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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littledi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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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月關]步步生蓮(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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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24 09:26:46
第294章 微服私訪

琴聲絲絲縷縷,時而舒緩如流泉,時而急越如飛瀑,時而清脆如珠落玉盤,時而低回如呢喃細語。琴聲中彷彿有一個風的精靈飄飄而來,逸出一片蕭蕭松濤,在這炎炎夏日讓人心境頓時為之一暢。
   
     趙德昭顯然也是個好曲樂的,聽得眉飛色舞,指尖已不知不覺隨著那琴音在案頭輕輕彈動起來,楊浩見這位魏王如此癡迷於琴樂,便向他輕聲一笑,長揖道:「屬下告退。
   
     」說完也不待他回答,便輕輕退向屋外。
   
     「風傾n入松而有聲,月n心穿水以無痕」,趙德昭輕輕吟哦著,目光落到置於室角的一具古琴上。
   
     楊浩緩步走出魏王居處,就聽一陣悠揚的琴聲忽地自身後居室中傳出,洋洋灑灑,委婉連綿,恰似一股山泉從幽谷中蜿蜒而來,緩緩流淌,既而又錚錚如關山聳然,明月當空,清冷一片。
   
     你奏風入松,我奏月關山。趙德昭是好琴的人,聽那人琴技高明,不覺起了爭勝之心,是以撫琴相和,但他琴聲一起,那人的琴音就停了,趙德昭不免有些失望,但又不便就此停下,只得繼續彈下去。
   
     楊浩行於知府衙門後花院中,院中庭軒林塘間或掩映,塘中碧波粼粼,庭前垂柳依依,伴著那時而如明月當空、時而如關山對峙的琴音,彷彿人間仙境。忽地察覺左近似乎有人,他下意識地止步扭身,向右側望去,恰見一抹纖纖身影閃向篆莉花叢。
   
     那人懷抱長琴,身形纖細,穿一條合體的淡綠色宮裙,纖腰細細,步姿裊娜,一眼望去,就像看到了一卷散發著墨香的書卷,衣袂輕揚,便閃入花叢不見,想來這少女就是先前撫琴之人,不欲與他這陌生男子相對,故而入林躲避。
   
     「這人該是鄧知府家中女眷吧?」楊浩暗付著走了出去,跨出月亮門後,就聽魏王琴音之外,那縷琴聲悠然又起,二個琴音時而相和、時而相爭,縱是他這不懂琴的人,也聽得出二人較量之意。
   
     楊浩回到自己住處,喚來壁宿與他商議一番,壁宿便急急離開了知府衙門,不久便提了個包袱回來,包袱裡盛了兩套行商慣穿的袍服,二人換了衣衫,從衙門角門兒離開,到了泗州城街上。
   
     泗州城處處溝渠,小舟穿梭往來,許多建築都臨水而建。二人遊逛到一處河岸,恰見河邊一角紅樓,酒幡高桔,樓前空地不大,有一道石階延伸到河中,河岸邊泊著一艘小船,一個漢子正向酒樓裡扛運著糧包,楊浩便向壁宿打個手勢,走進了那處店去。
   
     這個時辰酒客不多,店中十分輕閒,幾個小二有的閒坐,有的打著瞌睡,掌櫃的手裡拿著一個拂塵,有一下沒一下地拂著櫃檯,櫃檯上放著十幾碟切好的滷菜,上邊罩了個綠色的紗籠。
   
     一見有客進門,那掌櫃的精神起來,忙吆喝兩個小二上前侍候,二人要店家宰了一隻雞,切了兩碟隔夜的燒鹵,又要了碟小菜,兩角酒,便在臨窗一張桌上慢條斯理地食用起來。
   
     不一時,便有一個閒漢看到了他們,上下打量一番,便折進了酒店,到了二人而前再仔細打量一番,叉手喝個肥喏,斯文笑道:「兩位客官是外地來的?」
   
     這人穿一件交領長袍,衣擺掖在腰帶裡,身形不高,典型的南人面相,臉上透著幾分油滑氣色,這人乃是一個遊走於酒樓茶肆間的幫閒。

     幫閒專門為人地兩生的客人服務,以做楣客為生,其實就是經紀、跑合、中間人。
   
     他們一般不自設鋪號,惟持口舌腰腳,溝通於買者和賣者之間,幫著聯繫生意,從中抽取佣金。當然,他們的服務項目不止於此,如果你是來尋花問柳的,他們一樣照顧的十分周到,哪家樓院的姑娘漂亮、價錢公道,他們一樣瞭如指掌,如果你有這方面的需求,他們也會充任臨時龜公,盡職盡責地帶你去嫖,總要叫你歡歡喜喜地掏腰包付帳就是。
   
     壁宿咧嘴一笑,點頭道:「坐。」
   
     那幫閒一見果有生意,精神不由一振,便拾了一條長凳,打橫坐了,滿臉笑容地道 :「小的石陵子,見過二位客官,不知道二位客官是要走親訪友、買賣生意還是要風流一醉呢?若是走親訪友,尋人不著,這泗州城一座裡城,四十五座輔城,共十五各街、三十四各巷子,一萬四千餘家住戶,就沒有小人不熟稔的。
   
     如果是買賣生意,不止是賣還是買,想做哪一個行當,此地的商舖店棧,小人大多也都能說得上話,至於想要風流一醉嘛,哈哈,楚腰細盈掌中輕,我們南方女子,身段窈窕、纖秀婉媚,較之北方美人兒另具一番韻味,兩位客官若是有興致,小人是熟門熟戶的,便帶二位尋幽訪勝一番,那小巷幽深,丁香一般的美女」
   
     「哦?」壁宿精神一振,迫不及待地道:「哦?那你快說,此地哪家樓院的姑娘最具風味?實話對你說,你們這兒的姑娘都太纖瘦了些,一個個都像女書生似的,可不對咱家的胃口,壁某喜歡豐腴一些、風騷一些、風月功夫高妙一」「」咳!「楊浩咳了一聲,壁宿一看他臉色,趕緊把臉一板,一臉正氣地道:」我們兩人,既不是走親並友,也不是尋花問柳,是來做生意的,你別扯那些沒用的。
   
     「是是是,石陵子一聽更是喜悅,諸般生意之中,自然是做生意抽佣最厚,要是碰上個對做生意一竅不通的棒槌,他們和本地商人合夥多多敲搾一些,那收入更是豐厚。石陵子立即迫不及待地問道:」那麼,不知二位是要做些甚麼生意呢?「壁宿笑道:」我們兩兄弟,什麼生意賺錢就做什麼,如今什麼獲利最厚,自然是糧食。「石陵子聽說他們做生意沒有固定的門類,什麼生意賺錢就做什麼,便猜到兩人經商怕是還沒有多久,而且本錢也不會太過豐厚,這樣的客人大可狠狠敲他一筆,從此一拍兩散,用不著誠信交結,以為長遠,於是便笑吟吟道:」二位是要買糧還是賣糧?「楊浩插口道:」自然是要買糧,最近糧價飛漲,尤其是我們北邊,那是有價無市啊,我們兄弟琢磨著這是一各生財之路,所以便往這邊趕來。江淮之地,素來魚米豐盛,我們兩兄弟想買些糧米販往北方,賺幾文辛苦錢。「石陵子聽說是買糧而不是賣糧,熱忱就淡了些,懶洋洋道:」不知二位客官要買多少糧啊?咱們這兒如今也缺糧啊,糧紳們全都屯糧不售,恐怕很難找到賣家。「楊浩微笑道:」此地糧價再高,還高得過開封城去?我們知道如今官府雖然禁止提價,黑市裡糧價卻始終不下,呵呵,只要有利可圖,我們還是會買的。
   
     壁宿也不耐煩地道:「你跟我們叫苦做甚麼用?若是這糧食好買,我們直接去米糧鋪子購買就是,還何必找你這中人?
   
     」那……二位要買多少糧?「楊浩伸出一個巴掌,石陵子嘴角微微一撇:」五百石?「楊浩微笑搖頭,石陵子雙眼一亮:」五千石?「楊浩含笑道:」五萬石。「石陵子吃了一驚,失聲道:」五萬石?你「你們吃得下這麼大的數目?實話對你們講,官府可是對販運外地的糧食課以重稅的,糧價本已奇高,再課以重稅,你們縱運到京城,怕也賺不了幾文了。」
   
     壁宿一揚下巴道:「沒你說的那麼嚴重吧,這店裡不還是照樣有糧可買?」
   
     石陵子嘿嘿笑道:「那不同,這裡的酒樓客棧,俱是糧紳的熟客,所以才買得到糧食,就是這樣,買來的糧食也有限,而且價格同樣奇高,一會兒你們一結帳,就得得如今的酒食至少也翻了三番了。」
   
     楊浩輕哼一聲道:「少說這些沒有用的,實話對你講,這麼大一筆數目,我們不但吃得下,而且自有門路運抵京師,我只問你有沒有門路搞得到糧?」
   
     石陵子瞇起眼睛,看看他的談吐氣度,狡黠地試探道:「客官」「在京師有門路?
   
     楊浩不置可否地舉杯喝了口酒,石陵子便摸著下巴便琢磨起來:
   
     」如今糧價高漲,一時間魚龍混雜,各路好漢紛紛出馬,都想從中分一杯羹口看這兩個人談吐語言,可能是京中某個閒散官兒見有利可圖,打發了親信家人南來購糧,所以才不著門路、談吐也有些外行,不過「」,也有可能是那知府衙門的巡檢官差喬裝打扮,看看有無非法交易,五萬石,不是個小數目,我得盤清了他們的根底,再去聯絡賣家。「想到這裡,石陵子便道:」不瞞二位,本地的糧紳,小的自然是熟悉的。不過五萬石糧可不是個小數目,不知道二位客官住在何處,小、人得多方籌措,如果有此眉目,才好與你們聯繫。「微服私訪這活兒楊浩還是頭一回干,哪想得到這幫閒也有幫閒的狡獪和機警,吃他一問登時有些語塞,好在壁宿自打一進城就東瞄西瞄的尋找風流之地,客棧酒樓的招牌也著實看了不少,忙接口道:」我們兄弟住在得月客錢,你若有了消息,可去那裡尋我們。我叫壁宿,他叫壁浩,乃是一對堂兄弟,最好打聽不過。
   
     石陵子聽了忙記在心中,楊浩羊不放他離開,繼續旁敲側擊問些消息,石陵子暫時還不知他們根底,要緊的事兒自然是不會說的,不過他也需要賣弄一下,給這兩個北方客人一點信心,所以多多少少也弄露了一些其中內幕,楊浩一一記在心頭,對糧紳們的運營模式多少也有了些瞭解。初次見面,他也曉得這石陵子不可能把更緊要的事情說與他聽,如果急切問起,反而引起他的疑心,所以與生意無關的消息盡量做出毫不在意的模樣不去打聽。
   
     等到瞭解了一些必要的消息,石陵子便起身離開,壁宿把他送到門口,又囑咐幾句,要他盡快聯繫好糧食,抽佣方面斷不會虧待了他,隨即又興致勃勃地道:「泗州街頭所見的女子們都像筆桿兒般纖瘦,壓在身上只怕都要硌得慌,我兩兄弟喜歡豐腴一些、風騷一些、風月功夫高妙一些的女人,可不知本地哪家妓坊符合這樣的條件?」
   
     石陵子笑道:「壁爺這不是騎驢找驢麼?您入住的那家得月客棧旁邊不是有座『鳳鳴院,麼?那裡就有許多北方姑娘,身材高挑,豐腴健美,只不過」客官從北方來,到了此地卻不品嚐一下本地美女的風味,未勉 ,「壁宿哈哈笑道:啊!原來就是那家鳳鳴院,我曉得了,哈哈,不是我說,你們這兒的姑娘都像瘦馬一般,那嬌弱模樣兒哪禁不得折騰?

     管他什麼南北,要騎得盡興才好,盡興才好。」
   
     壁宿打發了他離開,便眉開眼笑地趕回酒樓去了,他一回來,楊浩便急問道 :「你說的那座什麼』得月客棧果有此處麼?
   
     壁宿道:」自然是有的,那座客棧旁邊就是一座好大的妓坊,鳳鳴院「我進城時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楊浩瞪了他一眼,斥道你這小子一雙賊眼,不是人家的荷包,就是姑娘的衣帶。「壁宿聳聳肩道:大人這是飽漢子不知餓漢饑了,人不風流本少年嘛。」
   
     楊浩哼了一聲道:「結帳,馬上趕過去。」
   
     壁宿笑道:「怎麼,大人也迫不及待了?也是啊,天氣熱,火氣大,娃娃姑娘又不在身邊。」
   
     楊浩沒好氣地道:「放屁!你選的好地方兒,不趕緊過去準備一下,那個幫閒若是有心過去打聽一下,馬上就要穿梆了。」
   
     石陵子出了酒樓,又找到幾個幫閒聊了幾句,大家各自分頭散去,石陵子便搖搖擺擺走進一條巷弄,行不多遠,肩上一沉,忽地被一隻大手按住,扭頭一看,只見一個膚色黎黑、頰上有道蜈蚣般傷疤的魁梧大漢用地道的當地口音向他獰笑道:小子,刮州那兩個漢子跟你說了些甚麼?
   
     石陵子臉色一變,驚慌道:你是什麼人?「那大漢一把攬住了他的肩膀,把他拖向旁邊一間茶樓,陰笑道:
   
     」知府大人嚴禁黑市交易,擾亂坊市,偏偏有人為謀私利甘犯王法,嘿嘿,你說遮樣的人該不該受到嚴懲呢。不用怕,只要你乖乖道來,爺懶得對你這小蝦米動手腳的「過了許久,那大漢施施然地出了茶樓,左右張望一眼,便快步離開了。石陵子在茶樓裡呆坐半晌,才像受驚的兔子似的逃了出去。
   
     那大漢健步如飛一路出城,看看無人追蹤,便上了城外河邊停泊著的一艘小船,撕下臉上的蜈蚣般刀疤,掀開艙簾鑽了進去:」夫人、大夫人,老黑打聽消息回來了。
   
     艙中一雙正在下棋的玉人娉娉婷婷地站起來,正是唐焰焰和吳娃兒,一對顛倒眾生的禍水齊聲問道:「他在哪裡,現在做些什麼?」
   
     老黑拱手道:「大人已入住知府衙門,如今麼……他和壁宿去了鳳鳴樓。」
   
     唐焰焰問道:「鳳鳴樓?泗洲知府為他們接風洗塵麼?」
   
     老黑俯首乾笑道:「大夫人,鳳鳴擻」,是一座青樓。「他說完了一抬頭,就見唐焰焰一張臉突然變得比他還要黑,不禁打了個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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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各行其道



吳娃兒一見唐焰焰沉下臉來,急忙向老黑說道:「莫要急,你坐下來,從頭到尾,把經過仔細說與我們知道。」
   
     老黑在她們面前倒不敢坐,只把自己冒充官差,軟硬兼施逼問石陵子的經過源源本本地說了一遍。
   
     那日在船上,吳娃兒悲悲切切,自訴傷心身世,又對那位彪悍無德的未過門兒大婦表現得十分畏懼,唐焰焰感念她的經歷與自己往昔十分相似,所以對她極為同情,頓生同仇敵愾之心。
   
     不料說到後來真相揭開,這個豆蔻年華的少女竟然就是楊浩新納的妾室,而折子渝也不知怎地到了京中,還把自己編排的一無是處,新仇舊恨湧上心頭,她對吳娃兒的醋意大減,她心中更擔憂的倒是楊浩與折子渝的重逢,因為她知道楊浩對折子渝實未忘情。
   
     吳娃兒一張妙口生蓮,這才說起自己與楊浩從相識到相鬥,從仇家到情人的整個經過,在她言語之中,楊浩如何思念焰焰,如何潔身自好,說的是生動感人,唐焰焰在如雪槎,時,本就聽那丫環說過,先入為主,哪有不信之理。
   
     隨即吳娃兒又說起楊浩收到她的絕交信,如何的悲傷淒苦,如何的酩酊大醉,終至二人成就姻緣,唐焰焰一直以來是倒追楊浩,這還是頭一回聽到楊浩如此的思念牽掛她,感動的她眼淚汪汪,又恨自己兄長卑鄙無恥,偽造書信從中作梗,吳娃兒避重就輕,又把自己與酒醉的楊浩成就好事的事輕輕繞了過去。
   
     最後,吳娃兒才說起折子渝與楊浩重逢的經過來,她要說明折子渝潛藏於「媚狐窟的原因,又抱著你不仁,我不義,你若不為難我家官人,我也不去壞你好事」的心態,無法立即把折子渝一手策劃,使四兩撥千斤之計,鬧得大宋出現缺糧危機的乾坤手段說出來,只好說自己幼時曾受過折家的恩情,而折子渝進就交結權貴,不便公開露面,這才住進了她的 「媚狐窟」。
   
     各地藩鎮,乃到南唐、吳越兩國,私下交厚於大宋朝臣,本就是一件公開的秘密,唐焰焰自然也是耳聞過的,所以倒未生疑心。
   
     吳娃兒陪著小心,曲意奉迎,把這個愛憎分明、毫無城府的唐大姑娘哄得十分慰貼,也就承認了她的身份。
   
     因見娃娃模樣嬌小,唐焰焰不知她真實年紀,也未想到她比自己還年長兩風,聽她一口一個姐姐的叫著,性兒乖巧可愛,對她倒真起了幾分憐愛呵護之意。唐焰焰知道了經過,又聽吳娃兒說楊浩對她癡心不死,就是為了她,才擔起這塌天的重任,希冀立此不世之功,依傍魏王,求娶她過門兒,心中歡喜不勝,就想馬上追及楊浩,讓他曉得自己對他也是情比金堅,卻被吳娃兒攔住。
   
     吳娃兒的理由是:楊浩身邊有晉王趙光義的人,一旦被他們察知她的身份,對楊浩的打算頗為不利,不如等到時機成熟,再與他相見。
   
     另外就是她在汴梁耳目靈通,聽說晉王與宰相素來不和,雙方各自派了人隨魏王南下,各懷心機,為了一己之利,難免會置大局於不顧,從中搗鬼,這樣的話,不如楊浩在明,她們在暗,幫官人完成這件大功業,那對再與他相見,則夫人必然更受官人敬重。再則「」
   
     吳娃兒理由充分,居然一口氣列了七條之多,唐焰焰從小在男孩堆裡長大,備受父兄長輩的呵護,從來用不著動什麼心機,本來一個極聰慧的女子,變得性情大大咧咧,遇事更是沒什麼主意,讓吳娃兒一通勸,登時動了心意,便依她之言,悄悄輟在了楊浩身後。

     吳娃兒把唐焰焰請進自己臥房,雙妹整日價廝混在一起,吳娃兒多少年練就的本領,多少老謀深算的朝臣、老奸巨滑的商賈,被她幾句奉迎就能哄得飄飄然起來,何況是唐焰焰這樣的傻大姐兒,及至到了泗州城時,兩人已好的蜜裡調油,這也就是吳娃兒,才有這般待人接物的本領。
   
     聽吳娃兒讓老黑從頭說起,唐焰焰便忍住了立即趕去捉那急色混帳的念頭,也在一旁坐了,老黑便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其實老黑倒也不是有意激怒唐焰焰,只是他的消息都是從石陵子那兒問出來的,壁宿一直在向石陵子追問此地哪裡有豐腴風騷風情韻味動人的姑娘,表現得迫不及待,又說他與楊浩是堂兄弟,那他要逛窯子的話自無不帶上楊浩的道理。
   
     石陵子在楊浩面前自誇他門路精熟,整個泗州城就沒有他不認識的人、不認識的地兒,其實只是大話,至少泗州府衙的差人他就認不全,他對老黑的話信以為真,只道這官差意欲對那兩個走私商人不利,便把自己所知道的情況都說了出來,為了不給自己惹麻煩,他交待的事無鉅細,這才自作聰明地加了一句:那兩位客官就住在得月客棧,不過差爺要是去了捉不到他們,可往旁邊的鳳鳴樓去瞧瞧,他們方纔還向小、人打聽,要去鳳鳴樓耍子口「老黑回來,自然一五一十向兩位姑娘做了稟報。
   
     吳娃兒既知楊浩此行下江淮的使命,對各地奸商的手段司樣有所瞭解,聽了老黑的話,她沉吟片孫,胸有成竹地笑道 :」姐姐勿惱,官人絕不是鳳鳴樓尋歡作樂的。「唐焰焰只是自小所在的環境,接觸的人群,所以才養成了直爽的性子,也懶動心機,心智其實是非常聰明的,方才本能地一怒,這時坐了一陣兒,她已經反應過來,便頷首道:」不錯,泗州雖是繁榮大阜,卻不及開封十一,他能周遊於開封四大行首之間不及於心「,說到這兒嗔了吳娃兒一眼,笑罵道:」你這隻小狐狸除外,泗洲美女風情,又怎及得汴梁人物,他要麼是想遮掩身份,要麼是想像折子渝一般,遁跡青樓,打探消息,你不是說,青樓妓坊之中,消息最是靈通?「說到這兒她臉色一變,失聲道:」哎呀不好,如果是這樣,那老黑冒充官差盤問那幫閒,豈不是打草驚蛇,壞了他的好事?「吳娃兒嫣然道 :」官人應該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只是「,官人原本只是霸州鄉間百姓,隨即便從徵入伍,開府建衙,於市井間人物,終究還是不甚瞭解。那些地頭蛇耳目之靈通,簡直無孔不入,官人微服私訪於民間,其實行藏可謂是漏洞百出,就算沒有老黑打擾,那幫閒也一定要弄清他的身份才肯交易的,以他們這些城狐社鼠的本事,隨隨便便就能查出大人入住得月客棧的時間,到那時必然露出破綻。
   
     唐焰焰拍拍胸脯,餘悸未消地道:「不是我壞他好事就成,要不然他又要說我只會幫他倒忙。」
   
     吳娃兒荒爾道:「官人時常還要趕回府衙的,如此往來要瞞過本地耳目實屬不易,不如」有官人吸弓那些本地糧紳也是好事。那些人曉得他是喬裝改扮,打扮他們消息,就絕不會想到在官人之外,還有一路人馬,也是喬裝打扮,尋他們的把柄。姐姐可以趁此機會,讓官人曉得姐姐也是可以幫他大忙的。
   
     唐焰焰雙眼一亮,趕緊問道:你是說……咱們也扮成外地糧商,誘蛇舞洞?
   
     吳娃兒微笑頷首道:「正是!
   
     唐焰焰一聽摩拳擦掌道:」要說做生意,我還真不是一無所知,冒充個糧商,華是易如反掌。只不遜「」
   
     她遲疑了一下道:你我俱是年輕的女子,喬裝改扮的功夫又不到家,若是女扮男裝出面,馬上就要惹人疑心。若是乾脆以女兒身份拋頭露面,恐怕更加叫人覺得奇怪,這一計「,一隻怕不成。」
   
     吳娃兒蹙眉沉思片刻,說道:此事側也不難,咱們只消找個人來充作糧商,咱們姐妹扮作他的妻妾從旁指點就是了。
   
     唐焰焰反問道:「這假冒之人使不得外人,咱們身邊,可有這樣伶俐的人物?」
   
     二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看向老黑,老黑站在旁邊聽得清清楚楚,一時激動起來,腎上激素陡增兩百餘倍,兩條腿 「突突突地腿肚子轉筋,額上青筋都繃了起來。眼前這兩個女子,在他心目中,那都是天上的仙子,平時都不敢正眼瞧上一瞧的,雖說要扮這糧商,與她們只是假鳳虛凰一番,可要是聽她們嬌滴滴喚一聲官人,那真如」,讓他馬土投進洪澤湖去餵王八他都肯吶。
   
     老黑立即把胸脯兒挺得高高的,滿懷期望地看著兩位主婦,等著她們點將。
   
     唐焰焰和吳娃兒上一眼、下一眼,仔細看了半天,不禁雙雙搖了搖頭。老黑長得黑點也就算了,身材魁梧粗壯,微微有點駝背,滿臉的橫肉,一身的凶悍之氣,扮公差有那麼點味道,扮山大王,倒有十分的威風,他充當打手慣了,哪裡像個和氣生財的油滑商人?
   
     就在這時,張牛兒懶洋洋地走了進來,有氣無力地道:「兩位夫人,咱們要是想在泗州住上幾日,還得進城去住才好,要是一直這麼住在船上,停泊久了,要引起有心人注意的。
   
     唐焰焰和吳娃兒一見他進來,登時雙眼一亮,吳娃兒便輕輕俏俏地起身,走過去背著小手,繞著張牛兒慢悠悠地打量起來,看得張牛兒莫名其妙口張牛兒本是」媚狐窟的一個外管事媚兒窟「是吳娃兒當家,宅院都是,媚狐窟」自己的產業,只有這保鏢護院的夥計自成一路人馬,這些人的頭目稱為外管事,就像 「如雪坊的趙吉祥一樣,負責保鏢護院,同官府、地頭蛇、同行們打交道。
   
     張牛兒就是這外管事之中的一位,負責迎來送往、答對客人,這人生得五短身材,其貌不揚,一張有些市儈的臉龐長著兩撇鼠鬚,屬於扔人堆裡就找不著的那種,不過他在媚狐窟做了這些年的管事,側是練就了一身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為人精細,能說會道,又兼南來北往的客人見的多了,各有風土人情瞭然於心。

     吳娃兒越看越是滿意,盈盈地繞著他轉了兩圈,向唐焰焰回眸一笑 :」姐姐,你看此人如何?「唐焰焰笑道:」像,像極了,給他換套衣裳,便一點破綻也看不出來了。「張牛兒愕然道 :」夫人,大夫人,你們在說甚麼?
   
     吳娃兒唔地一聲笑,調皮地道:「我們在說,您該更衣了,官人。」
   
     老黑垮下肩膀道:「那我呢?」
   
     唐焰焰向他扮個鬼臉,笑道:你嘛,做管家護院正好,欺「」連衣裳都正合適,換都不用換!「※※愚※※※※※※※※※※※※※※※淤※x※※※※※楊浩和壁宿匆匆趕去得月客棧租了兩間房,又使壁宿趕回府衙暗中向魏王趙德昭通報了一聲,二人便暫時在客棧住了下來。第二夭,那個幫閒石陵子出現了,帶了他們出入於一些糧油鋪子、拜訪一此糧紳、還引見宴請了一位倉場庫務吏吃花酒,著實做足了功夫。
   
     可是這些人只說糧儲不足,自己也是毫無辦法,至於一些大糧商手中是否有糧,是否肯私下販糧,他們也是不甚瞭然,任憑楊浩價錢開得再高,也是一副愛莫能助的模樣。楊浩漸漸察覺不對,那石陵子帶著他們拜訪的,都是一些無足輕重的人物,整個泗州,似乎形成了一道針插不入、水潑不進的關係網,他一個外人,若不能取信於人,根本難窺門徑,如此下去徒耗時光而已。
   
     」這樣下去不成,恐怕……我們已經被那石陵子識破了身份了,他在帶我們兜圈子,我們在泗州呆不了幾日的,若是再查不出什麼眉目,就只得繼續南下了。「楊浩憂心忡忡地道 :」各地官府,但存私心的,恐怕都已派了人來觀察行色,如果我們在泗州無所進展,他們的膽氣足了,必然紛紛效仿,到那時,肥的是地方這些蠢蟲碩鼠,朝廷就算把糧購齊了,也要耗盡國庫,元氣大傷。
   
     壁宿無奈道:「那怎麼辦?這幾天陪著那些一身銅臭的糧紳瞎磨牙,我可是忍著一直沒下手掏他們的荷包,要是一無所獲,那我不是陪大發了?
   
     楊浩咬著牙冷笑:」他有他的翻牆計,我有我的過牆梯。一計不成,我還有一計,看看誰能笑到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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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24 09:27:19
第296章 夫妻同心

泗州城裡來了一位大豪商賴富貴,南京應天府人氏。

     說他是豪商,倒不是他來了多少人,帶了多少車馬僕從,而是人家那氣派,處處就透著富貴之氣。車只三輛,俱是南海金絲楠木精心打造的華貴名車,一輛價值萬金,據說在南方這樣的車子一共也只四輛.其中倒有三輛在嗜好收集名車的前宰相魏仁浦府中,被他視為心愛之物1從不示人。

     還有那商人的兩個美妾,據說看到兩個美人兒的人追著他們的車子足足走出七八備街一路只顧望著車中美人,一不小心掉進河裡的都有。大多數人沒見著那兩個美妾『但是很多人見到這兩位美妾身邊的那個小丫環采兒了。

     這個青衣布怕、不著珠玉胭脂的小丫環,眉目如畫、鼙笑嫣然,真個是又美又俏,其姿容較之泗州第一美人「環采閣」的頭牌紅姑娘祝玉兒也不差分毫。其言談舉止,舉舉大方,較之許多大戶千金毫不遜色。沒有一個長相平庸的女人會在身邊留下一個殺傷力這麼大的一個丫環,望其婢而知主人,那兩位美妾美到什麼程度可想而知。

     這一未可就引起了許多人的關注,可是他們十進城.就把"泉香苑」這家庭園別墅似的客棧整個兒包了下來,以致很多人慕名而來,卻是無緣與美人一唔。

     第二天,這位應天府來的大豪商開始走訪本地有名的大糧紳,一俟見著這位大豪商的尊榮,知道他那對美妾千嬌百媚、國色天香的男人就不由得替兩個美人兒難過。這位應天府豪商生得五短身材,其貌不揚,一張油滑奸詐的面孔,兩撇細長的鼠鬚,肩膀頭上就是腦袋,看不到脖子,肚腡挺起老高,富富態態,鼻他娘的好白菜都讓豬拱了。

     可是人家有錢啊,別的富人家拜貼都是燙金的、泥金的,這位爺夠騷包的.整個拜貼都是金箔打造,出手如此豪綽,自然一鳴驚人。頭一天,這位賴大老爺宴請了泗州知府鄧祖揚夫人的娘舅劉向之。今天又宴請了另一位泗州大糧紳周望叔。

     劉向之和周望叔,是泗州舉足輕重的兩大糧紳,劉向之是知府鄧祖揚夫人的娘舅,隨鄧祖揚上任才來到此地,而周望叔家族的郡望就在泗州,十幾代傳承下來,根基深厚,家底殷實。這一新一舊兩大糧紳一個有官府背景,一個根基深厚,都與江淮道的轉運司、發運司、糴便司關係密切,但是這兩人之間卻是勢同水火的。

     這位應天府的賴老爺居然毫不避諱地與彼此有隙怨的兩大糧伸先後接觸,而兩大糧紳居然也不以為忤,欣然赴宴,更叫人對他的身份產生了猜疑。很快,有關賴老爺的身份背景就傳揚開來。原來,賴氏家族是北方珠寶行業的翹楚,根基就在南京應天府,世家豪門,富比王侯,有些排場自然不足為奇。

     聽說,賴家現在與來自西北的大富紳唐家在上了鉤,有意拓展生意,多找幾備生財之道,像這樣的大豪紳,一旦與他攀上了關係,無疑一步登天,不只可以走出泗州,而且北方豪紳多有官場背景,一旦朝中有人,想要坐在家旗事業那就容易的很了,難怪劉、周兩家對他都是這般的重視。

     酒席宴散,雙方興盡而散,席上酒興大發,喝得酩酊大醉的周望叔周大老爺讓兩個美妾扶著上了自己那輛以明珠為簾的馬車,一偎進崖位,眼中的繹意立即汀失不見,閉目沉思半晌.他向左邊那個身材惹火的美妾問道:「娥容,你看……這位賴員外可信麼?」

     那個名喚娥容的美妾識文斷字,精於算術,人既美艷,又聰慧機靈,周望叔許多帳務都倚賴這位賢內助打理,不止是他的妾室,而且也算是他事業上的一大臂助。聽他問話,那美人嬌。鄉一聲,酸溜溜地道「老爺都要拿娥容去換賴員外身邊那個稚容美妾了,您的事兒,人家哪裡還管得了。」

     周望叔微笑道:「我不過是佯醉試他罷了,豪門世家子,豈重美妾姿色,我以『八美圖』換他一個美妾,他若應允的話,我現在就不會尚存疑慮了。呵呵,老爺豈會真的把你換出去?所謂借酒裝瘋,這就是了,待我『酒醒,自然反悔,到時只說換的是圖,而非真正的美人,他若不肯,陪個不是也就是了,他豈會因之與我失和?」

     周孥叔有八個美妾,個個姿色上佳,曾邀名士繪就一副『八美圖』,將八個美人各具特色的妍態丰姿俱都繪在畫上,飾以之鑽石寶石,名貴無比。娥容聽了方才轉嗔為備,卻仍撇嘴道:「老爺盯著人家那個稚幼的美人兒,恨不得和一口酒,便一口吞下了肚去,他若真的肯換,誰曉得你動不動心。」嘴裡嗔著,她仍仔細想了想,說道:「應該是真的,如果是有人行騙,擺不出這樣的排揚,而且,如果他們是假的,必然心虛,一個心虛的人,豈敢如此大張旗鼓,又冒充應天府有名的豪紳,卻不怕靂了奎腳?」

     周望叔「唔」了一聲,沉吟不語。另一側名叫闌珊的美人兒說道,「奴家也曾仔細觀察過他們主妾的言態舉止,確是大家風範,應該是做假不來的。

     她也是八美圖上一個美人兒,向來得到周望叔的寵愛,沉思又道:「南人北人,風氣不同.南人易妾賣妾、以妾饗客,習以為常,北人風氣卻不盡相同。這世上有個身為宰相,卻慷慨以妾侍客的韓載熙,還有一個富?天下,卻寧可破家喪命,也不肯以美妾換取自家安危的石檗,老爺如此柏試,原作不得準,依我看呀,娥容姐姐說的對,老爺是真的對人家的女人動了心了。」

     周孥叔哈哈大笑,在她香腮上捏了一把,說道,「八美因變成九美圖,又有何不好?你也多一個姐妹作伴不是?」

     說笑罷了,他笑容一斂道:「我看他們也無破綻,不過魏王正駐蹕於泗州,風聲很緊吶,如無十全把握,這口風我是露不得的。」

     他輕拍美人滑膩柔軟的大腿,緩緩說道:「老夫派往應天府查探虛實的快馬這一兩天就該回春了,且拖著他,等有了貝兒再說。

     「嗯!」娥容腔口輕笑,媚然道,「老耶,您別忘了得月客棧還

     有一個買家呢,五萬石糧可也不是個小數6,您就不動心麼?」

     「呵呵呵...........」周望叔輕笑起來「楊浩.楊浩好一個南衙院使,chāi基棚搗租圈的活兒他還成.想盤老夫的根底,就憑他一個錚頭青?哼,吩咐下去,讓石陵子繼續帶著這位楊大人兜囡子去吧,待他們離開泗州的時候,老夫會張燈結綵,搭出十里綵棚去為魏王千歲和他楊大人送行的,呵呵呵……」

     "『老耶,您喝多了,走得愎些。」

     「老耶,腿抬高著點兒,可別絆著。

     娃娃、焰焰爭相獻媚;,嬌滴滴的嗓音聽得人直淶到骨子裡頭,張牛兒本來只有三分醉意,倒有七分作假,現在讓她們兩個攙著,你一聲我一聲嬌聲瀝瀝地一喚,走起路來都有點順拐了。

     可是十進了車子,這兩位就把他張大老耶給踢到一邊去了,兩個美人兒往焰上一座,張牛兒趕緊拾起兩把扇子,哈著腰給兩位捏著鼻子的美人兒肩起風涼來。

     「你不錯嘛。」吳娃娃笑吟吟地瞟了張牛兒一眼:「以前本姑釀還真沒看出來,你居然有這樣的本事,周孥叔也算是十餘傳承的商賈豪門,在他面前,你居然氣焰比他還要囂張,舉止比他還要雍容,叫他生不起絲毫疑慮。"

     張牛兒本來就胖,又喝了湎,在這麼小的空間裡,還得巴結著給兩位姑乃乃扇風兒,腦門上汗珠子噼嚦啪啦地往下掉,聽吳娃兒誇獎,他自得地一笑道「周望叔雖說是十佘代豪門,說穿了不過是泗州地丨方上的一壩,見過甚麼大世面?小的在姑釀面前,名震京師的公卿王侯、聲傾天下的鴻儒名士也不知見過了多少,他們席間飲樂的談笑作派,小的都看得熟了,隨便模仿模仿,再撿幾個他們談笑過的話題,還怕鎖不住一個泗州土豪?」

     吳娃兒抿唱一笑道:「說體胖你還喘上了,如今為山九仞,還是大意不得。這麼大一筆生意,到唷的肥肉他是按捺不住的,我看他已然意動,如今只是吃不準咱們可不可室罷了。姐姐,你編排的這個身份沒有問題……」

     她扭六十看,只見唐焰焰板著一張俏臉正在生悶氣,不盡怔道:「姐姐怎麼了?」

     唐焰焰重重一哼,沒好氣地道:「若不是咱們現在還要用到那個姓周的,我一定安他當面好看,他把咱們女人看成什麼了,居然荽跟咱們這位賴大老耶換妾,真是氣sǐ我了。」

     張牛兒連忙把腰哈的更低,陪笑道:「小的這不是沒敢答應麼。

     吳娃兒聽見唐焰焰竟是為他抱不平,不盡感動地握住唐焰焰的手,幽幽說道:「唉,天下間的男子.大多是哪此了,情濃時候,當你如珠似寶,山盟海誓滔滔不絕,一旦厭了,就像騾馬牲口一般隨意處置,哪個真把我們當人看了?也只有我們關人,王耶的泉威也罷、白家的前程也罷,看的都不似自己的女人為重。也.只有租姐你這樣的當家主婦,才會為小妹如此不平,小妹有福氣啊。」

     「我倒不是為了這個……」唐焰焰憤憤然道:「那個周望叔不拉我們女人當人看,竟然大醉之後提出換妾,這個本已叫人生氣,更加叫人氣憤的是,他用八個美妾擦你一個,怎麼卻不來換我?本姑釀難道就生得差了,入不了他的眼去?真真是個該sǐ的東西,長了一雙什麼苟眼!」

     「呃........」

     吳娃兒登時無語:「我家退位大虹,怎麼腦子裡似乎缺根弦兒啊?

     石陵子十進房門,就cuō著手,呲著牙,點頭哈腰地笑道「哎喲,兩位壁耶,都在房中歇著呢,呵呵呵,小的剛又聯絡了一位糧商,這位住的遠了點兒,在城東馬家集,您二位看,是不是雇兩頂抬轎呀,要不然可辛苦多了。」

     楊浩似笑非笑地道:"馬家集就不用去了吧,呵呵,今兒去了馬家集,明兒再去牛家坡,見的都是無關緊要的貨se,答硌一概是無糧可售,你每曰收了我們的戧,帶著我們像沒頭蒼蠅似的東奔西走,這麼走下去,恐怕猴年馬月.也收不上耒一粒糧吧?」

     「啊?壁耶這是……這是什麼意思,這個……這個這卒,........小的是個cū人,是在聽不明白。

     「cū人?」楊浩慢悠悠地殷到他的面笛,折扇一收,在他腦門上

     「啪」地一瞧,笑容一斂,森森然道,「cū人?你這麼瘦,風一吹就折的身子骨兒,也敢自稱cū人?你拿本大人當猴兒耍,是麼?"

     石陵子臉色徼變,狡詐的眸光一閃,裝灑充愣地道;「壁耶倒底在說甚麼?小人……小人真的聽不倭。」

     「聽不憧,那本關就說與你聽!"楊浩一回身,將袍裾一甩,往椅

     上妻然一坐,沉聲道「壁宿。」

     『屬下在!」

     壁宿踏前一步振聲說道:「上坐的這位,就是右武大夫、和州防禦使、南衙院使楊浩楊大人,還不跪下?"

     "啊?什麼?你……你們不要誑我,我石陵子.....

     石陵子臉色大變,卻不肯就範,吱吱唔唔只是裝灑,壁宿飛起一腳踹在他的腿彎上,石陵子葉嗵一聲就跪了下去,一時雙腿欲折,痛得呲牙咧嘴,卻不敢起來了.

     楊浩冷冷一笑:「你不用怕.無論在誰面前,像你這樣的角色,都只過是個聽命跑腿的主兒,本關不會降身份,跟你這樣的小蝦小蟹較勁鬥氣兒的,你給我聽清楚了!"

     楊浩微微向前俯身,沉聲說道:「回去告訴你的主子,這件事本關既然要查,就一定合一查到底。開封府多少泉貴勳卿家的不琺建築,本關只消畫上一個囡兒,就chāi也就chāi了,他精心編織的這張網,本關也一定能扯得破」不是強龍不過江,叫他好生候著,本關自有辦法把他這條老泥鰍,從洞裡頭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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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7章 許人陳報

楊浩將石陵子教引了一頓,便帶著壁宿揚長而去。

    石陵子跪在原地,大汗淋漓地了半天怔,忽然如夢初醒一般,跳將起來便急急衝了出去口壁宿早換了一身衣衫,稍作改扮,在客棧對面坊市中候著,立即悄悄尾隨其後,石陵子匆匆行至五游橋,忽地在橋上站住,他望著河水怔怔思忖一會兒,忽然折身閃入橋側坊市,慢悠悠地踱去,壁宿更加小、心,只在遠遠人群中慢慢地輟著。

    楊浩回到知府衙證,就在門房下面遮陰處候著,過了一陣兒,壁宿急急趕了回來,楊浩問道:「華石陵子去見過了什麼人?

    壁宿搖頭道:「我悄悄地跟著他,到了五游橋口,他站了一會兒,便折向『五游閣,酒樓,似乎仍在招攬生意,他同那兒的幾個幫閒漢子閒扯了幾句,便各自散去,而他自己,則碰到一個到泗州買妾的鄉下豪紳,便收了佣金,領那人尋牙婆去了。」

    楊浩點點頭,又搖搖頭,輕歎一聲道:「這些市井漢子油滑狡詐的很,我還是看輕了他們,本以為亮出身份故意恐嚇一番,他驚慌之下會馬上去見那幕後主使,想不到他一個幫閒無賴也有這樣的心機。

    楊浩在院中徐徐踱了一陣,止步說道那些幫閒與他皆有勾通,消息隨時會通過別人送回去,想盯他的梢,從他身上打主意是不可能了。看來還是魏王說的對啊,以正治國、以奇用兵,我們代表著官府,有著不可拂逆的威權,只要抓到他們一星半點兒的把柄,就可以借題揮,這樣的長處我棄之不用,偏去與那些地頭蛇們較量陰謀詭計,這是落了下乘了。你且回去歇息一下,我去見魏王。」

    楊浩匆匆趕到後庭,尚未進入月亮門,就聽一陣幽幽的琴音傳來,其中一曲傳自趙德昭房中,另外一曲卻是來自花樹綠叢之中,琴音裊裊,互相應和,陣來心曠神怡。

    魏王侍從侍候在廊下,一見他來,認得是近來與魏王走動極親近的朝官,不敢阻攔他去路,只是向他打個手勢,示意他不要打擾了王爺撫琴,楊浩會意頷,逕直進入廳中,那近侍卻折身繞向屋後去了。

    楊浩放輕了腳步進入房中,就見趙德昭寬袍大袖地盤坐於光滑清涼的竹蓆上,在他膝前橫置一案,橫上放著一具古琴,對面是八屏的沃雪梅花屏風,屏風下的小几上點著一爐檀香,香氣撲鼻而來,趙德昭則微瞌雙目,正在自得其樂地撫著琴弦。

    楊浩駐足一旁,只聽兩曲琴音忽而如遏行雲,忽而婉若流水,應和纏綿,趙德昭一臉的陶醉,彷彿根本不曾察覺人來。待一曲彈罷,趙德昭方展袖起身,對楊浩呵呵笑道:「她奏一曲《梅花三弄》,我便奏一曲《陽關三疊》,相襯相映,珠聯璧合,這位姑娘不但琴彈的好,而且人極聰慧,聽其音而思其人,年方妙齡、清麗靈秀,如同書畫躍然心頭。」

    楊浩想起花叢掩映下那翩然閃去的一抹纖影、錦衣羅裙,不禁笑道:「莫非是男是女也能從琴音上聽出來?千歲既不曾見過她,怎知她定是個年輕聰慧的女子?」

    趙德昭啞然失笑:「那怎能聽得出來,本王是向府中下人問起,才知那撫琴的是鄧知府的千金鄧秀兒,年方十七,撫得一好琴。她的模樣本王雖不便問起,可是只聽其琴音,卻是可以想得出來的,若非蘭心惠質、貌若仙子,怎能撫得出這樣曼妙不俗的琴音?」

    楊浩見趙德照無限嚮往的神情便忍不住想笑,看背影想犯罪、看正面想自衛的所謂美人兒實也不少,有一副曼妙嬌麗好身材的女子,可未必就能長出一副精緻嫵媚的五官,楊浩便打趣道:「王爺若想見她,卻也不難,王爺在鄧府中住了也有兩日了,找個甚麼借口不能與這位琴友知音一見?」

    趙德昭急忙擺手道:「不成不成,借住於鄧府內宅,已然有些不大妥當,只好再尋借口窺伺人家女眷?」說到這兒,他輕輕吁了口氣,有些迷醉、有些嚮往地道:「這兩日每天都要與她斗上幾曲,雖不曾謀面,在本王心中,卻像是相熟已久的知音了,這種感覺,真的很好,若要讓本王見她,一時反而忐忑。」

    「這位魏王從小養在深宮大院裡,雖說有不少名師調教,學識、才幹皆是不俗,只是這情商」」似乎和智商展的不太平衡。不過卻也苛求不得,他們這裡以琴音遙相交談,和我們那裡的男女以網絡所幻化的才子佳人互相癡迷大抵相似,王妃是官家指定的,先入洞房,後生情感,看魏王這架勢,恐怕實際上尚是初戀,憧憬激動一些也屬尋常。

    胡思亂想,趙德昭已收拾了心情,肅然問道楊院如何了?

    楊浩忙道:「那些地頭蛇確不好鬥,下官用盡了心思,可是就連一個市井間的潑皮閒漢,也有十分狡詐的心思,若是慢慢尋訪,下官也未必不能抽絲剝繭,找出操縱泗州糧市的幕後黑手,奈何我們時間有限,不能在泗洲長住下去,是以下官才來向千歲請示,咱們得另闢蹊徑才成。」

    趙德昭點點頭道:連著兩日不見你有消息傳來,本王也猜出幾分了,糧商是不可缺少的,調劑余缺、流通有無,許多朝廷做不足的功夫,都需他們輔助補充。可是,惟利是圖乃商賈本性,是以為富不仁者夭有人在口他們聚錢運本,乘粒米狼戾之時,賤價以傘。翹企足,俟青黃不接之時,貴價以祟。余米時,巧施手段,一再壓價,祟米時,雜糠批而虧斗斛,猶不知足,還要屯糧居奇,只盼天下水旱災頻、百姓饑無可食方趁其喜,最是不仁不義。這個癰疾,古已有之,想要根治,何其難也。

    可是正如你在工部所言,如今火燒眉睫,不求千秋萬世,總得先解了眼前危難再說。你要各地抽調人丁,建築只供三月之用的堰壩水閘如是,清理管理地方糧市,同樣要為達成這一目的而行,你說吧,需要本王做些甚麼,本王必全力配合。」

    楊浩喜道:「如此,下官就直言了。我們人地兩生,又不能在此久耽,那些不義糧紳看準了這一點,所以才有恃無恐。下官想,他們蓄糧屯糧,不是不肯賣糧,只是為了牟取暴利罷了,泗州府在嚴抑糧價,他們必然私下高價出售糧食;泗洲府控制了水6交通要道,對販糧於外地的糧商課以重稅,他們也必有秘密渠道可以交易。糧食不是金珠玉寶,隨便找一名心腹藏於胸懷之中就能運得出去,知之者必眾。咱們如今私訪不得其法,唯有利用官府之力,如此這辦」」

    楊浩將自己打算一一說出,趙德昭沉思片刻,頷道:「使得,本王若是親自登衙……唔」,卻是有失妥當,這樣吧,你是欽差副使,當得起這個差,本王就全權授權於你,鄧知府那裡,本王去說。」

    楊浩微微一怔,拱手應道:下官遵命。」

    待楊浩告辭離去,趙德昭微微蹙眉道:老師何以阻止學生?」

    原來方才楊浩向趙德昭授計,趙德昭本已仝部答允,聞訊自後堂轉來藏於屏風之後的太傅宗介州忽地探出一隻手來向他搖了搖,趙德昭這才臨時改口,授意楊浩主持其事。

    宗介州自屏風後面閃了出來,微笑道:「殿下思慮有欠周詳呀,許多事情還是由下屬去辦的好,成則成矣,敗也不傷羽毛,一旦陷入僵局,還可從中斡旋,進退方才自如。

    泗洲知府身為本地的父母官,尚且拿這些糧商無計可施,殿下若依楊浩所請親自坐衙,一旦仍是抓不著糧商把柄,消息傳開,豈不惹天下人恥笑無能?此其一也。

    王爺親自坐衙,公告鄉里許人陳告,這就是對鄧祖揚不甚信任了,泗洲知府是個精明幹練的官兒,而且又是趙相公一手提拔起來的人,如果王爺真的親手抓住了把柄,於趙相公臉面上須不好看,若是抓不著把柄,更是要讓趙相公和鄧知府這朝廷和地方兩位大員都對殿下心生芥蒂了。」

    趙德昭微微有些不悅,說道:「老師時常教誨學生,民心似海,應珍惜點滴之水;權重如山,勿濫用半捧之土。要去私為公,出於公心自然憲辱不驚,兩袖清風始能正氣凜然。如今國事危急,何以老師卻要學生先為自己打算?」

    宗介州道:「大道無言,視之不見,聽之不聞,搏之不得,正道從此出,小道從此生,邪道從此滅,相生相剋,無時不在,無處不在。欲行大道,非強者不可為,而殿下如今正拾階而上,尚未成為九五至尊,強者非一日可強,豈可不求穩重?何況,楊浩是欽差昏使,以他官職,坐鎮府衙,受人陳報,足以令得百姓信賴,殿下又何必強出頭呢口」

    趙德昭聽了默然半晌,唯只長長一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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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24 09:27:52
第298章 下有對策

楊浩本意是想請趙德昭出面,以當今皇長子、魏王殿下的身份親自坐鎮府衙,許人陳告。以趙德財貴重的身份,民間但有知情者、受糧伸欺迫不堪者,必然踴躍而來,不想趙德昭卻讓他出面主持其事。

    楊浩被那石陵子一小小潑皮閒漢戲弄了一番,本就一肚子火氣,正想尋他們把柄,懲治奸佞,出這一口惡氣,雖說自己出頭總不及魏王出面更能令百姓依賴信服,卻也應允了下來,便立即回去準備。

    趙德昭一向敬重太傅,雖依其言自己並不出面,還是喚來鄧祖揚,親自向他說明此事,要他全力配合。鄧祖揚一心為公,胸懷坦蕩,倒沒有為此心生嫌怨,楊浩這法子若是可成,就能打開泗洲糧蘋僵局,於他也有莫大好處,便也欣然應允了。

    趙德昭見這位鄧知府秉誠為公,心中也甚歡喜,公事說罷,他本想問起那位令他******不忘的鄧秀兒姑娘,終是因為從不曾涉及情事,所以還有些面嫩,赧然半晌,欲言又止,鄧祖揚心生好奇,試探著問起,趙德昭卻心慌起來,趕緊顧左右而言他,岔開了話題。

    鄧祖揚離開魏王居處,立即如見主簿、通判、巡檢等一干人等,將魏王的命令傳達下去,自己仍去督建河工,令各司衙門全力配合欽差楊院使,又將三班衙役盡數撥去,聽候楊浩差遣使喚。

    一時間楊浩坐鎮泗洲府衙,榜文一張張地貼出去,五個城門,三條入城水道,乃至大街小巷,沁州四郊鄉里隨處可見。

    「今上遣魏王德昭、三司使楚昭輔、開封府院使楊浩南巡於江准,查訪余購糧米事宜,察細州地方有不法糧伸,趁機屯糧提價,脅迫朝廷、兼併地方,行種種不法之事以牟暴利。開封府院使楊浩,奉欽差正使魏王德昭之命,於細州府衙許人陳告,但有循私枉法、與不法糧伸私通款曲之官吏,主吏處死,本官除名貶配,仍轉御史台科察。其所貪墨,不論多少,盡數支與告事人充賞。此榜公示之日,主吏自者免罪,既往不咎,糧伸有不法之舉者亦可赦其舊罪。」

    榜文一出,轟動了整個細州城,小小細州城中不過一萬四千家人。,除了不懂事的小孩子,幾乎盡皆知曉此事。茶樓酒肆之中,都在談論不已,誰也不知道這位欽差搞出如此大陣仗,會在這細州城中掀起一番怎樣的風雨來。

    但是事實上,什麼風雨都沒有來。

    天還是那麼熱,連一絲風都沒有,路邊的柳村條兒都有氣無力地垂著,行在樹下的人也是懶洋洋的提不起精神。

    油州府衙門口一字排開接受陳告的官差們早上還齊刷刷地站在那兒,挺胸靦肚,威風八面,現在全都跑到大門洞裡,坐在齊膝高的門檻上,讓過堂風吹著乘涼去了。一條大黃狗趴在石獅子的陰影地裡,耷拉著舌頭呼呼地喘氣。

    大堂上,楊浩也坐得乏了,午後天氣更加悶熱,知了不眠不休的叫聲叫得人暈暈欲睡,從大堂裡向大門口望去,半晌兒才見三兩行人慢慢走過,那百姓向府衙中看來,遠遠的看不清五官模樣,楊浩卻分明感覺到了一種嘲笑的意味。

    「羅班頭,把劉牢之跟我喚來。」楊浩坐的不耐,向堂下吩咐道。

    那個班頭兒拄著水火棍正在打瞌睡,楊浩一叫,他立馬醒了過來,趕緊一擦嘴角口水,答應一聲便跑了出去。過了一會兒,守在大門。的劉牢之趕了進來,抱拳道:「大人有何吩咐?」

    這劉牢之是劉向之的兄弟,四十六七歲年紀,也是鄧知府夫人的娘舅,靠著鄧知府的關係,在這油州府做了捕頭兒,不是甚麼幹吏,但是平素做事還算勤勉。

    楊浩鬱悶地道:「劉捕頭,告示已貼遍街巷了吧?」

    劉牢之道:「大人,不止街巷城門,就是鄉鎮村莊,也讓鄉官裡正們領了告示回去曉諭百姓了。」

    「嗯」,楊浩無奈地道:,、始終不曾有人赴衙陳告麼?」

    劉牢之笑得也有點苦:「大人,沒有。」

    這時羅班頭叫道:「欽差大人,知府大人到了。」

    楊浩抬頭一看,就見鄧祖揚正向衙中走來,旁邊有一個五旬左右的員外,便連忙離案迎了上去。

    府衙附近的街巷中,一些閒漢三三兩兩的蹲在樹蔭牆角下乘涼,高聲談論著欽差重賞陳告的事兒。

    「糧伸老爺咱們惹得起?人家有權有勢,在這沁洲一畝三分地兒上,那是多大的勢力,欽差待上幾日就走了,到時誰為你撐腰啊,真要得罪了那些糧伸老爺,倒時候,這泗洲城你還想不想待了?得了失心瘋的才去陳告口……

    「就是說,糧神老爺們跟運司、轉運司的官老爺們都有來往,說白了,官府裡頭都有人,漫說告不倒,就是告倒了,倒霎的還是咱們平頭百姓,老話說的好:『止打死不告官』為啥咧?就算讓人逼死了,父母雙親老婆孩兒至少還有條活路,告官?你一家老小可就都沒了活路了。」

    「可不,誰要是真犯了糊塗,自己好好想想下場吧。囁,你,說你呢,往哪兒去?」

    一過推著車梨子的小經紀趕緊站住:「喔,我往東二坊去販梨子。」

    「販梨子?」一個幫閒搖搖晃晃地走過來,順手從車上拿起幾個梨丟給仍蹲在那兒的幾個朋友,自己拿了一個「,喀嚓」咬了一口,冷哼道:「白老六啊,你瞧瞧你,這麼大年紀了,什麼不懂事兒呢。欽差老爺可是正張榜等人舉告呢,你從那衙門口兒一走,我們看見你是去販梨的,可旁人不知道啊,這要真是哪位糧伸老爺叫人給告了,還不得疑心到你頭上去?到那時你還想不想在細洲混了?」

    「啊?」

    「啊什麼啊,我點撥的還不夠明白?你換條道兒走啊。」

    「喔,多謝指點,多點指點。」那白老六擦了把汗,陪著笑臉推起小車拐進了一條巷弄。那幫閒望著遠處冷冷清清的衙門口冷冷一笑,又咬了。梨子,走回樹下去了。

    一間酒樓,二樓牆角臨窗坐著一個白衣少年,這少年生得唇紅齒白,眉目柔媚,因為天熱沒束頭巾,一頭長梳成馬尾,額頭繫了一條鑲翠玉的帶子,往窗口一坐,頗有玉樹臨風之感。

    窗外就是一條河,此處有習習微風,水光鱗鱗映上樓來,把他那明玉一般的肌膚映得忽明忽暗,彷彿玉凍冰雪一般剔透。

    在他外面那間桌子,張十三獨自據占一座,要了滿桌的酒肉,正在埋頭大哄,這時一個青衣削瘦的漢子蹬蹬蹬地跑上樓來,張十三隻抬頭向他看了一眼,便低頭飲酒「洗若不識。

    青衣漢子上得樓來左右一張望,便繞過張十三到了那白衣少年桌前打橫兒坐下。白衣少年伸手翻過一個細瓷杯兒,提起酒壺為他斟了杯酒。青衣漢子坐得筆直,並不接杯,只是望著細細一道酒液注入杯中,低聲說道:「細洲府已蓄購了四成糧草,至此再收不上一粒糧食了。欽差魏王爺很是焦燥,看樣子還要在細洲停留幾日,欽差副使楊浩已張貼了佈告,懸重賞要細洲百姓陳告檢舉。」

    「佈告,我已經看過了。」白衣少年俊臉的臉蛋上那線條鮮明迷人的嘴唇輕輕一撇道:「楊浩此人,倒是常有迥異於常人的想法,動民眾揭檢舉地方豪伸?他不曉得那些在官府眼中不堪一提的地方豪神,在百姓們眼裡就是一方的土皇帝麼?舉告,「哼!異想天開!這種主意,待大宋掌控天下三五十年之後,若天下安泰、吏治清明,倒也未嘗不可。如今麼……,是行不通的,就算有人舉告,也是不痛不癢,難以撼動那些糧伸。」

    「正如小姐所料。」那青衣漢子輕輕地笑起來:「那八大金剛往門口一坐,又有哪個百姓敢靠近了去?府衙本來平日還有人擊鼓鳴冤打打官司的,如今為了避嫌也沒人去報官了,知府衙門的大門口兒清靜的都可以去捉麻雀了,這個楊浩也不知道是怎麼做官兒的,真是一個大大的草包,據說他在開封纖時就是有名的愣頭青,也虧他……,

    「啪!」酒案被那白衣公子素手一拍,出一聲脆響,那青衣漢子一呆,忙住了。抬頭看去,就見那白衣公子眸中露出一抹慍怒,明玉般無暇的俏臉也沉了下來,冷若寒霜地斥道:「就算是一條蛟龍,困在泥沼裡也要被草蛇戲弄,就算是一隻猛虎,落於平陽地上也要被惡犬相欺口不義糧伸投機取利,自古使然,諸般手段不可勝數,這個癰疾,還沒有哪位明君賢相、地方幹吏能夠根治的,趙官家用了個豬一樣的三司使替他管家,結果本姑娘略施小計,不就整得他焦頭爛額?楊浩人地兩生,孤掌難眠,還能有甚麼好辦法,怎麼就成了草包?你說!」

    那青衣漢子被她斥責的莫名其妙,連忙惶惶稱是,心中忖道:「楊浩若是無能不正趁了小姐的心意嗎?我說他一句草包,怎麼小姐老大的不開心?」

    坐在前邊一席,無形中將他們與其他人隔開了來的張十三已隱隱約約知道自家小姐往昔的情事,聽那兄弟被小姐一通教玉,嘴角不由勾了起來:「楊浩再如何不堪,小姐可以說得,旁人可說不得,要不然……可是捅了她的馬蜂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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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大煞風景



折子渝呵斥一番,青衣漢子只是唯唯喏喏地應是,折子渝這才斂了怒容,惋惜地一歎道:「趁著糧(1oo度蓮吧)荒人心不穩,李煜若是此時起兵,也還是來得及的。只要唐兵一,對宋國目前來說就是雪上加霜,開封民心動搖,趙匡胤必不敢孤注一擲再對漢國用兵。

    漢國危局一解,天下形勢頃刻變化,這盤棋,他趙匡胤又得花上七八年光景重新佈局了。可惜,李煜此人空負男兒之軀、帝王權柄,卻沉耽享樂,胸無大志,一塊扶不上牆的爛泥,還不及我一個婦道人家!」

    青衣漢子猶豫道:「小姐,咱們府谷若走出兵呢……?」

    折子渝搖頭道:「西北諸藩,唯圖自保不被吞併而已,並無與宋一較長短的實力和雄心。如今中原,能與宋國一戰的唯有唐國,唐國若出兵壞了宋國吞併漢國的大計,雖是觸怒了宋國,但是反而會安全了。

    可我府州不成,府州不過一州之地,如何能與宋相爭?況且,外受諸羌牽制,李氏坐擁五州之地,也只想當他的草頭王罷了,如果府州不自量力,主動對宋用兵,說不定夏州會搶在宋軍之前攻佔府州,撿一個大大的便宜。」

    她思索一陣,說道:「我們在中原只有一些探馬細作,濟不得甚麼事,如今局已經擺下,能否解局、如何解局,已經不能我們所能掌控的了。李煜此人鼠目寸光,不是一位雄主,讓他出兵斷然不能,林虎子坐擁七萬雄兵也是徒呼奈何,不過,要他幫點小忙還是成的,我修書一封,你立即去一趟鎮海,要他大江練兵,加劇江淮一帶的緊張氣氛,如此,趙德昭欲平息此事,或可再增幾分難度。」

    「是!那小人退下候命。」青衣人頜並領命,悄悄起身退子出去。

    折子渝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階梯處,一雙黛眉輕輕地蹙了起來:「本以為,就此與你山水相隔,再無相見的可能,誰曉得你陰魂不散,偏是又生這許多波折。我為宋國設這一難,最後居然是你跑來解局,你解得了麼?」

    她把眉梢一揚,不無幽怨地道:石,亡命奔逃於廣原時,助你出頭的是我們折家;把你置於蘆嶺,內憂外困,險死還生的是趙家,給予你援手,助你風光無限的還是我折家;功成之後,奪你之權、欲害你命的仍舊是趙家,也不知他趙家有甚麼好,你就這麼死心踏地的為他賣命。」

    她歎了口氣,喃喃自語道:「大宋官場上,你異軍突起,算是一個異數了。文官裡頭,你是異類,武官裡頭,你還是異類口不管是官家、晉王、還是宰相,三家勢力中,你都算不上嫡系,就算立了這樁功勞,毫無根基的你站在風口浪尖上招搖,那也是自蹈險地。這一遭你被細洲奸商設計,若是果然失敗,未必不是你的福氣。楊浩,你好自為之吧……,「

    「劉員外如今又籌措了多少糧食?」

    楊浩關心地問道。他得鄧知府介紹,才知道與他同來的那位五十出頭的員外就是劉向之,泗州一大糧伸,鄧知府夫人的娘舅,此人對泗州糧市必然是相當瞭解的,所以三人到了二堂,閒談幾句,楊浩便直奔主題。

    劉員外五十出頭,看起來卻有六十上下,一張狹長的臉有些削瘦,滿臉密密的皺紋,膚色粗糙黎黑,頭鬍鬚都是花白的,一點也沒有養尊處優的富伸模樣,如果給他換身粗布衣裳,簡直就是一個蹲在地壟頭上的鄉下老農。

    這位老農一般的員外皺緊了眉頭,額頭出現一個深深的川字,彷彿溝整一般,他搖搖頭,沉重地歎了口氣,緩緩說道:「院使大人,細洲知府是我的外甥女婿,胳膊肘兒沒有往外拐的,如能相幫我豈有不幫的道理?可是現在,糧食真的是難收了,這幾天我到處奔走,收上來還不足四千石!」

    他拍了一記大腿,恨恨地道:「那個為富不仁的周望叔,壞事做絕,有他在這,這細洲的糧市就休想太平,可是祖揚對他也太縱容了些……」

    鄧祖揚有些尷尬地道:「當著院使大人,就不要這些牢騷了,本府也知道那周望叔不甚規矩的,可是他世居細洲,十餘代下來,周家子弟遍及江淮,各行各業、官府地方,勢力盤根錯結,根基深厚,他沒有太出格的作為,抓不住他為非作歹的實據,如何懲辦於他?」

    劉向之嗔目道:「這還叫沒有證據?」

    他轉向楊浩,目光熱切起來:「楊院使,周望叔隻手遮天,操控細洲糧市已非一日兩日了。許多糧食都被他截買了去,現在糧市上缺糧,不是因為欠收,而是因為他聯絡了許多糧伸,聯手操縱市場,有糧就收,使得市上無糧可售,糧介這才節節升高。這人財大氣粗,對付售糧者也是花樣百出。」

    楊浩精神一振,忙道:「劉員外,你慢慢說,他收糧到底有什麼手段,何以官倉收不上糧,他卻總是有糧可收?「

    劉向之道:「大人,他們打下糧食運來細洲,官倉殺場是要按成色評估出等級,然後稱量入庫的,周家在本地財大勢大,許多乘場小吏役人都收受討他們的好處,常牛有些還與周家有些親戚關係,這時候,他們就會有意壓價,把價錢壓的越低越好,糧戶自然不願把糧食販給官倉。

    這時又有許多幫閒經紀,整日廝混在官倉附近,與他們搭訕說和代為引見,周望叔就能以比官倉價格稍高些的糧價,把糧食收到自己手中口遠來的糧戶,人地兩生,需要找個幫閒經紀,更是被他們直接領走,至於小糧戶,嘿!更不消提了,那些潑皮無賴跟在左右虛聲惘嚇,他們怕惹是非,豈敢不把糧食賣與他們?」

    楊浩截口道:「官倉胥吏與糧伸勾結,明知其事,卻無法杜絕麼?」

    鄧祖揚歎息道:「不瞞大人,本府剛剛上任時,為了官倉蓄糧,著實地頭疼了許久,可是,其中關節雖聽的明白,但倉場胥吏乃至許多役人,也不是說換就換的,就算是換了,換上來的人依然故往,本府只能連下飭令,卻也無法分身天天守候在余場做一個庫務吏。

    本府夫人的娘舅原本是做些小生意的,此後便做了糧伸,以其法制其人,這才如虎口奪糧一般,從其他糧伸手中盡量搶購糧食,保證了官倉應蓄購的糧食數目。每年下來,所耗雖比時價還要高出一些,較之其他州縣我泗州的付出卻已是最少的了。」

    楊浩心中一動,忽地想到自己在霸州分種子時讓農戶互相監督的法子來,轉念一想便又打消了主意,這一州的情形可比一村複雜多了,那村中都是地位相等的農戶,為了自家的幾畝地,可真是相爭不下,誰也不怕誰的。但是這裡牽涉的就廣了,有了階級、有了尊卑、有了強弱,許多事情你明知弊政所在,也是想不出合適的對策的,杜絕是不可能的,就算最大程度地防範減少這種勾當,也得從制度上著手,而這就不是他的職權、也不是細州知府的職權範圍了。

    楊浩倒也沒想憑一己之力,就有辦法改變數千年官場商場相互勾結的弊病,開封缺糧之事是他提出的解決辦法,但現在只想完成自己的任務,如今要想軟硬兼施,逼迫那些糧伸乖乖地把糧食吐出來,只有抓住他們行不法勾當的小辮子作為交換條件,逼其售糧。

    所以他現在只想從這方面著手而已,但他仔細思索一陣,卻不禁有些失望,官倉壓價哪怕你明知是弊病也抓不住把柄的,糧食成色如何,全在庫務吏們一雙眼一張口,本無一安之規,你說他錯了,那是各人判定標準不同,何錯之有?至於糧伸購糧,一個願買,一個「願賣,「同樣做不得什麼可以讓他們乖乖就範的憑證。

    楊浩有些煩惱地問道:「那麼,如今官府抑制糧價,那知府又派稅吏把守交通要道,對私販糧米的課以重稅,那些糧伸可曾安份了些?還有私下提價的、販糧的麼?」

    劉向之肯定地道:b,有的,肯定是有的,像周望叔那種人,一日不賺進幾斗真金白銀,他就一日不快活的財迷,怎麼可能眼巴巴地看著糧米在庫倉中不化成金銀?只不過……我在細州做糧伸才兩年左右,門路耳目都遠不及他,再加上人人都知道我是知府大人的親戚,有些門道兒是不會叫我知道的,我……我明知他們必有不法勾當,卻是沒有真憑實據的。」

    楊浩聽了不禁默然。

    劉向之又道:「不過,官府這般打壓,大宗的糧米交易肯定是要受到影響的,只要官倉加納的糧食數目他們不知詳情,捱到秋收之前他們必然服軟,會乖乖以平價把糧食交出來的。」

    楊浩苦笑道:「話是這樣說,可是這計太也行險,一旦他們比朝廷還沉得住氣的話,那時的花銷比現在還要高的多。」

    見劉向之也露出尷尬神色,楊浩忙道:「魏王千歲放心不下而已,不管如何,兩位所想的這法子,目前倒是對付那些奸商最好的辦法,但願能夠成功。不管如何,劉員外今日起來,將許多糧市隱情坦誠相告,楊某心中都是感激的。」

    劉向之露出笑容道:「應該的,應該的,幫院使大人就是幫我們知府大人,劉某自然要媽盡所能。」

    楊浩打起精神和鄧祖揚一起把劉員外親自送出府門,對面斜向一各巷弄中,一個破衣襤衫好似乞丐的身影正畏畏縮縮地往這邊走,忽地看到三人出現在衙門口兒,楊浩笑容滿面地與那祖揚、劉向之拱手道別,目送他們上車離去這才返回府衙。

    那乞丐見楊浩與劉向之如此親熱,不禁吃了一驚,登時露出怯意。這時街上有幾個閒漢已經注意到了他,他趕緊低下頭,扭轉了腳步,行若無事地向對面一條巷弄中走去。

    楊浩和那祖揚回到府衙,鄧祖揚便告辭去了後宅,楊浩回到大堂坐下,看看東倒西歪有氣無力的衙役們,苦笑擺手道:「你們都去廊下歇著吧,若是有人擊鼓,再來升堂侍候便是。」

    那些衙役們早站得兩腿麻了,一聽這話如蒙大赦,趕緊溜之大吉。楊浩越想越惱,在大案上狠狠地捶了一拳道:「這些奸商,難道本官真就整治不得你們了?」

    壁宿在一旁打個哈欠,懶洋洋地道:「整治不得便整治不得,這天下是他們老趙家的,可你看王爺千歲他著急麼?王爺整

    自家在後院甲用一具破琴勾搭那家千金。

    這禍是三司使楚大人惹出來的,可你看他著急了麼?整日貓在房裡,巴不得把這事兒全撇給別人。王爺不急,三司使也不急,就你著急上火的,這裡邊有你什麼事兒啊?就算籌糧失敗,也不是你的罪過。」

    楊浩道:「話不能這麼說,原本沒有插手此事也罷了,可是如果我不出這一計呢?說不定朝中自有能人會想出更好的辦法。如今官家既然依了我的計策,也就等於堵塞了其他的可能,如果糧食不能保證充足,哪悄只餓死了一個人,我也難辭其綹,心情不安吶。」

    他長長地歎了口氣,說道:「可是,如果能賺一百萬貫,你讓他只賺五十萬貫,天下間有幾人肯心甘情願的?現在想要他們乖乖地交出糧食來,曉之以大義那是與虎謀皮,他們不是三歲的小孩子,幾句好話兒就能哄得他們乖乖把手裡的果子交出來,唯有抓他們的把柄,逼他們就範,可這憑據,嘿!他們明知咱們是為糧草而來,豈肯露出馬腳等咱們去抓?」

    壁宿翻個白眼兒,陰陽怪氣兒地道:「官府嘛,想要入人之罪還怕找不到口實?他們為了糧食,買通官倉胥吏,欺壓迫害糧戶,就算現在沒有,以前少不得也有過打丨砸搶燒一類的惡霸之舉,我想官府卷宗裡總有那麼幾樁陳年舊案有記載吧?要是還找不到憑據,那就栽他們的髒啊。」

    「嗯?」

    「你是官啊,你嘴大嘛,是非黑白還不是由著你說?喊,冤假錯案這種事兒,我渾身手見得多了,可不是我污蔑你們當官兒的。」

    「對啊!我怎麼像頭驢子似的,讓糧食這種繩子繫著,就只知道圍著磨盤打轉,哈哈,我是受了法制社會的害了,哈哈,聰明人想不出辦法的時候,笨人想出的法子果然最管用,我再去向千歲請一道命令。

    壁宿摸著後腦勺,詫異地看著他的背為,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笨山……我麼?」

    鄧知府原本的住處證給了趙德昭,自己搬去了旁邊的廂房,他回到府中,先到自己房中準備更換了衣裳便去拜見王爺,剛剛換好便服走到廳中,女兒便聞訊趕來。鄧祖揚笑道:「女兒,今日不是去清靈寺上香了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鄧袖兒道:「爹爹,女兒去清靈寺上香,遇上一樁事情,聽說爹爹回來,才急急趕過來稟知爹爹。」

    「哦?什麼事呀?」鄧祖揚喝了。涼茶問道。

    「爹爹,女兒今日去上香時,恰遇一戶人家也在寺中祈告,焚香膜拜,泣不成聲。女兒好奇問起,才知是三表兄造的孽。」

    鄧祖揚吃了一驚,急忙問道:「你三表兄做了何事?」

    鄧秀兒怒道:「三表兄是做行錢放貸生意的,那戶人家的田地去年秋汛遭了水的,因賦稅繳不上,向三表兄借了五貫錢,利滾利,如今已成四十五貫,今秋就算是豐收,恐怕家中也存不下一文錢,盡數都要歸了表兄,可是誰知前兩天他家中即將成熟的稻子又不知遇了誰**害,被人偷偷放火燒去大半,表兄聞訊知他難以還債,便逼上門去,趁火打劫,要他以地抵債,那人苦苦哀求,表兄又看上了人家女兒,欲強索為妾,可是人家女兒早已定了親事的乙表兄或要地或要人,余此再不鬆口,迫得那人走投無路,一家人幾乎急得上吊,真是好不淒慘。」

    鄧祖揚一聽氣得臉都紅了,拍案罵道:「這個混帳東西,竟敢行此不義之舉,來人,來人,把那畜牲給我找來。」他氣得嘴唇哆嗦,端起杯來想要喝茶,杯剛沾唇一股怒尖升起來,茶杯狠狠摜到地上「,啪」地一下摔的粉碎。

    「怎麼了怎麼了,什麼事兒呀剛回來就大呼小叫的?「一個身材修長的紅衣婦人自後廳走出來,緋羅衫子緋羅裙,裙繡石溜花,足蹬一雙鳳頭靴,纖腰裊娜、胸脯渾圓,破具成熟丨婦人的嫵媚風情,只是兩隻眼角微微上挑,透著幾分犀利和精明。

    一見她來,鄧祖揚把袖一拂,怒道:「還不是你那寶貝外甥幹的好事?」

    婦人莫名其妙,那小姐忙上前把經過緣由說了一遍,鄧夫人一聽,不以為然地道:「我當多大的事兒呢,至於你大雷霆的?行錢放貸,願打願挨,從鄉里到城池,從偏遠州縣到善之區,哪兒沒有行錢放貸的?這事兒不礙王法吧?咱們宋國律條裡面可沒有禁止行錢放貸,要是欠帳不還,告到你的衙門裡頭,你還不能不管,對不對?」

    鄧祖揚怒道:「夫人,放貸行錢,也得存著三分仁義吧?他奪人活命之田,又欲趁機勒索人家女兒為妾,這是欺天滅性之舉。」

    鄧夫人大為不悅,拂然道:「什麼叫奪人活命之田,勒索人家女兒為妾?行錢放貸,有行錢放貸的規矩,劉忠放貸,那錢可不全是他的,他也要按時給錢民付息的,帳要不回來,難道錢民不尋他的麻煩9」

    鄧祖揚喝道:「若非你一味袒護,我看他也沒有這麼大的膽子,哼!放貸行利,放貸行利,這事兒我自會去查,若讓我曉得那火就是他放的,斷然不會饒他!」

    鄧夫人見丈夫聲色俱厲先是呆了一呆,隨即便啼哭起來!」旁人還沒說甚麼,你倒先把屎盆子扣在自己親戚腦袋頂上了。好啊,你現在做了官兒,嫌充我劉家要傍著你了是不是?你當初窮得房無一間,地無一壟,我劉娥可曾嫌棄過你?你父母早喪,叔伯兄弟視你如路人,赴京趕考都拿不起盤纏,是誰給你湊的份子?是我舅舅賣了自己家裡的老牛才給你湊足了盤纏,要不然你能金榜題名?你能有今日風光?」

    鄧祖揚氣勢矮了三分,放低了聲音道:「你……你說這些幹什麼?二舅做了糧伸,三舅做了捕頭,境丈不是也托人安排到桑便司去做了庫吏了麼,我幾時不感念劉家恩德了?,、

    鄧夫人咄咄逼人的地道:「感念?你若真的感念,今日就不會借題揮,要拿我外甥做文章。放債取利,亦擔風險,明知高利而去借貸,又不是做善事,還不上當然要賠償。若是忠兒喜歡了他家女子,願意代償債務,娶那女子為妾,也要他家自願才成,可沒有強搶民女吧?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人家一說可憐那債就不用換了?」

    鄧祖揚被夫人的氣焰完全壓制住了,嚅嚅地說不出話來。當時,放高利貸確實是官府允可的一種行為,而且不但民間有人放貸,就是寺院道觀,也常常向百姓放貸,以致一幫和尚道士上門索債的奇觀偶爾也是可見的。

    官員個人放貸那是公開合法的,不用提了,就是地方官府也有偷偷挪用府庫的銀子交與行錢人去放貸牟利的。

    鄧祖揚當初剛到細州,因為與周家素有淵源的原任知府營私舞弊是被御吏參劾罷官的,當地官吏和財大勢雄的周家對他極有敵意,所以極盡排擠和挾制,他便不拘規矩,大肆任用私人,劉家上下為了築固他的權位走出了大力的,為了把夫人的二娘舅劉向之扶持起來,成為一個大糧商對抗周望叔,而他宦囊又不豐厚,當初他也曾在把府庫掌握在自己人手中之中,偷偷把錢轉給行錢人放貸,賺取豐厚的利息作為本錢,可以說他並不是一個愚腐木訥的官兒,但是劉忠的行為真的是叫他十分氣憤。

    可是如今夫人氣憤莫名,劉家上下對他的幫助和恩情的確太大,鄧祖揚有些氣餒,不禁暗想:「我該偷偷把劉忠喚來,叫他莫行如此不義之舉,寬限那戶人家些時日的,如今惹了夫人大光其火,何苦來哉。」

    鄧秀兒見爹姿被娘親罵的不吭氣了,有心相幫,便上前說道:「娘,此事怪不得父親,表兄他……」

    「你住嘴!」鄧夫人狠狠瞪了女兒一眼:「當初你娘沒有奶水,是你玲子把你餵養大的,你這丫頭好意思告你表兄的黑狀?」

    鄧秀兒委曲地道:「娘,女兒不是有心為難表兄,實是那戶人家太過可憐。」

    就在這時,廳口一個清郎的聲音笑道:「鄧知府回來了麼?什麼事如此吵嚷?」

    鄧秀兒回一看,只見一個盤髻暮,戴寶珠金冠,穿一襲滾銀邊的蔥白色長袍,袍上繡四爪蟒龍的英俊青年微笑著站在廳口,俏臉頓時一紅,她已想到此人就是與她接連幾日斗琴為樂的那位魏王趙德昭了,這位王爺,果然生得俊俏。

    趙德昭與那秀兒琴曲相和,渴慕之心越來越切,今日聽見這廂吵鬧,正有了露面的借口,忍不住便踱了過來,一見廳中那少女翩然回,趙德昭腳下如踩雲朵,魂兒飄飄蕩蕩,登時也呆在那兒。

    好一個美人兒,白素為下裙,月下為上儒,把個人兒襯得美玉雕琢一般,窄袖短諉、曳地長裙,聯珠對孔雀紋錦紋錦的緊身半臂衣,兩個聯珠恰在嬌美的前胸賁起處,在她肩上還披著一件繡著鷂鳩的綠色饅衫,彷彿才從外面回來。

    她的容貌不是那種令人驚艷的美貌,但是很有江南女子的風韻,月眉細細長長,鼻兒小巧,紅唇薄薄,剎那對視,雙方都有一種心悄魂飛的感覺。

    「啊,只是……只是一些家庭瑣事,想不到竟驚動了王爺,王爺恕罪。」鄧祖揚一見趙德昭趕來,連忙搶步上前施禮。那夫人忙也擦擦眼淚,勉強擠出一副笑容與夫君雙雙迎上前來口鄧秀兒卻側了身,螓半垂,向趙德昭俏巧地福了一禮,就要避入內室中去。

    趙德昭本來正要去扶鄧氏夫婦,一見這朝思幕想的人兒要避開了去,連忙咳嗽一聲:「私宅相會,哪來這許多禮節,賢仇儷快快請起,啊!這位姑娘是?」

    鄧秀兒本來已盈盈退至書架旁邊,馬上就要閃入屏風後面,王爺忽地問起她的身份,倒是不便再走了,她身形向前一傾,隨即便又站住,一傾一止,自成風景,俏生生立在那兒,彷彿便是書架上一卷猶自散著墨香的書卷。

    鄧祖揚見趙德昭不再問起他們爭吵的原因,心中暗自慶幸,忙道:「這是小女秀兒,秀兒,快來見過王爺。」

    鄧秀兒又瞟趙德昭一眼,芳心亂跳,姍姍走上前來,正要福禮下拜,楊浩急匆匆走來,進門張眼一望,也沒看清廳中微妙形勢,風風火火地便道:「哎呀,府台大人在,王爺也在,好極好極,楊某又來討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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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24 09:28:39
第300章 天下熙熙

  楊浩這一出現,趙德昭哪有理由再拉住人家一個姑娘談天說地,鄧秀兒眉眼盈盈,向他溜溜兒的一瞟,福身見禮已畢,便避往後室中去了。趙德昭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氣來見傾慕已久的琴友,誰料剛有那麼點感覺,話還沒說上一句,楊大棒槌便來橫插了一扛子,心中著實鬱悶。

  可他看看這位工作狂一臉熱忱的模樣,又不好說他甚麼,心中甚至還有些慚愧,說起來,這些日子可一直是楊浩在忙,他只是在太傅的指點平提綱契領,坐鎮幕後。

  這是他趙家的江山,楊浩似乎比他還要上心,朝廷有這樣忠心的臣子,還能責怪他麼。

  當下,鄧夫人也避開了去,那知府使人上茶,恭請魏王上座,自己與楊浩對面坐了,聽他訴說來由。楊浩現在是屢戰屢敗,屢敗屢戰,愈鏗愈勇,跟那些到現在還未正式照過面兒的糧伸們飆上勁了。

  楊浩把自己的目的和想法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崇尚堂堂正正、以大道秉政治民的魏王不甚芶同,不過事急從權,也未提出反對,倒是鄧祖揚擊節稱讚,說道:「此計大妙,對付這些無所不為、無孔不入,從中搗鬼又滴水不漏的奸商,正該以毒攻毒。本府贊成,如果王爺同意,那下官就把近幾年涉及糧商訟訴的卷宗都移交楊院使處理,看看能否找出破綻,不知王爺意下如何?「

  「這個……」趙德昭微一遲疑,頜首道:「兩位大人既然都同意這麼做,本王應承了便是,你們只管去做,若是闖出什麼禍事來,本王一力承擔。」

  有這樣一位肯放手任他施為的王爺欽差,楊浩心中大暢,當下三人又商量了一番細節,與天斗其樂無窮、與地斗其樂無窮、與人斗其樂無窮的楊鬥士便興沖沖地告辭離去了。

  趙德昭看看牆角一扇屏風,美人芳蹤裊裊,此時再要喚她出來相見勢必難以啟齒,人家是知府千金,又不是教坊中的姑娘,自己一個王爺,怎好莫名其妙地強要與人相見,只得落寞起身,也向鄧祖揚告辭。

  趙德昭行至門口,一陣琴聲忽又傳來。一曲《高山流水》仿若幽谷松根下湧出的清泉細流,清清冷冷,綜綜錚錚。《高山流水》……覓知音?趙德昭精神一振,頓時心花怒放。

  不一會兒,趙德昭房中一曲《鳳求凰》便也彈奏起來。

  相遇是緣,相思漸纏,相見卻難。山高路遠,惟有千里共嬋娟。無限愛慕怎生訴?款款東南望,一曲鳳求凰。趙德昭此曲一彈,心意已訴,鄧秀兒閨房中的樂曲聲登時便靜了下來,只聽他一人彈奏,鄧祖揚雙眉緊鎖,正想如何妥善好自家外甥劉忠之事,既不得罪了夫人,又不使他坑害了百姓,心事重重,全未注意。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凰。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艷淑女在閨房,室邇人遐毒我腸。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顧頑兮共翱翔……」

  趙德昭並未高歌,歌聲自在心中響起。兩下裡,兩個人悄悄牽起了一絲情愫。

  ※※※※※※※※※※※※※※※※※※※※※※※※※

  鄧知府還要正常處理公事的,楊浩總不能鳩佔鵲巢久而不去,於是便讓出了府衙,搬去了雜便司查閱陳年舊案,他調來的卷宗都是涉及米糧交易或有關糧商的一些訴訟案子。這雜便司旁邊便是官倉,案子中涉及需要調查詢問的公人以這兩處最多,在這裡就近調人質詢也方便些。

  壁宿也隨了來,這裡的房子比較陳舊,二人各住一間,楊浩查閱檔案,發現了疑點就著壁宿去喚人來詢問,這樣有的放矢,果然成效卓著,一個上牛便挑出了三個涉及糧伸強買強賣、投機倒把的案子,俱是鄧祖揚上任之前的舊案,不過這三個案子舉告的都是米牙人和潑皮幫閒,如果從此入手很難觸及那些大糧伸的痛處,楊浩又無時間錄絲抽繭,細細斟察,是以暫且做了記號放在一邊,繼續向下翻閱。

  吃過了午飯,楊著喝著濃茶提著精神繼續調閱卷宗,忽地發現一樁案子正是舉報細州糧伸周望叔的,這起案子當初曾經引起極大轟動,原告叫朱洪君,原本是細洲極殷實的一家糧戶,家中有田十餘頃,在細州一帶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地主。

  他告周望叔在代理官府徵收糧賦的時候,私自加賦三成,從中牟利。但有不肯相從者,必然暗中招來一些潑皮無賴施以種種騷擾,橫禍不斷,明裡又受到周望叔聯絡官府進行打壓,他家千畝良田,數年功夫便被敲詐強買去近三成。結果因為知府包庇,此案屢告屢敗,官司打了兩年,打官司又白白賠進去兩百畝好地,此事終是沒有著落。

  朱家老父一怒之下趕到江淮觀察使衙門口兒一根繩子上了吊,這一來事情鬧大了,江准道監察使、觀察使聯丨名上書御史台,朝廷為之震驚,御使台、大理寺派人聯袂趕來,會同地方監察、觀察衙門徹查此案,結果揪出原任細州知府殷靜的諸般不法行為,這才將之繩之以法。

  但是周望叔私自加賦三成的罪名卻無據可查,周家買地的契約白紙黑字擺在那兒,徵收稅賦卻是口頭公示,而且當時負責下鄉徵糧的幾個潑皮俱都逃之天天,稅賦司衙門又推諉搪塞,這事兒查不下去了。

  朱洪君不服,新任知府鄧祖揚上任後,他繼續上告,鄧祖揚接了狀子果真繼續查起來,他與當地士伸關係緊張,遭至當地官吏和士伸們大力排擠,與此案不無關係,結果此案又查了一年有餘,還是沒有得力的證據,這時朱洪君心灰意冷,撤訴不告了,鄧祖揚與抱成團的當地士神斗了這麼久,也是精疲力盡,此案便不了了之了。

  楊浩看到這裡,心想:石,那朱洪君老父不耐欺壓,上吊自盡,朱家被敲搾去一半家產,朱洪君豈肯就此罷休?他是真的久告無果心灰意冷,還是受了周家更多的脅迫?說不定能從他這兒打開突破口。」

  楊浩計議已定,便要壁宿按卷宗中所載住址去提人來問,壁宿去了兩個時辰,回來說朱家大宅早已換了主人,據說朱洪君的兒子嗜賭賠光了家產,朱家破敗,變賣了祖業,如今不知去向。壁宿扮做尋常茶客,與朱家老宅對面茶肆掌櫃的閒聊了一陣,得知朱洪君曾經在城東了禪寺一帶出沒過。

  因賭破家?楊浩心中不由一沉,說道:「你找個熟悉門路的幫閒經呃……罷了,此地幫閒與那些不法糧伸沅懂一氣,俱是他們耳目,官倉衙門裡的人也是信不過的,今日已晚,明天一早,咱們兩個親自去找。」

  ※※※※※※※※※※※※※※※※※※※※※※※

  劉忠從「環采閣」回來,下了馬車,施施然地進了自家後宅。

  近來,他迷上了「環采閣「的紅綰人瀟瀟姑娘,這是一個秀眉大眼、水嫩嫩香蔥兒似的苗女,吃慣了江誰風味的劉忠乍一遇到這位活潑熱情的蠻女,便被她迷住了。這個小娘皮真是夠浪,劉忠慣經***的人兒,也架不住這位姑娘如膠似濤的廝磨功夫,到現在兩腿還有點打晃呢。

  「那細腰、那豐胸、那股子浪勁兒……「劉忠色淫淫地回味著:「真有些不捨得放手呢,不如明日支一筆錢把她贖回來作妾。「這一想到作妾,他忽又想到了細河邊上的胡家姑娘,那個水靈靈的大姑娘也頗招人眼讒呢,本來要把他家那幾十畝良田都弄過來,可是這姑娘又實在不捨手,唔……明天還得派人去催債,早晚把那姑娘弄回來嘗嘗鮮。

  劉府很大,在這江淮水鄉地帶,六進六出的院落已是相當龐大了,院中花木疏朗,亭台樓閣,顯得十分華麗。劉忠是細州有名的行錢,錢財自然不在話下。

  行錢就是放利貸的,他從官員、富伸那裡收了錢來,再高利放貸,那錢財如滾雪團一般增長的極快。這行錢是很有勢利的,借錢給行錢的富戶稱作庫戶錢民,別看他們走出錢的人,也要巴結著行錢,尤其是有權有勢的行錢,劉忠若走到哪個富戶家去,那是要反客為主坐在上首的,主人反要侍立一旁陪笑巴結。

  劉忠想著美事兒逛進後花廳,就見老爺子劉向之正坐在那兒閉目養神,身後一個俏丫環使一雙青蔥玉手正給老爺輕輕揉捏著肩頭。劉忠父母早亡,是由爺爺養大的,一見他正在花廳坐著,便笑道:「今日回來的可早,今日不曾飲宴去麼?「

  劉向之聽見聲音,張開雙眼冷哼一聲,面孔似水池道:「你這小子,又去哪兒鬼混了,到現在才回來?「

  劉忠聳聳肩,在椅上坐了下來:「去,環采閣,耍樂了一陣而已,家裡有什麼事麼?「

  「當然有事!」劉向之揮揮手摒退了丫環,怒容道:「你說,你在細河邊上胡作非為了些什麼?你姨丈方才把我找了去,看他模樣,氣得著實不輕。」

  「細河邊上?」劉忠眨眨眼,忽地明白過來,不由跳將起來,惱怒道:「此事是誰傳去姨丈耳中的,真是豈有此理,若讓我曉得,一定打斷他的後腿。「

  劉向之板著臉道:「你去吧,是你表妹告訴你姨丈的。」

  「表妹?「劉忠軟了,訕訕地在椅上又坐了下來:「表妹……表妹不大出門的,怎麼曉得了此事?「

  劉向之瞪他一眼,搖頭歎道:「真是不掙氣啊,盡給我惹事兒。本想著,讓你和秀兒來個親上加親,憑著咱家如今的富貴,再加上你姨母必定是同意的,這事兒十停中就成了九停,可是你這小子太不爭氣,去年與人為了,環采閣,的祝玉兒姑娘大打出手,打斷了人家的腿,鬧得你姨丈姨母都有些不待見你了,現在又這樣不檢點,真是不給我掙臉。」

  劉忠撇撇嘴,不以為然地扭過頭去。表妹是很漂亮,不過真要把她娶過門兒,哪裡還能似現在這般逍遙快活,姨丈看不上他正合他的心意,他才不想攀這門親,把自己捆的死死的。

  劉向之見他一臉無所謂的樣子氣就不打一處來:「不止你姨丈生氣,你這樣胡鬧,我辛辛苦苦闖下的好名聲也都要被你敗光了,我告訴你,你姨丈可是發下話來了,不許你幹出逼人女兒為妾的混帳事來,這筆款子,能寬限就寬限些日子,不許繼續滾利,聽清楚了沒有?「

  劉忠一聽,不甘心地道:「人家傍棵大樹好乘涼,咱們倒好,他要做清官,讓咱們都喝西北風去?寬限、寬限!我乾脆做善事去得了,還開什麼生意啊,那塊肥田,你捨得下?「

  「糊塗!「劉向之怒道:「你非得自己出頭不成?」

  劉忠恍然道:「啊,我明白了,嘿嘿,你放心吧,這事兒我知道怎麼做了。」

  劉向之搖搖頭:「你啊,真是個不成器的東西,如今有我撐著,有你姨丈靠著,你在細州呼風喚雨,風光無限,要是沒有我們,憑你能跟人家周望叔相鬥?哼!這事兒是你搞出來的,自己去把屁股揩乾淨了,莫要給我惹麻煩!」

  太白樓中,周望叔與「賴富貴「攜美妾對坐,正喝到興處。

  周望叔悄悄派往慶天府的人已經回來了,他打聽到賴家長房確有賴富貴這麼一號人物,左耳下有個肉痣1年歲特徵與眼前這人完全相符,而且,這位賴員外赴京師時,確實帶著兩個最寵愛的美妾,這對兒美妾本是一對姐妹,一個叫舒舒,一個叫服服,外人雖不見其面,卻也早已風聞二妹各具佳妙,色藝雙絕。

  那探子還打聽到那位賴富貴賴員外此刻不在應天府,頭兩個月前就離開了應天府,據說要與西北遷往京師的唐家合夥做一筆大生意,具體是甚麼還不曾透露出來,只知是與漕運有關的一樁大事。

  漕運,素來是獲利豐厚的大生意,財源滾滾,綿綿不絕,以唐、賴兩家的財力,如要插手漕運,說不定幾年之後整個民間漕運就要被他們兩家完全瓜分。周望叔一聽頓時心熱起來,貪心陡增,他不想與賴員外做這一錘子買賣了,他想攀上這棵大樹,走出歸洲,撈一場天大的富貴。

  酒酣耳熱之際,周望叔一雙美妾都有些放浪形骸起來,娥容羅裳微敞,綺羅纖縷見肌膚,胸前瑞雪燈斜照,一道誘人的乳丨溝落在張牛兒眼中「,賴大老爺」的一雙眼珠子差點快要年進去了。娥容向他嬌媚地一笑,舉杯啜了口酒,輕舒玉臂勾住周望叔的脖子,無比香艷地渡了個「皮杯兒」過去,轉首又復看向張牛兒,一雙紅唇濡濡地道:「賴員外,我家老爺有意與你做一樁長久生意,員外可想聽聽麼?」「啊?喔,好啊,呵呵,周兄不妨說來聽聽,不過……賴某此番南下,是為糧米而來,這樁生意咱們應該先談妥了才好吧?」張牛兒如夢初醒一般,那雙眼睛又狠狠飛在她乳溝裡剜了一眼,這才說道。

  「呵呵,賴員外真是性急呢,這兩件事呢,原本就是二而一,一而二的事,員外何不耐心聽我家老爺說一說呢?「

  娥容向張牛兒拋個媚眼兒,心中不屑:「臭男人,一個個都是這副德性,自己身邊兩個如花美眷,還是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巴不得所有的女人都由得他左擁右抱。」

  周望叔呵呵一笑,說道:「賴兄啊,周某這幾日四處奔走,八方籌措,總算不負賴兄所望,籌措了賴兄所需的糧食。不過……我細州府已四處差派稅吏,但凡販糧於外地的均課以重稅,賴兄,若是繳了重稅,這利也就薄了,賴兄有辦法把這麼龐大的一批糧食繞過稅吏運出細洲麼?」

  張牛兒傲然一笑,說道:「沒有金鋼鑽兒,不攬瓷器活兒,這件車周兄就不必操心了,賴某自有賴某的手段。」

  周望叔笑道:石,呵呵,這個……我信得著,應天府賴家,到了哪兒都是一條強龍,只不過……首先,你上下打點,買通官府,總要花上一筆不菲的錢財吧?再者說,魏王千歲正在油洲,賴兄就算手眼通天,也未必就能把魏王也買通了,這麼大宗的糧食運輸,一旦落入魏王耳目之中……哈哈哈,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如果周某肯幫忙的話,我能保你這糧食神不知鬼不覺的運出細洲……」

  「哦?」張牛兒目光一凝,透出幾分精明味道,他緩緩舉杯,微笑道:「無功不受祿,周兄如此熱忱相助,恐怕……與你所說的長久生意有關了?」

  周望叔神色一正,說道:「不錯,坦白說吧,賴兄給我的價格是十分公道的,不過周某願意再降價三成,把糧食賣與周兄,而且還全權負責幫賴兄把糧食運出泗州,條件只有一個,周某希望……能與賴家和唐家合作。「

  張牛兒一怔,目光微微閃動,含糊笑道:「周兄喝醉了麼?甚麼賴家唐家,賴某怎麼聽不懂呢?」

  周望叔豁然大笑:「哈哈,唐家富可敵目,賴家北地翹楚,你們村大招風,豈能瞞人耳目?真佛面前不燒假香,周某可是一片赤誠啊,唐賴兩家是兩條強龍,我周某是比不得的,不過……在這江淮一帶,我周家也算是枝繁葉茂的一棵大樹,三人成眾,與我合作,對賴、唐兩家來說,並不吃虧,賴兄以為如何?」

  「嗯……「這可出乎張牛兒的預料,他不知該如何應答,只得作沉吟狀低頭撫鬚。

  「老爺,請吃杯酒。」舒舒姑娘眸波一閃,連忙舉杯說道。舒舒就是焰焰,焰焰今天穿了一襲白衣,蟬翼羅衣白玉人,溫柔若水,娉娉婷婷,看不出絲毫潑辣模樣。

  「啊……」張牛兒連忙就著她手將杯中美酒喝了,目光與她一碰,當即便已瞭然。

  「好!我賴、唐兩家一居於北,一居於西北,要做這大河上的生意,也的確需要南邊的一方辜霸相助,賴某先允了你便是,不過此事還需與唐家商議,賴某一人可做不得主。」

  周望叔見他答應,不禁大喜過望,忙笑容可掬地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相信憑周某的實力,再有賴兄的說項,唐家也無不允之理。

  如果賴、唐兩家願意與周某合作,有賴唐兩家坐鎮於北,周某呼應於南,還怕不能財源廣進麼?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張牛兒也暢然大笑起來,周望叔睨了眼他左右陪笑的美人兒,笑道:「今日能得賴兄有諾,咱們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周某心中歡喜,欲邀賴兄再暢飲一番,不若……請賴兄過府,咱們兄弟重新置酒,促膝長談,不知賴兄意下如何?」說著,他的目光有意無意地向娥容一瞥。

  舒舒姑娘還未品出其中味道,一旁服服姑娘已嬌嗔地抓住了賴員外的衣袖,吃味道:「我家老爺不勝酒力,不能再喝了,待我家老爺醒了酒,明日白天再過府一敘就是。」

  張牛兒握緊了酒杯,看著對面那個妖嬈迷人的美人兒,好想大聲說一句:「我願意!」

  可娃娃已經這樣說了,他只能佯醉裝狂,似不明其意地笑道:「今日天色已晚,賴某確已不勝酒力,待明日賴某再過府一敘吧,哈哈,哈哈……」那笑聲怎麼聽似乎都有種悲憤的味道。

  娃娃今日也是一身白衣,卻因體嬌面嫩,不學焰焰做淑女打扮,而是素衣垂磐,雙環綠墜,一雙纖秀的美足躚著一雙木屐,走起路來踢踢踏踏,稚態說不出的可愛。可是偏偏就是這樣一個稚齡女童般的小美人兒,撒起嬌來卻是媚眼橫波,又嬌又甜,周望叔看了那樣憨嬌神態也不禁色投魂消,只是如今確認了賴富貴的北地豪伸身份,又知他對這嬌妾愛之甚深,可是不敢打她主意了。

  兩下裡又談笑一陣,這才各自登車離開,周望叔一下子攀上了北地兩大豪門,自然是志得意滿,滿懷歡暢,張牛兒卻是癡癡望著娥容裊娜離去的倩影如喪考她。

  「舒舒服服」兩姐妹哪去理他心情,兩個人登上車子,便把這位用過了就扔的可憐大老爺踢到一邊去,歡歡喜喜地說起了話。

  「娃娃,咱們現在可以去見他了吧,叫他預埋伏兵,早做準備,把姓周的一起子人一網打盡!」

  「姐姐,這時還不急。」娃娃輕輕勾起轎簾,也著杏眼向外一瞟,嫣然道:石,須知越是此時越要警醒,以免打草驚蛇,功虧一簣,待明日,與他敲定了交接的時間、運糧的路線,種種消息盡皆在握的時候,咱們就去見官人。「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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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8
匿名  發表於 2011-4-24 09:28:58
第301章 絕戶計

「姓胡的,出來!」

  門「咣當」一聲被踹開了,幾條彪形大漢晃著膀子闖進院中,一個個半裸胸襟歪戴帽,橫眉立目沒個正形,一時間鬧的雞飛狗跳。

  胡老漢聞聲驚惶地趕出來,一見裸著黑黝黝胸膛的那條大漢,認得是城南一帶有名的潑皮頭子張興霸,心中不由一驚,趕緊上前陪笑道:「張五爺,您……您這是做什麼?」

  張興霸斜著眼睛睨他一眼,伸出兩指從懷裡慢慢挾出一張紙來,順手抖開,遞到他的眼皮子底下,陰陰笑道:「睜大你的一雙狗眼,給爺爺看個清楚。」

  胡老漢退了兩步,定睛一看,認得是自己與行錢人劉忠簽訂的那份借款合同,不由得一驚,失聲道:「張五爺,您這是…………這是?」

  張興霸獰笑一聲道:「這是你借錢的憑據,劉爺可跟你耗不起,也不想自降身份和你這樣低賤的人物打交道,如今你這張借據己經折讓給咱了,爺爺今兒登門就是來收錢的,三天之內,把錢給爺準備齊了,要不然……嘿嘿嘿嘿……」

  張興霸一陣冷笑,胡家閨女急急從裡屋跑出來,見此情形連忙扶住搖搖欲墜的胡老爹,慌張喚道:「爹弘……」,

  胡家姑娘布衣釵裙,卻是深山育俊鳥,柴屋出佳麗,別具一番美色,尤其是那種清純善良、質樸溫柔的味道,是在許多城裡姑娘身上見不到的,難怪吃慣膏腴的劉忠會對她念念不忘。

  張興霸一見胡始娘,不由得色心大起,胡家居然敢把事情捅到他姨丈那兒去,已是徹底地激怒了劉忠,他是絕不容許這種事情再度發生的,如果旁人有樣學樣,那他們劉家在沁洲今後如何逍遙?

  不管如何,他劉家還是要綺仗那祖揚的,如今事情已經洩露,他心中那點憐香惜玉的心思便收起了,不敢再打胡家閨女的心思,不過他卻是發了狠心,一定要讓胡家家破人亡,給其他人一個教玉,是以早就授意張興霸,不管使什麼手段,都要讓這膽大包天的人家從此消失。

  有了劉忠的吩咐,張興霸自然是肆無忌憚,他淫笑著在胡姑娘粉腮上摸了一把,笑瞇瞇地道:「夢柔姑娘,這可是越長越水靈啦,瞧著叫人心裡就饞得慌。

  聽說,劉爺有意清了你們家的債務,娶你過門兒作個妾,你瞧,進了劉家門,吃香的喝辣的,這不是挺好嘛,你這老子不識抬舉,現如今惱了劉爺,得,這債轉給張某了,要不然你嫁給我得了,做了我張五爺的渾家,嘿嘿嘿,自己丈人的債嘛,我可以考慮……寬限你個三年五載的。」

  胡夢寒氣得俏臉緋紅,扶著老爹連連退了幾步,避開了他的魔掌,對他怒目而視。張興霸不以為忤,聳聳肩道:「胡老漢,爺給你面子,今兒可是親自登門,話就摞在這兒了,三天之內還債,一共四十八貫,到時收不到錢,爺可要收房子收地了,有字據在手,官司打到州府衙門爺也不怕,「哼!」

  胡老漢失聲道:「怎麼……怎麼又成了四十八貫?」

  張興霸白眼一翻,沉下臉色道:「這幾天不算利錢的嗎?嗯?哥幾個,走了!」他把手一揮,調頭向外就走,手下兩個打手跑去雞窩裡把兩隻老母雞都給抓了出來,翅膀捏在手裡,跟在張興霸後面吆五喝六地走了。

  ※※※※※※※※※※※※※※※※※※※※※※※※※※

  「閨女啊,咱們……咱們如今可怎生是好?」胡老漢驚惶失措,忍不住流下淚來。

  胡姑娘也不覺泣下,父女二人哭泣半晌,胡姑娘把眼淚一擦,咬牙說道:「爹爹不必為難,女兒…………女兒去尋那劉忠,答允了他便是。」

  「那怎麼成。」胡老漢一把拉住女兒:「那劉忠是個什麼貨色,爹爹也是知道的,怎麼能推你入火坑?再說,你與證才打小兒就有了婚約,爹豈能幹出那讓人戳脊樑骨的事心」

  唱黑臉的剛走,唱紅臉的就來了,父女二人正說著,一個青衣小帽、面色有些陰沉的中年漢子背著雙手踱了進來:「喲,這大清早兒的,可走出了什麼事情?」

  胡老漢抬頭一看,見是泗州城有名的大豪伸周望叔府上的一個外院管事,周家在城南也有一大片地,這位管事姓楚,叫楚攸嘯,平素時常到莊園附近晃悠,胡老漢是認得這位貴人的,忙擦擦眼淚,垂手道:「楚爺。」

  「呵呵,有什麼為難事兒呀,跟我說說。」楚攸嘯笑吟吟地勾過一隻機子自顧坐了下來。

  胡老漢把事情源源本本地一說,楚管事瞄了一旁正低頭垂淚的胡姑娘一眼,歎口氣道:「劉忠這人,心黑著吶,他看了你女兒,你當初就答應了也罷,這一難也就捱過去了,你去寺裡上香就上香,何必拿著府台大人家的小姐當觀音娘娘呢?你看,這事兒捅上去了,鬧得劉忠面上不好看,莫說你不願賣女兒,就算夢靠姑娘孝順,為了你胡老漢甘願捨了自己這身子,劉忠也是絕不肯再要的了。你還看不出來,他把這借據轉給張興霸,那是發了狠的要讓你家破人亡啊!」

  胡老漢跺腳道:「我……我去府衙擊鼓鳴冤去!」

  楚攸嘯臉上笑容不變,眼中卻露出針一樣鋒利的光芒,陰聲笑道:「呵呵,鳴冤?敢問你冤從何來啊?你欠了債,是真的吧?白紙黑字擺在那兒,當初借債的時候就知道它是利滾利的高利貸,人家也沒瞞著你吧?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現如今還不上債了你就想鳴冤?鄧知府那是覺得自己家親戚給他丟臉,這才約束了劉忠,換一個債主去,依著王法,他是斷斷不可能給你說話的,你打官司有用麼?你忘了咱細洲朱員外打了幾年官司,落得個什麼下場了?」

  胡老漢失魂落魄地倒退幾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楚攸嘯嘿嘿一笑道:「說起來,我這兒倒是有個辦法,不曉得你胡老漢意下如何。」

  胡老漢兩眼一亮,趕緊撲上前道:「楚管事,您有辦法?您說,您說,我這兒聽著呢。」

  楚攸嘯摸摸八字鬍兒,慢條斯理地微笑道:「胡老漢,你也知道,這泗洲城裡,不怕他劉家的,也只有我們周爺。」

  「啊!」胡老漢茫然地應了一聲。

  楚攸嘯又道:「現如今你得罪了劉忠,劉忠擺明了要讓你家破人亡的,你還在這兒等死不成?這地,你是保不住了,依我之見,你不如把這地賣與我們周爺,然後趁著張興霸還未找上門來,帶了錢財趕緊逃走,你那女婿叫趙證才是吧?我記得是……喔,對子,是細水碼頭上扛貨包的力夫,對吧?」

  「啊!」胡老漢又茫然地應了一聲。

  「趙證才也是孤家寡人一個,你呢,把這地賣與我們周爺,帶了女兒女婿逃離此地,天涯海角的,不管是劉忠也罷、張興霸也罷,他們上哪兒找你去?憑著賣地的錢,做點小本生意,也能養家餬口,不比在這坐以待斃強麼?」

  「逃…………逃走……?」老實巴交的胡老漢被人逼到這份上,也沒想到欠了債可以一走了之的道理,被楚攸嘯一說,不覺有些意動。

  「當然,你這房子地一收,難道你帶著女兒沿街乞討去不成?人挪活村挪死,得多長個心眼兒,就算逃離了家鄉,不比你在這等死強?」

  胡老漢不覺意動,聽著他的話點頭不已。

  楚攸嘯話風一轉,又道:「當然,你這地賣給周爺,可不能按時價,看你可憐,我幫你說項說項,一畝地五百文錢,你要是覺得還成,我這就去與周爺說說。」

  胡老漢吃了一驚,失聲道:「一畝地五百文?」

  楚攸嘯白眼一翻道:「人家張興霸手裡還有你的借據的,你這地賣給周爺,回頭打起官司來,請訟師不花錢麼?如果衙門裡判罰幾成債務,我們周爺不用給你賠錢的麼?你不要不知足了,要是張興霸來討債,你可是一文錢都拿不到,我楚管事今天是看你們父女著實可憐,這才發了善心,你當周家貪圖你這幾十畝地?願不願,隨你,本來就不關我什麼事兒,我走了。」

  楚攸嘯站起身,拍拍屁股就往外走,眼看著都要走出院門兒了,胡老漢突地急叫一聲:「楚管事,請留步!」

  楚攸嘯嘴角一勾,露出一抹詭謫的笑意,再轉過身時,臉上已是一片不耐煩的神情:「還有甚麼事?」

  胡老漢把牙一咬,頓足道:「這地……我賣了,求楚管事發發善心做件好事,幫我……幫我向周老爺說說。

  ※※※※※※※※※※※※※※※※※※※※※※※※※※

  江淮一帶多水,香火旺盛的龍王廟,這座破敗的土地廟早就無人打理了,低矮的夯土院牆已經倒塌了一半,院子裡長滿了野草,廟頂上那層刷摻了糯米汁的黃泥多年來被雨水沖刷卻始終不見修補,已經露出了下面千枯的茅草,許多鳥雀在茅草中搭窩、屋簷下也有七八個燕子啣泥搭起的鳥窩,有的已燕去窩空,鳥窩只殘留一半,有的裡邊正有小燕探出頭來嘰嘰喳喳地叫著,辛勤的燕子飛來飛去的捕捉小蟲餵進它們的口中。

  土地廟的門只剩下半扇,門上的濤早就掉光了,石板的台階也被人揭走,不知挪作了什麼用處。再往裡去,尖地廟的窗子早就沒了,此時是用碎磚瓦礫堆起封閉的,想是為了冬日御寒,夏日卻也沒有搬開。

  楊浩和壁宿站在廟門口發了半天怔,他們從昨天打聽的情況中,已經預料到昔日細州綺伸,擁地千畝的朱洪君朱員外如今的日子只怕是不太好過,卻沒想到居然破敗到這種地步,居然在這破土地廟裡棲身。

  兩人對視一眼,這才遲遲疑疑地走進去,土地廟裡非常荒涼,踏著野草間的小徑走進門去,只見殿中十分陰暗,對面小小的土地公土地婆的神像缺胳膊少腿地矗在那兒,香案等一類的東西已經不同了,神像下用磚石壘了一個簡單的三角形火灶,上邊放了一口破鍋,殿右側柱子下鋪了一堆破爛的被褥,二人適應了一下,才發現那堆被褥中似乎睡的有人。

  楊浩試探著咳嗽了一聲,那堆東西動了一下,二人這才看清,那堆破爛被褥中果真睡的有人,要不是他這一動,根本看不出個人形來。

  二人小心地走過去,被褥中那人用呆滯的目光也望著他們,這人頭髮披散,臉色灰敗,幾乎看不出是男是女來,壁宿試探著問道:「呃……請問,你是朱洪君朱員外嗎?」

  看著這人的模樣,叫出朱員外的名字來,壁宿心中都覺得異常荒謬。

  那人輕聲道:「你們……是誰?」

  楊浩這才聽出她是個女人,楊浩拉了壁宿一把,蹲下身子,溫和地說道:「你不用,我們沒有惡意,我們來此,是尋訪朱洪君朱員外的,請問你是……?」

  「呵呵……」那婦人嘴角牽動了一下就算是笑過了:「當然……不會有惡意,我們夫妻,現在還有甚麼值得人惦記的呢……」

  「你是周夫人?」楊浩十分意外,定了定神才道:「本官是朝廷的右武大夫、和州防禦使、南衙院使,奉旨巡狩江淮道的欽差副使,此番隨從皇長子魏王德昭南下江淮,巡察江誰納購糧草一事,發現細州有奸商作祟,本官意欲嚴懲奸商,奈何這些地頭蛇耳目靈通、爪牙眾多,始終抓不到什麼憑據,本官調閱積年舊案,發現了朱員外一案有諸多疑點,是以才微服巡訪至此,不知朱員外現在何處,可能予本官一些幫助?」

  楊浩這一連串的官銜報出來,顯然是給了這婦人莫大的信心,她的雙眼陡地亮了起來,激動的想要坐起來:「你們……你們是朝廷上下來的官員?」

  「正是,夫人,請問尊夫現在……」楊浩見她掙扎不起,忙扶了她一把,就在這時,門口一人怒喝道:「你們是甚麼人,想幹什麼?」

  楊浩霍地回頭一看,就見一個乞丐扔掉破碗,舉著根棍兒便衝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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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24 09:30:02
第302章 打死不告官

壁宿攸地彈起身來,閃電般把住了那人的手腕,將他手中的棍子奪去,那人手腕關節被壁宿手扼住,就像鐵鉗一般,疼得他唉唉直叫,那女人驚慌叫道:「兩位大人莫要傷了我家官人!」

    楊浩一聽,急忙對壁宿道:「放開他!」

    楊浩緩緩走去,對那人道:「想必閣下就是朱員外了?本官朝廷欽差副使楊浩,奉君命巡狩江南。有些事情,想與朱員外談談。」「 這個乞丐雖是驚魂未定。卻未露出驚訝神色,散亂的髮絲間那雙眸子只是冷冷膘了楊浩一眼,他便繞過楊浩去攬住了自己夫人。頭也不回地道:「我不是甚麼朱員外,只是一個沿待行乞的乞丐,幫不上大人甚麼忙。你們請離開吧。」

    那婦人急道:「官人!」朱洪君默然不語。

    楊浩十分意外,沉默片刻,才道:「朱員外,我知道你原本是細州地方有頭面的人物,家境殷實。生活優涯,如今到了這步田地,難道你甘心麼?本官誠心要為你作主。重提舊案,希望你能相信本官的誠意,與本官合作。」

    「呵呵呵」朱洪君一陣慘笑,搖頭道:「朱某的案子早就已經結了。告到一個知府垮臺,我知足了,真的知足了,我不告了,這一輩子都不告了,打死,,都不告了!」x插播s廣告時間哦

    那聲音無比的淒涼絕望,楊浩心弦不由一顫,一時竟不知說些甚麼才好。壁宿啐了一口道:「虧你是個男人,好沒骨氣的東西,老爹上了吊,兒子投了河,何等段實的一戶人家落到這步田地,你倒忍得,簡直比只烏龜也強不到哪兒去。」

    朱洪君肩背一顫,淒然笑道:「是啊,我是該做烏龜的,如果我聰明些,早早的做了烏龜不去告官的話,怎麼會落到這步田地,我糊塗啊,為什麼明白的那麼晚、明白的那麼晚?」

    楊浩吁了口氣,耐心說道:「朱員外,這一次是魏王千歲南巡於江淮,本官與千歲身負購糧重任,但有不法奸商從中作梗者,勢必要嚴懲的,不管是細洲商賈還是朝廷命官,本官只要掌握了他的不法證據,就絕不會官官相護,本官今日微服來尋,員外還信不過本官的誠意

    朱夫人雙眼溢出淚水。望著丈夫道:」官人,咱們除了這條爛命,還有甚麼?這位大人能尋訪到這兒來,顯見是個有誠意的,官人何不把咱們的冤屈訴與大人知道?」

    朱洪君僵硬著身子仍不回頭。壁宿歎了口氣,對楊浩道:「大人小枉費你一番心思了。這個人是個沒血性的,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他忍

    。

    獨生兒子被人引去關撲賠光了家產投河自盡,就此斷了朱家香火,他也忍了。好端端一戶人家,成了如今這副模樣,他仍然忍了。這個人,只要還能活命沒有他不能忍的,豬狗一般的人物,何必在他身上枉費心思,大人,咱們走吧。」

    朱員外額頭的青筋都一狠狠繃了起來,牙齒咬的咯嘣嘣直響,卻仍是一言不發,周夫人突然發狂般地叫道:「官人,咱們落得這般田地,不曾有人聞問,如今好不容易來了個肯為咱們作主的,你為什麼不把冤屈訴與他們知道?你不說,我說!」

    朱夫人掙扎著就要爬上前來。朱員外抱住了她,號啕大哭道:「夫人,我們若非告狀,怎麼會落的這步田地,不告了,不能再告了。」

    朱夫人淚流滿面地道:「官人,我們如今除了一條爛命還有甚麼?公公死了、孩兒死了,朱家敗落至此,這位大人既有心重審此案,我們夫妻便豁出了這條命去又能如何?」

    朱員外泣聲道:「夫人,你不知那些官兒們俱是官官相護心腸歹毒的。他們說的再如何冠冕堂皇都是信不得的,明鏡高懸於堂上,明鏡之後卻是骯髒不堪,種種機巧,俱是殺人不見血手段。為夫如今一無所有,死不足惜。可是我若死去。夫人你半身癱瘓,欲討一口飯吃也不可得,那時可如何是好?」

    朱夫人流淚道:「官人啊,你我如今生不如死,若能陳冤昭雪,妾何惜一死?官人匆念妾身。只要報了大仇,縱然千刀萬剮,妾也甘之若怡。」她說著,忽地抄起當作枕頭的一塊青磚,狠狠向自己額頭砸去。朱員外驚呼一聲,急忙伸臂擋住。然後便去奪她磚頭。

    楊浩聳然動容:這兩人告了幾年的狀。究竟遭遇了怎樣的不公,才會心灰意冷至此?

    他上前一步,沉聲道:「本官若說一定將歹人繩之以法,那是欺哄你們了。因為我需要證據,但叫本官拿住了證據,除非罷了我的官,否則本官絕不枉縱一個歹人。言辭鑿鑿,天地可鑒。賢夫婦不管昔日受過怎樣的委曲,但請你們信我!」

    朱夫人抓住丈夫的手哀求道:「官人!」

    來員外如同風中落葉一般簌簌發抖,他忽地轉過身來,廝叫道:「秉公而斷?你真能秉公而斷?」

    楊浩沉聲道:「不然,,你既不曾告官,本官主動來尋你做什麼?天氣太熱閒得無聊不成?」

    朱員外狠狠瞪他半晌。道:「冥冥中自有天地鬼神,看著人間一切,你敢發誓麼?你若誑我,天地函之,身遭橫死!你家中滿門,必也落得似我朱家一般下場!」

    這樣惡毒的詛咒,聽得壁宿勃然色變,當即便要發作,楊浩卻攔住他,淡淡一笑道:「好,本官楊浩,就在土地公公、土地婆婆神位前立誓。方纔所言,但有半句虛假,必落得與朱員外家中一般下場!朱員外,現在,,你可以說了麼?」

    朱員外怔怔地看著他,半晌才喃喃地道:「這樣活著,也真個了沒生趣。說就說了罷,大不了搭上這條性命而已。」

    他像得了失心瘋似的怪笑兩聲,忽地說道:「前幾日你張傍許人陳告。朱某曾悄悄前往府衙,本來抱著萬一的希望,是想向你鳴冤的,可是朱某親眼見到你與那知府、劉向之稱兄道弟、親親熱熱。楊大人、楊欽差,如果你真肯為了我一個爛乞丐得罪同僚和朋友,那朱某豁出這條命去,再向您遞一次狀子,如若不然,朱某夫婦已淪落至斯,淒慘無比。求您抬抬手。就放過了我們吧。」

    楊浩臉色攸然一變,失聲道:「你說甚麼?」

    ※※

    胡老漢做了一輩子老實人;這是破天荒頭一回起賴債的心思,他壯起膽子答應了楚管事。楚管事做事倒也「沒多久就帶了裡正來做保人,與他當面答了契約,嘿一卜畝上好的水田,再加上他這三幢房舍,最後變成了二十貫錢。

    胡老漢等著楚管事回來的時候,就已托了個同村遠親去城中尋找和女兒自幼定親的女婿趙證才,這是畫了押收了錢,他什麼也不帶,打了個小包袱,帶著女兒便急急離開了祖祖輩輩生長於斯的家園。

    楚管事打發了裡正離開,望著匆匆行走在地埂田壟間的那對父女,冷冷地一笑,招手喚過一個幫閒,吩咐道:「去,告訴張五爺,就說地我已經拿到了,叫他準備拿人吧。」

    胡老漢的未婚女婿趙證才本是碼頭上扛活的力工,這幾日因為碼頭封河築壩時被人一鋤頭刨傷了腳,正在城中養傷歇息,他得了消息一瘸一拐地趕來,兩下裡在南城門見了面,胡老漢說明了情況!三人急急商議一番,趙證才想起他在雄州有個遠房舅舅,三人便決定穿城向北,逃到北方去尋條活路。

    不想他們剛網走到「了禪寺」附近,張興霸突然帶著七八個潑皮出現在他們面前,冷笑道:「胡老漢,這是去哪兒呀?」

    胡老漢大吃一驚,再看到站在張興霸身旁一個陰陰而笑的潑皮正是方才楚攸嘯身邊的人,頓時什麼都明白了,他急忙攔到女兒前面,悲憤地道:「我上了這幫禽獸的當了,證才,你快帶夢秀離開,我跟他們拼了!」

    趙證才傷了腳。哪裡跑愕起來?再說他雖是碼頭上扛包卸貨的力工,身上著實有把子力氣,卻是個老實巴交的百姓,一見了那些橫眉立目的潑皮無賴,先自怯了幾分,連一點反抗的意思都不敢生起,這時一被他們圍住,早就被唬礙手軟腳軟,動彈不得了。

    胡老漢衝上前去。張興霸眼皮都沒眨,一個潑皮飛起一腳,便把胡老漢踹了個「滾地葫蘆,另一個也跳將起來,一腳踹在趙證才的胯骨軸子上,把他踹了個嘴啃泥,冷笑罵道:「我們五爺看上的女人,你也敢拐帶走?」

    張興霸四下一看。冷冷地吩咐道:「把他們三個。弄進土地巷去,這裡行人頗多,莫要落入有心人眼去。」

    幾個潑皮裹挾著胡老漢和趙證才便往一條荒涼的巷弄中走去,張興霸攥住胡姑娘的手腕。不由分說把她也拖了進去,路上縱有三五行人看到,見是南城一霸張五爺拿人,又有哪個敢應聲。

    進了巷弄。幾個潑皮便拳打腳踢,拳腳如狂風暴雨一般,打得胡老漢和趙證才口鼻淌血,滿地打滾插播s廣告時間哦

    「爹爹」胡姑娘哀哭痛叫,但是她被張興霸緊緊抓住,根本掙脫不得。

    「五爺,張五爺。小的不敢了小的不敢了,求您,,求您饒了小、的。」趙證才只是個十八歲的後生,身體雖然強壯,膽子卻不大。哪敢與那潑皮招架。被打得鼻青臉腫,只是開口求饒。

    張興霸抓著不斷掙扎的胡姑娘,就像拖著一隻小雞似的走過去,在趙證才大腿根上狠狠跺了一腳,笑罵道:「你個小糊稱。也敢跟五爺搶女人?」

    趙證才慘叫一聲,佝僂了身子哀求道;小的不敢了小的不敢了,五爺饒命。」

    「五爺。」一個潑皮把從胡老漢身上搜出的二十弔錢捧過來,張興霸順手揣進懷裡。獰笑道:「二十吊?可還差著二十八弔錢呢,要是還不上,」那就只好拿你女兒抵債,敬酒不吃吃罰酒,這可是你們自找

    他睨了趙證才一眼,問道:「你怎麼說?」

    趙證才臉上淤青一片,口鼻淌血,依依不捨地看了胡夢靠姑娘一眼,把心一橫,叩頭道:小子沒話說,情願將她讓與五爺。」

    張興霸連聲冷笑道:「你現在識相了?遲了,遲了。」

    他轉眼看到胡姑娘,雖是又急又怕,臉蛋掙得潮紅一片,兩眼汪汪的帶著可憐,可那梨花帶雨的模樣,卻更加的惹人憐愛。不由色心大起。

    劉忠被人在姨丈面並掀了他底,是真的惱恨了胡老漢,他使了這招絕戶計,叫張興霸、楚攸嘯兩個人一個唱黑臉、一個唱紅臉,軟硬兼施騙得胡老漢簽字畫押,堂堂皇皇地奪了胡家的地,同時還盅惑他負債潛逃。這事兒有當地裡正做證,胡家父女連著他們的未婚女婿趙證才三個大活人如果在當地消失,那是沒有絲毫後患的。

    這三個人的命運已經注定了,胡老漢和趙證才將被塞進麻袋,運到碼頭河堤上填河泥。而胡夢雷胡娘將被賣到揚州青樓裡去,永無出頭之日。這就是劉忠的手段,殺一做百,衙門口兒給你敞著,青天大老爺堂上坐著,看你誰敢去申冤。

    可胡姑娘哭得梨花帶雨的俊俏模樣,張興霸心中邪念徒生,就這麼把她弄走賣掉,真讓人有點捨不得,反正劉爺說過,要把她賣到最低賤的窯子裡去,留她個完璧也多賣不了幾文錢」

    張興霸想到這裡,淫興頓起,便對手下吩咐道:「把他們先弄到土地廟去,五爺替趙證才入個洞房,跟胡姑娘親熱親熱。」

    那潑皮一聽。頓時興奮起來,搓手道:「五爺,您看,等您爽快過了,是不是讓兄弟們也痛快痛快?」

    張興霸哈哈大笑道:「你這小子,不嫌給五爺涮鍋,那就等五爺爽快夠了再說。」

    胡姑娘聽在耳中,駭得花容失色,欲待喊救命1已被人摀住了嘴巴唔唔地喊不起來。三人被他們急急拖向土地廟,張興霸施施然跟在後面,到了土地廟門口。一邊解著褲腰帶,一邊邁步進去道:「整個南城誰不認得我張五爺。五爺要辦事兒,哪個不知死活的愣頭青敢出頭?小小娘子,你還是留著點勁兒,等會兒再叫給五爺聽吧。」

    張興霸一頭撞進院中,只見兩排頭戴紅纓盔,身穿緋紅色戰襖,頸上還繫著一塊紅色汗巾的士兵正站在土地廟門口,先進來的那幾個潑皮已被幾名士兵逼住。雪亮的鋼刀、鋒利的槍尖,全都招呼在他們脖子上,一個。個「汗如雨下,動也不動。

    張興霸登時一個機靈:「我的個乖乖,這 這,這是大宋的禁軍吶!」

    抬頭再一看。一個眉目英眉的白袍青年笑吟吟地從大殿中踱了出來:「這是誰叫喚愣頭青呢?原來我楊浩的綽號都傳到細州來了?」

    張興霸登時石化。雙手一鬆,「刷」地一下,褲子就落了地,露出兩條毛聳聳的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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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24 09:30:20
第303章 拔起羅卜帶起泥

  楊浩尋找朱員外本來是想找到周望叔等不義良紳的一些為非作歹的證據,以此相要挾,要他們乖乖配合自己完成泗洲收購糧食的任務,想不到卻從朱洪君口中聽到這樣一個驚人的消息。

  朱員外把自己這些年的冤屈都說了出來。當初,周家為了侵吞朱家產業,使出種種卑劣手段打壓排擠,兼併朱家產業,朱家自然不服,官司打到府衙,可是周家早與殷知府沆瀣一氣,官紳勾結,害得朱家苦不堪言,朱家為了打官司花錢如流水,結果反而敗訴。周家更是洋洋得意,不斷派些潑皮無賴上門挑釁,朱家老太爺一怒之下在江淮道觀衙門口兒上吊自盡了。這一來事態鬧大了,那位觀察使怕惹禍上身,便會同監察使衙門聯名上su御使台,那時大宋剛剛打下荊湖地區,勢li擴展至江淮以南還沒有多久,正要肅清南方吏治,御使台對此案十分重視,立即派人趕來徹查此案。

  只是,說是徹查,但是地方上的官員胥吏大多是連著地盤一併接收過來的,這些官員士紳,胥吏役差之間利益互相庇護,只從開封府空降幾個朝廷大員下來,想要拿他們的罪證談何容易?

  這樁案子查了幾個月,地方上的胥吏士紳門有意掣肘,弄得風聲鶴唳,人人自危,政事無人打理,經濟縻爛不堪,再查下去恐怕就要鬧得更加不可收拾,兩相權衡,朝廷只得處治了已抓到確鑿證據的前任知府殷靜,便將此案草草了結。

  新任知府鄧祖揚上任以後,朱員外繼續告狀,希望能拿回祖上傳下來的土地,懲辦逼死老父的周望叔,朝廷派人來泗洲查辦此案時,周望叔心中恐慌,倒是蜇伏了一陣,待後來見朝廷來人也奈何不了他,氣焰便再度囂張起來。

  他見朱洪君還敢告狀,便指使人對朱家四無忌憚地下手打擊,一時間朱家橫禍連連,不是後院失了火便是田地遭了水,家裡頭今兒有人出門無端被打,明日大門上被人潑的到處都是豬血狗血,嚇得朱家的家院僕從們紛紛請辭離去。

  朱員外橫下一條心,誓要把周望叔繩之以法,但是他漸漸發現,鄧知府新官上任時對他還算客氣,後來卻漸漸不待見他了。每次去衙門時,朱員外總要受到多方刁難,不管是衙差胥吏、堂官主簿,見了他都是不陰不陽的,想要見上鄧知府一面簡直是難如登天。

  好不容易見到了,說不上三句話會有衙中的小吏捧了「重要公文」請府台大人馬上處理,這位鄧府台只要一離開,再想見他又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一個「拖」字訣,把朱員外拖得是精疲力盡,五癆七傷。

  朱家的產業全都顧不上打理了,這種軟刀子殺人的功夫把朱員外磨的心灰意冷,告狀的心思也就淡了。可是這時周望叔反而不肯罷休了,每天繼續派潑皮無賴來鬧事,攪得朱家雞犬不寧,沒多久,朱員外的兒子又被一幫紈褲勾引去關撲,把朱家的田地,店舖,房產全都押上,輸得一乾二淨。

  等到周望叔派人拿著朱家兒子親手畫押的憑據上門來收房子收地時,朱洪君才曉得這是周望叔趕盡殺絕使的一計,朱家瞬間破敗,他的兒子自知上當,羞見父母,一時想不開投河自盡了,朱洪君從養尊處優的朱員外一夜之間淪落成了乞丐,家中獨子又投河自盡,朱夫人受此沉重打擊一病不起,在破廟中即請不起醫也吃不起藥,整日睡在潮濕的地面上,意爾落得個半身癱瘓的下場。

  聽了朱員外的血淚控訴,壁宿氣得紫裂發指,恨不得立刻去殺了周望叔那吃人不吐骨頭的老賊,楊浩畢竟在官場中廝混了許久,知道意氣用事無濟於事,除非他去扮個路見不平的江湖好漢,否則總要有真憑實據,才能將那惡人繩之以法,是以強抑心中不平,沉聲說道:「朱員外,你也知道,僅憑你這一面之辭,是辦不了周望叔的。憑你的猜測,也不能斷定鄧祖揚與周望叔私下有所勾結,這裡你不能住了,你馬上把你接走,尋個隱秘安全處安頓你們夫婦之後,咱們再作詳談,看看能否抓到他們的真憑實據。」

  朱員外深深看了他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最終只是點了點頭。

  楊浩在泗洲也是外人,要想安頓朱員外夫婦,做到即安全又隱秘,實在沒有一個好去處,他想來想去,也只有魏王那艘官船才是泗洲官府和地方官紳的勢li滲透不到的地方了,於是便讓壁宿立即趕去調人來接朱員外夫婦去欽差坐船,自己在廟中陪著他們。壁宿得令飛快趕去船上調人,他持著楊浩的信物,楊浩是欽差副使,於欽差儀仗、扈衛的禁軍也有調動之權,立時便調了一隊兵,他們到了廟中拆下那半扇門板,將朱夫人抬上門板上,正要離開這土地廟,誰想張興霸色心大起,想要白晝宣yin,意把胡姑娘拖進了土地廟,讓他撞個正著。

  一見欽差還有那如同殺神一般的禁軍虎賁,張興霸一眾在泗洲作威作福,囂張不可一世的潑皮唬得魂飛魄散。楊浩把這土地廟做了大堂,當即「升衙問案」,張興霸本來還想避重就輕搪塞過去,就算被這位欽差辦他個強J未遂關進牢裡,等欽差一行人馬離開泗洲,有劉爺和周爺維護,他也一定出得來。

  可是楊浩現在正要搜羅有關周望叔的一切罪證,他得知這樁奪地案不但涉及周望叔而且還涉及鄧知府的外甥劉忠,從側面印證了朱員外所說的鄧祖揚與周望叔私下有勾結的事,哪裡還肯讓他們讓開。

  這裡除了張興霸和他的一眾嘍囉,還有胡氏父女,趙證才,張興霸縱然想遮掩,胡老漢三人也是不可能替他隱瞞的,胡老漢把事情原委一說,從楚攸嘯好兒趕來向張興霸通風報信的潑皮楊青便被兩個人高馬大膀壯腰圓的禁軍侍衛拎小雞似的提出來往地上狠狠一摜,就他那體格兒幾乎被摔得背過氣去,當下不用人打,便乖乖地把自己知道的情況竹筒豆子一般全說了出來。

  楊浩一聽還有個楚攸嘯與這張興霸分別是周望叔和劉忠的抓牙,兩下裡明著一正一邪鬥得不可開交,私下裡卻是沆瀣一氣互相配合,深知這人也是一個關鍵人證,便趕緊向這個混蛋本家問道:「那楚攸嘯現在何處?」楊青吃吃地道:「楚管事……啊不,楚攸嘯到姚姐兒那裡去了。」

  壁宿抬手就是一記耳光:「你TND說清楚,到哪個窯姐兒那裡去了?」

  楊青哭著臉道:「這個窯姐兒她姓姚,就叫姚姐兒。」

  壁宿聽明白了,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回頭對楊浩道:「大人,你看?」

  「這是一個重要人證,要把他一併捉來。」楊浩深思片刻,又道:「周望叔,劉忠那裡,幾時要等你等回去稟報消息?」

  到了這一步張興霸也無可隱瞞了,垂頭sang氣地道:「幾十畝地的小事兒哪用得著劉爺、周爺時時上心,只是胡家得罪了劉爺,劉爺這才親自吩咐下來,這事兒辦妥了,卻不急得回報的,劉爺和周爺這兩天正忙著。」

  楊浩聞之大喜,當即吩咐道:「這些潑皮在泗洲城裡相熟的人太多,若帶著他們可不方便馬上出去了,你們且在這裡歇息,等天黑之後,把他們帶出南城,繞道回船上去。你們幾個……」

  他指了幾個身形不算太過魁梧的禁軍護衛,命令道:「把軍服脫下來,換上這潑皮的衣服,隨本官去拿楚攸嘯。」

  朱員外冷眼旁觀。建了楊浩如此作為方才有些動容。楊浩轉身對他道:「祝員外,本官本想馬上把你們請上官船,可是那麼多人動靜太大,為免打草驚蛇。你們也要在這裡暫侯一時,待天黑後隨禁軍一起上路,本官現在去拿拿楚悠嘯。「使得使得,楊院使請稍候……」

  朱員外至此終於相信了他的誠意,他急急奔進破廟,到了土地公的神像前面,在滿是破洞的神台下掏摸了一陣,掏出一個爛包裹來,重又奔到楊浩面前,激動地道:「小民慚愧,方纔還有些疑心大人,是以不敢將它獻出。如今草民真的相信大人欲秉公斷案了,大人,自破家淪落至此,朱某並未閒著,每日遊走於大街小巷,藉著乞討飯食,時時盯著劉周兩家的不義之舉,但我所聞所見,盡皆謄錄於此,院使大人按圖索驥,必有所獲。」

  楊浩打開包裹一看,只見裡面一枝禿筆,半塊破硯,其餘的都是些參差不齊,樣式各一的紅張甚至布片兒,上面密密麻麻記滿了文字,粗略一看,都是聽說某人做了些什麼,或親眼見到他們指使嘍囉做了些什麼,時間,地名,人名,事情原委,均羅列的詳細,看來打了幾年官司,他是頗有訟師的心得了。

  楊浩大喜,這時也顧不得細看,連忙揣進懷中,慨然安慰他道:「朱員外屢受構陷,心存警惕理所當然,慚愧的應該是我這個官兒才對,你放心吧,你放心,這件事兒即落到本官手裡,就一定要還你一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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