅,在她突然上身前傾的時候嘰嘎地叫著。他張開嘴巴,想說什麼,改變意見,
又停住了。
  我看她臉開始發紅。二眼搧呀搧,連眼也漸漸發紅。
  「我們怎樣通知你?」我問安迪睦先生。
  「要多久有消息?」他追問。
  「可能不到一天。」
  「你找不到我。」他說:「我明天下午同一時間再來。」他伸手向我,長長的手指敏感地握
了一下我的手。
  他向白莎一鞠躬,消失在門口。
  白莎幾乎等不及門在他身後關上,生氣地說:「自以為好人。一個軟心腸,沒有生意眼的渾
蛋。」
  「他?」我問。
  「你!」白莎喊道。
  「為什麼?」我想知道。
  「不叫他付定金!」白莎向我高聲道:「連我們開支也沒有預付一點!沒有地址!五十元,
小兒科!去找六年前出現在巴黎一個沒有姓的人。你還說一天夠了!你讓他一毛不花走出辦公
室,準備貼了本去辦案?你定的五十元,我看化一千元也找不到那個叫科爾的人。」
  我說:「定定心,白莎。那傢伙是個作家。有人六年前在巴黎給他一個劇情。他收入有限。
那人給他一個真實故事,他要改編為小說。他要找那個說故事的人,他要我們幫他,這是很正
常的小工作。」
  白莎一面研究我告訴她的情況,一面搖頭。
  「奶奶的!」她咕嚕著。
  「就這樣簡單。」我告訴她。
  「我看不見得。」白莎說。
  「現在妳照我一樣看法好了。」我告訴她。
  「不行,他到底搞什麼鬼?」她說。
  「也許到明天下午我們就懂了。也可能他正在搞私家偵探社的題材,他要找出私家偵探怎
樣從一個小工作中擠出多一點鈔票來。
  「妳知道很多報章雜誌會這樣做。他們會把已知毛病的電視機送到不同的修理店去,將來
報導那幾家要客戶換真空管,那幾家要客戶換線路板等等。」
  「他奶奶的!」白莎說。
  我走出她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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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9 21:48:0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報社八點三十分開門。我八點三十五分到。我說我要看六年之前的舊報紙。
  沒有人問我是誰,綑得好好的一捆報紙就交給了我。小鎮唯一的小報,反正一年的量亦有
限得可憐。
  我先假設六年前七月在巴黎渡蜜月,婚禮的舉行可能在六月。我專注在六月。八點四十七
分鐘時看到狄科爾和他身旁方麗芍的照片。新娘是當地一家律師事務所的秘書。狄科爾是當地
的大亨,橘子園,油井––被形容為廣大石油帝國,有活力的年輕生意人。
  我把重點記下,把報紙還給櫃檯內的女郎。女郎謝了我又笑笑,把腳尖踩向看不到的電鈕
。我看到她身體重心轉移。她要確定信號不致沒有傳到。
  我聽到櫃檯後面辦公室裏蜂鳴聲響起。門一開,辦公室裏出來一位長髮,銳利眼神的年輕
小子。他假裝在找什麼東西,而後把兩眼固定於我。「哈囉」他說:「有什麼我可以幫你忙的嗎
?」
  「謝謝你,我都忙完了。」
  「沒什麼我可協助的嗎?」
  「真的沒有。」
  這不算什麼。祇代表有人在盡自己的責任。鎮外來了一個陌生人,要查小鎮六年前的新聞
。也許沒什麼。也許背後有個故事。假如背後有個故事,搞報紙的當然很敏感。他們不希望其
他同行先知道了。假如沒有故事,他們不會願意浪費時間的。我決定使他們知道,裏面沒有故
事。
  櫃檯後的小姐說:「他祇是來看些舊資料。」
  那年輕記者說:「噢,是的。」追根究底的眼光看著我。
  我笑道:「我在研究地產的增值。有些土地六年前就做過廣告,我想找出當年出售的價格。」
  「找到了嗎?」他問。
  我搖搖頭:「祇找到出售的廣告。可能要找到經紀人,才能知道價格問題。即使找到經紀人
,可能也尚有困難。」
  「說得沒有錯」年輕人同意說:「當然作商業用和作農牧場用,還有很多不同。」
  「是的,我相信不一樣。」我說。
  他笑笑。
  這時候,假如我自顧離開,可能就不會發生任何事情。但是我突然沉迷於安全的自信。我
覺得得來甚易。我想多收穫一點。
  「打聽一件事」我說:「有一個姓狄的傢伙據說尚有幾畝地想賣掉,不知你們有沒有聽說。」
  「姓狄的?」他說。
  「狄科爾。」我告訴他。
  突然的驚愕出現在年輕記者臉上,他想立即掩飾,但沒有成功。櫃檯後的女郎一下把手中
的橡皮日期圖章自手中掉下,連撿起來都忘了。
  記者連吞了幾口口水,說道:「你認識狄科爾嗎?」
  「怎麼會?不認識。」我說:「我祇對地產有興趣,對人沒有興趣。」
  「原來如此。」
  「有地出租,我也會有興趣。」我告訴他。
  「噢。」他說。
  我知道已捅出了什麼紕漏。事已至此,也只好硬了頭皮要弄弄清楚。「姓狄的怎麼了?」
我說。
  「要看你從什麼角度看。」
  「他還住這裏吧,是不是?」
  「離鎮不遠。」藍眼看著我,猶如貓在看老鼠。
  「老實說」我說:「我還可能真會認識他,六年前我在船上見到一位渡蜜月的狄先生,據說
住這裏附近。」
  「原來如此。」記者說。
  「是不是有什麼不對?」我說:「狄先生得了鼠疫?還是有什麼毛病?」
  「狄科爾」他說:「蜜月回來不久,就被謀殺了。我告訴你吧,由於兇手沒有找到,至今任
何人提供消息,祇要捉到兇手,兇手伏刑,仍有二萬五千元破案獎金等著。假如你到這裏是有
為而來,我們很希望得一點內幕新聞。」
  「被謀殺了?」
  「被謀殺了。」
  「什麼人提供的獎金?」
  「公司的董事會,狄氏企業公司。」
  「謝謝,真高興能認識你。」
  「你還沒有認識呀。」
  我微笑著,「是的,我還沒有知道你的名字,但是,我當然想知道你是什麼人。」然後,
又加一句說:「我想謀殺案和地產買買沒有關係。」
  我走出門去。
  我是一早用公司車開來柑橘林,把那破玩意兒幾乎直接停在報館門口的。我沒有敢直接回
車裏去,所以步行走向一個房地產公司。我走進去和經紀人東聊西扯了好幾分鐘。走出來又去
吃了早餐。我步行到公共圖書館,發現要到十點鐘才會開門,所以我又走去另一家房地產公司
,出來後走進一個電話亭,用手指指著查電話簿。
  那記者還在跟蹤我。
  我看到一個警員正一面走一面在查汽車的停車時間。我最不願發生的事是車子被人查出來
源,所以我走進一個食堂,要了一杯咖啡,走向在食堂後側的盥洗室方向。一轉身就走進廚房。
  廚子,自熱的鐵板上翻轉在煎的雞蛋,用大拇指一指:「那邊,夥計。」
  我祇是對他笑笑,經過廚房,走進後巷。
  我很快走向巷口,繞過一條街,直接步向我的車子,不敢跑步,但儘快地走著。
  警員正把罰單向我雨刷上夾,而記者站他身旁,手裏拿著筆和記事本。我向警員說:「我非
常抱歉,警官。我正趕來開走這輛車。」
  「你來遲了一點。」
  「我以為交通整理習慣上九點鐘開始。」
  他向街角一塊鑽石形標示牌一指。「一小時停車,洞八三洞到十八洞洞。」他說:「週日及
例假日除外。」
  我給了他最努力裝出來的笑容,說道:「外地來的人,請特別通融一下。」
  「車是你的。」
  「我在開。」
  「讓我們看一下駕照。」他說。
  我把駕照給他看。
  「好」他說:「這次放了你。」
  記者微笑著連牙齒都露了出來。
  我爬進車去,把車開走,自責已留下了一個極好的故事。我已經知道地方報會有什麼頭號
標題:「洛城偵探調查本鎮謀殺舊案」。
  他們的內容可能會這樣寫:「賴唐諾––洛城柯賴二氏私家偵探社之資淺合夥人––今晨親
來本鎮,查閱本報舊檔案中有關狄科爾被謀殺的資料。
  「賴唐諾拒絕接受訪問,堅不吐露姓名予記者。問得多,說得少。無論如何據記者查知,
這家私家偵探社過往對兇殺案之調查––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算了,又能怎麼辦?真豈有此理。假如我們的客戶––安迪睦,能把知道的全部告訴我們
,我何致把自己的頭鑽進如此一個爛攤子裏去。
  事實使我相當生自己的氣。
  我想到白莎一直把我形容為有腦筋的渾蛋。我又想到我們那位有詩意,夢樣眼睛,長而敏
感手指的假貨客戶,當別人給他一份柑橘林報紙剪報時,會把我看成什麼。
  去他的吧!報紙出版前,我早已把本案結束了。他所要的消息,我都告訴他了。
  我把車開回洛杉磯,打電話給我私人秘書卜愛茜。
  「嗨,愛茜,白莎在嗎?」
  「在。」
  「有沒有不安寧?」
  「有一點。」
  「生氣?」
  「沒有。」
  「妳有沒有見到我們昨天的新客戶,一個叫安迪睦的?」
  「沒有。」
  「他昨天下午三點鐘來的。他今天同時間會再來。現在妳給我注意聽:下午二點三刻我會
準時在辦公室對街那酒吧裏。酒保認識我。那傢伙一進辦公室妳就打電話給我。千萬別告訴白
莎我們通過話,也別告訴她妳知道我在那裏,知道了嗎?」
  「懂了。」
  我掛上電話,來到公立圖書館。
  有一種索引,可以查出每年在美國各大期刊上,有文章發表的人名。
  三十分鐘後,我已確知我們的客戶,從來沒有在本國任何有名期刊,安迪睦本名或帝木的
筆名,發表過文章。我也知道他從來沒有出版過小說,小品文或任何書。
  我有個朋友在洛城一家大報資料室工作。我去找他,影印了一大堆狄科爾謀殺案的剪報。
這家大報曾對本案新聞大大地炒了一下。放了不少高空,好像他們真知道一樣。結果當然有始
無終,不了了之。
  我到達酒吧,看了二局棒球。卜愛茜打電話告訴我安先生已經來到辦公室。柯白莎火燒屁
股似地在到東到西找我。我又看完了一個打者被三振出局,慢慢地踱回辦公大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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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我走進辦公室門,接待室總機小姐說:「白莎拚命在找你。」
  我看看手錶,把眉毛抬一下說:「我馬上進去看她。」
  我走過接待室,在女郎來得及用電話通知白莎前,打開白莎私人辦公室的門,一腳跨了進
去。
  柯白莎眼皮向我搧呀搧的,臉色比平時陰暗了二度。
  「你死到那裏去了?」她問。
  我向安迪睦的方向偏一下頭說:「替我們客戶跑腿呀!怎麼著?」
  「我不知你去那裏,找你不到。」
  「我在外面跑呀。」
  「看來也是如此,你應該給安先生報告了。」
  「是的,我都準備好了。」
  安先生抬起他深色的眼眉毛:「真的嗎。」他低聲說。
  我走過去和他禮貌一下地握握手。把屁股滑到白莎辦公桌一角坐定。「你要的每件事我都
查到了。」
  「那好極了。」他說:「你知道他在那裏了。」
  「我知道他姓什麼。」我說:「你要找的人叫狄科爾。他住在柑橘林。他在六年前和方麗芍
小姐結婚。」
  我停止說話。
  他向前坐,坐到椅子的邊緣上,等候我繼續說下去。
  我點起一支紙煙。
  每一秒鐘的靜寂都使場面更為嚴肅。沉重的壓力更為加強。白莎準備開口,突然瞭解我的
靜默是故意造成的,立即把嘴唇變成一條直線,把嘴閉住。安迪睦又變換了一個坐的位置,抬
頭看向我,低頭看向地毯,又抬頭看我。
  我繼續吸我的紙煙。
  「還有呢?」安先生忍不住問道。
  「就這些呀。」我偽裝很奇怪:「這是你要的消息呀。那個人的姓名是狄科爾。住家地址是
柑橘林,不是在鎮上,而是在鎮外一個別墅裏,房子叫夜鶯別墅。」
  「夜鶯別墅。」安迪睦低低地自語著。
  我微笑道:「是的,夜鶯別墅。」
  我繼續吸煙。安迪睦煩亂地坐在椅上,不停移動。
  「好了」我對白莎說:「我要出去了。我要去辦羅家的案子了,我––」
  「我的事怎麼辦?」安問。
  我詫異地轉頭看向他。
  「你的什麼事?」
  「我的案子呀。」
  「你的案子結案了。已經解決了。你要查你在巴黎見到的科爾姓什麼。你要知道他住那裏
,我都告訴你了。」
  「哪,他現在在那裏?」他問。
  「老天!」我說:「你沒有要我們找出這件事呀。我不知道他現在在那裏。」
  他用舌頭把嘴唇潤濕了一下:「我非常希望能查出來。」
  「那可能是相當困難的一件工作。」我說。
  「天哪,這是什麼話?」白莎不加思索地衝出口來:「這樣一個人不會說搬就搬,不留下搬
往地址的。」
  「這要看他搬到那裏去,才能決定。」我示意並告訴她。
  白莎看到了我的眼神,保持靜默。
  「嗯––我當然非常想知道。」安說:「我可以––我真的沒有想到,你祇查到他姓什麼。」
  「你祇要我查他姓什麼呀。」
  「也許我沒有把我想要知道的,對你說清楚。」他說。
  「也許你沒有。」
  「好了,好了。」白莎不耐煩地說:「你已經知道了他的姓名,地址。你還在這裏和私家偵
探泡什麼磨菇。找個電話亭,打個電話給他。寫封信給他。給他個電報。寄個明信片給他!」
  「安先生,白莎說得對。」我說:「你想和你在巴黎見過的老朋友科爾再見面,方便得很。
快去吧。他還有一個情節很好的故事在等你,不要忘記了。」
  他用手梳理著頭髮,說道:「當然你在查他名字的時候,也查到某些和他有關的事,是嗎?」
  「喔,當然。」我告訴他:「但這些都是和本案無關的。你要我們找的祇是他姓什麼。你要
什麼,我們提供什麼。」
  「我再說一句。」安說:「也許我自己沒說清楚。」
  「你是沒有說清楚。」我告訴他:「假如你對那件謀殺案有興趣的話,你更是太沒有說清楚
了。」
  「我對那件謀殺案沒有興趣。」他說:「我祇要––」他的聲音突然因為驚慌而停住了。
  我向他笑笑:「你怎麼知道有件謀殺案。安先生?」
  他想回答這個問題,但他沒有辦法回答。他的嘴巴想說什麼,但是動起來十分困難。
  我聽到白莎的椅子因為白莎突然把上身向前傾,發出嘰嘎的聲音。她像隻獵犬發現了獸跡
,嗅到了錢味。
  「假如你的興趣是在那件謀殺案,安先生」我說:「你大大的做錯了幾件事。其中最錯的,
你忘了告訴我,主要嫌犯被形容為高而較瘦的男人,有深色頭髮,深色眼珠和長而有藝術性的
手指。有位計程車司機至今仍說能指認這個男人。
  「你又錯在沒有警告我,在調查的時候會遇到什麼情況,所以我根本沒有掩飾自己行藏。
事實上,我大模大樣走進空曠的地方,現在,警方已經知道洛城的柯賴二氏私家偵探社對狄家
的謀殺案發生興趣。由於警方的想法是單純的,直接的。我想他們不會相信什麼巴黎老朋友和
什麼有情節的故事。他們自然會想到我們有命案某一角度的興趣。過不多久,警察就會來問我
們,為什麼我們對這案子發生興趣。
  「你犯的第三個錯誤,是不肯告訴我們你的地址。所以當我發現了我們面對的情況後,沒
有辦法通知你,叫你不要到我們辦公室來。
  「但是,由於這些錯誤已經造成,你只好自食其果。下次你要請偵探幫你忙的時候可以做
個借鏡。目前,你該付我們五十元。」
   「但是––但是––」安迪睦急急雜亂得有如發動一個冷的機車馬達:「你不能匆忙下結
論呀。」
  「偵探有的時候會的。」我告訴他。
  他在椅中蠕動著。「我抱歉。」終於他說。
  「好了」我說:「我們的工作完了。你說你要的消息,我們都告訴你了,我們不是通靈的人
,你腦中的事我們不知道。現在請你給我的合夥人五十元。這是你欠我們的。」
  我開始向門口走。
  「嗨,等一下!」白莎說:「你哪裏去?」
  「出去。」我告訴她。
  安迪睦非常狼狽地坐在那裏。
  我走出辦公室,走進停車場,坐進公司車,發動引擎,等著。
  足足等了十五分鐘,安迪睦才出來。他焦慮地向肩後看了二三次,看到沒有人對他發生興
趣,顯然已很放心。
  果然,他的車也停在我們大樓的停車場裏。他開車出去時,我對他車仔細看了一下。是輛
不太注目的雪佛蘭,車況良好,四年前出廠,牌照,牌照AWY四二一。
  我跟了他一段路。他半聰明地玩了一手。到了車輛不多的地方,他繞了方塊大兜圈子,從
後望鏡看有沒有車輛對他發生興趣。
  我停止跟蹤。沿了主要道路開下去半哩左右,停在一條側街上等著。
  他一定又疑神疑鬼玩了不少虛功的花樣,因為我足足又等了二十分鐘,才見到他的車自主
要道路直開而下。
  這時候,他已深信沒有車在跟他了。現在跟蹤他真是簡單容易。
  我跟他來到貝德街一幢平房。
  他停車,我也在半條街外把車泊妥。
  我看他進入平房。等了三十分鐘,他也沒出來。我就開車回辦公室。
  所有小姐都回家了。白莎一個人坐在裏面等候。
  「你搞什麼鬼去了?」
  「出去了。」
  「什麼意思把客戶拋在這裏,自己站起來就走?」
  「他要的我們都依約告訴他了。」
  「那又如何?」白莎說:「你假如真有你自認的一半聰明,你應該懂得,給客戶做完一件工
作,並不表示他不會再另外給你一件呀。」
  「我早就料到他一定會另外再給我們一件工作的。」
  「你什麼意思?」她問。
  「他要我們查明,他現在回來是否安全。」我說。
  「什麼叫做––『現在回來是否安全?』」
  我說:「案子裏有一個姓聶的計程車司機,在謀殺案發生之夜,帶過一個客人去狄家。司機
形容乘客是個高瘦男人,有深色眼珠,未到三十,帶了隻手提箱。在快到狄家時,他從手提箱
拿出一支手鎗,放到後褲袋去。姓聶的想是搶劫,所以特別自後望鏡注意。結果不是搶劫。乘
客一直指揮開到狄家的別墅,付了車費,又給了一元小費,走向前門。計程車開回自顧營業,
第二天知道案發才把情況告訴警察。」
  「姓聶?」白莎說。
  我點點頭。
  「是唯一的一個證人?」白莎問。
  「警察說過的唯一一個證人。另外在起居室還有一個姓哈的銀行家。他和狄先生有個業務
上的約會。」
  「案子怎樣發生的?」白莎問。
  「是一個傭人都不在的夜晚。狄科爾和他太太早先發生了一次大大的爭吵,他太太拿了一
隻箱子,開了車離開了。這位太太做了件事後想來非常幸運的事。她說在柑橘林一個加油站,
把她車加滿了油。那加油站她有常期帳卡可以記帳,她要他們把油箱加滿,機油檢查。加油站
的人記得時間,因為她進來時,他正準備打烊回家。
  「哈先生說他們聽到門鈴響。狄科爾說聲抱歉親自去應門。哈先生聽到有人和狄科爾在說
話,聽到走道中有人走路,也再聽到說話聲,過了一分鐘左右,聽到樓上一聲鎗響。
  「哈先生急急跑上樓,稍化點時間才發現狄先生在樓上臥室裏。狄先生倒臥在地上一堆血
中。已經死亡。一顆點三八的子彈打入了他後腦。」
  白莎小而貪婪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意著。
  「計程司機怎麼樣?」她問。
  「計程司機知道這位仁兄到達房子的時間是九點不到一分或兩分鐘,因為本來他空車時間
是九點鐘。他後來交車還是遲了七分鐘。證人哈先生說鎗響是九點正。柑橘林鎮裏加油站的人
說狄太太開車進站,加完油離開時正好九點正。他正好打烊。
  「狄太太開車直下聖地牙哥。沒人知道她去那裏。後來她告訴警車,她在第二天聽到收音
機廣播前,對丈夫被謀殺事,一無所知。她回來辦理喪事。狄先生沒有留下遺囑。他太太接收
一切遺產。他沒有其他親戚。
  「幾個月之後,狄太太定居夜鶯別墅,也就是本來的狄家。她很少外出,公認她過的是隱
居生活。
  「哈先生曾和他自己的好友談起,被謀殺前不久,狄先生告訴他,狄太太已決定離去不再
回來。狄先生精神緊張,相當不正常。
  「警方的理論是狄先生可能在付勒索者金錢,而殺死他的人正是那個勒索者。」
  「憑什麼?」白莎問。
  「狄先生在那天早上自銀行提出現款二萬元。這是三個月之內的第三次他自銀行中提出大
量現鈔了。上兩次都是一萬元。他也曾告訴哈先生,他在等一位只須化幾分鐘時間的訪客。」
  「奶奶的!」白莎說:「一萬元一個月,真是好生意。」
  「真是好勒索。」我同意。
  白莎又研究整個我告訴她的話。
  我問:「他有沒有使妳昏了頭?我們有沒有混進去?」
  「什麼叫做他有沒有使我昏了頭?」白莎問。
  我說:「他的外形和計程車司機形容當晚去找狄先生的一模一樣。警方認為這個人是勒索者
。狄先生給了他最後通牒,不再付款,他就把狄先生殺了。」
  「又如何?」白莎問。
  我說:「白莎,假如妳是那個勒索者,妳會怎樣?對一個每月付妳一萬元的受害者,妳會殺
掉他嗎?」
  「我瘋啦?」白莎說:「我會給他保壽險,我會雇兩個保鏢二十四小時保護他不生意外。」
  「正該如此。」我告訴她。
  白莎又思索了不少時候說:「如此說來,沒有計程司機,警方就什麼證據都沒有了。」
  「大致言來是如此。」我說:「但是也不能這樣低估警方。他們還是非常有經驗,而且精明
的。」
  「那當然。」白莎同意:「你知道那計程司機叫什麼名嗎?」
  「很奇怪的名字。」
  「叫什麼?」
  我拿出記事本,我說:「聶缺土。大概命中土多了。」
  白莎嘴角浮起了笑容。「總有一天,唐諾」她說:「你會承認,雖然你有腦子為我們破案,
但是祇有白莎才有腦子為我們賺進現鈔來。」
  「什麼意思?」我問。
  白莎打開她辦公桌的一隻抽屜,拿出五張全新,沒有折疊過的,一百元鈔票。
  「這是什麼?」我問。
  「定金。」她說。
  「什麼東西的定金?」
  「我們已經知道了的消息的定金。」
  「怎麼說?」
  「你是從那裏得來的謀殺案消息?」
  我說:「當我知道我們被人擺了一記之後,我就去報館把我們要的資料先收集到。」
  「那就好,我們一切消息都有了。」白莎說:「你看這個。」
  她遞過一份,顯然是報上剪下來的訃聞一欄的剪報。
  我唸道:「聶缺土,聶瑪麗的愛夫,因車禍死於加州蘇三鎮。家祭於蘇三鎮公立殯儀館舉行
。花圈懇辭。」
  「妙極了。」我說:「這和我們的五百元定金有什麼關係?」
  「我們要去找出來,這個聶缺土,是不是兇案那夜開車去夜鶯別墅的姓聶的。偵查有結論
時我們還可以拿五百元。所有合理的開支都可以報銷。唐諾,你快去。」
  「這種鈔票拿了有問題,白莎。」我說。
  「什麼叫做拿了有問題?」白莎喊道:「這是五百元合法生意賺來的真鈔票。我們用來付所
得稅,國稅局還是會收的。不要告訴我,我們不需要它。」
  「這錢和炸藥差不多。」我說。
  「就算它和炸藥差不多。」白莎說:「又如何?那人要的祇是一個簡單的答案:這個聶缺土
是不是那個計程司機。」
  我看看我的錶。「好吧!」我說:「但願時間還夠。」
  「夠什麼?」白莎問。
  「夠我們調查一下導演上官泰的謀殺案。」我說:「妳應該還記得,那是一九二一年。也是
好萊塢所有未破兇案中最著名的一案。」
  又一次我把白莎真正弄昏了頭。
  「我們兩個人當中,總有一個是昏了頭。」白莎怒叫著。我把門打開。
  「回來!」白莎用最大聲音叫道:「回進來,你這小雜種,你––」
  白莎私人辦公室和接待室的兩重門,把她叫聲關住。我趕到公立圖書館,開始挖掘一切有
關上官泰電影導演被謀殺的舊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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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上官的謀殺案,是好萊塢極典型的。
  上官泰在默片時代就變成了好萊塢的名導演。
  一九二一的一個清晨,上官泰的管家和上官泰的親信助手打開上官泰獨院房子院子的大門
時,發現上官泰倒斃在地上。自此引發了一連串的連鎖反應。
  據發現上官泰根本不是上官泰,而是數年之前突然在紐約神秘失蹤的譚偉利。至於著名大
導演自己所說的過去經歷,實在和他所導每部戲一樣的出自虛構。
  好萊塢流傳最後被刊登在報上,說是依據謠傳,管家在二樓臥房五屜櫃抽屜中發現一件摺
疊整齊的絲質女睡衣。管家必須重又摺疊一次。他對這件事曾特別注意,每隔一段差不多日子
,這件絲睡衣都會被摺疊成另外一種完全不同的方式。其實他每一次把它摺疊回來目的也祇是
確定有此一事。
  很多默片時代出名的女星名字,被各報紙牽進又脫出這件大案。聲明,說明,解釋,謠傳
把那時代全國人民的興趣引了起來。
  年長的觀眾一定尚能記起,默片時代的電影裏,一位明星要追捕離他祇有兩大步的匪徒時
,他會一進鏡頭,立即完全停住,把手遮在眼睛的上方,像遮太陽一樣向一側作遠望狀,又轉
身再向另一側遠望,而後才向正確方向望去,伸出手來向前一指表示自己沒有弄錯,而後開始
向前追趕,追到了下個轉角,所有情節又開始重覆一次。
  上官泰的謀殺命案調查,和上述的情況相差無幾。
  我做了很多很多筆記。
  圖書館休息時,我已有兩本筆記簿的資料了。
  星期三早上,我又去了次報館的資料室。
  我回辦公室的時候,柯白莎正好要出去午餐。
  「你去蘇三鎮了?」她問。
  「正要去。」
  「要去?」她說:「老天,我認為你早已出發去過了。我們客戶給我打電話,我說你已經在
那裏了。」
  「那很好。」我說。
  「你一直在鬼混什麼?」白莎怒問道。
  「替我們自己混一點保險。」我說。
  「保險?」
  我點點頭。
  「保什麼險?」
  「使我們的執照不要被吊銷。」我告訴她。
  「你什麼時候走?」白莎懶得和我鬥嘴,不再問這件事。
  「現在」我告訴她:「我乘飛機去雷諾,在雷諾租輛車,自己開去蘇三鎮。」
  白莎生氣地說:「什麼時候能到?」
  「還不能一定。」我告訴他。
  她說:「我們的客戶如坐針氈。他已經來過兩次電話。他要知道你到了沒有。我說告訴他你
離開很久了。」
  「這樣很好,祇要他知道我們在為他工作,他就滿意了。」
  白莎臉色板著說:「那樣一件簡單容易的案子,你為什麼搞那麼多花鎗,保險不保險的?」
  「就是因為太簡單容易了。」
  「什麼意思?」
  我說:「警方一直想偵破狄科爾謀殺案。他們祇有一個證人,那個叫聶缺土的證人。聶缺土
就是警方的唯一本錢。突然的自蘇三鎮傳出聶缺土的訃聞。喪禮祇有家祭,花圈都不要,當然
他的屍體是準備運回柑橘林再開弔埋葬的。」
  白莎搧搧眼,沒有出聲。
  「再見了。」我告訴他,開始向門口走去。
  「他奶奶的。」白莎低聲向她自己嘀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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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開車到達蘇三鎮,已是快到黃昏了。我找了一個汽車旅館,用真名住入,地址寫了我們偵
探社辦公地址。
  我去公立殯儀館。
  「你們這裏有個死人,姓聶的?」我問。
  辦公桌後的男人瞄著我,很仔細地,立即假裝著找找記錄。
  「是,有的。」
  「請問能告訴我他叫什麼名字嗎?」
  「缺土,命中缺土的缺土。」
  「知道這個人背景嗎?任何有關這個人的事?」
  「這是驗屍官的事」他說:「公路上車禍受傷。」
  「什麼時候開弔?」我問。
  「祇有家祭。」
  「我知道祇有家祭。是問什麼時候。」
  「還沒有決定。」
  「我能看看屍體嗎?」
  「是個閉柩棺材。你是什麼人?」
  「我姓賴,賴唐諾。從洛杉磯來的。」
  「親戚?」
  「不是,我祇是有興趣而已。」
  「你有什麼興趣?」
  「祇是查一查。聶缺土住在柑橘林,為什麼在這裏開弔?」
  「問我沒有用。」
  「驗屍官管這件事?」
  「是的。」
  「我去問問驗屍官看。」
  「這是個辦法。」
  「那傢伙的衣服呢?」我問:「我想他一定有身分證明。我能看一下他的駕照嗎?」
  「我一定先要有批准才行。」
  「批准要多久呢?」
  「一下下就好。」
  那人拿起電話,撥了一個號碼,說道:「這裏有一位從洛杉磯來的賴唐諾,他在問聶缺土的
事,想看那傢伙的駕照和其他遺物。我應該怎麼辦?」
  那人注意聽了一會,對電話說:「好。」
  他掛上電話對我說:「驗屍官辦公室有一位代表馬上會到這裏來。祇要你有理由,他會給你
看你要求的東西。」
  「我會給他理由的。」我說。
  我等了大概二分半鐘。我試著和那男人閒聊,但他已不再開口。他做作著忙於文書工作。
  門打開,三位男士進入。雖穿便衣,但全身都像有警察的印章。辦公桌後的男人用大拇指
向我指指。
  三個人向我走近。
  「好了」三個人中一個向我稍稍亮了一下警章:「我是這裏的警長。你對聶缺土這件案子有
那一方面的興趣?」
  「我在做一些調查工作。」
  「為什麼?」
  「我是個偵探。」
  「你還是個偵探?」
  「是的。」
  「看看你執照。」
  我把我私家偵探執照拿給他看。  
  警長看看另外兩位高個子,自己說:「賴,這是我們在這件案子中第二次和你交手了。這位
先生是本郡的警長。」
  「您好」我說:「很高興見到您。」
  奧蘭基郡郡警長草率地點一下頭,一點沒有伸出他手來的意思:「你昨天在柑橘林報館查什
麼鬼?也是查狄科爾的案子?」
  「我是著一下發生的實情。」
  「好」當地的警長說:「我看你最好跟我們走。」
  他們過來,每邊各站一個人,帶我到一輛汽車去。
  他們直接把我帶到一個民宅,我想是當地警長的家。
  郡警長是發號司令人。他人倒是頂好的。但是他已先入為主,而且他在生氣。
  「你不要想可以在我們面前打馬虎眼」他說:「你是一個領有執照的私家偵探。這是件謀殺
案。」
  「當然,我知道是謀殺案。」我說。
  「好,老實說,你到柑橘林的報館去亂混,目的就是為了這件謀殺案,是嗎?」
  「不是。」
  「不要向我說謊,我們有消息來源,說你––」
  「假如你的消息來源正確,你會發現我是去查狄科爾的結婚。」
  這三個人彼此交換眼神。
  「不信你打個長途電話給報館」我告訴他:「電話費我願意付。你會發現我初去的時候根本
沒談到謀殺案這件事。我是去看結婚這件事的。」
  警長把這問題拋向一邊。「好,不必打電話了,我們相信你了。你去看那件結婚的事。為
什麼?」
  「因為有關謀殺的一切我都已經知道了。」
  「你承認這一點?」
  「當然我承認這一點。」
  「有關謀殺的事,你調查過了。」
  「當然,有關謀殺的事我都調查過了。」
  「這才像話,這才真的像話。告訴我們,你為什麼調查這件謀殺的事?和你有什麼關係?
這件案子你知道些什麼我們不知道的?」
  「警察為這件案子給報館記者的每一小節我都知道。」我說:「姓聶的死亡,使這件案子產
生一個特別的情況。我自己在作有系統的調查,調查所有在我國西南部沒有破的謀殺案。我將
來要出一本報導的書。也許我會把這本書叫作『西南法網漏洞』,或再好一點的書名:『天網
不恢恢』如何?」
  「不要以為我們會信你那一套。」警長說。
  「為什麼?這工作很賺鈔票的。你可以賣給專以犯罪為報導對象的刊物。你也可以給書店
出書。
  「假如你們各位有興趣,我可以給你們看,昨天和今天化了多少時間,我在研究上官泰的
兇殺案。那才真棒!」
  「嘿!這故事少說點寫過十萬八千次了。」郡警長說。
  「沒有人像我這樣寫過。」
  「你會怎樣寫?」
  「我當然在寫成之前不能告訴你。說出來定有人搶先。」
  「你做過什麼寫作工作嗎?」
  「沒有。」
  「不要叫人笑掉牙了。」當地警長說。
  「人總有開始的時候。」
  郡警長說:「你的開始很特別,一開始就花大量的旅行經費。你一定估計你的書將是百萬巨
著。」
  「你的開始不是也特別嗎?」
  「什麼意思?」
  「你在一本真實刑案雜誌中對狄家的謀殺案也寫了一篇報導。你以前做過什麼寫作工作嗎
?」
  「我沒有寫」他說:「有人用我的名亂扯的。」
  「我認為」我說:「我有寫作的天才。因為我是私家偵探,我認為我可以挖一點真正引人興
趣的內幕消息。」
  我把手提箱拿起說道:「你自己看看這些東西。我可以給你看看我對上官泰謀殺案收集的資
料。我不會告訴你我會著重那個方向。我會怎樣去寫。但是我不反對你們參觀我的筆記。」
  他們三個仔細,好好地看這些筆記。他們把手提箱中每本記事本都看了。他們互換眼神,
難解地生著氣。
  第三個人可能是當地的副警長,他說:「你到蘇三鎮來有什麼貴幹?」
  「來查聶缺土。」
  「為什麼?」
  「我認為聶缺土一死,你們再也找不到殺狄科爾的兇手了。」
  「那倒不見得。」奧蘭基郡郡警長說。
  我說:「除非他良心發現,自首了。否則絕對沒希望。」
  「你為什麼要看屍體?」蘇三鎮警長說。
  「我想看看有沒有機會照一張死人在棺材中的獨家照片。」
  「那不行。」
  「不行就不行。照幾張車禍現場照,他最後死亡地點的照片總可以嗎。我自己也喜歡收集
這一類資料。」
  警長搖搖頭。
  「為什麼不可以?」
  「因為我們說不可以。」
  「你們為什麼說不可以?」
  郡警長說:「因為我們是放個鉤子在釣魚––因為我們不要你來這裏把水搞混,怕影響我們
釣魚。」
  當地警長說:「這件案子我們沒有放棄。我們還在調查。我們不要外人來搗亂。」
  「我求你們給我看一下意外報告,照一張撞壞了的車子。」我說:「這對我的書會有很多幫
助的。」
  「不行,想都不要想。報紙目前都和我們合作。你也一定要合作。」
  我暴躁地說:「我到這裏來是要化掉不少鈔票的。目的祇是幾張照片。」
  「你的相機呢?」
  「我自會去租一架的。我還不太懂照相。照得好了,對照相機認識多了,我會買架合適的
。目前我還沒有決定買那個廠牌。你們說過開始的時候不能太化錢太特別。」
  蘇三鎮的警長突然說:「我們幾個私下談談。」
  他們三個站起來,走向一個門。「你在這裏不要動,賴唐諾。」他說。
  我等了大概五分鐘。
  他們走回來。那警長問:「你在洛杉磯住?」
  「是的。」
  「警察局,你認識什麼人?」
  「兇殺組,宓善樓警官。」
  「留在這裏」副警長說:「我們打個電話問問。」
  他向電話總機說要找什麼人。把電話掛上。
  他們三個在等電話時互相觀望著。從他們態度,我知道他們不會饒了我。
  電話突然響起,打破寂靜。
  警長說:「一定是善樓。」拿起電話說:「哈囉。」突然,從他臉上表情的變化,我知道有
什麼特別事發生了。
  「姓什麼?」他問電話:「怎麼寫?怎麼會事,再說一遍。」
  他拿起支鉛筆,在一疊備忘紙上記著,又說:「好,她叫什麼名字?––她自己的車子。–
–好,牌照號碼說一下––加州的?」
   「想辦法留住她一下。––噢,十分鐘––好,我們會儘量的快––我們在等一個洛杉
磯的長途電話––好,你要儘量拖延––那樣可以,但除非不得已。必要時再打電話來。」
  他掛上電話,向其他兩位交換一個眼光,好像說是好戲上場的味道。把那疊備忘紙上寫過
字的第一頁撕下,摺疊了一下,放入上衣口袋,看一下錶,想要開始說話。
  電話鈴響。
  他拿起聽筒說:「哈囉。」自他表情我知道對方是宓善樓在說話。
  他報了自己身分,說道:「我們這裏有個腿子,自己說是賴唐諾。你知道有這個人嗎?」
  電話裏傳來嘰嘎聲。
  「他在我們一個案子裏亂搗亂搗。但說他的興趣祇是要寫篇報導文章。這是一件目前我們
不希望漏出消息的案子。我們把他怎麼辦?」
  電話對面又嘰嘎了好久。
  「再給我一點資料。」警長說。
  宓善樓警官一講講足了三分鐘。
  「知道了。」警長說。
  他掛上電話,轉向我。他的語音已十分和善。「善樓說你是非常聰明的一個偵探。說你為
了客戶,可以吊死自己祖母,保護到底。善樓說你的話一句也不可相信。」
  「他真會損人。」我告訴他。
  「善樓也對你有好批評。說你講過的話,絕對守信。」
  「那也要我講過才算。」
  大家不吭聲一段時間。
  「你怎麼來這裏的?」
  「我在雷諾租了輛車。」
  「好了。賴,我們放你自由回去。」
  「我不要回去。」
  「善樓叫我轉告你,買他個面子你回洛杉磯去吧。善樓說假如你不肯回去,就表示你是為
一個客戶在辦案。善樓強調你假如不為客戶,你會買他面子立即回洛杉磯。」
  我移動身體,移向桌子角上坐下,電話就在我邊上,假裝我要做個決定,回去還是不回去
。我把右手放到身後,把全身力量壓在右手上。當我確定我身體已經完全遮住他們視線,他們
看不到我右手後,我把右手移到裝那疊備忘紙的淺匣子裏,把最上面一張備忘紙撕了下來。也
就是警長寫過字,撕去一張,下面的那一張。
  我一隻手把這張紙對摺,又對摺,藏在手掌中。我站起身來,把右手向西褲口袋一插。
  他們三個人都在注意我臉部的變化,沒有人注意到我其他小動作。
  「怎麼樣?」警長問。
  「再想想。」
  「你已經想過了。」
  「善樓是個好人,我真不想使他失望。」
  「他說你太聰明,狡猾。不能相信你。」
  「真是知心朋友。」
  「我想是的。」
  「不過他說得很對,我不是真有客戶,我會回去的。」
  「善樓是這樣說的。」
  「算數」我告訴他,把筆記本都放回手提箱:「我雖然貼了不少本。但我聽勸,馬上回家。」
  郡警長說:「我對他這件事還認為不那末簡單。」
  第三個人也說:「我也認為另有原因。」
  我突然裝出急急地說:「哪你們留我在這裏一天或兩天。也許到時我會告訴你們一個不同的
故事。」
  「不要」郡警長說:「我想過了,我要你現在就滾,滾得越遠越好。我們限你一小時離境。
到時不走我們給你看看我們是怎樣對付不歡迎的客人的。我們會開道送你上公路。」
  「找出去的公路,沒有什麼困難。」
  「就怕你有困難,才說的。」
  「我實在不喜歡你們趕我走的味道。」
  「因為你是善樓朋友,我們不是趕,是送你走。除非,你是為了客戶來辦案的。」
  我向他們告別,走出去,坐進汽車,從口袋中掏出那張紙。紙上有很淺的劃痕。我把鉛筆
拿出來,極輕的在紙上劃著平行的線條。警長在上一張紙所寫的字就重現了出來:「高黛麗,洛
杉磯,莫山街六八二五號。駕照JYH三二八。」
  我回到我的汽車旅社,經理說警長已打過電話來,叫把我的東西都從我房中拿出來。付的
錢也回給我。
  我表達意見謝謝警長設想周到。
  我把車開到出城第二個交又路口。把車停在路邊,等著。天已很黑,我找的地方有路燈看
得到經過我向前所有車子的車號。
  一小時過去。
  我正想放棄再等。預備發動引擎,但看到一輛福特經過我,牌號JYH三二八。
  一位年輕女郎在駕那輛車。我發動引擎跟進,才知道她根本沒有概念,公路上開車還有各
種規定的。我努力勉強跟進。
  突然,前車尾部紅色煞車燈亮起。女郎把車泊向路肩停下。駕駛座旁車門打開。我看到一
條美腿伸出,而後是裙子,另一條美腿。回過意來時她站在公路上,在我正前方。
  我猛踩煞車,把車停下。她沒有移動一下。
  我從車中出來。
  「你想你要幹什麼?」她生氣地說。
  「我?」我說:「我想去雷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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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呀!我知道你向雷諾走,但是你怕迷路,你要有輛車在前面替你開路。你跟了我足足
二十哩了。現在請你先走,請你到雷諾之前不要回頭看我和我的車子。
  「事實上,假如我沒有想錯,你是當地警察,你們想確定我是回雷諾去了。你大可放心回
去告訴他們,我一點也不喜歡蘇三鎮,你們用轎子來抬我,我也不會再回去。」
  我說:「我和蘇三鎮警方一點關係沒有。我一個人在趕路。假如妳接受我忠告的話,像妳這
樣漂亮的女人,為了要知道什麼人跟了妳廿哩,在公路上停下來,會碰到很危險的情況的。」
  「沒錯」她生氣地說:「我會記住這一點。謝謝你提醒我。現在你請吧,一直走,別回頭。
你們車裏幾個人呀?」
  「我一個人。」
  她走向我車子,向裏看了一下。
  「好吧,走吧。」
  「我也許有些妳需要的消息。」我說:「我的名字是賴唐諾。」
  「管你叫什麼名字。我看來你走得越遠越好。」
  我爬上車,把車開到她車前面。我開了大概五哩路,來到一個交叉路口,把車停下,退到
橫路,關閉引擎和燈光,開始等候。
  車頭燈自直路上過來。我能聽到輪胎在公路上沙沙的聲音。一轎車像火箭一樣過去。不是
女郎駕的車。
  這裏已經是相當遠離任何一個市鎮了,車輛少,車和車間距離遠。我再坐在駕駛盤後耐心
地等。
  另一輛車也飛快過去,仍不是我要的車。
  五分鐘後,才有另一輛車,車速不是太快。是那女郎開的福特。
  我讓她先行五分鐘。然後猛力加油。我超過她的車,沿路在她車前走了一段,把車慢下來
,幾乎全部停下。等我在後望鏡中看到她車靠近才又向前開。我在她車前又走了二十哩左右,
她才發現。她把車燈改為遠光,直照我後望鏡,照得我眼睛也張不開。一下她向我超車,把我
逼到路肩。我停下,她也停下。
  她走出車來,走到我的車窗邊。
  「你說你叫什麼名字?」
  「賴唐諾。」
  「你是幹什麼的?」
  「我是一個私家偵探。」
  「有趣,有趣。你有卡片嗎?」
  我給他一張我的卡片。
  「我能看一下你的駕照嗎?祇是對一對。」
  我把駕照拿給她看。
  她把卡片放進她皮包。「好!」她說:「現在我已經知道你是什麼人,要是你再在路上騷擾
我,我到了雷諾就會叫你給關起來。」
  「用什麼名義關起來?」
  「不斷對女性騷擾和其他的行為不檢。」
  我笑著說:「這是一條公用的道路。我走一輛車,妳走一輛車。我怎能騷擾妳?」
  「你認為我辦不到?」她問。
  「我要不調戲妳,妳就毫無辦法,而我又沒有調戲妳。我也沒有騷擾妳。我開車去雷諾,
一路規規矩矩,我––」
  她把左手抬起,一把抓住她自己上衣的領子,用力向下一拉。
  上衣撕裂了。她又把裙子下襬用一隻手翻起,一隻手抓住裙子的布,二邊一撕。開始時沒
有撕動,但一下子裙子裂開,一直裂到腰上。
  「有沒有聽到過意圖強暴?」她問。
  我點點頭。
  「好,那就是你已經犯的罪。你有沒有概念要判多少年嗎?」
  我搖搖頭。
  「我也不知道」她說:「不過聽說過卡遜市的監獄辦得很好。這也是你馬上要去的地方。你
活該,賴先生。我第一次饒了你,你又一定要再送上來,怪不了我。」
  我沒說話,她繼續告訴我:「你一路用車跟著我。我停車抗議。你抓住我,把我推倒在路邊
。我掙扎逃不開。正好有輛車車頭燈照過來,我拚命叫喊。你放開我,我跑回我車去,想辦法
比你先到雷諾。」
  「妳還沒有到內華達州」我告訴她:「妳現在還在加州。」
  她沒有回答這句話,祇是轉身,奔跑到她車旁,跳進駕駛座,把門一下關上,飛快地把車
開走。
  我想開車趕過她,但是沒能成功。她開車拚命,而且每次我要超車,她就把車開到路當中。
  我們時速超過八十哩時,紅色閃光和警笛自車後接近。警員揮手指揮我靠邊。
  我除了聽話外,還能做什麼。
  交通警察把車靠過來。「跟在我後面」他命令著:「但不准太快,我現在去捉前面那輛車。」
  他一下向前衝出。我把車死趕活趕跟在後面。我遠遠地可以看到女郎車的紅色尾燈。警車
在追她,距離開我越來越遠,警笛聲漸漸變輕。
  女郎可不含糊,真的在逃。我油門踩到底跟在他們二車之後。警車終於在我們快過州界前
,把她的車逼到路肩,離開雷諾,只有十五哩了。
  警員火冒三丈。
  我自後趕到,把車停下,走出車來,走到警察身旁。
  我把聲音提得很高:「你應該給我一個機會,剛才聽我解釋一下。我一直在提請你注意。」
  他向我喊道:「你滾回你車去坐到。我叫你不准快。我用九十哩在追這輛車,你竟盯著我屁
股跑!」
  「我當然盯著你跑!」我也對他喊道:「我想叫你停住。你以為我幹什麼?」
  我說話的態度,使他重新對我看看,對現況又作了新估計。乾脆看我搞什麼鬼。
  「有人想強姦這個女郎」我說:「我們開快車想去報警。你假如剛才肯停下來聽我解釋,說
不定你已經捉住一車向蘇三鎮去的不良少年了。但是你不肯停車。你祇懂發命令,你就不肯聽
別人說話。」
  他把頭傾向一側,看看我。
  「你在說什麼?」他問。
  「一車不良少年,把這位小姐逼到路邊,要污辱她。天知道要不是我正好經過會變成什麼
樣!你看看她,看看她的衣服。」
  警員說:「你扯什麼?當我沒看見?她一定喝醉了。把整條馬路都當成她一個人的。你想超
她車,她二面在晃。你在追她,我看––」
  「她情緒受創太大」我說:「她有點歇斯底里。她要我電話報警。」
  「我的警笛一直在叫著。」他說:「她啥也不理。」
  我走向她的車:「小姐,妳聽到這位警員先生警笛嗎?」
  她開始哭泣:「我想我是聽到的。但是我怕得不敢停車。我以為是那些男孩回來了。」
  我用解釋的語氣向警員說:「那些阿飛本來就是用這種方法使她停車的。一個阿飛做出警笛
的聲音。學得很像。她把車靠到路邊,停車,他們就把她拖出車來。」
  「那時你在那裏?」他問。
  「我想我大概在五哩之後」我說:「他們超過我的時候,也把我逼出過路面。」
  「什麼樣子的車子?」
  「五三年別克,四門轎車。」
  「幾個人?」
  「四個。」我說:「都是小孩。其中一個穿『T』恤,黑皮衣。另一個皺面布鮮艷圖案運動衣
。第三個穿前面扣鈕的唐裝,第四個襯衫,運動上裝,沒有領帶,襯衫領翻出上裝外面。」
  「車號看到了嗎?」
  「我看是看到了。」我慚愧地承認:「但是一陣大亂,我又忘了。我沒有機會記下來。我一
腦子希望這位年輕女士不受傷害就好了。」
  警員躊躇著。慢慢地說:「照你說來是一幫人。裏面有沒有個高個子,金頭髮?」
  「有」我說:「那穿鮮艷運動衣的。有點像打籃球的。」
  「十九,廿歲?超過六呎?」他問。
  「有沒有超過六呎我不知道。」我說:「我的車一停,他們溜得很快。」
  「祇有你一個人,你想對付他們四個人?」他問。
  「他們不知道我祇有一個人。」我說:「我有一支鎗,必要時我也會用。」
  「你有一支鎗?」
  「是呀。」
  「有鎗照嗎?看一下。」
  我給他看鎗照。
  他看了一下,又想想。轉身向女郎:「看下妳駕照。」
  她把駕照給他看。
  「高黛麗,嗯?」他說:「準備怎麼辦,要告他們嗎?」
  她說:「我想,但是不要。我不要我名字在報上亂登,反正我傷害不大。」
  警員說:「高小姐,這樣他們還是會在路上欺負其他的女孩子。」
  我說:「高小姐,萬一有人問妳。對於這位警員沒有去追那一車小流氓而猛追妳的事,最好
不要提。」
  他的眼睛瞇著說:「一九五二別克車,你說?」
  「嗯哼。」
  「黑轎車?」
  「也許黑的,也許深得晚上看起來像黑色。我看起來,他們先超她車看一下,而後讓她開
前面,跟著她。又超一次車看清楚。第三次才做出警笛的聲音把她攔下來。她停下來,他們就
拉她出車,他們––」
  「好了,好了。」警員說:「可惜你沒記住車號。」
  「剛才我向你大叫的時候,假如你肯聽我的話」我告訴他:「你還有時間可以捉到那輛車子
。」
  「也許」他低低地說:「但還不能作為她猛逃的藉口。」
  「她情緒上受到了損傷。」
  「好」他說:「我去前面檢查站打電話請他們把路封住。這些阿飛也許跑掉了。但也許我們
還可以捉住他們。這一幫人最近鬧了很多事。賴,要是見到車,你能指認嗎?」
  「車子我沒有見到什麼特別記號。祇知道是五二別克四門轎車,深色,裏面一起四個混蛋
。我祇能告訴你這一些。另外我想我能夠指認那高個子金頭髮,或者那個頭髮長得低低的矮胖
子。其他我都看不太清楚。」
  「好,我先走去打電話。」
  警員走向他警車,進去,一下把車開走。
  我站在高黛麗的車窗邊。
  她突然大笑出聲。她說:「唐諾,你真認為我會去告你嗎?」
  「妳撕掉了妳不少好衣服。」
  「我不要你在我調查的事裏亂攪和。我這個辦法可以阻止任何騷擾不停的男士。通常我都
會把他們嚇呆了。現在,我要拿出我箱子,換上一二件好看一點的衣服。」
  「最好等過了州界再換」我說:「前面就是州界了。」
  「好,你帶路。」
  我告訴她:「好的,到了雷諾請妳吃晚飯壓壓驚如何?」
  她笑道:「你真是得理不饒人,你在玩什麼把戲?」
  「我在調查聶缺土那個計程司機」我說:「被他們從鎮裏趕了出來。」
  她眼睛睜大起來:「你在查聶缺土?」
  我點點頭。
  「晚餐的事答應你了」她說:「知道什麼好的汽車旅社嗎?」
  我點點頭。
  「帶路。」
  我們通過州界檢查站時,那交通警察在打電話。我向他揮手示意,他隨便的點點頭。我想
他和我們一樣,不想對這件事多加宣傳。我也怕他事後會再多想想,想出對我不太有利的結論
來。
  我們過了州界,在進城前五哩左右,我又把車靠邊。
  高黛麗把車在我後面停住。拿出箱子,帶了箱子走到汽車遠離公路的一側。
  不到一分鐘,她已經把撕破的上衣,裙子脫下,換上了別的衣服。她繞過汽車,過來看我。
  「你是當真的,還是開玩笑的?」
  「那一點?」
  「你在調查聶缺土。」
  「當真的。」
  「為什麼?」
  「為了我不能告訴當地警方,也不能告訴妳的理由。他們把我趕出鎮來。」
  「你有什麼看法?」她問。
  「對妳?」
  「別傻了,對聶缺土。」
  「目前我不能給你任何看法。」
  「為什麼?」
  「原因眾多。」
  「到底是你沒有結論,還是有結論不能告訴我?」
  「我不能告訴你。」
  「嘿!」她說:「你真是幫我忙。」
  「我是在辦事。」我告訴她。
  「很好」她說:「你希望能請我吃頓飯。我答應你。我要從你身上把這答案挖出來。」
  「怎麼挖法?」我問。
  「詭計」她說:「用點女色,也許一點酒。」
  「妳對聶缺土為什麼發生興趣?」我問。
  「我對他一點興趣也沒有。」
  「不要笑死我了。」
  她說:「你帶路找汽車旅社。登記的時候不許搞名堂。你要一個單人房子,我要一個單人的
房子。兩個房子越遠越好。我只要二十分鐘就可以準備好,到時你像個紳士樣來敲門,我們就
去吃飯。你請吃飯可以報開支嗎?」
  「是。」
  「好的」她說:「你付帳。」
  「我請客。」我說。
  我爬進車,領先進雷諾。看到一個好的汽車旅社。是客滿的。又看到一個,也客滿的。我
走向高黛麗的車子。
  「我們可能不容易找到住的地方。」我說。
  「只好儘可能再找找看。」她告訴我。
  「假如找不到二個分開的房間,我們能不能––」
  「不能。」她插嘴道。
  「能不能」我問:「同一屋簷下的二間房間。」
  她笑道:「我把你想左了,唐諾。可以。」
  「好」我說:「我們再來找。」
  下一家汽車旅社,有兩個單人房子。
  經理有意思地看看我們,把二支鑰匙交給我。
  她向我說:「二十分鐘。」
  「要打電話?」我問她。
  她笑笑:「可能要打。你呢?」
  「我用電報。」
  「好」她說:「二十分鐘。」
  我回自己居子,起了個電文給白莎:「
  「曾訪作家協會及不少作家。看了部劇本,祇是另一種佈局。不必為此衝動,我們客戶不
應收集這種普通佈局的資料。祝好,唐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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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我像個紳士輕敲高黛麗的房門。
  「什麼人?」她問。
  「唐諾。」我說。
  「進來吧。」
  我開門進去。她坐在梳粧檯鏡子前。
  她自裸露的肩頭上把頭轉過來,把眼睫毛下垂。「哈囉,唐諾。」她嫵媚地說。
  我完全清楚,這個姿態是經過一再預演的,但是,假如這是預演的結果,預演沒有浪費。
  她慢慢站起,向我走過來。
  她穿了一套半正式時裝,兩個肩頭裸露,曲線表露無遺。
  看她這身打扮,更使人會多看幾眼她的曲線,她的長睫,她走路時的擺動。她把長而美的
手指放我臂彎裏。
  「唐諾,你會原諒我的,是嗎?」
  「原諒什麼?」
  「我曾一度認為你是當地警方派來看我離開蘇三鎮的。我實在太生氣––我認為我把衣服
撕破,會嚇退你了。」
  「這––」我說:「就叫做女人佔便宜的地方。」
  「有關男性女性的事,都是不公平的。」她說:「大自然對性也不公平。性給二方面都佔便
宜,也都吃虧。要不然我現在也不會和你在一起。」
  「我看你須要先喝一杯。」我告訴她。
  「也有這意思。」她把大圍巾交給我,我替她披在肩上。在飯前我們各要了三杯離尾酒,
她堅持要第三杯。看看能不能使我口鬆一點。我們用了一餐很好的晚飯。玩了一下輪盤。玩了
二十一點。也擲骰子。我們玩吃角子老虎。我贏了八元錢,她輸了大概一百五十元,臉孔沒改
色。
  晚上一點半,我開車送她回汽車旅社。
  「要進來?」她問。
  「相當晚了。」我說。
  「怕什麼?」
  「妳。」
  「怎麼會?」
  「妳撕破衣服找警察的習慣,我吃不消。」
  「噢」她說:「我只撕便宜的工作時穿的衣服。我穿這種衣服時,你絕對安全。」
  我走進去。
  她坐在長沙發上。我坐她身旁。
  「好吧」我告訴她:「我們該攤牌了。我知道你姓名。我知道妳駕照號碼。我是個偵探。我
可以調查妳。但是這很費時。又要費錢。還是由妳告訴我好一點。」
  她說:「我知道你姓名。我有你卡片。我知道你住址。我知道你電話號。唐諾,我問你,你
是不是在調查狄科爾的謀殺案?」
  「我告訴過妳,我不能把到這裏來的理由告訴妳。」
  她看著我思索地說:「聶缺土是騙人的東西。」
  「整個地方都是騙人的。」
  「蘇三鎮?」
  「柑橘林。」
  「唐諾,假如你對狄科爾謀殺案有興趣的話。我們兩個人可能彼此幫點忙。」
  「在我的工作方式,我不可能幫別人忙。我祇能接受幫忙。」
  「這倒是好事。」她說。
  「本來就是。」
  「對你自己好。」
  我們靜寂了一下。
  「你是在忙狄科爾謀殺案吧,唐諾?」
  「不置評。」
  「我可以幫你忙。」
  「光說不練?」
  她又把長長睫毛閉到面頰上,停在那裏半秒鐘。然後慢慢把眼睛打開來。突然說:「好,唐
諾。我都告訴你。我二十三歲。結過一次婚。我是個靠工作自己養自己的女人。直到瑪莎姑媽
死亡。我就不必再工作。遺產大部份是在柑橘林的地皮。我自己叫自己是藝術家。不是個好的
藝術家,也不太差,畫點畫。
  「一個工廠想到柑橘林來。我的土地正是他們想要的。土地一度是住宅預定地。我要求改
變為工廠用地。任何其他小鎮都會十分高興。因為可以帶動地方繁榮。柑橘林則不是這種辦法
。」
  「柑橘林用的是什麼辦法?」我問。
  「柑橘林的一切都在市長控制之下。」
  「市長是什麼人?」
  「巴市長卻如。市政府原本相當健全。舊的警長就很正直。巴卻如大力破壞,又經報館宣
傳訪問。
  「巴市長後面另有他人。我不知是誰,但有一大堆智囊在後面,由巴卻如出來做傀儡則是
事實。
  「反正,在投票的時候,那一個很能幹的舊市長被擊敗。巴卻如用的口號是重新整頓舊習
俗。他找到一個警官貪污,宣傳成整個警察是落伍的。公正的警長被撤換。新警長來自外地,
據云可以不受人情包圍,沒有政治因素干擾。這也曾宣傳過。」
  「聶缺土?」我問。
  「聶缺土是個計程司機。是市長的堂弟。所以今日的聶缺土,可不是以往的聶缺土。聶缺
土來找我。他知道很多事。他對工廠和我的會商十分清楚。他對我接收遺產的土地更為暸解。
  「我告訴聶缺土,工廠對市鎮將有多大好處,會有多少薪水帶給本市就業的人。市區會因
而繁榮起來。」
  「聶缺土怎樣說?」我問。
  「聶缺土大笑。叫我不要天真。他說我要申請改變土地用途要等很久很久。他說有錢要大
家賺。」
  「要怎樣賺法?」
  「用現鈔。」
  「妳付他?」
  「完全正確。是的。」
  「多少?」
  「每次五千,付三次,一共一萬五千元。」
  我吹著口哨。
  「我是不是上當了,唐諾?」
  「土地用途變更好了沒有?」
  「還沒有,我上週才第一次付錢,他說他自己只留一千,其他的都用來造成政治壓力,推
動通過的速度。」
  「之後呢?」
  「之後,他出去就死於車禍了。」
  「妳對那屍體為什麼發生興趣?」
  「我對屍體哪有什麼興趣,我的興趣在發生車禍時他穿的那件衣服。他說過不到最後一分
鐘,他不會把我交給他的錢化出去。他說為了保護我的利益,他把我的錢放在銀行保險箱裏,
萬一有什麼意外,保險箱鑰匙和一張證明這錢是我的紙條,會在他衣服的皮夾裏。」
  「妳相信他?」
  「那時候我相信他。」
  「皮夾裏有紙條嗎?」
  「我無法知道。他們七搞八搞就把我趕出鎮去。他們說我必須向他遺產管理人去申請。」
  「妳沒見到他皮夾?」
  「我被三振出局,根本沒有上壘。唐諾,我把我的一切告訴你了。我試著引誘你,試著對
你好,試著伴你玩––老實講,我碰到太多騙子,我認為世界上每個人都是騙子。不過你是正
直的––你規規矩矩。」
  「我沒有辦法幫妳忙。」我告訴她。
  「為什麼?」
  「因為我為了別人在做別的事。我能收集資料,但是不能提供資料。但是我可以告訴妳一
件事。」
  「什麼?」
  「對聶缺土的不幸死亡,不值得流一滴眼淚。」
  「為這騙子流淚!」她生氣地說:「我只關心今後土地使用改變如何進行。我不會對這混帳
––算了,我想我不該說死人的壞話。這不夠風度。」
  「說呀,儘量說,沒影響。」我說。
  「什麼意思?」
  「他並沒有死。」我告訴她。
  她用她大眼看著我:「你怎麼知道?」
  「我不知道。我祇是猜測。」我說:「我不認為他死了。我認為這整件事是人為虛構的。」
  她直直地不動幾秒鐘,想了一下。突然向我看著說:「唐諾,你真的很好,你可以吻我一下
說再見了。不過不要冷冷的吻我。我很感激你,還是我來吻你好了。」
  正如她所說,她給我的不是冷冷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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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我乘早上六點的飛機回洛杉磯。差不多和白莎同時到辦公室。
  「電報收到嗎?」我問。
  「電報!」白莎說:「我當然收到你電報了。發電報時你發瘋了,還是醉了?」
  「神志清醒。」
  「你想你搞什麼鬼,到沙漠去拜訪作家協會。就算我們客戶是個作家,他也不會出鈔票叫
你去找劇情。你沒有為劇情衝動。你說什麼?」
  「妳沒有懂我說什麼嗎?」我問:「我要妳警告我們客戶,整件事,祇是警方另一種佈局。」
  「那件事?」
  「聶缺土的死亡。」
  柯白莎搧著她銳利的小眼說:「哪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有呀,我給了妳一個電報。」
  白莎悶了不少時間。「假如這是個佈局。」她說:「我們的客戶就真糟了。」
  「怎麼會?」
  白莎說:「我想用長途電話找你。差點把電話線都燒紅了。我電話打給蘇三鎮的每一個汽車
旅社,每一個旅館,每一個房間出租和下等酒吧。」
  「為什麼要找我?」我問。
  「客戶不要我們,把我們開除了。我們沒案辦了。」
  「這案子怎麼啦?」
  「我們客戶自一家報紙獲得了他要的一切消息。」
  「哪家報紙?」
  「柑橘林之聲。」
  「報紙說了些什麼?」
  「報紙知道了聶缺土的死訊。寫了一篇很長的報導。並且說到,由於聶缺土的死亡,警方
最後一個可能偵破狄科爾謀殺案的線索已經消失。報紙說聶缺土是唯一見過兇手長相的人,也
是唯一能替警方指認兇手的人。」
  「我們這位客戶,對這消息很感興趣?」
  「非常。」
  「他怎樣反應?」
  「告訴我他要的消息現在都有了,說和我們做生意很愉快。他說從此後他自己會處理一切
問題,而且會順利滿意。他說,他認為不再需要我們的服務了,所有問題都解決了。他要的消
息已都有了。」
  「多妙!」我說:「狄科爾的遺孀,她怎麼樣?」
  「什麼叫她怎麼樣?」白莎問。
  「她在那裏?」
  「這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我們來找出來。」我說,拿起電話請辦公室接線生找柑橘林的狄麗芍。我說要叫人電話
,她不在我們不要和任何別人講話,但要找到她那裏去了,然後用電話來找她,只要她在國內
,一定要找到她講話。
  白莎一直看著我在指示接線生,兩隻眼睛眨呀眨的。
  「你瘋啦?」她問。
  「沒有。」
  「這樣打電話,要化多少錢呀?」
  「我們還有定金可扣開支呀。」
  「現在不行了。案子結束了。」
  「講給妳聽」我說:「假如案子的發展是照我查出來那樣,這案子還才開始呢。我們自己會
不會被捲進去,還很難說。」
  白莎說:「你一定是完全昏了頭。唐諾。再不然你沒聽見剛才我給你講的。我們的客戶,安
迪睦先生,告訴我們已經沒有案子了。請我們開張清單,從此後再沒有開支了。結帳了。結案
了。了結了。懂了嗎?」
  「當然,我是知道的。不知道的是安先生。」
  「他不知道什麼?」
  「不知道自己已走進一個陷阱。」
  電話鈴響,辦公室接線生說狄太太已離開家裏,大概要外出一個禮拜。沒有辦法可以聯絡。
  我把消息告訴白莎。
  「又如何?」白莎問。
  我說:「我想我們可以和內華達州,拉斯維加斯和亞利桑那州,猶馬的私家偵探聯絡。要他
們開始工作,傳遞消息給安迪睦。但是這要化很多的錢。而且化他的錢去阻止他的婚禮,他也
不會願意。」
  「你能怪他嗎?」白莎問。
  「不能。」我說著走向門口。
  「等一等。你不能不告訴我這裏面內情,又一走了之。」
  「我自己也還不清楚,至少不能確定。」
  「你什麼時候會確定呢?」
  「警察在安迪睦和狄麗芍走向神壇準備結婚的時候,下令逮捕他們兩人––我就確定了。」
  「你開玩笑?」
  「不是。」
  「那末,現在我們客戶是誰呢?安迪睦?」她問。
  「老實告訴妳」我說:「安迪睦是狄科爾被謀殺當晚,乘聶缺土開的計程車,去夜鶯別墅的
人。」
  白莎不吭聲,想了很久:「他們有辦法證明嗎?」
  「當然他們能證明。要不然他們何必化那末許多手續,把他薰出來,讓他自己來證明『動
機』呢?」
  「他奶奶的。」白莎說。
  我走出去的時候,白莎正坐在她椅子上,拇指與中指一捻,發出清脆的聲音,臉上有狂喜
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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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9 21:48:4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半夜一點半我醒回來,再也無法入睡。所有發生的事湧上心頭,思前想後,我希望能把它
得到一個合理結論。
  有三次,四次我昏昏欲眠,但又驚醒把各種不同的推理轉來轉去。腦子像演布袋戲在大打
出手一樣。終於在二點半的時候,我又進入睡鄉。但是電話鈴聲又把我吵醒。
  我摸到話機。
  是柯白莎的電話。從她語調,我知道我猜對了。
  「唐諾」她使出喁喁情話的樣子說,但說得很慢,好像每個字都會是一塊錢掉入收銀機那
種味道:「白莎不好意思半夜三更來打擾你。但是你能不能穿上衣服快些來辦公室。」
  「發生什麼事了?」
  「我不能在電話上解釋,唐諾。但是我們有一位客戶,發生了大麻煩了,他––」
  我說:「聽著,白莎。妳告訴我,現在請妳來幫忙的,是那個被逮捕的男人?還是男人被捕
時,和他在一起的女人?還是他們二個人的律師?」
  「第二種狀況。」她說。
  「我馬上來,妳現在在哪裏?」
  「我在辦公室,唐諾。你快來,保證你聽到世界上最不可思議,最奇怪的故事。」
  「狄太太和妳在一起?」
  「是的。」白莎簡短地回答道。
  「我馬上來。」
  我自床上跳起,沖了一個澡,匆匆的用電鬍刀推了一下,把自己裝進衣服,開車經過沒有
什麼車子的街道,來到辦公大樓。
  大樓值夜班人對於幹偵探社的我,早已慣見半夜跑來跑去了。我進去的時候,他嘀咕的和
我說著二十四小時工作人的苦經,送我到電梯口。
  我推門進入辦公室,直接走進白莎的私人辦公室。
  白莎一付母愛的樣子,面對著一個眼有憂色,三十左右的婦人。那婦人直直坐在椅子邊上
,手裏拿了一隻手套在扭。已經把手套扭成一根繩子了。
  白莎微笑道:「唐諾,這位是狄太太。」
  「狄太太,妳好。」我說。
  她給我一隻冷冷的手和一個溫暖的微笑。
  「唐諾」白莎說:「這是一個你一生不會再聽到的最渾帳故事了。這完全不是這世界可能發
生的。這是––算了。我還是請狄太太自己告訴你好了。」
  狄太太是一位褐色髮膚,大眼睛,大顴骨,皮膚光潤的人。要不是目前憂傷的氣氛充滿全
身,否則倒是一個不動聲色的撲克臉。她能把自己情感完全控制,毫不流露,看到她臉,使我
想到墓園中的石雕像。
  「狄太太,親愛的,妳不介意吧。」白莎問。
  「不會,不會。」狄太太低而穩定的聲音說:「無論如何,這是為什麼我們把賴先生自床上
拖起來原因之一。再說,賴先生假如不明白案情,他也無法為我們出力。」
  「妳現在祇須給他個大概,等一下我自會把細節告訴他。」
  「那很好。」狄太太繼續扭她的手套。
  「一切要自七年之前說起。」狄太太說。
  我在她停下時點了點頭。
  「祇講大概。」白莎用「人造同情」的聲音說道。
  「安迪睦和我那時在相愛。我們準備結婚。安迪睦那時替狄科爾工作。
  「科爾派迪睦到巴西去工作。迪睦到了巴西,科爾要他參加一個亞馬遜的探險偵測隊。那
幾乎是自殺性的。科爾說目的是為了探測油田。派出去的共有兩人,科爾答應他們兩人每人兩
萬元獎金,假如他們能完成任務。
  「當然探險不是強迫的。但是迪睦急需這筆獎金。有了獎金,他可以和我結婚,也可以開
始自己的事業。那件工作是合法的謀殺。那時我不知情。他們去的地區當時無人去過,生還希
望千不及一,科爾派他們去時是知道的。
  「過了一段時間,科爾流著淚來找我。他說他收到電報兩個送去的人都失蹤了。他說他們
已超過聯絡時間過久,他已派飛機去搜索,地面部隊也已出發找尋,他會不計成本一定要找到
他們的。
  「對我當然震驚極大。科爾盡他全力使我適應。到最後要提供我安全及彌補我生命中的缺
失。」
  她當時停下說話,把手套用力一扭,扭到手指關節都變成白色。
  「妳嫁給他了?」我問。
  「嫁給他了。」
  「之後呢?」
  「之後,他開除了一個他的秘書。她是第一個告訴我內情的,我不能相信,但事後一切的
事實都可證實這是實情。這位秘書說科爾仔細挑選,才決定這自殺探測的地點。他選的地點幾
乎和推他進火坑沒分別。」
  「妳有沒有直接請求妳先生解釋?」我問。
  「沒有時間」她說:「當時我覺得太可怕,太不可想像,太意想不到,太被欺負的感覺。電
話鈴響,我接電話。是安迪睦打來的。探險人中一個死了,迪睦沒死,在叢林中掙扎終於回到
文明。但發現我已結婚了。」
  「妳怎麼辦?」
  她說:「那些日子時,我沒有學會控制自己的情緒。我成為完全失去意志的歇斯底里。我告
訴迪睦我是他的,我始終都是他的,我是被騙結婚的。我告訴他我要立即離開科爾。
  「此後我做了件我不應該做的事。我––我希望你瞭解,賴先生,我那時歇斯底里得厲害
,我––精神崩潰了。」
  「妳做了什麼?」我問。
  「我在電話中一五一十把實況完全告訴了迪睦。我告訴他,科爾送他去亞馬遜本來就是合
法的謀殺他。我告訴他整件事是科爾設計好,把他清除掉,使科爾自己能趁虛而入。」
  「之後呢?」我問。
  她說:「電話那邊有好一段時間完全沒有聲音,而後才有掛斷聲。我不知道迪睦是掛了電話
,還是電訊中斷了。我找到總機,才知對方掛斷了。」
  「這是那一天?」我問。
  「這是」她澀澀地說:「我先生死亡的那一天。」
  「安迪睦打電話給妳時,他在那裏?」
  「在洛杉磯機場。」
  「好!之後發生什麼了。」
  「我要不告訴你科爾的為人,我沒有辦法把一切解釋得很明白。科爾是很殘忍的,佔有慾
強的,冷血的,窮兇極惡而聰明的。他要什麼,不擇手段也要得到什麼。他要我。他不擇手段
的原因是他曾首先發動對我的攻勢,祇是我沒有反應而已。
  「迪睦電話打來的時間,我已經對科爾的性格暸解得很清楚了。科爾也在得到我後,因為
滿足了他自大慾望而洩了點氣。畢竟娶到的太太心不屬於他的,祇是他要的一件東西到手了而
已。」
  「妳有沒有用妳得到的一個消息向丈夫當面對質?」
  「我有,賴先生。我在一個月內儘可能用理智話問他這一切是否事實。我不用感情,不衝
動。絕不發脾氣。但是一且真的爆炸開的時候,我就什麼都不管了。炸就炸吧!終於,我和他
大吵了一場。」
  「吵了又如何?」
  「我括了他一個耳光,我––假如有武器在手,我會殺了他。」
  「於是妳出走了?」
  「我出走了。」
  「又發生什麼?」
  「安迪睦已經在機場,機場到柑橘林有直昇機可乘。他乘直昇機,找了一輛計程車,直接
來到科爾的產業。所發生的事,我是後來才知道的。」
  「懂了,發生什麼了呢?」
  「迪睦按門鈴。科爾親自來應門。科爾知道迪睦會來,因為在吵架時我告訴了他。迪睦回
到文明後沒有和公司相聯絡,祇是一路趕返,因為在探測時他有所發現,本擬直接向科爾報告
的。要知那時他仍是忠心於科爾,他怕他一出現,不免要接見當局和記者,他得到的結果就會
公開。雖然如此,我仍有感覺科爾在我告訴他前,多少已經知道迪睦要回來了。」
  「講下去。」
  「我想科爾是已決定面對這件事了。反正迪睦不能證明派他出去是惡意的。但是科爾一看
到迪睦的臉色,知道他是來拚命的––送去巴西想送掉他性命的安迪睦,和今日回來的安迪睦
,已經不是同一個人了。迪睦在叢林中一個人生活甚久。性命隨時可以犧牲。生死都在一眨之
間。」
  「繼續說下去。」我說。
  「科爾一看到迪睦就心虛得發抖了。他把他帶到樓上的房間。他告訴他,立即回來陪他,
就走進隔壁房裏。
  「你見到過安迪睦,賴先生。我想你對人的性格一定看得透。迪睦是有點神經質。但是他
內心溫和純良。不過我講過那時他才自叢林返回。他樣子和說話不太正常,但他善感和藝術的
本性是不會變的。
  「迪睦告訴我,過不了幾秒鐘,他懂得了科爾的用意。科爾是想謀殺他。他準備開鎗打死
迪睦而後說是自衛。科爾可能會事後拋一支開了一二發子彈的鎗在他身邊,對人說迪睦指責他
搶他的女人。他––」
  「不必說他想什麼」我說:「告訴我他做了什麼?」
  「迪睦離開房間,用足尖走下樓梯。他決定和科爾在法庭相見,在有證人情況下相見。免
得再被他謀殺。」
  「之後呢?」
  「正在迪睦離開大門的時候,他聽到了鎗聲。」
  「迪睦知不知道妳已離開,不在家?」我問。
  「他知道。這祇能說我和他心靈相通,或是他的第六感。他說他一進房子就知道我不在,
而且是一勞永逸的離開了。也許是科爾的表情告訴他的。也許真是直覺。」
  「不是科爾告訴他的?」我問。
  「不是,他說不是的。」
  「好,迪睦聽到鎗聲,他怎麼辦?」
  「他走到公路,搭便車回洛杉磯。他在報上看到科爾的死亡。他看到計程司機指認歷歷,
祇要有人知道迪睦沒有在巴西死亡,連想都可以想到是他。他連一點機會也沒有。他知道他一
出面就會被控科爾是他殺的。
  「迪睦是有一百個理由要殺科爾。但是他––賴先生你看,除非是真正殺死科爾的殺手出
現,迪睦是絕對沒有希望的了。」
  「之後呢?」
  她說:「我知道迪睦會在哪裏。我那晚去看他。我們討論這一切。我們決定迪睦在真兇被繩
之於法前,不能露面。這一招並不困難,因為所有知道他的人都以為他已死在巴西了。如此我
們兩人進入了漫長的夢魘。
  「迪睦始終不露面,我盡全力設法使丈夫的命案快破案。我回去接收遺產。因為科爾還來
不及廢除我的繼承權,我就接收了他每一分錢。世界上再也沒有比拿到這個人的全部錢更有報
應感了。」
  「哪到底是什麼人謀殺了狄科爾呢?」我問。
  「哈古柏謀殺了狄科爾」她說:「但是我們沒有辦法證明。今後也不會有辦法證明。哈古柏
太聰明了。哈古柏大略知道這宅子裏在進行著什麼事,他跟隨科爾和迪睦上的二樓。知道科爾
去取準備拋在迪睦屍體旁的手鎗。因為哈古柏本來就是科爾請來做人證的人,他等在客廳,有
事商量是假,請來做自衛殺人偽證是真。
  「哈先生進入房間,鎮靜地拿起手鎗,自後面把科爾打死。下樓電召警察。」
  「哈古柏有動機嗎?」
  「我不知道。我祇知道一件事:我先生死亡那天曾自銀行裏提出兩萬元錢。我想這兩萬元
也有可能是準備付迪睦去巴西的獎金,實行當初的諾言的。不知什麼原因他想把這兩萬元付現
鈔。這兩萬元錢,後來不見了。
  「再說,有連著兩個月,我丈夫在付勒索錢。每個月一萬元。」
  「哈先生一直祇是個辦事員。突然他發起來。自我丈夫死後,哈古柏每年穩定有成就,現
在已是有影響力的銀行家了。」
  「好了。我們來說現在。」我說:「發生什麼事了?」
  「警察日夜注視我。他們覺出我會和他們認為是兇手的人聯絡。我非常非常小心。我過著
隱居生活為了保護迪睦。漸漸地警方的日夜看守鬆弛了。我和迪睦有機會可見面,但每次都須
等候很久才能見面,見了面也心痛憂苦。
  「聶缺土,當然是本案唯一證人。而後我突然看到聶缺土在車禍中死亡。我不敢對這件事
抱太多的寄望。但是我們認為假如由迪睦出去請私家偵探,根本不讓他們知道迪睦住那裏,如
此即使出事,警方不會因而逮捕迪睦。
  「然後我們發現聶缺土是真的死了,而且警察對本案已經放棄了。我現在知道我們實在太
笨,但是在情感上我們兩個也實在太餓、餓得太久了。我們見面太困難,見了面反而沒有什麼
好說了。所以從報上見到消息後竟相信警方再也不會管這件案子了。
  「想到了我們可以正式以夫婦關係出現在大庭廣眾之間,想到他又可以用本來身分出現,
沖昏了我們的頭。我們認為早晚我們要面對世界的,我們決定立即面對它。」
  「所以」我說:「你們走進了陷阱。」
  她用力地扭轉她的手套。「我們走進了陷阱。」她說:「我們飛到猶馬。我們走進公證處去
結婚,警察在等著。喔!實在太殘酷了!他們為什麼一定要在那個時間來呢?至少他們可以等
到我們完成婚禮,而後––」
  「而後他們就沒有辦法在證人席問妳了。」我說:「婚禮一完成,妳就是他太太,太太是不
能用來作證人,證實丈夫的罪行的。再說,等到你們去結婚時逮捕你們,正好證明他殺人的動
機。」
  「你說得很對,這完全是個陷阱。」她承認道:「是警方故意安排的詭計。他們知道聶缺土
是他們唯一的證人。他們知道聶缺土萬一死亡,他們的案子也完了。所以他們說服聶缺土。明
天各報紙都會更正說明,當初死者祇是個路旁搭車客,因為聶缺土給了他張名片,才導致誤認
。」
  我搖搖頭:「不會,他們不會用這辦法。」
  「什麼意思他們不會用這辦法?」她說:「他們已經告訴我們,他們––」
  「他們再想一想就會有別的意見了。」我說:「他們怎肯錯過這個吹牛宣傳的好機會。警察
會說他們如何聰明地設立陷阱讓逃犯自己冒出來,鑽進去。隱藏六年的逃犯,難逃法網。」
  她又扭著手套。這次她連臉都扭曲了,但她眼眶是乾的,她聲音低低的,恨意十分明顯。
  「我會把這樣對付我們的人殺了。」
  「那也幫不了忙。」我說。
  「我該怎麼辦?」她問。
  白莎的機會來了。「狄太太已決定完全交給我們來處理,唐諾,而且不必擔心應該化多少
錢。我和她對這一點已訂好協議。警官一逮捕迪睦,她就和我聯絡了。
  「唐諾,我們兩個都希望你能對本案立即開始工作。由於這件案子牽涉問題很多,我們現
在起要把所有其他案子放棄,集中全力,祇辦這一件案子。」
  我從白莎桌上拿起電話簿。「妳當前第一件重要的事」我講:「是請個律師,而且要快。」
  她說:「我已想到這一點了。洛杉磯,有二個非常出名的律師,他們曾一再被人提起,他們
是––。」
  「不必找他們」我告訴她:「這件案子會在奧蘭基郡開庭,你要從聖安納找律師,而且要找
一個聽話的。」
  「什麼叫做聽話的?」她問。
  「肯聽我話的」我說著,伸手拿電話撥長途台。我向電話說:「總機,這是一個緊急電話,
我要和聖安納的一個律師,叫做桂巴納的講話。電話號是SY三|九八六五。請一直響鈴,響到
他來接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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