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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草之心,君曾可知 第二十六章 翻手為云覆手為雨(1)
風波過後,勿返閣又開張做起了生意.雖然不似以前那般熱鬧,卻也不是那般冷冷清清.玉甯知道,是那日自己威脅的話語起了作用.自此之後,盼君樓的囂張氣焰確實是收斂了許多,卻也不免偶爾在暗地里下絆子.
不過,玉甯對此不甚在意.告誡閣內各位同僚,能躲就躲,不與他們起沖突,也不和他們搶生意,更不與他們較真.表面上看,是玉甯為了保全勿返閣的安甯選擇了息事甯人.實際上,是玉甯清楚,盼君樓的逍遙日子沒有幾天了.
少爺要求小公子出面想辦法盤下的那個當鋪老板,姓吳,這個吳老板財大氣粗,一直都是盼君樓後頭的頂梁柱.不過,光只是一個商賈並沒有辦法將盼君樓的腰板挺得如此硬挺.這一切,都是因為吳老板身後的那個真正操控著的人.他掌握著天下幾乎一半的財富,不僅如此,他還操控著朝廷內一般的大權.這人,便是當朝左相.
由于吳老板的錢莊與當鋪明里是個人產業,暗里左相早就占了好大一部分,再加上此人本來就位高權重,吳老板巴結都還來不及,便將一些本該自己行駛的權利都雙手捧給了左相,自己也只不過是個執行者罷了.
而盼君樓恰恰也因為這一層關系成了官家商賈之間洽談會面的場所,想這八大胡同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想要在這里買消息,不然便是去盼君樓,不然便是找少爺.之手後者要價千奇百怪,若給金錢往往太過昂貴,再加上少爺本身是潛藏在黑暗里的蛟龍,很少有人知道有這麼一號人物的存在.于是各個行當的男人們帶著各自的心思與目的便在盼君樓相聚了.
左相也因此能夠在這里得到各種各樣的消息,一時間,盼君樓便成了他所默認的保護場所.大家心里都清楚,除非有其他的地點被左相看上了,可以作為盼君樓的頂替.否則,盼君樓的跋扈人人都得受著,對于盼君樓的不滿人人都得忍著.
只是他們誰都沒想到,即便是在這里得到的消息,到頭來還是鳳老板狠下心來用錢財或者世間珍寶從少爺那里換來的.而現在這個真正的消息來源,卻在與他們心中的商界傳奇小公子暗地里頭聯合了起來,准備一舉拆了盼君樓的後台.
玉甯坐在房內,讀完最後一頁少爺剛剛送來的消息,實在是受不住眼澀,于是便放下了手中那一疊厚厚的薄紙.閉目養神,腦子里頭在慢慢回放著剛才得來的那些消息.
很顯然,自己若是用那種方法盤下吳老板手下的當鋪,首先就得弄斷他的財源,唯一的辦法便是將他的錢莊弄得癱瘓,運營不得.最好慢慢消化,據為己有.
只是……
玉甯輕輕歎了一口氣,這麼一來,難度便大大上升了.即便是編了一個圈套,也不一定會讓他往下跳.光是現在簡單想想,玉甯便已經想到了三個大難點.
一來,是資金的問題.靈鳳繡莊的錢財玉甯是萬萬不會去動的,如果讓白鴻發現,那麼他一定會百般阻止自己.玉甯知道自己現在走得是顫顫巍巍的獨木橋,她不想自己落水的時候將無辜的白鴻也拉進了渾濁不堪的河水里.那麼,她就得與少爺開口,這麼一來,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又會額外為他做些事.
其二,便是隱蔽的問題.做這些准備工作一定要隱蔽,不動聲色才行.一直到吳老板他自己抱著那些財富進了圈套,他們慢慢收網的時候,玉甯才能夠大張旗鼓地干,將事情往大處做.已經在圈套之中的吳老板一定便會垂死掙紮,誰知這掙紮得越厲害,圈套就會勒得越緊.說起來,這隱蔽性還成了整件事情的關鍵.
再來,便是這幫手的問題.吳老板與另外一家錢莊的謝老板同為左相手下兩大錢莊的大掌櫃.在眾多的商賈同僚間,這兩個人的關系是最好的.所謂同吃同穿也沒什麼,據說就連上香閣找樂子,都愛找相仿的姑娘,甚至便是同一個.玉甯認得這個姓謝的,因為他與吳老板同是琳琅的金主.當然,這二人的交好程度她也了若指掌.
如若好不容易讓吳老板的財源斷了,這位姓謝的仁兄插上一腳伸出了援手,那他們的全盤計劃就付諸東流了.
玉甯輕輕地又歎了一口氣,一一思考著對策.突然覺得頭有些疼,便輕輕捶打起來.
正在這時,自房外走廊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眼看著便要到房門口了.玉甯倒也不慌張,慢慢將那些攤在桌上的資料全都放進了竹筒里.剛蓋上蓋子,房門便被打開了.
"小姐!不好了!"
來人原來是醒兒,話語之間滿是焦急.
"怎麼了?"
"主樓那邊有個主顧喝得盡興,咱們這里似乎是有人伺候不周,他正在那里鬧呢.小姐,您還是去看看吧."醒兒雙手緊緊交纏在一塊,想起那個年紀不大的小厮被那個發了酒瘋的男人揪著,打得臉上盡是紅腫硬是不敢吭聲.她的心里便滿是心疼.
"好,我這就去."自從梵音醒來之後,玉甯便見到了二個當初的出塵.不吃不喝,整日以淚洗面.精神也是恍恍惚惚.無法,一番合計之下,云霜只得先搬去別院,料理梵音的生活.玉甯則再一次地成為了勿返閣的大當家.
這幾日是冷清慣了,突然有這種熱鬧大家都不習慣,好些奴仆都聚在那個小閣旁邊往里望著,有些不知所措.
"行了,別在這里杵著了,都去忙吧."玉甯一聲令下,大家都散開了.玉甯微微朝里看了看,似乎那些想要勸架的人在那個鬧事的人的瞪眼之下,都識趣地退開了.
真不知這人是誰,居然有這麼大的能耐?
玉甯想到這里,面色一冷.
最好不要是盼君樓的人,不然我打了一頓還要綁回去來個以牙還牙.
玉甯深吸了一口氣,擺了個笑臉進入了小閣,剛看清那人的面孔,她便愣住了.下意識地躲到了一根柱子後頭.
不對,這人怎麼長得如此面善啊?
玉甯探出頭來又看了那男子一眼.
嗯,真的很面熟,像是在哪里見過……
"謝老板,您息怒.何必和一個下人過不去呢?"
勸架之人的話語傳進了玉甯耳朵里,玉甯身子一震,頓時那人的面容也在腦海里清晰起來.
對!!他就是和吳老板交好的那個人!
震驚之間,一條妙計靈光一閃已上心頭.
只見玉甯一笑,利索地從柱子後頭走了出來,向那個正在盛怒之中的中年男人走去.
蒲草之心,君曾可知 第二十六章 翻手為云覆手為雨(2)
玉甯剛走進小厮與謝老板,就清楚地看到了小厮那稚氣的臉上依稀有些青紫,眼淚在眼眶里頭打著轉,硬是沒有流下來.雖然是滿眼的恐懼,可是本著做下人的原則,仍然帶著笑容對著謝老板陪不是.
謝老板仿佛根本就沒有聽到這些討饒,將那些湯湯水水潑在小厮身上還不夠,眼看著幾記老拳又要下來了,小厮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謝老板且慢!"在人們的驚呼聲中,倒是一個嬌柔的聲音挺身而出.
"誰!"謝老板滿身怒氣,正愁著沒人發泄,現下又有一個上門的.他猛地回頭四處尋找,卻見玉甯笑吟吟地站在他身邊.許是喝了太多的酒,謝老板居然一時沒有認出是小公子,見是個弱質女流擋了他,滿臉的不屑:"爺在這里找樂子,怎麼?小娘子要來湊熱鬧?"
聽到這種調戲,玉甯倒也不惱怒,只是先用眼神示意一旁的奴仆們將其他客人請出去好生款待,心想著我這一次免不了要陪上些銀兩討好那些被你攪了飯局的客人,我還不從你這里撈回來?那我就不是小公子了!
"謝老板,您啊,還真是喝多了."玉甯一邊說著,一邊便將謝老板緊緊揪著小厮衣領的手退了下來:"你是怎麼一回事兒?怎麼伺候謝老板的?"這話聽起來與其說是責備,更像是關懷.可是對于謝老板來說,這句話算是給足了他的面子,頓時怒氣也減了不少.
"回沈姑娘的話,是……是……"小厮心有余悸地瞟了謝老板一眼:"是這位大老爺已經喝了兩大壇子的醬香酒了,我見他還想要一壇子,便勸解了幾句……誰知……"
哦,原來是到我這里來借酒澆愁的啊.
玉甯心里笑了一下,可是又忍不住疑惑起來,既然是借酒澆愁,怎麼不去琳琅那兒,那里還有他的心儀美人常伴左右呢.
"怎麼?!以為本大爺出不起銀子?!告訴你!老子有的是銀子!!不比那個什麼吳老板差!"謝老板聽到小厮的解釋,就好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般,噴著滿嘴的酒氣語無倫次地罵起來.
玉甯的疑惑從這只字片語之中,迎刃而解.心中醞釀的計謀更是有了幾分把握,不過,畢竟是沉穩慣了,玉甯還是想確定這謝吳二人是不是確實出現了些分歧,而這分歧又因為什麼.
"就是,謝老板來花錢,你倒是攔著不讓了?平日里頭怎麼教你的?快去拿幾壇封了好幾年的醬香佳釀過來,這一次,算是勿返閣請了!"最後一句話,玉甯是對著謝老板說著,臉上還帶著幾分討好的笑容.
小厮一愣,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玉甯連忙使顏色:"快去啊,我都說話了,你還愣著做什麼?"
"哦,是!"小厮點點頭,捂著傷連忙逃離了這個醉酒的瘋子.
小閣之內,一下退了個乾淨,只剩下謝老板與玉甯.玉甯緩緩走到飯桌邊,見那些菜肴原封未動,早就已經涼透了.桌上擺著的兩個酒壇,一個已經空了,另一個卻還有一些.她二話沒說,將酒倒進了兩個酒杯之中.
"來,謝老板,奴家來陪你."玉甯說罷,將一杯酒遞了過去,自己則是一飲而盡.翻杯示人,一滴也沒有留下.
"好,好!爽快!"謝老板見有個陪他喝酒的人,一下就樂了,也是好爽地將杯中水酒一飲而盡.而後他便又坐回了飯桌前,又道了一杯.只是他端酒壇的雙手已經有些不穩,每倒一下便灑出許多,整個小閣內充滿了美酒的香味.
"……謝老板,何故在此借酒澆愁呢?"玉甯也不心疼那些她平常視如珍寶的佳肴美酒,若是只憑著這些便可以套出點什麼,那也是筆利滾利的買賣.
"哼……借酒澆愁,我這哪里是愁?我這是憋屈!"說完,謝老板又憤憤地灌了一杯水酒下肚.
憋屈?
玉甯皺了一下眉,實在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問.
"姑娘,你說!吳家錢莊和謝家錢莊哪個有錢?!"
"這怎麼能比,當然是不分伯仲了."玉甯笑了笑,雙手取過謝老板手上的酒壇,為他斟酒起來.
喝,你多喝點.
看樣子已經是半糊塗了,你喝多了我好辦事.
"不分伯仲……笑話!!我謝家怎麼會和他不相上下?!我謝家!!"謝老板使勁拍著自己的胸脯,咚咚之聲像是擂鼓一般,聽的玉甯膽戰心驚,生怕他就這麼把自己給打死了:"我們謝家錢莊,比他吳家錢莊更有信用,更有錢!要不是!要不是……唉……"也不知道謝老板是想到了什麼,神情一下萎靡起來:"不說了,不說了,喝,喝酒!"
"是,是,奴家這就為您斟上."玉甯連忙又為他斟滿了酒杯,還沒等她停住,謝老板已經將酒杯拿了起來.囫圇飲下,似乎是想要用這些酒水沖淡掉點什麼.
"她……她琳琅算什麼?算個什麼!!竟然……竟然也會擇客人了,啊?不過就是個見利忘義的小賤人!想她當初在勿返閣的時候,我就捧著她了,別人都忌憚九爺不待見她,我還是在捧著她!換了個東家,倒是天天和姓吳的膩歪在一起!所以說這勾欄里的小蹄子一個比一個無情!都是些一山看著一山高的主!"
謝老板罵罵咧咧,玉甯則忙著在一旁收集著她所想要的信息.這麼說來,吳謝二人現下是有漏洞可尋了,因為琳琅在這二人之間,與那個吳老板相處得更為熱絡,所以這謝老板心中不平了.
當然,這肯定是導火索.不是本質原因.不過,不管怎麼說,終究是讓玉甯找到了個可以撕裂他們二人關系的地方.
玉甯的嘴角勾出一抹狡黠的笑.琳琅的這種選擇她一點都不意外,更何況琳琅身邊還有個處心積慮的香兒.玉甯不用想都明白,謝老板一定是也連帶著受了香兒不少的氣,卻發作不得.
這吳老板雖然錢莊沒有謝家大,偏偏就好運攀上了左相,就連謝老板之後為左相效力,還是吳老板牽線搭橋的作用.眼看著自己財大業大,卻被這左相面前的紅人,昔日自己的小弟——吳老板給吃得死死的,哪個男人都會心里有所不滿吧.這種不滿積壓的越久,爆發出來就會越猛烈,只要玉甯能夠找到一個臨界點,便可以將自己的那三個難題給解決掉.
那麼首先,就得博得謝老板好感,讓他常來勿返閣.這樣玉甯才能夠一步步實行自己的計劃.
"哎,謝老板莫氣了,這琳琅她總是這樣,你看勿返閣這般光景,我也不是無可奈何麼?想通了便好,何必與這種人置氣呢?"玉甯苦笑著搖了搖頭,為自己與謝老板再一次地倒滿了水酒.
謝老板一愣,酒勁讓他平日里頭表現給外人的防備都消減了不少,聽到玉甯的話,心中更是又愧疚又後悔.當日就不應該與吳某人和馮老板合計將琳琅給弄到盼君樓,本想著將佳人挪到自家地盤,自己可以天天相對,倒也不失為一件樂事.誰知這琳琅,轉臉就不認人了.平日里不是很明顯,但是只要吳老板想要單獨見她,她便會將他謝老板拋卻腦後,還有個小丫頭拿著雞毛當令箭,趾高氣昂地對她傳話,眼中的戲謔看得他惱怒萬分.偏偏這個囂張的小丫頭就是動不得,因為琳琅不僅是花魁,更是盼君樓大老板的新寵.
"謝老板,這一杯我敬你.勿返閣一直以來,都仰仗您的支持呢."謝老板聞言更是受寵若驚,趕忙端杯仰頭,所以並沒發現玉甯算計的眼神.
"不敢當,不敢當啊."謝老板擺著手,心中悔意更甚.望著勿返閣的蕭條,想著昔日的繁華,突然有種同病相憐之感.這種蒼涼的情感來的猛烈,竟然讓他的酒醒了不少.不過之前自己說過些什麼,竟然模模糊糊記不真切了.
"我……在下該走了,姑娘您且留步吧."謝老板踉蹌地站了起來,似乎是要逃開這種壓抑的氣氛.
玉甯關切地扶著,將之攙扶到門口,眼見跟隨而來的謝府的下人就要到身邊來攙扶他們的主人,玉甯滿懷關切地輕輕說了一句話,這句話讓謝老板的身軀微微一震,眼睛都有些濕潤.
"謝老板,勿返閣所有人都知道感恩,之後有什麼解不開的結,便都來勿返閣坐一坐.奴家隨時在這里候著."
話剛說完,那下人便已經來到謝老板的身側,將之扶進了轎子里.從他蹣跚的步伐中,玉甯看出了他此時此刻的掙紮.
呵呵,掙紮吧,掙紮吧.
既然是鐵了心讓離間你們二人,我便有的是時間慢慢瓦解你的防線.
玉甯一笑,轉頭關上了大門.
此刻夜已深,玉甯披著滿身的酒氣進門,想著馬上會傳來香兒的絮叨聲,誰知背後傳來的是滿是戲謔的男音.
"怎麼滿身的酒氣?"少爺捏著鼻子,不滿意地用扇子扇了扇.
玉甯一愣,轉過頭道:"你怎麼來了."
少爺呵呵一笑:"我見你丫鬟一直在這里守著,看不下去了,于是便讓她睡了過去,已經將之抱進她的房間了.你說什麼她都不會聽到,放心吧."
玉甯一皺眉,心想這少爺也太隨便了,醒兒好歹也是個黃花大閨女,怎麼說抱就抱的.少爺見她不說話,也不想去深究,自顧自地問.
"那日你說要好好想想,現下想到些什麼了?"
玉甯瞟了他一眼:"你看起來好像有些迫不及待,那個當鋪里頭到底有什麼你如此介懷的?"
"呵呵,還不是我的生意問題?況且,少爺做事向來漫不經心,我也是想來就會來的人,沒有任何催促你的意思,不用多想."
"……我剛剛送走謝老板."
"哦?就是謝家錢莊的那一位?可巧了,他怎麼會來勿返閣?"少爺折扇一收,一臉輕松,一點也不見驚喜.
玉甯撇了撇嘴,顯然他是知道姓謝的來了她這里,才會專程過來一趟吧.玉甯懶得拆穿她,就著他的話講了下去:"似乎是因為琳琅與吳老板有了些裂痕.具體的,我也不清楚了."
"呵呵,這可有意思了.傳聞說這二人十幾年友誼,從來就沒紅過臉.今日竟然為了個琳琅惹得其中一個跑到你這勿返閣來喝悶酒?"
"人心……不可測."玉甯低著頭,似是歎息一般.
少爺若有所思,任玉甯一人沉浸在心事之中.
"那你可有計劃了?"
"已經在實施了,等到時機成熟,還得請你上場?"
"我?要我做什麼?"
"給他點甜頭嘗."
蒲草之心,君曾可知 第二十六章 翻手為云覆手為雨(3)
個把月以來,勿返閣的生意不見任何明顯的好轉,卻也不似以前那般冷清.主要的原因是那謝老板自上次醉酒之後,總會帶些好友之類有意無意地來勿返閣捧捧場.
勿返閣與盼君樓相比,自然沒有那麼勢利.盼君樓今日,居然還會仗著有後台,依著自己的性子來選擇客人.在玉甯旁敲側擊之下,願意與謝老板前來並常駐于此的商賈多半都是在盼君樓受過氣的.突然來到勿返閣,賓至如歸的舒暢讓他們流連忘返,盼君樓在不知不覺之間,失去了許多個潛在的金主,卻渾然不自知.
其中最大的一只溜掉的水魚便是謝老板.
"來,謝老板,咱們今日喝的這杯酒,您嘗嘗是什麼味道?"玉甯一直以來,只要得空,便會陪著謝某人品酒聊天.謝某人也漸漸地被玉甯的博學多才與機敏所折服,想著自己之前如此偏愛琳琅,真是被豬油蒙了心.不過畢竟是置氣的想法,沒有過多少天,謝老板已經開始有些想念那個女子的曼妙身段了.玉甯席間見謝老板不做聲,不知道又是在尋思些什麼,心不在焉的很.于是便用謝老板人生二大愛——品酒——來帶回他的注意力.
謝老板聽到有新的酒品,迫不及待地拿著旁邊的茶水漱口,將還留在口里的菜肴美味都去掉了,才端起了酒杯,先是輕輕一聞,香味濃郁.
"嗯,醬香不假."
這個喜愛醬香美酒的男人笑眯了眼,見玉甯點頭贊許,更是來了勁.這一刻,那個忘恩負義棄她而去的薄幸舞姬早就被他忘卻了.聞了之後,過了好一會兒,直到鼻翼間再也沒有這酒香,謝老板才抿之清嘗.
不消一會兒,他的臉上便泛起了陣陣紅暈.看來,這酒的後勁十足.還沒等玉甯說話,謝老板便已經拍桌哈哈大笑:"好酒,好酒,不似燒刀嗆辣,不似江南花酒沁甜無味,這,這,莫非是山西那兒的……汾酒?"
"正是."玉甯點了點頭,將玩味在唇間的酒杯放下,謝老板自己正品得盡興,並沒有發現玉甯的酒杯原封未動.
"呵呵,我說小公子,你真是夠朋友,到哪兒尋來的此等上品.看樣子,可是上了一定年份的啊!"謝老板酒性大開,一直以來的憋悶與不滿瞬間就隨著這酒香飄散而灰飛湮滅.玉甯明白,等他冷靜之後想起這一次不經意的贈禮,一定會銘記在心.她要的,便是這樣的效果.
"不多不多,康熙四十年造."玉甯從一旁的小厮手上拿過那酒壇,將底部給謝老板看後再將那一壇子酒都放在了桌上.震動之下,壇身上的黃土點點灑落:"這酒,你可別小看了,這可是當日釀成出倉之後,當日便趁著滿月之時,埋入黃土之中寸許,小心珍放,整整十年之後才拿出享用.所以,這汾酒,溫之,暖人心肺;冷之或現喝,香氣逼人.滴滴珍品,謝老板的手可別再抖了."
"你……哈哈哈哈,你這個鬼靈精啊."謝老板搖著頭,知道玉甯在打趣他那日酒醉失態:"此等好酒,謝某要拿什麼……才能換為己用?"
"嗯,謝老板,我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不過確實是真的."玉甯將那壇子往謝老板面前一推,做了個請便的姿勢:"一整壇,免費贈您."說著,玉甯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什麼?送我?"謝老板很是驚訝,滿臉的不信.突然作為商人的警惕感又上了心頭.他狐疑地看了看帶笑著的玉甯,心中忍不住有些慌亂.
玉甯早就料到他會有這樣的心思,嗔道:"瞧吧,瞧吧,心里把在下給想偏了不是?"
"咳咳,哎……這,這說的是哪里話……"謝老板雖然與玉甯同是商賈沒錯,不過被一個比自己小了好幾十歲去了的小姑娘說中心中所想,而且這想法又頗有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嫌疑,堂堂男兒也禁不住汗顏起來.
玉甯望著謝老板那憋得通紅的臉,噗哧一笑:"行了,小公子也不玩您了.這壇酒啊,可不是我的.是我一個朋友的,他提議將這一整壇佳釀送與您."
"哦?你的朋友?"
"嗯,是啊.他啊,對這東西懂得比我多多了,況且同樣是做生意的人,早就耳聞謝家錢莊的大名,聽說您這幾日總會來在下的小閣來暢飲一番,忍不住便想將自己的珍藏贈送與您.不過……謝老板猜對了一半,他也確實是有事相求.所以,讓在下來個牽線搭橋,謝老板,如何?看在這壇酒的份上,見還是不見?"
"這……"謝老板皺緊了眉頭,按照平常的習慣,他斷然會拒絕的.可是他一來舍不得這壇好酒,二又不想當著面便去駁了小公子的面子,畢竟人家在他最最失意的時候,不計前嫌,還與他把酒言歡,即便是再沒有良心,多少也會念著些情誼的.
見個人罷了,到時候他若要提什麼要求,行不行主動權還在我這兒啊.
思罷,謝老板滿臉和藹的笑容,點點頭道:"那便見上一見,說實話,那位仁兄拋磚引玉用的妙哉.讓老夫都迫不及待,想瞧瞧他是何方神聖了."
"好!謝老板爽快!"玉甯爽朗地笑著,一轉頭道:"張公子,您都聽到謝老板說的了,還不出來見人?"
話音剛落,小閣內房的門簾便被一把折扇挑開了,只見一偏偏公子從內房出來,站在了桌邊,嘴角含笑拱手道:"在下張子庭,久仰謝家錢莊謝老板大名,失敬失敬."
謝老板這一下眼珠子都蹦出來了,他揉了揉眼睛,才確定自己沒看錯,他不就是那個同樣捧著琳琅的張家玉器鋪的當家張大少爺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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