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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歡他?”
“曾經。”瑪麗很大方地坦承。“畢竟,他是個相當出色的男人,學有專精,工作態度認真,人長得也不賴,個性也還OK,就是优柔寡斷了點,那是他唯一的缺點。”
亞歷山大的眼色突然多了几分抑郁的沉黯。“所以,你就跟他交往了?”
“No,no,no,”瑪麗搖頭否認。“我早就決定要做一輩子單身貴族,終身不結婚了,所以不想跟任何男人交往,沒想到他卻說不想結婚也沒關系,只要我愿意和他交往,他絕不勉強我一定要結婚﹍﹍”
“也許他是認為早晚有一天,你會被他的心意感動吧!”
瑪麗不以為然地嗤了一聲。“男人就是愛异想天開!”
女人不也是。
亞歷山大說在心里,沒敢講出來。“但你終究還是和他交往了。”
“是‘不得不’好不好!”瑪麗一臉夸張的苦相。“我一再拒絕,可是他就是不肯死心,一有空就纏死我,像那种死纏爛打的追求法已經嚴重影響到我的工作了,害我差點抓狂﹍﹍”
因此,她不得不“恩賜”給那家伙一個男朋友的名分,偶爾陪他吃頓飯、聊聊天,想再進一步,十年后再說吧!
沒想到,用不著十年,她父母一去世,那家伙那個愛錢如命的媽媽就堅決反對他繼續和她交往,并積极促成他和她表姊的婚事,那家伙先是不肯,但他媽媽以死脅迫他,他只好屈服了。
結果,那家伙和她表姊訂了婚,卻老是趁他媽媽和未婚妻不在台北的時候來找她,因為他仍然深愛著她。
他不是坏人,但對女人而言,卻是天底下最不可靠的男人!
唉!從頭到尾一點創意都沒有,全都是偶像劇的劇情,那家伙想演大悲劇,她卻只想換角退出。
“所以,你并不愛他?”
“當然不,我是喜歡過他,但從沒愛過他!”
“但你不能原諒他?”
“我應該要原諒他嗎?”
“既然你不愛他,為什么不能原諒他?”
“我不能原諒他的背叛!”
是的,背叛,她真正不能原諒的是背叛!
表舅、表姑背叛了她父母對他們的信任,她不能原諒;那家伙背叛了她這個“女友”,她不能原諒!
任何事她都可以原諒,就是無法原諒背叛!
就算當時她也不是真有意和他交往,但至少他們的确是在交往了,而且開口要求交往的人是他,口口聲聲說深愛她的人也是他,然后,突然有那么一天,他訂婚了,對象不是她,最后一個知道的人倒是她。
起碼先跟她分手嘛!
男女交往本就沒有一定的結果,交往后發現彼此不合适,自然就要分手,那也是不得已的。
男女之間,只要有一方感到勉強,雙方都會痛苦的。
所以,如果他是先跟她分手,再和表姊訂婚,她不但不會生气,還會樂得擺脫了一樁麻煩呢!
偏偏他不是,他不但沒跟她提分手,也不想慢慢跟她疏遠,還在訂婚翌日就約她出去喝咖啡聊天,并再次強調他有多么深愛她,甜言蜜語一大ㄊㄨㄚ,隨時可以免費更新。
愛屁啦!
如果不是表姊特地跑來跟她嗆聲,要她別再跟她的未婚夫擱擱纏,天知道什么時候她才會知道他早已背叛她了!
那家伙一開始就打算劈腿了!
“但有時候,背叛也是不得已的。”亞歷山大的聲音輕細得几乎只是在他嘴里繞了一圈。
他又是在說他和他的未婚妻了嗎?
“你﹍﹍”有那么一瞬間,瑪麗有股衝動想要追問個一清二楚,但很快又改變主意,她自己也有不想被人窮究的秘密,憑什么追問別人不想說兌的事?“至少我沒有背叛過任何人,所以我有權利不原諒別人的背叛。”
“你沒有做過的坏事是坏事,做過的坏事就不是坏事,這就是你的認定嗎?”
瑪麗啞口無言,好半晌后,她才泄憤似的灌下一大口酒。
“亞歷山大。”
“嗯?”
“你真的很會挑人家的語病耶!”她真的很佩服,佩服得恨不得海扁他一頓。
“我說的是事實。”亞歷山大輕輕道。
“狗屁的事實,你根本就不知道,我﹍﹍”猝然噤聲,僵了兩秒后,她懊惱地猛灌下一整杯酒,粗魯的橫臂拭去唇邊的酒漬。“總之,就算你殺了我,我都可以原諒,就是背叛,我絕不能原諒!”
因為,她不想再害死更多無辜的人了!
匆匆往斷層掃瞄室而去的腳步猝而定住,關茜的目光往右轉,探進某間儿童病房內,但見病床上沉睡著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床邊是默默垂淚的父母,心髒專科的齊大夫正在向他們解釋。
“她的痛只能換心,但她已等待了兩年多,至今猶未等到适合的心髒,現在,她的情況已惡化,再也等不下去了,最多再撐個一、兩個月就﹍﹍”
冷酷的詞句,無情的宣告死期,令人听得心都顫抖了。
可是﹍﹍
關茜一臉冷漠,收回目光,繼續往前走,心弦連半根也沒抖到,冷硬的石,毫不在乎。
生生死死看多了,早八百年前她就已經麻痹了,不想在乎,也不能在乎,不然就不要做醫生。醫生不是神仙,再是高明,也有束手無策的時候,身為醫生,這是她必須看清的事實。
死亡,終有一天會來臨,誰也逃不掉。
更何況,她自己也有一樁麻煩病例,哪里還有空去煩惱別人的事,低頭望著手上的病歷,眉頭不由自主又擰了起來,斷層掃瞄結果若真知她所診斷,周老先生想活著抱曾孫的机率恐怕不到二成,除非他的孫媳婦已經怀孕三個月以上了。
可是,听說他的孫子好像還沒結婚吧?
“關大夫,請到急診室幫忙!關大夫,請到急診室幫忙!”
“Shit!”
一听到廣播,她暗咒一聲,旋即拔腿跑起來,砰一聲撞開斷層掃瞄室的門,呼一下把病歷扔進去。
“我
要到急診室幫忙,務必等我回來再開始!”話落,她掉頭狂奔。
死亡,終有一天會來臨,但能晚一刻就晚一刻,誰也不想早早就死,救人依然是醫生的職責,盡管心如鐵石,善用所學醫術竭盡全力挽回患者的生命,這,就是她的責任。
第三章
就一般酒廊而言,“忘情水”的生意出奇的好,每日傍晚一過六點,人潮就開始涌進來,不到七點就客滿了,因此,瑪麗十分好奇,一個多月了,亞歷山大為何總是能夠占到角落桌位?
難不成他每天閑閑無事,不到六點就來占桌位?
“我訂下了這個桌位。”
“訂?”
“一個月三十万。”
噗!
瑪麗立刻表演一手天女散酒給他看--用嘴巴,很可惜,她的噴射絕技還練不到家,第一次表演,滿口酒噴不到遙遠的那一方,反而全噴到自己身上了。
“三﹍﹍三十万?”她一邊嗆咳,一邊錯愕的惊叫。“你冤大頭啊你!”
“我喜歡這張桌位。”亞歷山大体貼的掏出手帕給她,并招手要一杯白開水。
喜歡就可以用錢霸占?
干嘛不買回家算了!
“原來你錢太多了,送給我好了!”
瑪麗沒好气的搶過手帕來,低頭胡亂擦拭著身上的酒漬,誰知亞歷山大竟气定神閑地給她回了一句--
“你要多少?”
瑪麗呆了呆,猛抬頭。“真的要給我?”他真的錢太多了是不是?還是阿答嘛秀逗了?
亞歷山大淡晒。“錢不給有需要的人用,又要給誰用?”
“那就送給那些窮人用啊!”瑪麗啼笑皆非的大叫,手帕丟還給他,再搶來侍者剛送到的白開水。“窮人最缺錢了!”
“我有啊!每年一億歐元捐贈給慈善机關。”
噗!
瑪麗再次表演天女散水--喝白開水也會嗆到,果然有一回經驗就有差,這一口筆直又有力地直接噴到海峽對岸,准确地射中目標,無辜的中招者滿頭滿臉的水滴,一臉錯愕又茫然。
什么狀況?
瑪麗也傻住了,下一刻,她火速地把臉側向一旁,嘴角在抽筋,“對﹍﹍對不起!”聲音也在發抖,旋即跳起來衝向鹽洗室,“我上一下洗手間!”人還沒跑出兩步,笑聲已爆出來,一路狂笑到鹽洗室。
好吧!算他自找的。
亞歷山大啼笑皆非的嘆了口气,也起身到鹽洗室。
十分鐘后,兩人先后回到原位,豈料瑪麗一見到他的臉,馬上又噗哧一下笑出來。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誰教你老是要說那种會嚇死人的話。”
“但那是實話呀!”亞歷山大低喃。
嚇死人的實話!
瑪麗不甘心的瞪著他許久,見他始終以一副無辜的表情相對,不禁有點泄气,搖搖頭,招手喚來侍者清理桌面。
“你家就那么有錢?”
“不窮。”
是喔!不窮的人每年可以捐出一億歐元,那窮人就不是人了!
“不管怎樣,錢不是給人這樣亂花的,下次我們改在外面見好了!”說完就被自己剛出口的話嚇了一跳。
請等一下,她在說什么?
她會到“忘情水”來,純粹是為了找人听她吐槽抱怨,從沒有深交的打算,所以她都只有在心情不好的時候才會來,差不多兩、三天或三、四天一次,而且每次都找不同人,免得人家會錯意巴上來。
此外,在這种地方她也從不說出真姓名,吐槽了一整個太平洋,卻連她真正的工作性質都不曾透露過。
她只想發泄一下怨气,可不想把一整個底都挖出來供人家傳八卦。
但自從認識他之后,也不知怎么搞的,她竟然在不知不覺當中逐漸有所改變,從几天才來一次變成天天都來報到,有時候明明不打算來,結果時間到了,兩腳未經主人許可就自動上路,上得她莫名其妙。
而且她向來都只跟那些“一夜朋友”吐露當日她所受到的怨气,“垃圾”倒光了就拍屁股走人,連多哈啦兩句都不耐煩。
可是對亞歷山大,她總是有吐不完的苦水,今天的說完了說昨天的,這個月的說完了說上個月的,今年的說完了說去年的,工作上的問題說完了就說學生時代鬧的糗事,說得沒完沒了好像打算說到老,甚至還對他說出了一件她從未對任何人說過的秘密。
秘密耶!
這輩子她只有兩件未曾對任何人透露過的秘密,她竟然對他說出了其中一件,雖然比起另一件秘密來講,這件秘密并不算太嚴重,可是她從未對任何人說過,卻告訴了他,一個認識才一個多月的男人﹍﹍
她是哪根筋不對了?
甚至她還破天荒的一個多月來都固定只找他一個人“坐台”,現在更糟糕了,竟然還想約他出去!
她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可以啊,到哪儿?”亞歷山大似是沒有察覺到她的异常,平靜如故。
“呃,到哪里啊﹍﹍”腦袋里還是一整片困惑,瑪麗拚命搔后腦勺想理出個頭緒來,半晌后才下定了決心。“就路口那家星巴克吧!”管他的,想太多頭會痛,就當交個朋友吧,沒什么大不了的。
說真的,這家伙還滿討人喜歡的呢!
人長得好看不說,脾气好好又极有耐性,除了提到他自個儿的事時之外,總是噙著柔和的淡淡笑容,從來不打斷她那連自己听了都很煩,超想海扁自己一頓的抱怨,不時還會提出一、兩句中肯的勸詞,設法要開解她的心結。
嗯,這個朋友還算有點“用處”,就交吧!
“一樣明天晚上八點?”
“好﹍﹍欸,慢著,我明天晚上要加班﹍﹍后天吧,后天我休假,一起吃午餐吧!不過﹍﹍﹂瑪麗突然沉下臉去,陰森森的,有几分凶狠的味道。“我先警告你,你不可以說不認得我喔!”
“呃?”
一只紙袋靜靜地落在辦公桌上。
“關大夫,家父的手術就請多費心了。”
辦公桌后的關茜面無表情,一動也不動,看也不看紙袋一眼,冷淡的眼深沉地目注辦公桌前的男人。
“請放心,那是我的責任。”
于是,男人點了點頭后便告辭离去了。
對方一走人,可以下戲了,好像變臉似的,關茜冷漠嚴肅的表情瞬間化為眉開眼笑,伸手迫不及待地取出紙袋內的禮盒,打開盒蓋一看--滿滿的現金,起碼有三百万。
哈哈,貪財,貪財!
她急急轉向電腦,移動滑鼠打開貧戶診療的病歷表,腦袋里已經開始在計算要如何瓜分這筆“手術紅包”了。
健保不給付的醫療費用,對許多貧戶來講是支付不起的負擔,尤其是需要長期醫療或長期住院的病症,他們多數只能直接放棄,眼睜睜的看著親人受盡百般折磨后痛苦地死去。
幸好她是外科醫師,可以收到手術紅包,她全數用來替貧戶病患支付費用了。
半個鐘頭后,她已經解決掉三百万的紅包,雖然還不太夠,但至少上一季積欠的部分都付清了,至于這一季﹍﹍
就欠到下一季再說吧!
再過十五分鐘,她起身离開辦公室去參加拜土地公會議,坐在八、九個醫生之中,她頂了一下零度數的黑框大眼鏡,拉拉暗灰色的老處女套裝,又不耐煩地頻頻看手表,充分顯示出她的不耐煩。
她的手術時間快到了,他們還在混什么?
“關大夫。”
“咦?我?”猝然被點名,關茜嚇了一大跳。
“這里有兩個CaSe﹍﹍”關茜的表舅--龐東啟來回看兩份病歷表,猶豫不決,舉棋不定,“好吧,這個交給你!”他終于把右手的病歷表扔到她面前。
“可是我兩個鐘頭后要替周老先生開刀﹍﹍”關茜抗議。
“開完刀就去,之后,仇大夫曾接手你的病人。”
“但晚上也有﹍﹍”
“仇大夫會替你動刀。”
“不行啊,那是﹍﹍”
“你到底還想不想保留星期六的貧診?”
奸臣就是奸臣!
“去就去!”劈手抓來病歷表,關茜恨恨起身。“我去開刀房了!”
“記住,別又給我亂發脾气了!”龐東敢的囑咐急迫在后。“廖少爺病得十分嚴重,你要好好照顧他喔!”
結果,關茜去了不到三個鐘頭就回來了。
“一個‘病﹒得﹒十﹒分﹒嚴﹒重’的家伙,”她咬牙切齒地吐出每一個憤怒的字眼。“還能夠強行摸我胸部、掐我屁股、咬我耳朵,最后還要我陪他上床,來讓他嘗嘗老處女的滋味嗎?”
沒錯,那家伙是病得很嚴重,最好來一場閹割手術,徹底鏟除“病根”!
“你又對廖少爺怎樣了?”龐東啟气急敗坏地質問。
“我甩了他一耳光!”像要拍死蟑螂先生似的,關茜重重地將病歷表甩在會議桌上。“最好別再叫我去了,否則我會當場替他動手術,閹了他!”
“你﹍﹍你﹍﹍”
一根气得直發抖的手指頭几乎頂上了關茜的鼻子,關茜也傲慢的伸出一根手指頭去移開那根不禮貌的手指頭。
“很抱歉,我要去探望‘我的病人’了。”
眼睜睜看著關茜趾高气昂的离去,龐東啟气得頭頂冒濃煙,恨不得一腳踹上她的屁股,馬上就讓她滾出醫院去。
可是他不能。
因為關茜的醫術是全醫院里最頂尖的,說是全台灣最高明的也不為過,沒救的病例扔到她手上,至少有百分之五十以上會變成有救,因此許多其他醫院宣告無救的病患最后都會送到他們醫院里來,就為了尋求最后一分希望。
所以說,沒她還真不行啊!
角落里,瑪麗噙著頑皮的笑,默默看著亞歷山大穿過自動門進入星巴克,身后還跟著另一個瘦長的男人,亞歷山大一眼便掃向角落桌位,見已有人,只好隨便挑個桌位坐下。
哼,就知道他認不出她!
瑪麗气呼呼的喝了一口咖啡,繼續看著瘦長男人傾身和亞歷山大說了几句話后便离開了,亞歷山大也叫了一杯咖啡,然后靜靜的等候,渾然不覺有一雙惊訝的目光正盯著他審視。
這男人是抹了太白粉要勾芡還是怎樣,怎會這么蒼白?
之前在昏暗的酒廊里就覺得他很“白”,記得她也曾不輕意也問過他,他也不經意似的回答說是天生皮膚白,但此刻,光天白日之下,她才看清楚他蒼白得不太正常。
以她專業的眼光來看,他有病。
不過他似乎不想讓她知道,就算再問他,恐怕他也不會說出實話吧!既然問也是白問,那就甭問,以后有机會再想辦法套他的話 ,此刻,還是先解決眼下的狀況吧!
于是,她掏出手机來,很快的,亞歷山大的手机響起來了。
“喂?”
“亞歷山大。”
“瑪麗?呃,你是要通知我不能來了嗎?”
“不,我已經來了,事實上,我比你更早到。”
“咦?”亞歷山大惊訝的轉眸環顧四周,目光飛快的掃過她,卻連一秒鐘也沒逗留一下。“可是,我沒看見你呀!”
他真的不想活了是不是?
“亞歷山大,我警告過你了!”瑪麗咬牙切齒地道。
听她語气陰沉沉的,亞歷山大有點忐忑的咽了口唾沫。“什﹍﹍什么?”
還敢問什么!
“不可以說不認得我!”關茜低吼。
亞歷山大微微抽了一口气,更加慌張的東張西望。“但﹍﹍但我是真的沒看見你呀!或者﹍﹍或者我們是在不同家的星巴克?”
哼哼哼,待會儿他就會希望是在不同的星球!
“亞歷山大,”瑪麗的聲音更陰沉了。“我﹒現﹒在﹒正﹒看﹒著﹒你!”
“耶?”亞歷山大的視線終于定住了,因為整家星巴克里只有一個女孩子也在講手机,而且那個女孩子正盯著他看,目光惡狠狠的好像恨不得一口咬下他的腦袋似的,“瑪﹍﹍瑪麗?”他不可思議的低呼。
唬一下,那個女孩子猛然起身,重重的一步步走向他,表情恐怖的站到他面前,凶惡的眼神始終定在他臉上。
“敢說你不認得我試試看!”
話落,她收起手机,雙臂環胸,气勢洶洶的看他敢不敢說出那句話來,他要真敢說,她會當場動手開刀,先把他的眼睛挖出來,再來一場肢解手術!
他沒有說。
他瞠目結舌,難以置信的瞪著眼前的女孩子,別說是說話,根本連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忘情水”里的瑪麗起碼二十三、四歲,是個令人惊艷,教人移不開眼的成熟女人,因為她很美,不是五官容貌上的美,雖然那雙神采飛揚的眉彎和明亮俏皮的杏眸的确很動人,誘人的菱唇和披肩的長發也很撫媚,可是還算不上美。
但她那整体的風采就是會讓人覺得她很美,一种很坦率、很耀眼的女性美,總是穿著一身熱情如火的紅,七、八公分高的高跟鞋,還有狂野的大波浪長發,透著說不出的女人味,說起話來也老是帶著濃濃的戲謔韻味,洋溢著蠱惑人的气息。
總之,她是個百分之百的成熟女人。
可是,眼前的瑪麗,一條俐落的馬尾巴,輕便的T恤、牛仔褲、運動鞋,看上去最多只有十六、七歲,五官跟“美”字更搭不上邊,頂多稱得上清秀二字而已,素素淨淨、柔柔軟軟的,表情板得再嚴厲也還是柔嫩嫩的,跟棉花糖一樣。
沒有女人味,也沒有任何風韻,怎么看都只是個平凡無奇的鄰家小妹妹,毫不起眼的高中小女生。
總之,她只是一個未成年的青澀少女。
如此迥然相异的兩個人,不同面貌、不同气質,就連身高、身材都不一樣,就算天塌下來,地陷下去,太陽熄火了,宇宙化為一片粉塵,她們也不可能是同一個人!
“喂,你到底要傻多久啊?”瑪麗不耐煩了,鞋底在打拍子。
不過,這說話的調調儿倒是沒兩樣。
心底如此暗忖,亞歷山大卻還是瞪著眼,說不出話來,他仍在怀疑,自個儿的眼睛是不是也病了?
瑪麗往上翻了一下眼,主動掏出駕駛執照來給他看,“看,我有駕照,已經滿可以喝酒的年齡了!”收回去,再夸張地嘆了口气,“瞧瞧我這樣子,哪家酒吧會讓我進去?所以 ,我只好打扮成熟一點,人家就讓我進去啦!”自動自發招供。
亞歷山大依舊呆愣如故,還半張著嘴。
真是夠了!“走啦,走啦,”瑪麗受不了的一把掀起他來拖著走人。“我快餓昏頭了,呷飯卡要緊啦!”
自動門打開,瑪麗再拖著他走出去,因為他還沒回過神來。
“啊,對了,老頭子,我還不知道你几歲呢!”
“二十七。”
“果然是老頭子。”
“﹍﹍瑪麗。”
“干嘛?”
“你的胸部是假的嗎?”
“﹍﹍”K死你!
半個鐘頭后,全世界最高的餐廳--101大樓的85樓餐廳里,瑪麗与亞歷山大坐在靠窗台位閑聊,并等待送餐來。
“你是上班族?”
“對啊!”
“為什么不繼續上大學?”
“你又為什么認為我應該上大學?”
“你現在也才十八歲不是嗎?”
老實說,在他看來,她到底滿十八歲了沒有,這點真的很有問題,不過要考駕照,非滿十八歲不可,所以,就是十八歲吧!
“也許我已經大學畢業了。”
“你?十八歲大學畢業了?”
“如果我說我是天才你信不信?”
天才?
亞歷山大兩只眸子又瞪大了,盯住她那張秀秀气气,隱約還透著些許稚气的臉儿,更是一臉難以置信。
別說天才的气勢,她連個“大人”的樣子都沒有,誰會給她信!
“不信!”
就知道!
瑪麗不甘心的對他裝了一下鬼臉,再拿起叉子來,因為侍者送來第一道開胃拼盤了,她叉起煙熏生牛肉放入口中。
“嗯嗯,這個還真不錯吃呢!”她津津有味的低聲贊嘆,等嘴里的食物下肚之后再回答他。“我要守在公司里,免得表舅、表姑他們又搞什么鬼。”這個理由至少占了一半因素,不算是謊言。
“就算他們真要搞鬼,你也阻止不了。”
瑪麗不置是否地瞟他一眼,然后,轉開話題了。
“待會儿要上哪儿去走走?”
听出她無意再就這話題談論下去了,亞歷山大不由嘆了口气,好好脾气地順了她的意。
“你決定吧!”
“OK,那我們看電影去,我兩、三年沒看電影了呢!”
“我五、六年沒看電影了。”
“干嘛,跟我比?”
“不,只是﹍﹍有點怀念。”
“好啊,那我們就一起去怀念吧!”
結果,他們連續怀念了四部電影,看得眼睛差點脫窗,最后,第五部,他們一個東倒、一個西歪,腦袋頂腦袋,不約而同在電影院里睡著了。
真的很怀念在電影院里睡覺的滋味!
醫生是高所得職業,但工作也相對的十分辛苦,一般外科駐院醫師光是看診、巡房、手術就忙翻了,還要輪夜班、假日班,所以說,錢歹賺啊!
不過,關茜是特約醫師,專門負責“疑難雜症”的病例,所以時間并不固定,也不用排夜班和假日班,只是,為了讓醫院排星期六給也做貧戶門診,她還必須參加拜土地公會議,即使如此,想把病例丟給她還是得考慮再三。
不是怕關茜不听話,而是擔心她又得罪那些政商大佬們了。
“你﹍﹍”
“我?”
眼瞪眼,杏仁對紅豆,一個強硬、一個凶惡,對峙大半天后,終于,凶惡的紅豆眼敗下陣來。
“算了!”龐東啟腦火的轉移目標。“駱大夫,你去!”
“但我去過了。”
“再去!”
“其實﹍﹍”駱天揚遲疑著。“聿少爺并不需要醫生隨侍,多請兩位特別護士就夠了。”
“聿家是天皇級的!”意即:天皇級的病患就得拍天皇級的馬屁。
關茜听得直翻白眼,駱天揚苦笑嘆息。
稍后,拜土地公會議散場,走在最后的駱天揚忽地拍拍前方的關茜;關茜不耐煩的回過頭去,以為駱天揚又要跟她“談談”了。
“干嘛?”
“你知道﹍﹍”駱天揚眉頭深鎖。“秦海風快要回來了嗎?”
“耶,他要回來了?”關西惊呼。“滿一年了嗎?”
駱天揚領首。
關茜猛拍額頭,呻吟,又是一個大麻煩!
最近她好像有點衰,是不是應該去龍山寺燒兩炷蛀香?
在認識亞歷山大之前,除了偶爾到“忘情水”找人吐苦水之外,不管是晚上或假日,瑪麗多半是躲在家里看書或上网,然而自從認識亞歷山大之后,几乎一有空她就往外跑,大部分是相約在晚上碰面,但有時候也會約在中午。
也許是去星巴克、去麥當勞坐上三、四個鐘頭,或者是去逛西門町、到忠孝東路練腳力,亦或是到士林夜市吃蚵仔煎、到公館夜市喝青蛙撞奶,有點像是拍拖,又不太像,至少她自己不認為是。
他們只是朋友,OK!
“你有病嗎?”
“請不要再跟我唬爛說你是天生皮膚白,我又不是低能,你說什么我都信!正常人不會像你這么蒼白好不好,而且如果不是有病的話,你也不會這樣﹍﹍”頓了一下,她再加一句。“不然你就承認是吸血鬼,我可能會相信。”
她早就察覺到了,認識才三個月,他就很明顯的消瘦了許多,而且每次逛街,要是走遠一點,他就一臉困倦地非得坐下來休息一下不可。
就像現在,如果不是她扶著他,他可能早就坐到地上去撿銅板了。
“﹍﹍貧血。”亞歷山大細聲承認。
貧血?
一般貧血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疾病,惡性貧血也不難治療,難道是﹍﹍地中海型或鐮刀型貧血?
“遺傳性的嗎?”
“不是。”
那就不是地中海型貧血,也不是鐮刀型貧血了,這么一來,多半是再生障礙性貧血吧?
幸好,再生障礙性貧血還是可以藥物治療的,再不然,也可以移植骨髓。
“在吃藥嗎?”
“﹍﹍嗯。”
“那﹍﹍”瑪麗轉頭看。“我們到里頭坐坐吧!”
她攙扶著他到一旁的咖啡廳,剛坐下,他的眼睛就閉上了,不到一分鐘,睡著了,她征愣地注視著他疲憊的睡容,滿心狐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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