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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littledi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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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月關]步步生蓮(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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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24 09:30:39
第304章 一團亂麻

  姚姐兒是南城一帶有名的暗娼,她是女繼母業。

  當初於亂世之中,她的母親無所依助,就做了個半掩門兒的窯姐兒,待到年老色衰沒了生意,這女兒就接替了母親繼續做暗娼,後來找了個男人入贅,這老公確是做龜公的材料,把門望風,端茶送水,甘之若鉑,全沒點男兒骨氣。

  這姚姐兒姿色確是不俗,那種半良家的韻味更是青樓姑娘所不具備的,楚管事就嗜好這一口兒,自打跟她有了一腿之後,食桅知味,一有機會就來尋她淫樂,這一陣子因為事務繁忙卻是沒有過來,老相好兒見面,自然打的火熱。

  此時,二人就在中堂裡坐著,姚姐兒那條透著香汗的腰巾被丟在地上,外衣已被楚攸嘯寬去,露出裡邊的貼身褻衣,褻衣內胴體曲線畢露,成熟丨婦人的身體極為惹火。她跨坐在楚攸嘯腿上,正在輕輕親吻著他壯實而長滿胸毛的胸膛。

  繡了團花的緋紅色胸圍子包裹的兩團豐滿,楚攸嘯一雙大手探上她的前胸,在他的大手揉捏下不斷變幻著形狀,姚姐兒似乎難以禁受,兩道柳眉不禁微微蹙了起來。

  楚攸嘯嘿嘿淫笑道:「姚姐兒,楚爺可是有日子沒來啦,有沒有想楚爺啊?」

  姚姐兒嬌滴滴地道:「哼,誰知道你這死鬼這些時日又看上了哪家的婦人,奴家還道你再也不來了呢,好沒良心的男人,惹得人家也不知有多傷心。」

  楚攸嘯明知她是假話,卻也聽得眉開眼笑:「哈哈,怎麼會呢,不瞞你說,我們周爺這些時日忙著截購糧草,我老楚的腿兒都快跑細了,哪有你這般悠閒自在,兩腿一分,「哼哼唧唧的就能賺錢?」

  姚姐兒吃吃地笑,伸出紅堯纖指在他額頭一點,嬌嗔道:「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我就說呢,有個外地的米商跟我發牢騷,說咱們泗洲官倉的收購價格比市價足足低了四成,這麼低的價誰肯賣呀?嘻嘻,那糧價自然是你們壓下來的了?最後糧食都落到你們手中了吧?」

  楚管事嘿嘿笑道:「外地米商?嘿,楚爺這些天為你守身如玉,胯下這位小兄弟,就沒讓它立起來過,你倒日日不缺肉吃。」

  姚姐兒掩口笑道:「楚爺看著如此精壯的一個漢子,若是每天早起這根旗桿兒都不曾豎起來,身子定是虛得了,奴家就是等得你,你能餵得飽奴家麼?」

  楚管事在她肥臀上狠狠一捏,笑罵道:「好騷的小娘子,來來來,且來吮吮你家楚牟的大鳥兒,看它喂不餵得飽你。」說著把姚姐兒削肩一壓,便往自己胯下按去。

  楊浩和那幾個扮潑皮的禁軍侍衛押著楊青到了姚姐兒門前,姚姐兒的男人正懶洋洋地蹲在門口扣著鼻屎,一瞧這架勢,連忙起身道:「喲,幾位爺頭一回來吧,裡邊正有客人,你們還得等等。嘿嘿,我家姐兒只有一個,你們怎麼來了這麼多人吶,只怕我家姐兒禁受不起,不過……要是你們肯付三倍的價錢麼……嘿嘿嘿……」

  他伸出一隻手,讒笑著顛了顛,那領頭的禁軍侍衛是跟著趙匡胤混的,向來目高於頂,哪裡肯跟他一個龜公呱噪,劈面就是一個大耳聒子,扇得這龜公暈頭轉向,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兒,就被那侍衛一手揪住脖領子、一手抓住腰帶「,嗨」地一聲把他給舉了起來。這些侍衛跟著趙匡胤都學了一個壞毛病,就是喜歡亂丟東西,那侍衛舉起了龜公,劈手向前一擲,便用他砸開了房門。

  房裡頭楚攸嘯心急火燎地褪了褲子,按著姚姐兒的腦袋便往下體湊,那雙紅唇剛剛沾著他的塵柄「,砰」地一聲響,兩扇門便被撞開,一個人影滾地葫蘆一般摔了進來,後面緊跟著便走進幾個彪形大漢。

  楚管事倒底是經過大世面的,臨危不亂,處變不驚,騰地一下便跳將起來,嗔目大喝道:「你們是幹什麼的?不曉得楚爺我是泗洲周家的管事麼,你們……」

  楊浩抬腿邁進了房間,一瞧他赤裸著下體的醜陋模樣,不禁失笑道:「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啊?剛剛兒的碰上個寬衣解帶的,現在又碰上一個。」

  楚攸嘯剛剛看到那幾個潑皮打扮的漢子,還以為是哪裡的地痞無賴趕來尋釁滋事,這時一瞧楊浩的模樣,卻不禁遲疑起來:「你……你是甚麼人?「

  楊浩笑吟吟地看看房中情形,把手一揮道:「來啊,把這廝請上船去,與他那難兄難弟好生親近親近。」

  ※※※※※※※※※※※※※※※※※※※※※※※※※※※

  知府衙門裡,一個禁軍小校進了魏王趙德昭的住處,過了片刻,便有魏王內侍匆匆趕去把楚昭輔、程羽、慕容求醉一干人等全都請了來,見趙德昭穿起蓑龍袍,戴起翼善冠,一副要出門的模樣,眾人莫名其妙,楚昭輔忙道:「千歲召下官等來,不知有什麼吩咐?」

  趙德昭擺手道:「並非本王相請,而是楊院使有緊

  急的事情,請本王和諸位大人速速趕回官船,具體是什麼事情本王現在也不曉得。」

  方正南蹙眉道:「這個愣頭青又要做什麼了?」

  趙德昭笑道:「楊院使看似莽撞,做事其實倒也懂得分寸的,若無大事他斷然不會行此一舉,諸位切勿抱怨,且隨本王一行吧。」

  眾人應是,趙德昭隨口問過那知府尚未回府,便只知會了那府管家一聲,這位管家叫劉全兒,也是鄧知府夫人娘家的一個遠房親戚。

  鄧家的叔伯兄弟們生性涼薄,對鄧祖揚這個父母早亡的本家兄弟一向懶得理會,他困苦時劉家人對他卻很是照顧,他是個知道感恩的人,再加上夫人常常提起娘家人的恩情,所以他做了官之後,劉家人已經全都跟了他來,綺靠著他的關係,在衙門和地方謀得了一個差事。

  那位管家聽說王爺要出門,忙叫人去告知夫人,自己亦步亦趨地陪著魏王一行人往外走,魏王頭前而行,繞過一叢葡萄架,就聽訝然一聲輕呼,一個少女聲音道:石,啊,原來是魏王千歲,秀兒見過殿下。」

  趙德昭閃目一看,見假山旁站著一個纖體如月的柔美少女,正是鄧知府的千金,不禁露出歡喜神色,趨前兩步道:「秀秀姑娘。」

  這時楚昭輔一干人等也都跟了過來,鄧秀兒一見連忙福身一禮,垂下頭去不敢直面,趙德昭遲疑了一下,微笑道:「本王正欲趕回船上處理一樁公務,天色已晚,今晚恐怕回不來了,還請姑娘代為告知令尊一聲。」

  鄧秀兒垂首應道:「是。」

  趙德照略一遲疑,當著這許多從屬終究不便放言,便向她頜首一笑舉步行去。

  待一幫人前呼後擁地陪著趙德昭消失,那秀兒輕輕抬起頭來,往幽深花徑中一望,只聽鳥雀唧唧,人蹤已杳,不禁悵然若失。

  幾日下來,她從貼身丫環那兒已經曉得每日傍晚趙德昭都要在庭院中散步,為了這場「偶遇」,她不知準備了多久才鼓足了勇氣,誰曉得他今晚有公務要辦。情竇初開的秀兒姑娘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心裡頭有了一個男人的影兒,偏偏好事多磨,怎不令人嗟歎。

  寂寂林蔭花徑,秀兒姑娘手扶太湖磊石,癡癡望著滿天殘霞,不禁幽幽一歎。

  ※※※※※※※※※※※※※※※※※※※※※滔※※※※※

  欽差官船上,楊浩已弄了一輛驢車,把周府的外管事楚攸嘯和姚姐兒夫婦載了來,俟魏王趙德昭一到,他立即把整樁事的來龍去脈向他稟明。趙德昭聽了也不禁面上失色,此時壁宿那邊因為人多勢眾,恐行藏落到有心人眼中,所以還不曾趕到。

  楊浩已抽空看過朱員外藉大街小巷中行乞所探察過的那些資料,最瞭解一個人的果然不是他的親人,而是他的仇人,朱員外偵知了周望叔許多不法行徑,就連他在洶州府隻手遮天,與劉家明爭暗和,軟硬兼施吞併他人財產的資料也弄到了許多,一一記載下來。

  楊浩是欽差副使,三個欽差中他官職最低、資歷最淺,就連慕容求醉、方正南和程羽三人此番雖未掛著欽差身份,論起資歷和來頭也不比他小,自然沒有隔著鍋台上炕的道理,而且此事若不經過趙德昭,勢必無法查下去。是以便把他們都請了來,反正人人都知道他是愣頭青,做事莽撞不計後果,這事兒當著大傢伙的面捅開,任誰也不好遮掩,有什麼事大家擔著就好。

  慕容求醉把朱員外所記的那些罪證要去,與方正南擠在一塊兒仔細研究了半天,向魏王拱手讚道:「楊院使幹的好呀,這些罪證只要一一查實,不怕沁洲糧伸不乖乖就範,依在下看來,可以把那知府請來,由其主持,全力偵輯此案。」

  程德玄整然變色道:「慕容先生,此案事涉鄧知府,就是讓他參予也不可能,由他主持審理此案?那不是把刀柄兒授予人手?」

  方正南道:「這些惡行,並不直接牽涉那知府,家人親眷瞞著他為非作歹也是有的。何況這只是朱洪君一面之辭,此案尚未察明,我等自開封來,若無本地主官協從,如何辦案?」

  他們是趙普的人,而鄧祖揚是趙普大力舉薦的官員,若是那祖揚倒了,難保不會有人借此參劾趙普,是以大力維護。程羽不動聲色,笑吟吟地道:「方先生此言差矣,莫說那知府也有嫌疑,就算鄧知府並不知情,此案涉及他的親眷,他也應該迴避。若是讓他參予進來,如何能讓苦主心安?王爺在此地人地兩生,無一兵一卒可用,這也不妨,察輯官員的案子,正是本洲的觀察使、監察使的責任,他們如今正在附近鎮縣督察購糧事宜,可緊急召回,由其直接查問此案,魏王千歲總掌全局。」

  慕容求醉道:「鄧祖揚公體為國,勤政廉政,這是人所共睹的,若說他作奸犯科,未免可笑,就算不允他涉入此案,也不該讓這地方長官蒙在鼓裡,何

  況許多事還是需要他來配合的。

  楚昭輔坐在魏王身側,一看相爺和王爺的兩班人馬互掐起來,兩道眼神立刻變得有些迷茫起來,坐在那兒一言不發。

  宋朝的官相對於其他朝代來說,是比較能夠納入體制的,不管是地方官還是朝廷欽差,沒有多少專斷之權,當然,若是有官員私下與豪伸勾結,對地方的危害同樣不小,但是其運作過程常常也是在暗中進行,僅僅依靠朝廷賦予地方官員的權柄,是不足以讓他們成為破家縣令,滅門府尹的。

  趙匡胤不允許地方再出現藩鎮那樣的國中之國,這縣令、府尹的約束力也大增,他們是不能像其他那些朝代的地方官一樣,如同「百里侯」一般為所欲為的,不能因為你官大就什麼事都可以插一手,在地方上開「一言堂」,比如知府的副手通判,在許多事情上對知府就有監督和制約的權力。

  從長遠看,從現代經驗來看,這麼做其實是一樁好事,官員若擁有太大的自主權,那凡事就只能完全依靠他的個人品性,一旦他的品性欠佳,這地方官權柄太大,對地方的禍害可就難以想像了。

  但是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因為權柄受束縛的太多,應付突發事件的能力就差。慕容求醉與方正南兩人深恐那祖揚事涉其中,會牽連到趙普,所以就以制度擠兌魏王,而程羽、程德玄卻覺得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趁此機會把細州府刨個底朝天,就算不能把趙普扳倒,也能讓他噁心半年。

  兩下裡正較著勁兒,楊浩說道:石,千歲,此番於各地購運糧草事關重大,臨出京時官家已經許了千歲專斷之權,這件事,千歲是管得的。依下官之見,若求妥當,可以一面派人去把觀察使、監察使找回來,再把細洲通判喚來,由其三人主持此案。

  千歲可以同時以六百里快馬飛報京師,這樣就妥當多了,事急從權,是不能顧慮太多的,要知道這可是泗州府,他們耳目眾多,如果消息洩露,他們在我們眼皮子底下就可以把罪證一件件湮滅無痕,那時就糟了。」

  楚昭輔咳嗽一聲,慢吞吞地道:石,千歲,本官覺得……楊院使這樣安排還算妥當。」

  趙德昭猶豫片刻,霍地立起身道:「好,就依楊院使所言,楊院使,本王馬上派人召本府觀察使、監察使回來,召油洲通判來見,遣人稟奏官家口在此之前,本王專斷地方,你說,咱們現在該做些什麼?」

  楊浩振奮地道:「這裡是他們的地盤,以往查辦屢屢失敗,就是因為讓他們有了準備,可以利用久在地方,勢力盤根錯節無孔不入的優勢從容佈置,把人證、物證全都消滅的乾乾淨淨,這一遭咱們得快刀斬亂麻,立即拘捕所有涉案人物,咱們固然是手忙腳亂,他們也要措手不及,亂拳打死老師傅,任他再如何狡猾,到那時也必有漏洞可抓,」

  趙德昭還未應聲,一個禁軍侍衛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施禮道:「楊院使,有一個人在官船附近鬼鬼祟祟,被我們捉了來,那人自稱認得院使大人,有大事相告,請楊院使示下。」

  楊浩訝然道:「認得我,那人叫什麼名字?」

  那禁軍侍衛道:「他說……他叫老黑,還說大人一聽自然就明白了。」

  楊浩一聽可就不明白了:「老黑……老黑……啊!媚……」楊浩連忙住口,心中一緊,暗想:「老黑怎麼來了,莫非娃娃那兒出了什麼事情?」

  他趕緊對陣魏王道:「千歲,下官出去見見此人,馬上回來。」

  楊浩告聲罪,匆匆出了艙房,慕容求醉立即道:「千歲,楊院使作事莽撞,但凡有什麼事交到他手上,一定幹得是烏煙瘴氣,不可收拾,滿東京城都有了名的,千歲豈可從他之計?以前朝廷也不是沒有查過泗洲府,可沒有抓到這些地方糧伸的什麼要害憑據。咱們如此大舉捕人,聲勢造的太大,一旦還是抓不到憑據,那時如何收場?愚意以為,還應按部就班,從容佈置……」

  程羽立即截口道,楊院使行事莽撞?不錯,他做事向來風風火火,可是許多難為之事、不可為之事,就是在他手中辦得圓滿,這是行事莽撞麼?千歲,泗州官場糜爛,官伸勾結,種種勢力盤根錯節,形成了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本官以為,唯有行雷霆之舉,才能轟開黑幕,直取魁首。楊院使的法子,可行!」

  「此言差矣,若事不成,你置千歲於何地?千歲,愚意以為……」

  楚昭輔一看兩派人馬又掐起來了,馬上又變成了夠嘴葫蘆。

  楊浩匆匆走出艙去,就見兩個禁軍侍衛正押著一個漢子站在甲板上,一見他來,那人立即點頭哈腰,呲牙一笑:「小的見過大人。」

  楊浩急急走過去道:「本官正有要緊事做,你怎麼來了?家中出了甚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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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章 枕戈

  老黑陪笑道:「大人,府上並沒有什麼事,呃……應該是沒什麼事兒。」

  楊浩急了:「沒什麼事你來做甚麼?」他抬頭一看那幾個禁軍侍衛還站在旁邊,忙把老黑拉到一邊問道:「你怎麼找來的,是娃兒叫你來的麼?」

  老黑道:「確是夫人叫小的來的,不只小人來了,夫人也來了,而且就連大夫人都來了。」

  楊浩愕然道:「來泗洲?哪裡來的什麼大夫人?」

  老黑道:「就是唐焰焰唐姑娘啊,夫人讓小的敬稱唐姑娘為大夫人,小人看唐姑娘聽著很開心的樣子,所以就一直這麼叫了。」

  楊浩大吃一驚,失聲道:「唐焰焰?她來泗洲做什麼?她已經到了京城,已經見過了晉王?」說到這兒,楊浩的聲音禁不住有些發抖。

  老黑忙把吳娃兒讓他講給楊浩聽的話從頭到尾說了一遍,楊浩待聽清來龍去脈,這一時歡喜怎生忍得,整個人都似癡在了那兒:焰焰沒有變心,那麼一今生於豪門、嬌生慣養的千金大小姐,她竟然身無分文地逃出家門前來尋我,幸虧遇到了娃娃,要不然以她那大大咧咧的性兒,萬一被歹人蒙騙了去,我這一生良心都無法安寧了。我真混吶,得了信兒只顧又嫉又恨,竟這般不信任,若讓她曉得我是那樣看她,真不知她會怎麼傷心……」

  老黑見他又喜又愧的模樣,不禁笑道:「夫人說,大夫人的性子固然是直爽可愛,可是潑辣起來卻也叫人禁受不起,夫人在大夫人面前已為大人說盡了好話,夫人叫小的囑咐大人千萬有所準備,且莫失了。風,惹得大夫人不快。」

  楊浩一迭聲道:「好!好好,我曉得怎麼做了,她們現在何處,怎地不來與我相見?」

  老黑道:「大夫人和夫人如今在本地糧伸周望叔府中,因為脫不得身,所以才尋個由頭讓小的出來尋找大人……」

  楊浩攸然變色,一把扯住他道:「在周望叔府中?怎麼會在周望叔府中?那周望叔竟敢強搶民女不成?我馬上帶人去救她們出來,這天殺的周望起……」

  老黑攔住他,慢條斯理地道:「大人莫要著急,周望叔有沒有強搶民女小的不知道,不過大大人和夫人卻不是被他搶去的,而是自己送上門去的。」

  「嗯?」楊浩這才覺察其中必有蹊蹺,忙沉住了氣問道:「你快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老黑把來龍去脈仔細地說了一遍,楊浩又驚又喜,同時又有些擔心,他不忙問那誘使周望叔賣糧的事,先追問道:「焰焰和娃娃在周府可安全麼?會不會出什麼意外?」

  老黑道:「大人儘管放心,張牛兒現如今扮成了應天府珠寶賴家的公子,賴家與唐家有生意上的往來,這事兒大夫人知之甚詳,所以扮得絲毫不露破綻,周望叔現在巴結這位賴公子還來不及呢,哪敢打兩位夫人的尖意。」

  楊浩仍是放心不下,疑道:「那她們怎麼連周府的門都出來了,卻要讓你來稟報於我?」

  老黑道:「明日就是交易日期,周望叔留張牛兒在府上住,一來是想巴結於他,二來也是他多年做此不法勾當養成的小心,倒不是對張牛兒和兩位夫人起了疑慮,大人儘管放心便是。時間、地點,都已稟報大人了,大人這邊是個什麼路數,還望大人告知小人,小人好回稟兩位夫人。」

  楊浩忙道:「你且等等,本官去去就來。」

  楊浩急急趕回艙中,只見程羽、程德玄在左,慕容求醉、方正南在右,四個人跟鬥雞似的,臉紅脖子粗地正在爭執,楚昭輔瞪著一雙牛眼坐在中間一言不發,魏王趙德昭卻是一副左右為難的模樣。四人吵得性起,眼見楊浩進來也不理會,仍是引經據典,高談闊論。

  楊浩無暇理會,匆匆繞過他們徑直走到趙德昭身邊俯耳低語一番,楚昭輔豎起耳朵翹起半拉屁股凝神細聽,奈何程羽和慕容求醉那班混蛋爭吵的聲音太大,他是一點也沒有聽到。

  趙德昭聽楊浩耳語幾句,急急站起身來,拉著他走到一邊,程羽和慕容求醉兩伙人一見二人竊竊私語的詭秘模樣,不禁停了爭吵向他們望來口二人你問我答說了半晌,趙德昭思忖片刻,咬著牙點了點頭,轉身說道:「諸位不必爭執子,本王已有決斷,楚大人,請隨本王進來。」

  趙德昭一轉身便走向自己體息的小間,楚昭輔一躍而起,大步跟了上去。

  程德玄搶到楊浩面前問道:「楊院使,不知王爺有了什麼決斷?」

  楊浩目光往旁邊一暖,程德玄眼珠一轉,只見慕容求醉和方正面並肩站在一起,兩隻耳朵豎得跟大耳賊似的,登時打個哈哈道:「王爺既令楊院使保密,那下官不問便是。」說著得意地向那兩人一瞟,施施然地走開去,把慕容求醉兩人氣得牙根癢癢。

  趙德昭與楚昭輔密議許久,楚昭輔這才姍姍而出,趙德昭在室中獨自徘徊良久,忽想起還未把本府的觀察使、監察使召回,也未上奏於父皇,他研墨提筆,剛剛寫了兩字,側頭想想,又負手在室中轉悠起來,半晌之後忽地揚聲叫道:「來人!」

  一個內侍快步走進內室,趙德昭迎上前去,低聲耳語道:「你去府衙,速把宗先生接回來,就說本王有要事與他商議。」

  ※※※※※※※※※※※※※※※※※※※※※※※※※※※

  泗洲普光寺就矗立在洪澤湖邊,是一座很大的寺院。唐朝時,安放釋迦摩尼指骨真身舍利的四大名寺,分別是代州武台山塔、終南山五台寺、泗州普光寺、鳳翔府法門寺,其中就有這普光寺,能被大唐選為存放佛祖舍利的寺廟,其建築規模之宏大和在佛教界的巨大影響可想而知。

  如今代州武台山塔和終南山五台寺的作骨舍利已經毀於唐武宗時的「會昌法難」,是以整個中原如今只有普光寺和法門寺存放有佛祖舍利,這一來普光寺自然成為東南一帶佛教徒們最為敬仰的聖地,香火極為鼎盛。

  可惜清朝時治淮不利,河水連年氾濫,到了康熙年間,整個泗洲城都沉入了洪澤湖底,這座名剎和地宮中珍藏的佛骨舍利也從此永埋水下,法門寺那一截佛骨舍利就成了中國境內碩果僅存的一枚佛祖舍利了,此時後話,暫且不提。

  這樣有名的一座車廟,建築恢弘,佔地寬廣,僧眾三千,香客雲集,護法施主也是眾多,然而其中最大的一位護法檀越就是周望叔。

  周護法每月都來寺中禮佛上香,敬獻香油錢無數,在和尚們心中,周員外是一個虔誠向佛、樂施好善的居士。

  周善人不但每年重塑佛祖金身,而且還翻修擴建了廟宇,他在洪澤湖畔購地近百廟,靠近碼頭的一半建起了貨倉,另外A半就建了廟宇房舍捐贈給了普光寺。此刻,周大善人的侄兒周南山就站在普光寺後的佛光塔上眺望著優美的湖光山色,一旁站著富富態態的賴大員外。再往後去,卻是賴員外的兩個美妾舒舒和服服,兩個美人兒打扮的花技招展,嬌媚異常,就連站在塔階上的兩個大和尚都不斷地偷偷瞄她們的身子。

  「周某的糧食,大半就存放在碼頭倉庫中。」周南山笑吟吟地道:「泗洲地方官府輕易是不會來為難周某的,若是真個來查也不打緊,這倉庫後面與普光寺有暗門相通的,只要得了信兒,不需周某動用一個碼頭力士,廟中那些和尚們就能悄悄把周某的糧食全部搬走,在外面看不出分毫端倪。誰敢無憑無據的去查普光寺?那真是要與整個東南道的我佛信徒為難了。佛祖如此保佑,我叔侄自然是虔誠向佛了,呵呵呵……」

  周周山得意大笑,四下望望,忽又問道:「賴員外,你們的船怎麼還沒有到?」

  張牛兒道:「周老弟,油洲碼頭正在截流築壩,我的船雖都是平底船,吃得了淺水,不過也要繞個大遠才能過來,呵呵,你急甚麼,咱們有的是時鳳」

  他看看塔下碼頭上那片貨倉,又抬頭看看天上的太陽,微笑著讚道:「周員外果然有辦法,看來賴某找你叔侄合作真是沒有找錯人啊,哈哈、哈哈……」

  知府衙門裡,三衙衙役,皂隸弓兵、捕快步快全都集中在前院裡頭儀門兩側,大堂屋簷下放著一張椅子,楚昭輔身著官袍正襟危坐,身後兩行禁軍侍衛呈雁翅狀排列,俱是一言不發。

  階下這些衙役、捕快、弓手皂隸們已經初如來近一個時辰了,這一個時辰,府衙中許進不許出,所以人員都被命令集中於此,卻不知原因為何。一開始大家懾於三司使大人的威儀還不敢交頭結耳,可是候了這麼久,眾人心中納罕不已,不禁竊竊私語起來。

  看看太陽漸漸升高,楚昭輔咳嗽一聲,慢慢站了起來,端著腰帶緩步走下台階,身後兩行禁軍腳步鏗鏘地跟進上前,一見這架勢,正交頭接耳的衙差皂隸們立即噤聲肅立。

  「本官三司使楚昭輔!」楚昭輔亮開大嗓門吼道:今兒叫你們來,幹什麼,你們不需要問;去哪裡,你們也不需要問,你們唯一要做的事,就是聽命拿人!」

  楚昭輔巡視了一下眾人的臉色,獰笑道:「都給老子聽清了,今日不比尋常辦案,誰要是敢陽一套陰一套的使奸放水壞我大事,到那時,我楚某人認得你,楚某人的刀可不認得你!」

  兩行侍衛把肋下鋼刀齊刷刷一拔一插「,嚓」地刀聲入耳,那些衙差皂隸們登時連汗毛都豎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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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24 09:31:25
第306章 亂拳打死老師傅

  船來了,一條條平底沙船駛入了洪澤湖,向碼頭靠近,周南山喜道:「噫,船來了。」

  張牛兒暗暗鬆了口氣,微笑道:「不錯,我們的船來了。」

  自兩位夫人決定冒充大糧商開始,對整個計劃就進行了詳細的擬定,自然不會遺忘了這個」人髒並獲」的重要環節。運河上往來運輸的平底沙船很多,其中大多隸屬於汴河幫張行龍,雙方只一接洽,便得到了對方的響應,而且巧得很,臊豬兒和張懷袖正押船南下,便充做了「賴富貴」

  的運糧船隊。

  兩個錦衣美人兒站在塔樓一角,正在談笑聊天,兩個大和尚只聽她們時而議論這一家的綢緞色染的好,時而那一家的胭脂味比較甜,聽著她們的咯咯嬌笑,瞄著她們的衣香鬢影,心裡頭直念:「色即是空」哪裡還會生起什麼疑心。

  唐大姑娘取出一面小鏡兒憑欄自照,取水粉補妝的動作看在他們眼裡自然也不生疑,八稜銅鏡的一道道反光傳向了遠處,遠處湖邊一幢酒樓上有人一直在遙望此塔,一見陽光頻閃,立即依樣向遠方發送燈光訊號。

  楚昭輔騎了匹高頭大馬,帶著中幾個禁軍侍衛,數百名皂隸嘍囉,正不緊不慢地趕路,前方突然有一道巨大的閃光襲來,幾乎把他晃下馬去,楚昭輔趕緊遮住眼睛,大喝一聲道:「小跑前行。」

  大隊人馬跑出一里多地,只見一個百姓服裝的禁軍侍衛從一座小樓中跑出來,歡天喜地的叫道:「大人,信號傳來了。」

  楚昭輔沒好氣地罵道:「老夫幾乎被你晃瞎了雙眼,難道還看不到?」

  那侍衛訕訕笑道:「這個屬下怕鏡光細小大人您看不到,特地取了那戶人家最大的一口鏡子。」

  楚昭輔冷哼一聲,吼道:「快,都快些,此行如同打仗,本官差人如同行軍,膽敢懈怠不行者,以資敵賣國論處,都給老子甩開雙腿,拿出吃奶的勁兒,跑!」說罷策馬揚鞭,向前飛奔而去。

  碼頭上,第出條大船刖一靠岸,碼頭上早已等候在那兒的役夫們便打開倉門,將一袋袋糧食肩扛車運,急急碼頭。船上也跳下許多水手,兩下裡配合默契,急急搶運上船。

  周南山陪著「賴富貴」到了碼頭,自矜地一笑:「賴員外,如何?」

  張牛兒笑道:「甚好!」

  話音剛落,遠處有人上氣不接下手地跑來,大叫道:「叔,叔,叔啊,快,快快,官府來人啦。」

  周南山大吃一驚,一看那人正是自己本家侄子周清,忙問道:「你說甚麼?」

  周清一邊跑一邊喊:「快藏糧食啊,府衙出動大批人馬,直奔這兒來了。」

  周南山瞿然變色,洲要高聲下令,吳娃兒和唐焰焰兩個嬌滴滴的大美人兒已一左一右站到了他的身後,吳娃兒嫣然笑道:「周員外,公人來得甚急,來不及藏糧了,不如靜待其變如何?」

  周南山剡剛對他們起了警覺,卻還吃不準他們是否和官府一夥兒,聽了這話似乎有點不對勁,卻又不像朝廷的探子,正想作答時,只覺腰眼兒被人一頂,另一側的唐大小姐鳳目含威,冷冷笑道:「照我妹子說的去做,不然一劍搠翻了你,丟進洪澤湖裡喂王八!」

  周南山大驚失色,這才曉得果然上當。

  兩個姑娘站在他的身側,臉上又是淺笑嫣然的模樣,周清不明狀況,跑至近前說道:「叔啊,還愣著做什麼?趕快收糧啊。」

  笑容可掬的「賴員外」突然一個箭步縱過去,抬手就是一記「沖天炮」「砰」地一拳把他的鼻子打歪子,周清鼻血直流,仰面跌出去時,兩顆帶血的門牙淒然落地。

  「抄傢伙,動手拿人啦!」張牛兒一聲厲喝,站在碼頭上的臊豬兒和張懷袖立即動手,他們那此正往船上運糧的手下也丟了糧袋,紛紛就地擒拿碼頭工人。袖兒姑娘自幼隨父習武,功夫比臊豬兒還要紮實的多,她手中一根白蠟桿兒指指點點,一路便往糧庫衝去,所過之處人仰馬翻。

  那白蠟桿兒是做槍桿的極好木料,通體潔白如玉、堅而不硬、柔而不折,桿身可彎曲到,乾燥的地方不劈裂,潮濕的地方不變形,其彈性和韌性是其他木料所不能比擬的,這一根白蠟桿兒在袖兒姑娘手中時而如鞭、時而如槍,時而如棍,揮灑自如,風雷殷殷,自然是所向披靡。

  臊豬兒也不怠慢,緊緊隨在她的身側,重拳如槌,互相依傍,欲搶佔了糧倉。

  周南山腰眼兒被短劍抵住,站在碼頭上看著自己手下狼奔豕突,遠處一行人馬虎狼般疾撲而至,不禁嗒然若喪:「完了,完了,中了官府的計了」

  吳娃兒抿嘴一笑,搖曳生姿地向前走去,那幾步道兒讓她走得真是禍國殃民,有幾個大漢雖在揮拳奮戰之中,都禁不住偷空兒向這美人兒瞄上兩眼,這一看自然免不得要多吃對頭幾記老拳。

  吳娃兒站在碼頭上風情萬種地一撫鬢邊髮絲,向河中一艘三層的畫舫做了個手勢,早已候在船頂上的杏兒姑娘立即再向遠處施放燈光信號,一道道山光從普光寺碼頭徑直傳進城內,間便進了知府衙門。

  得到信號的楊浩等人裝束整齊,一擁而出,府衙院中還站了許多弓手步快,剩下的禁軍侍衛也都候在那裡,楊浩、程羽、慕容求醉等人各領一標人馬,依著事先計戈大開府門而去」

  泗洲知府鄧祖揚被魏王趙德昭的一連串行動驚呆了。

  先是魏王派楚昭輔來找他,要他下令調集三班衙役、弓手皂隸,一概聽候吩咐,鄧祖揚雖不解其意,卻也照辦了。緊接著楚昭輔便率人突然殺奔洪澤湖畔的普光寺去了,沒多久,剩下的人便被楊浩、程德玄等人全部帶走,也不知分頭去拿什麼人了。他身邊只剩下站班衙頭、主薄幕僚等寥寥幾人,作為泗洲知府、牧守一方的主官,他對整樁行動竟一無所知,驚訝之餘心豐自然不無憤慨口鄧祖揚正發呆的功夫,泗洲通判陳輝帶著觀察衙門的皂隸來了。

  各地知府與通判的關係一向比較緊張,因為通判負有監豎督知府的責任,儘管這只是通判舟職責,但是卻也造成了知府與通判的隔閡。

  鄧祖揚與這位陳通判一向沒甚每私交,他正坐在大堂上發呆,考慮要不要去官船上見見避不露面的魏王,忽見陳暉來了,忙起身道:「陳通判,何故到衙,怎也不要人通稟一聲?來來來,快給陳通判看座。」

  陳通判板著一張臉向他施禮道:「下官陳暉,參見府台大人,下官有公務待辦,就不坐了。」

  鄧祖揚一呆,問道:「甚麼公務?」

  陳通判面無表情地道:「奉魏王之命,拘捕知府衙門三班都頭劉安之、拘捕知府衙門帳房先生劉書晨、抵捕府台大人內管事劉企。來人啊,把他們給我帶走!」

  眾衙差皂隸轟應一聲,撲上來把呆若木雞的劉安之和劉書晨摁翻在地,登時捆了起來,另有幾個直撲後院,鄧祖揚變色道:「陳通判,這是何意?」

  陳暉皮笑冉不笑地拱手道:「下官也是聽命從事,還請府台恕罪,告辭!」說罷袖子一甩,揚長而去,好似在這兒多呆一刻都會沾上一身晦氣,走得是急急如風。

  「官人,官人,陳通判吃了吞天的膽子,怎麼到咱府上來拿人了,劉全再有什麼不是,咱們自己不能處治麼,不看僧面看佛面,打狗還要看主人,這個陳暉也太不把官人你放在眼裡了。」

  劉夫人氣得臉面通紅,也顧不得這是官衙大堂,不是她的私宅後院,逕直闖了進來,鄧祖揚直勾勾地看著堂外,只覺似乎發生了什麼對他不利的大事,偏生毫無頭緒,心中茫然的當口兒,對夫人的叫罵便未聽進耳中。

  一個素與劉書晨交好的府衙幕僚趕緊迎上去,在劉娥耳邊低語道:」夫人噤聲,好像是出了大事了,陳通判一行人是被魏王千歲派來的,他們不止捕了劉全管事,還拿了劉班頭和劉帳房。」

  劉書晨是劉夫人的幼弟,素來受她寵愛,一聽這話恍若五雷轟頂,她一把扯住鄧祖揚,哭叫道:「甚麼?還捉了我兄弟?官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鄧祖揚失魂落魄地站著,任她扯著自己的袖子搖晃,半晌才緩緩說道:「發生了什麼事?我也蒙在鼓裡,一無所知。發生了什麼事?」

  他轉向夫人,直勾勾地看她,一字字問道:「他們……他們瞞著我到底幹了些什麼不法的勾當,你說,你說?」

  劉夫人從未見過丈夫這樣可怕的臉色,忍不住後退了兩步,隨即卻跳將起來道:「我劉家的人都是忠厚老實的莊戶人出身,能幹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來,你說?你說?我們就在這泗洲府衙住著,若他們幹些什麼不法的事兒來能瞞得過咱們,還能沒人對咱們講?你說他們能幹些什麼不法的事兒來?」

  鄧祖揚臉頰抽搖了幾下,緩緩搖了搖頭:「劉忠放錢取息,那也罷了,何以那麼巧,人家的債還不上,他想佔人家的地、納人家的閨女為妾時,人家的田地就無緣無故遭了水火之災?我一直在擔心

  ,生怕他利令智昏,幹出喪天良逆國法的事兒來,若那火真是他放的,他這一遭兒會這麼幹,那就沒有旁的惡事了?」

  他忽地轉首望向衙中主簿顧長風,問道:「顧主簿,本府讓你查問劉忠的事兒,你查的如何?」

  顧主簿心中打了個突兒,他可不知鄧祖揚會不會就此倒台,若是得罪了他的家人,以後在泗洲還如何做事,於是便小心答道:「屬下認真查訪過了,旁的事……倒是不曾聽說,至於劉忠迫娶胡家姑娘,屬下杳訪來的情形是:其實劉忠只是見那姑娘貌美,心生愛慕之意,所以才想納她為妾,消了胡家的債務。胡家既還不了債,又不肯與劉忠攀親,劉忠這才說了幾句重話,卻也沒有甚麼舉動,自受了大人責備之後,他已將債票轉讓了出去,不再插手胡家之事了。」

  劉夫人一聽膽氣頓壯,跳起來道:「你聽聽,你聽聽,我劉家的人有什麼罪過?」

  鄧祖揚仍是搖頭:「我是泗州知府,魏王千歲繞過了我,捉去我身邊的人,斷然不會無的放矢。一定有事,一定有事的。」

  劉夫人見他一口咬定自家人麼不法勾當,不禁號啕大哭起來,放潑道:「助你赴京趕考,你這沒良心的窮書生能有今日風光?知恩當圖報,你是怎麼做的?一有風吹草動,你就想棄了我劉家人,保你官祿前程?

  你說我劉家的人能做什麼惡事,平素借了你的光,也不過是是做些生意買賣,博個小利罷了,你做了官兒,自家人還不能沾一點光,那這官做的還有什麼意思?你這次能及時招集人手截流築堤,還不是我劉家的人大力相助?皇帝還不差餓兵呢,他們拖家帶口那麼多人不用吃飯麼?縱然有些過格的事兒,也不至於讓王爺下令拿人吧?

  我看他們這是小題大做,有意拿你開刀,王相不合,天下皆知,你是趙相公舉薦出來的人,這是他趙家叔侄合起伙來欺負人呢。這天下誰能一隻遮天?想要拿人也得講王法講證據,他們被人拿走,還不知要受怎樣的酷刑拷打。

  你這沒用的男人,只會尋自家人毛病,到了這個地步你想袖手旁觀麼,現在你不還是這泗洲府的官兒麼?也不見他們把你怎麼著,你去,你去向王爺問個清楚,無論怎樣也要保得他們囫圇身子,要不然一頓板子下去,人就打爛了……」

  鄧祖揚苦澀地一笑,黯然道:「夫人,這一次,我恐怕是自身難保了,要不然王爺也不會一切都繞開了我去,我如今是……泥菩薩過江」

  他說到這兒,一個門吏飛奔來報:「老爺,郭觀察到了。」

  郭觀察叫郭昭月,泗洲觀察使,朝廷旨意一升,他就到地方鎮縣督察籌糧去了,這才去了沒幾天,鄧祖揚聽說他回來了,心中已經明白了幾分,郭觀察這道雷,只怕是他劈在他的頭上了,他閉了閉眼,攸又張開,淡淡一笑道:「本府就不去相迎了,請郭觀察進來吧。」

  郭昭月舉步上堂,一見鄧祖揚,趕緊上前幾步,長揖一禮道:「泗洲觀察郭昭月,見過府台大人。」

  鄧祖揚淡淡一笑,問道:「是魏王千歲令你回來的?」

  郭昭月應道:「是。下官……」

  鄧祖揚一舉手,制止了他,起身說道:「不用說了,本府已經明白了。」他回身看看碧海紅日圖上那塊」明鏡高懸」的匾額,淡淡說道:「本府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過本府已有所預料,郭觀察不必為難,鄧某回內宅迴避,聽參就是了。」

  他舉步件要離開,就聽前衙」咚咚咚」鼓聲如雷,登聞鼓響,必得應狀,此時郭昭月還未接掌府衙,二人對視一眼,郭昭月垂首道:「大人,請升堂。」

  「升堂,呵呵,好,我就升這最後一堂。」

  鄧祖揚把袍袖一拂,大步走向案後,把驚堂木一啪,大聲喝道:「井堂!」

  三班衙役盡被楚昭輔、楊浩等人帶走了,大堂上空空蕩蕩,除了幾個幕僚哪裡還有旁人,更沒有兩行衙役呼喝,站堂威,鄧祖揚目光炯炯,比若未見,兩頰卻騰起一抹潮紅,再喝一聲道:「把擊鼓告狀者,帶上堂來。」

  為他威儀所懾,劉夫人也不敢再哭鬧,悄悄便退到了一旁去,那門吏見此情形,急忙折身回去,不一會兒帶了一大票人上堂來,前呼後擁好不熱鬧,中間一個年過五旬的文士,四下各站一個身穿圓領直掇,頭戴軟腳帕頭的士子,五個人呈梅花狀站列,一人手中一柄折扇,呼扇呼扇搖的正歡口鄧祖揚一瞧中間那人模樣,雙眉頓時一擰,沉聲道:「周望叔?」

  「正是學生!」周望叔笑吟吟地一拱手,他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不用跪的。

  鄧祖揚吁了口氣,平抑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問道:「周望叔,你為何事擊鼓鳴冤,可有狀子?」

  周望叔道:「學生來的匆忙,狀紙還不曾寫,不過先生請了四位訟師來,前因後果、來龍去脈,應該能夠說個明白。府台大人若要狀紙,他們可以當堂揮就,府台大心」

  「不必了!」鄧祖揚把袖一拂,問道:「你為何擊鼓,狀告何人?」

  周望叔左前方一個訟師「刷」地一下把折扇一收,往腰帶裡一掖,抱拳說道:「學生彭世傑,受周員外委託,狀告周員外的侄兒周南山內外勾結,竊賣周員外家的糧食,請府台大人嚴查,追回失竊的糧草。」

  周叔望右前方一個訟師也把折扇一收,往後頸裡一插,上前一步抱拳道:「學生李淳玉,受周員外委託,狀告欽差副使楊浩擅闖民居,抄索財物,有違王法、有悖道理,請府台大人詳查,還周員外一個公道。

  鄧祖揚一呆,失聲道:「你狀告何人?」

  「我說搜遍了周府不見你的影兒,跑得倒快,只是你卻跑錯了地兒,怎麼自己送上門來了,給我拿下!」

  幾個訟師還沒來得及賣弄唇舌,楊浩便風風火火地趕來了,一進大堂便把手一揮,十幾個凶神惡煞般的禁軍大漢猛撲上來,便擰住了這幾隻賊鳥的胳膊。

  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話都不讓講,那自然是碰上了愣頭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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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24 09:31:51
第307章 雷霆所至

泗洲官场经历了一场狂风暴雨般的大清洗,?场主簿林封、场库务吏孙善本、米市牙恰刘忠、铺户徐沐?、市坊正任少言、府衙都头刘牢之被抓、府内管家刘全被抓、衙帐房刘书晨继刘向之刘忠父子,周望叔周南山叔侄被捕之后也一一被捉。

周望叔本欲弃卒保帅,所以先发制人,跑到知府衙门主动举告,只要能拖延官府一刻,他就有办?利用多年来在当地形成的无比庞大的潜势力,把相关的人证、物证一一隐藏、湮灭,就算有所疏漏,官府想抓住确凿的证据,不调集大批人力物力,查上一年半载也休想查证,而时间越长,对他越有利,经过上次御使台查辑泗洲事,他已经积累了相当丰富的应付朝廷侦司方面的经验,自信可以从容脱困。

可是他从来没有碰到过杨浩这样的,这个愣头青不按常理出牌啊。先拜天地后入洞房才是道理,可这位仁兄愣是先入洞房,然后拜堂,不管有罪无罪,先把受到告的、涉嫌的,一股脑儿全抓了起来,然后再予以查证。

当官的哪有不爱惜名声前程的,如此大批抓捕地方官吏、士伸,一旦抓不住真凭实据,最终闹到无?收场,那结果只有一个:罢官免职,滚蛋回家。换一个官儿是绝不敢如此莽撞的,可他没想到的是,杨浩现在恰恰是个不想在赵匡胤眼皮子底下做京官偏偏没办?摆脱的人,他才不循官场规矩呢。

这一来周望叔大失成算,他在泗州苦心经营多年,不管士伸官吏、三教九流之中都有他的耳目和从属,彼此勾结,形成了一道纵横交错的关系网,这张大网如同张网以待飞蛾的蛛网,不管哪儿被棚破一个洞,他都能以最快的速度调动一切人力物力予以弥补,但是这一次蜘蛛先被捉走了,蛛网上也同时棚破了几个大洞,就算没有人去理会,这张蛛网也会渐渐破落,何况杨笼后续的侦司行动如暴风骤雨一般。

魏王赵德昭旧事重提,由泗洲观察使郭昭月坐镇府衙,再度张榜许人陈告,但有循私枉?、与不?粮伸私通款曲之官吏,主吏处死,本官除名贬配,仍转御史台科察。

其所贪墨,不论多少,尽数支与告事人充赏。此榜公示之日,主吏自首者免罪,既往不咎,粮伸有不?之举者亦可赦其旧罪。

榜文再度贴满大街小巷,这一次百姓看在眼中,意味自然与上次不同。杨浩又暗暗授意臊猪儿带几个人冒充陈告者,举告几名本地的小乡伸,那几名乡伸只是周望叔一派势力下的几个小喽啰,本素张扬不?,乡里皆闻的,陈晖陈通判把这几个人的恶行提供给杨浩,杨浩让臊猪儿等人去陈告。

泗洲观察郭昭月要查这几个小虾米的案子自然不在话下,人证物证一俟到手,立即将这几个恶霸拘捕归案,不?所得尽数支与臊猪儿充赏。臊猪儿和袖儿带了二十几个人,带了大批充赏的财物招摇过市,当即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有几个胆大的破落后为重利所诱,战战兢兢赶来举报,果真获得了大批赏赐,登时更多的人争先恐后而来,唯恐自己知道的消息被他人先行举报了,忙得郭观察连喝口茶的功夫都没有,泗洲恶霸乡伸在朝廷与百姓之间筑就的这道大堤,正式决口了。

官船上看押不了这么多犯人,而且为了提审方便,也不便押到官船上去,这些人还未定罪,又不便下狱,是以杨浩便把他们全关到了官仓里去,他们由这官仓而兴家,亦由这官仓而败家,种种不?行为,多围绕这官仓进行,把他们美在这儿,亦有警慑意义。

许多本来随着周望叔等人蓄粮观望的小粮伸带了一部分粮食假意来官仓祟米,实则探听风声,见到那些他们昔日要点头哈腰地巴结恭维的官员豪伸俱被关在一间阴暗的大粮仓里,一个个萎顿不堪,不禁心惊肉跳,他们低价蓄米,以时价贩与官府,本就是厚利,只是为重利所惑,贪心蒙蔽了神窍,这时见与朝廷作对得不偿失,哪里还敢绮粮米自重,赶紧将全部粮米运来出售,生怕这粮米会留出泼天大祸来。

郭祖扬这两日坐守家门,对外面发生的事一概不闻不问,刘夫人情知不妙,不知道事情会不会牵连自己丈夫,心中惴惴,也不敢再向他哭闹,到了第三天头上,泗洲监察李知觉来了,这是一位油滑的老吏,宦海沉浮几十年,历经三朝,始终不曾得以重用升迁,但是官位却也稳当。

李知举奉行中庸之道,与人为善,在官场同僚之中名声一向不错,没有过于亲近的同僚好友,却也没有一个仇人,属于老好人似的人,扬,平日见到邓祖扬时,他虽年岁、资历远较邓祖扬为高,又不是其所属,仍对邓祖扬毕恭毕敬,两人的私交还是不错的。

邓祖扬见他赶来见自己,还以为他是刚刚回到油州,心下不无感动,几天了,天天困守在这后衙之中,虽然他表面上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可是骤然从权重一时的高位上跌下来,被人软禁于此,心中不无失落和感伤,如今就只一个李知觉不避嫌疑赶来探望,这才是患难见真情啊。

邓祖扬连忙起身迎上去道:“李监察来了,快快,快请上座,秀儿,给李大人沏壶好茶来。”

“邓大人不用客气了。”李知觉谦和地笑笑,向他微微一揖。

“李监察请坐,监察大人刚刚回到泗洲?”

“呃……老夫昨天晚上赶回来的。”李知觉捋着白须,一双老眼微微一瞥,见邓秀儿已闪身下去亲自为他沏茶了,这才微微向前倾身,说道:“老人……昨夜赶回泗洲,便去见过了魏王千岁。”

“喔?”邓祖扬眉尖一扬,故意做出平静神态,呼吸却变得粗重起来:“王爷把本府身边的人都捉了去,想来定是有所依据的。”邓祖扬苦涩地笑笑:“本府要避嫌,这也是王爷呵护之举,本府心中也甚是感激。只是……不知如今案情如何了?喔,如果不方便说,李监察也不必为难,本府懂得规矩的。”

李知觉点点头,拱手道:“多谢大人宽容,李知觉宦海沉浮四十年,自信这一双老眼还是看得清是非黑白的,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老夫相信大人是清白的口只不过……现在有几件桩事,是实实的牵涉到了大人身上……”

邓祖扬一呆,说道:“牵涉到本府头上?邓某公体为国,勤政爱民,此心可脆日月!”

“这个……老夫自然是明白的口……李知觉苦笑两声,离席向他长揖一礼,俯身不起道:“可是事涉大人,不得不对大人进行审讯,千岁震怒之余,尚顾忌府台大人体面,是以不曾令刑狱提点率人来拿,而是着老夫前来促请,府台大人……就请随老夫走一遭吧,免得大家面上难看口……

“啪!”地一声,茶盘落地,邓秀儿脸色苍白地站在门口,她忽地抢步进房,颤声道:“李大人,是……是王驾千岁下令拿我爹爹的?”

李知觉忙道:“呃……,秀儿姑娘,只是有几桩案子需要令尊大人配合褐问一番,并无什么大事,你不用担心。”

邓秀儿摇头,两行清泪顺颊流下:“大人不必瞒我,我都听到了,我已经都听到了,我爹爹犯了什么罪?邓秀儿虽不敢说家父比得例朝先贤大圣,可是这大宋治下的官儿,清廉自守、爱民如子的官儿,却自信找不出几个胜过家父的。家父为了朝廷和地方竭尽心力,鞠躬尽瘁,他会犯下什么罪过?”

李知觉尴尬不已,一时不知该如何对答,邓祖扬立起身道:“秀儿!不得对李大人无礼,王爷既然相召,我去便是。邓某清清白白,所作所为自信没有时不起朝廷、对不起百姓的地方,事实真相终会大白的口……

他对邓秀儿道:“秀儿,你在家中好生照料你的母亲,为父是去见魏王相商事情的,并无什么大碍,你娘面前如何说辞,你要思量仔泗了。”

完他掸掸袍袖,从容地举步向前,对李知觉道:“监察大人,请,本府便去面见魏王!”

邓祖扬一马当先走了出去,头也不回地直奔前堂,口中漫声吩咐道:“来人,备轿,本府要出去一趟。”

李知觉如释重负,刚要举步跟上,邓秀儿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哀求道:“李伯父,我爹究竟犯了何事?”

李知觉为难地道:“秀儿姑好……”

邓秀儿顺势跪了下去,泣声道:“求伯父相告一语,家人……家父真的有不法行为么?”

李知觉被她揪住了衣襟,听她软语温求,说的可怜,实在不能一抽袍袖决然而去,略一犹豫,只得匆匆说道:“泗洲府库,地方财赋重地,乃知府大人牧守地方之根基、贡赋朝廷之根本,这府库可是府台大人亲手掌握的,要走出了问起……唉,他再说自己如何清廉,又如何脱得了干系?”

邓秀儿惊道:“魏王千岁查的不是桑祟米粮一案么,泗洲府库又出了什么问题?”

李知觉一抽袍裾,匆匆道:“这个么,只有令尊大人或是你那娘舅刘书晨才晓得了,老夫告辞!”说罢转身急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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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24 09:32:07
第308章 鳳兮鳳兮

  「娘,你告訴我,小舅替爹爹管理帳房,到底做過些甚麼不法勾當?」

  鄧秀兒見到劉夫人劈頭便是一句,劉夫人一怔,怒道:「你這孩子也聽外人胡言亂語?什麼人信不過自家實在親戚還信不過麼?你舅舅替你爹管帳,還能不一心一意地為你爹著想,怎麼可能做些對你爹不利的事?」

  「娘說不能嗎?爹爹剛剛也被拘走了,你還說不能?」

  「什麼?」劉娥一聽,驚得幾乎暈倒,顫聲道:「你說甚麼,你爹也被拘走了?你爹不是說……不是說案子涉及他的親眷,所以才要依理迴避,在後宅歇養幾日麼,怎麼就被拘走了,為的甚麼罪名?」

  鄧秀兒沒好氣地道:「女兒怎知為了什麼事情?只知此事與沁洲府庫有莫大關係,爹爹就是因為此事才被拘走的。娘,小舅與你最好,有甚麼事都不瞞你,你快告訴女兒,小舅倒底幹過了些甚麼?要是不然,不止舅舅他們救不得,就連爹爹都要受到牽連下牢獄了。」

  劉夫人驚得花容失色,嘴唇發青,她雖讀過幾天詩書,終究是個鄉下婦人,哪有甚麼見識,自己丈夫這才聞達沒有幾年,鄧祖揚還沒甚麼,這位官夫人倒是學了一身頤指氣使的作派,可是心胸卻沒有相當的歷練,驟逢大難,唯知向丈夫哭鬧罷了,如今連心中綺為支柱的丈夫也被人抓走了,劉夫人驚惶失措下全然沒了主意,被女兒呵斥一番,竟然忘了發怒。

  她喃喃自語道:「這個……這個……,書晨哪會做什麼對你爹爹不利的事來?府庫麼……書晨也不過是用府庫中的稅賦銀兩與劉忠放些行錢,聽說糧食漲價,還拿去購進一批糧食,要從中賺個差頭兒……」

  鄧秀兒聽了難以置信地道:「那是地方繳納的稅賦銀兩,是要上解朝廷的,留儲部分是要用來應付水早災患救濟地方的活命錢,小舅他……他把府庫銀子全挪去放行錢去了?」

  劉夫人惱了:「你這丫頭就知道埋怨,你道你這錦衣玉食、吃穿用度、豪宅大屋、僕婢如雲哪裡來的,僅靠你爹爹這兩年的官祿便賺得來麼?」

  「那不是二舅地……」

  「甚麼二舅,你二舅便容易麼?當初我和你爹無所依助,多虧了你二舅幫襯,現在你爹發達了,自然該投桃報李,我怎能要你二舅年年拿錢資助咱家,再說你爹是個做大官兒的,現在還要靠親戚幫襯?不嫌羞死了人?」

  鄧秀兒怒道:「所以你就讓小舅去行錢?尤其是蓄買糧食,爹爹嚴禁投機揚價,蓄糧居奇,小舅他身為府衙的大帳房,知府夫人的親兄弟,竟然也去屯糧?」

  劉夫人惱羞成怒道:「似周望叔這等大奸商,屯積糧草如山,從中賺取了多少好處?你小舅小打小鬧,能賺得了幾文錢?這好處便宜都讓那與你爹做對的大奸人賺去了,也不見朝廷地方能奈何得了人家,怎麼咱們連這幾文錢都賺不得?你小舅挪用了府庫銀子是不假,可這銀兩又不是不還的。」

  鄧秀兒氣得渾身發抖:「娘,擅自挪用府庫銀子,就算是還上了,也是罷官去職貶為庶民的大罪,你知道麼?」

  劉夫人只道有借有還便沒甚麼大不了的,哪曉得官府的臭規矩這麼多,竟然這麼的不近情理,她心怯情虛地道:「當初……當初你爹初到泗洲,周望叔操縱油洲糧市,聯合泗洲官伸難為你爹時,你爹無奈之下不也私自動用了府庫銀子讓你表兄行錢搏利,這才有了本錢讓你二舅成為泗洲糧伸,制衡那周望叔氣焰麼?娘怎知道他使得我便使不得……,

  說到這裡,她終於驚慌起來:「這事兒真的是大罪麼?女兒,現在如何是好,現在該如何是好?」

  鄧秀兒凝望她良久,頓足道:「你這糊塗的娘啊!」

  劉夫人慌道:「女兒,你去哪裡?」

  鄧秀兒頓住腳步,冷冷地道:「娘和小舅明修帳目,私挪庫銀,爹爹對小舅過於信任,始終蒙在鼓裡,魏王若是問起,爹爹定然也要否認的。人家魏王爺早有憑據在手,爹爹若是矢口否認,必然更加觸怒魏王。女兒現在就趕去,向魏王和爹爹說明實情,求魏王……求他高抬貴手,放過爹來……」

  鄧秀兒揚長而去,劉夫人癡立半晌,一屁股坐在椅上,再也站不起身子。

  鄧祖揚到船上見了魏王趙德昭,聽他問起庫府之事,自然絕不承認。儘管府庫是由他的內弟掌管,是絕對可靠的自己人,但是府庫帳目他仍是按照規矩按期檢查的,就連實物也是定期察驗的,可以說府庫帳目與實物從無不符的時候,面對魏王的指控他又驚又怒,眼下連他心中也不無懷疑,懷疑魏王是否蓄意陷害,真正目的卻在於朝廷中王相之爭了。

  趙德昭見他執迷不悟,也不急著盤問,他現在手中無數件案子,那些關鍵人物突然之間全被抓了起來關在米倉裡,一人一個倉間,令人看得的緊,彼此之間無法互通聲息,泗洲地方群龍無首,混亂不堪,他有無數個突破口可以撬進去,哪會在鄧祖揚身上耗費功夫。

  鄧祖揚被莫名其妙地軟禁在一個艙間裡,對整個事情仍是茫然不解,這時艙門輕輕叩響,一個文士慢慢踱了進來。

  鄧祖揚從榻上坐起,認得此人是隨王駕南行的幕僚慕容求醉,便疑惑地拱了拱手:「慕容先生?」

  慕容求醉微微一笑:「鄧府台不必客氣。」

  鄧祖揚問道:「王爺又有什麼話說?」

  慕容求醉道:「王爺忙的很,你暫時就住在這兒,很安全,一時半晌也不會對你有進一步的決定,呵呵……不管怎麼說,你還是朝廷委任、牧守一方的朝廷大員麼,朝廷旨意一日不下,你就仍是官身,王爺也不敢太過難為你的。」

  鄧祖揚微微一笑:「鄧某問心無愧,只恨不得馬上真相大白,倒也不怕什麼難為的。」

  慕容求醉雙眼一亮,笑道:「說的好。唔……老夫隨侍魏王千歲南下,是受了趙相公的委派,這件事……鄧府台還不曉得吧?」

  「趙相公?」鄧祖揚不由一呆。

  「不錯,正是趙相公。呵呵,鄧府台從一三等縣的縣令,破格提拔為泗洲知府,是當初趙相公在官家面前再三舉薦的結果,趙相公是很欣賞鄧知府的,鄧知府年輕有為,做事幹練,系千私德品性方面,自然更是不成問題的。現在有些宵小瞞著鄧府台胡作非為,鄧府台一口咬定自己毫不知情,這很好……」

  鄧祖揚勃然道:「慕容先生這是甚麼話?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鄧某的的確確是毫不知情。」

  慕容求醉臉上露出耐人尋味的笑容,語含深意地道:「不知情就好,不知情就好,鄧府台最好咬住了這句話莫要鬆口,其他的,莫要說的太多,現如今心懷叵測的人太多了,一旦話頭上有甚麼閃失,落入有心人耳中就會小題大作、借題發揮的。到那時趙相公若也處境尷尬,鄧知府怎生對得起自己的伯樂?只要你小心應對,趙相公那裡自然會對你予以照拂的。」

  鄧祖揚恍然大悟,忍耐了半晌,才呼出一口氣兒來,沉聲應道:「鄧某明白了!」

  「明白就好。」慕容求醉拱拱手道:「老朽不宜在此停留過久,告辭了。、,

  聽著一條條消息稟報上來,魏王趙德昭不禁長長地出了口氣,他一直擔著心事,害怕楊浩用了這樣暴風雨般手段,卻仍是拿不到什麼憑據,那時不但楊浩倒霉,他這個剛剛晉封的魏王,恐怕都要被削爵以平息官吏和士伸們的憤懣,幸好那看似不可攻破的防禦實則是靠一條條的不法得益來聯繫的,一旦首腦被抓、網絡癱瘓,反水投降的人比比皆是,大把大把的證據都被搜羅了出來,那些慕僚們光是把現有的證據整理清楚,也不是一時半刻辦得到的。

  他現在是每整理出一部分,就飛馬傳報京師一部分,這一趟出來,他魏王趙德昭明察秋毫、精明幹練的一個考評已是跑不了啦,連他的老師宗介洲那樣老誠持重的人都是眉開眼笑,他還有什麼不開心的呢?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開心不起來,一個朦脆的倩影總在他的心底徘徊,那琴聲卻仍似泉水般在心底流淌,經此一事,他還能再見到那個身纖如月,似墨韻流香般書卷氣十足的女子麼?

  楊浩正在向他回報著事情:「千歲,下官依劉書晨的供詞,已率人隨同郭觀察去仔泗檢查過府庫,府庫中那一箱箱官銀,只有擺放在最上面的一層才是真的,下邊有的根本就是鉛鍵,更有甚者,再往深處去,高處去,許多貼好封條的箱子,裡面連裝樣兒的銀子都不曾有,全部都是磚頭瓦塊……」

  趙德昭聽到這裡不禁一拍書案,怒道:「真是膽大包天,鄧祖揚還說他毫不知情,若他真的是毫不知情,這樣的糊塗官兒,也該重重參他一本,否則泗洲地方在他治下真不知要糜爛到甚麼地步。官倉那邊怎麼樣了,那裡關押著許多極重要的人證,而我們的人手有限,除去扈衛官船的,能調動的人手有限,只能依賴當地的差役,他們之中還有多少與那些奸商有勾結,目前尚不得而知,要是有個閃失,可就被動了。」

  「是,王爺放心,下官也知道那些差役其中必定還有他們的人,可是要在捕人、查案、索證、審訊,處處都要用人,這些本地的衙差胥吏又不能不用,是以才把他們關押在官倉中,一個一個糧倉,守衛人員五步一崗,俱都站在外面,這樣互相監視,其中縱有人與他們是同夥,也無法做手腳放他們離開的。過一會兒,下官就去官倉,依據已有證據提調人犯,一次專攻一人,逐個攻破,讓他們再也無法攻防同盟。」

  「嗯,楊院使所作所為,看似莽撞,實則大有道理,本王甚為放心,有你…………

  他剛說到這兒,一陣依稀的歌聲杳杳傳來:「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凰。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艷淑女在閨房,室邇人遐毒我腸……」

  這歌聲若有若無,十分泗微,若是常人聽到絕不會在意,趙德昭聽在耳中,卻觸電一般驚跳起來,失聲道:「鳳求凰?」

  「嗯?」楊浩是鴨子聽雷,不懂、不懂,見他忘形跳起,不禁投以詫異的眼神。

  趙德昭快步走到艙房一側,推開窗子向岸上望去,長堤上綠柳依依,青草菲菲,裊裊的歌聲變得清晰了許多:「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顧頑兮共翱翔!凰兮凰兮從我棲,得托尊尾永為妃**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余悲……」

  趙德昭據緊雙拳,臉龐漲紅起來:「是她,是地……,她要見我?」

  趙德昭一個轉身,就要飛奔向艙門,楊浩咳嗽一聲,躬身道:「王爺,王爺身份貴重,當此非常時刻,為防有人狗急跳牆,還是待在這官船上安全一些,請王爺以朝廷和蒼生為重,勿讓下官等慌張掛念。」

  趙德昭回首怒視著他,楊浩坦然立定,神色自若,趙德昭終於氣餒,垂下頭道:「罷了,請楊院使走一遭,替本王……替本王把那孿者請上船來。」

  「下官遵命。」楊浩應了一聲,便向外走去。官船下的碼頭上戒備森嚴,若非船上的官員,任誰都不得進入的,楊浩下舷梯到了岸上,循著歌聲向青草叢中走去。

  鄧秀兒上不了船,本想用歌聲把魏王引下來,她與魏王情愫暗生,彼此雖未明白示意,但是心中自有一種默契,她相信魏王會見她的,不想來的卻是那個在泗洲見人就咬的楊浩,鄧秀兒不知他是奉了魏王之命而來,不想見他,所以在草叢中與他捉起了迷藏,換個地方唱幾句,然後迅速再換位置,只想把魏王喚下來,在她想來,能不能救得父親還不是魏王的一句話麼?

  楊浩追之不著,不禁又好氣又好笑,他忽地矮了身子,迅速隱沒了自己身形,悄然向一個方向潛去,鄧秀兒唱歌始終不離官船左右,不過就這幾個地方而已,到了那處草叢中,果見鄧秀兒躡手躡腳潛來,一見四下無人便站定了身子,望著官船張口就要再唱那首「鳳兮鳳兮」。

  一個「鳳」字剛出口,她背後一首怪裡怪氣的楊浩版「夢裡飛翔」忽地唱了起來:「是誰在唱歌,溫暖了寂寞。白雲悠悠藍天依舊,淚水在漂泊。

  在那一片蒼茫中一個人躲藏,看見遠方船上那尊貴的王爺,Y、Y、Y,Cm,OH,Yah!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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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9章 法理人情

  袍子緊緊貼在身上,水像小溪一般從他袍裾上滴落,很快在他腳下的甲板上積成了一個小水窪,程羽、程德玄、慕容求醉和方正南等人用怪異的目光看著他,楊浩擰了擰袍子上的水,將兩絡濕漉漉的長髮向左右一分,很靦腆地向他們笑笑。

  慕容求醉道:「楊院使這是···?」

  「你個老薑八明知故問!」楊浩暗罵一聲,訕訕答道:「本官正在甲板上散步小忽聞岸上歌聲,一時無聊,循蹤追去,見是鄧姑娘望河而歌,隨口打了聲招呼,結果那小姐受驚之下跳了起來,失足跌落河中

  方正南雙眉一蹙道:「那楊院使何以,?。

  楊浩翻個白眼。答道:「本官立即躍入水中搭救而毛。」

  「喔方正南點點頭,似笑非笑地道:「楊院使的水性想必不太好了

  楊浩板著臉道:「不是不好,而是非常不好。」

  程德玄忍著笑道:「所以最後反而是那姑娘揪著頭髮把楊院使拖上岸來?」

  楊浩面紅耳赤。解釋道:「其實岸邊水淺,水流也不急。不用她幫忙,我自己也能刨上來,只是要花點兒功夫罷了。」

  慕容求醉和方正南忍不住吃吃地笑起來。

  楊浩沒好氣地道:「我去換件衣服。」說罷轉身就走,程羽向程德玄遞個眼色小立即跟了上去。

  三人一走小慕容求醉立即對方正南道:「在那府時,千歲與鄧姑娘琴瑟合鳴,暗通款曲,顯然是有情意在的,那姑娘來求見千歲1定是為了那祖揚,你況千歲是否會答應援手?」吟·』廣告「最好是答應。」方正南臉上陰晴不定地道:「倒一個那祖揚不要緊,可這樣難得的機會。既讓程羽那個老狐狸看在眼中,焉能不稟報於晉王,晉王和咱們相爺是死對頭,這樣難得的機會他一定會大加得用的,魏王若是望美人而心軟,那麼不管他願不願意,都是要站在咱們相本一邊了。」

  慕容求醉捋鬚思忖片刻,遲疑道:「你看」咱們要不要以相爺的名義向魏王說和一下,有那姑娘求懇在先,咱們再略施援手,魏王年輕尚無主見,十之八九就肯相助了。

  「依我之見大可不必方正南往艙門緊閉的魏王艙房一望,低聲說道:「少年慕艾,若是你我在魏王這般年紀時,有這樣一個嬌怯怯的美人兒上門相求,又是自己心儀的姑娘,但能相助如何忍得袖手?何況魏王雖然持重,畢竟是天皇貴冑,胸中自有一股傲氣,如我所料不差,他必肯相助的小若是你我出面,一旦讓他有所警醒,反而不美。」

  慕容求醉恍然領悟,頜首道:「有理,你我還是冷眼旁觀,靜候其妾的好。總之,那祖揚死活不論,勿要讓他牽累了咱們相爺才好。小。

  ※※

  「卑姑娘,快快請起,有什麼事,都請起來說。」

  此時正是酷夏將盡時候,秋老虎同樣炎熱,鄧秀兒穿著本來就少。又是綾羅綢緞一類的薄軟衣衫,這一濕透,盡皆沾在身上,雙臂衣衫隱隱透出肉色小往那兒一跪修直的背頸、纖細的腰肢、渾圓而小巧的臀部妙相畢露,趙德昭不敢多看,欲待伸手去扶,如此情形下更覺男女有別,可是鄧秀兒這般長跪。他實在不忍。

  那秀兒仍是不起。俯首泣然道:「王爺,秀兒方纔所言句句屬實,家父的確是被蒙在鼓裡為親人所誤的,家父絕不是個無和的貪官。如今家父性命生死都在王爺一念之間,秀兒走投無路,唯有懇求王爺高抬貴手,能饒過我父性命」

  趙德昭歎了口氣道:「鄧姑娘,縱然本王信你,那知府確實不曾貪墨,但是他的親眷倚仗他的勢力與周望叔私下勾結,聯手操縱油州糧市,投機以牟暴利總是真的,那知府直接管轄的府庫銀兩俱被挪用也是真的,身為細州知府。一句毫不知情就能免罪麼?」

  「王爺」

  「那姑娘小實不相瞞小本王審問劉書晨所獲消息與你所言還有出入,如今想來,令堂當初是將真相瞞過了令尊,而令舅劉書晨同樣將真相瞞過了令堂,他私自挪用一部分官銀行錢是實,挪用大批官銀與周望叔聯手搶進坊市上糧食以哄抬物價是實,此外,他不曾告訴令堂的是,他還採用篡改帳目或不入帳的方法,直接從府庫中貪墨大筆銀子,還挪用許多銀子給劉氏族人做各種生意本錢,所作所為實在是膽大包天,身為主官小令尊能辭其綹?」

  那秀兒垂淚道:「王爺,秀兒不敢奢望殿下一言就能保得家父的官位前程,只是此案牽涉甚廣,恐上達天聽之後官家震怒,那時就不只是罷官免職那麼簡單了,莫說殺頭之罪,袱算共判個交軍流家父眾樣單緣虛弱的書生身子,業頭,父到了長途跋涉之後的邊荒困苦?秀兒只求王爺開恩,念在家父一向清廉,錯只錯在耳目閉聽。錯信親眷放縱為惡,奏送於朝廷的奏章上面能高抬貴手斟酌一番,讓家父能從輕發落,秀兒就感激不盡了。」

  「這」即姑娘。此非一家一姓之事,王法昭昭,牽連如此甚廣的案子,本王恐怕,」

  「王爺,所以秀兒才求到王爺頭上,此卓難如回天,可如今能回天改命的,唯王爺千歲一人而已,秀兒求王爺了小只要王爺能法外施恩,對家父予以援手。秀兒願為奴為婢,一生一世侍候王爺

  趙德昭為難道:「秀兒姑娘,」

  「求王爺開恩!」

  鄧秀兒跪在的上。頭觸甲板,磕得「咚咚」直響,趙德昭眼見自己喜愛的姑娘跪在腳下如此相求,如何還能忍得,心頭一熱,血氣上湧,他骨子裡那種皇室貴冑的傲氣衝上來,終於下了決斷。

  他伸手一扯腰帶。解下自己長袍,那秀兒一愕。臉龐登時漲得通紅,想不到趙德昭謙謙君子般的人物,竟然如此急色下流,雖然自己說過為奴為婢,本就有以身侍奉的含意在裡頭,可父親還在甲板下艙房中拘押,光天化日之下,他竟,,吟·』廣告不管如何,百善孝為先,若能救得父親,任何犧牲她都不在話下,何況魏王本也是她喜歡的人物,這身子性命都是爹娘給的,便為爹娘奉獻了吧。

  想到這裡,那秀兒又羞又怕,只把雙眼閉起,動也不動。

  趙德昭解下長袍。往鄧秀兒身上一蓋,罩住了她那讓人心驚肉跳的少女嬌軀,這才雙膀較力將她扶起,沉聲道:「罷了,本王便為那姑娘破這回例。那姑娘,本王此番巡狩江南,是奉皇命巡察購蓄糧草事宜的,無法在此久耽。此案,朝廷已經獲悉,兩天之內朝廷專司此案的欽使就會趕到。姑娘速速回去與令堂好生籌措,只要你們在兩日之內將府庫存銀補足。挪用庫銀這一無法推卸的罪名本王便為他一筆勾銷,若無玩忽職守造成府庫一空的大罪,餘者就不足論了。本王想要關照也容易的多」。

  「多謝王爺。鄧秀兒大喜過望,屈身又耍拜到。

  「免禮免禮。時間緊迫,你還是回去快快與令堂好生準備吧。」

  「是是,秀兒遵命。」鄧秀兒緊了緊他披在自己身上的袍子,感激地望他一眼,轉身就往外跑,一拉房門,楊浩正直挺挺地站在門口,看那身形將閃未閃。還沒來得及閃開,秀兒膘了眼這位古里古怪的楊大人,便從他身邊疾奔出去。

  「楊院使,」趙德昭看到楊浩站在門口,忙喚了一表。

  楊浩進門道:「王爺

  趙德昭歎了口氣。沉默半晌方徐徐說道:「你」都聽到了?」

  「是!」楊浩微微躬身,趙德昭神色頓時一黯。畢竟他網做王爺沒多久,威儀還沒有養成,頭一次循私行此悖法之事,卻被朝臣撞個正中,血性衛過,不免惴惴起來,沉默片玄方道:「秀兒姑娘一片孝心,著實可憐可敬,而且,從現在掌握的情況看,那知府確實一無所知,是以本王,本王」

  格浩微笑道:「法理,不外人情。」

  趙德昭雙眼一亮。楊浩又道:「鄧知府遷升細洲之後,為本州官吏士仲所孤立,要想放開手腳有一番作為,當時唯有依靠他那些親眷,而且他出身貧寒微。曾受到劉家大力關照,所以對劉家深懷感激之情,心中未嘗沒有藉此報答劉家的意思。

  只是,他沒想到的是,人心易變,曾經憨厚老實、仗義熱情的二舅兄和夫人娘家那許多真誠熱情的親戚從鄉下突然來到這繁華世界,又突然成為有權有勢的富家翁之後,那麼快就迷失了自己。

  周望叔是扎根灑州十幾代的大糧伸,人脈廣泛小根基深厚,想找幾個人拉他們下水還不容易,最後對頭成了盟友,扶持劉家人對抗周望叔的鄧祖揚反而成了他們聯手利用的對象,想來也著實可悲。」

  楊浩輕輕吁歎。說道:「油洲今日局面,邸祖揚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但,,罪無可恕,情有可原。下官以為,經過這次教元之後,今後鄧祖揚為官不只會是一個清官,而且會是一個能吏,救他一命,雖不合王法卻合乎天理人情,有何不可?」

  趙德昭的臉龐漾起一抹激動的紅暈,他拍拍楊浩的肩膀,感激地

  蕪

  太傅宗介州房中。程羽、程德玄聯袂造訪,也正與他促膝長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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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0章 三人行

「想不到徊洲僵局竟被他以這種方式解決」。折子渝坐在船頭,一身汪夫打扮,釣桿穩穩握在手中,她扶著竹笠眺望遠方那艘官船,喃喃自語道。這是一條岔河支流。河水匯入運河,支流彎彎曲曲,草木茂



「不止一個細洲,小姐。」

張十三褲腿挽到膝蓋,赤著雙足,十根腳趾牢牢抓著甲板,冷靜地道:「各地糧伸為利所誘,或多或少都有些不法勾當。大宋治下向來比較優容,還從來沒有哪個官兒如他一般不循常規,行此非常手段,他這一手把那些人都震住了,如今只有開封因為缺糧而不禁提價,他們要麼有辦法自己運糧去京師大賺一筆,要麼只得平價把糧售於官府,仍然控制糧市與朝廷作對的人恐已寥寥無幾。」

折子渝默然半晌,輕輕歎息道:「這關鍵,一在購糧,一在運糧,看這架勢,他是要用非常手段震懾各地不法奸商。迫使他們乖乖合作,購集足夠糧草,同時各地築造堰壩水閘小保證運河暢通,在封河之前將糧食起運京城。

無論是哪一方面。我們現在都無能為力了小除非唐國肯馬上出兵,否則我們這佈局的人,眼下只能看著他們解局小至於能否解得開,我們只能坐視了

張十三瞇著眼睛看看遠處靜靜停泊的官船,說道:「這裡在宋廷控制之下,不管是想破壞購糧還是運糧,我們都沒有足夠的力量,不過,我們能否給他們多製造點麻煩呢?」

折子渝冷靜地問道:「計將安出?」

張十三道:小的身邊帶了幾個人,不足以做甚麼大事,不過搞點鬼還是可以的,比如說,暗殺幾個正在察訪案件的官吏,必可引致人心浮動,拖慢他們解決此案的速度;又或者,縱幾起火,總之,給他們製造點小混亂,」

折子渝微微搖頭。

張十三道:小姐,屬下會小心從事,不會,,不會傷了不相干的人的

他把「不相干」三個字咬音特別重,所謂不相干。恰是最相干,折子渝彷彿被人窺破了自家心事,俏臉登時一熱,嗔道:「什麼不相干,兩國相爭,哪有仁慈手段。各為其主,便得放手一搏,若是顧這忌那,人家要你的國、要你的家,那便乖乖奉上便是,何必還要相爭?戰者無情、謀者無仁、慈不掌兵,折子渝雖是女流,豈懷婦人之仁?。

「是是,」張十三連忙稱是。

折子渝語氣一緩。說道:「我不答應,是因為你這些作為全無用處,些許小礙,圖個出氣麼?這是帝王之爭,求保的是家國權柄,與事無補。何必去做,走吧,這裡,恐怕他們很快就能料理清楚,以此帶動整個江誰,蓄糧一關已不成問題。我們往江南去吧。小。

張十三詫異地道:「往江南去?」

折子渝皓腕一揚。提起釣桿,翩然站了起來:「如果他們能成功把糧草運到開封,閩南宋軍無後顧之憂,就可以肆無忌憚地攻擊漢國。唐國不敢趁機出兵攻取宋人腹心,我們再去試試,看看能否讓他們暗中援助漢國」

兩道嫵媚的黛眉輕輕一彎,折子渝幽幽地歎道:「唇亡齒寒這樣簡單的道理,李煜就算再蠢也應該懂了吧?。



張十三忽然伸手一扶竹笠,垂下頭道:小姐,草叢中有人吟?』廣告「喔?。折子渝眉梢一揚,頭也不回,動作依然自若:「官兵?巡捕?多少人?」

「只有四個,不像是官兵,他們藏在草叢中,似乎正在窺視官船

折子渝鬆了口氣。輕輕轉過身去,按照張十三的示意向蘆葦叢中望去,果見四個人正彎著腰鬼鬼祟祟向官船方向眺望。折子渝乘坐的是一葉獨木舟,隱在枝葉茂密的柳樹下,柳條如絲如縷垂拂下來,從遠處望過來很難發現他們,而他們透過柳枝縫隙,卻很容易發現遠處的人。

折子渝蛾眉微聳。喃喃道:「這幾個人意在官船?」

她眸波一轉。打個手勢道:「你從這邊游過去,悄悄靠近,莫要讓他們發覺,我從那一邊繞過去,看看他們是什麼來路。」

張十三曉得自家小姐一身本領比他還要高明的多,當下也不多言,應了一聲,身子便像一條游魚似的滑下水去,連浪花也沒濺起幾點,折子渝則飛身上岸,悄然自草叢蘆葦中繞到那幾人後方百餘米處,踏著一根橫臥河上的垂楊柳悄然躍了過去。

「怎麼樣?老大水性好,你看看有辦法下手麼?」四個人蹲在草叢中眺望著遠方那艘官船。這四人是油洲一帶的道上好漢淮河四雄,武自功、焦海濤、盧影陽、獨孤熙。四人生意甚雜,打道剪徑,湖上水盜、打手綁匪,什麼撈錢幹什麼,膽大包天、只要有錢。無所不為。

「不成,岸上三步一崗小五步一哨,水面上有十多條小船巡弋在大官船左右,就算以我的水性能潛游過去,也上不了那麼高的船,就算我上得了那麼高的船,你瞧甲板上那麼多兵丁,我也動不了手。以我看,這裡比官倉那邊還要嚴密。小,

個五短身材的漢子「呸」地一聲吐出口中嚼著的蘆葦枝,說道:「如此,我們不如還按第二個法兒去做,去官倉那邊做手腳。」

折子渝蛇行至他們左近,身子整個伏在地上一動不動,靜靜地觀察著他們。這蘆葦叢中密不透風,細汗便一顆顆沁出來,此情此景,她不由想起當初在蘆嶺與楊浩夜探種香菜的范思棋時那平生的第一個吻,讓她一世難忘的吻。這才多久,兩人已是勞燕分飛、形同陌路,甚至還做了敵人,心中不禁淒然,及至聽那四人說起話來,她才打起精神拋開心事側耳傾聽。

「嗯,我看也是。還是回官倉那邊動手容易,也容易逃脫。」

「那邊的衙役兵丁也不少,這趟活不好幹吶

「不好幹也的幹。咱們平常做的買賣哪一樁不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做的,結果也沒賺下多少錢來,周爺托人捎話出來許的咱們這樁買賣,事成之後可是一人給一萬貫,***,靠這一萬貫,置地買房,再納幾房美人兒,以後有力氣朝女人肚皮上出個乏再也用不著干紋刀頭舔血的買賣「嘿嘿嘿嘿,」

「哥幾個。那咱們得好好議議,回去之後怎麼動手。」

四人在蘆葦叢中坐了下來,武自功撿起幾塊石頭,在地上又是畫線又是擺石子。說道:「喏,這是官倉的地形,這裡這幾排都是儲糧的官倉,收來的糧食都放在這裡,外有防火巡弋的弓兵。中間這一幢是空倉,關著所有的人,看守也最嚴,別看這幢倉庫外面沒有什麼巡弋的衙差,那是為了防止裡邊的犯人串供,人全守在裡面,監視著分別關在一間間糧倉中的人犯。往右,這幾排依舊是儲糧所在。西北角上這片房子是,」

「二哥,你看,西北角圍牆最矮,人手也最少,翻過牆後就是一條溝渠,草木茂盛。咱們救了人可以從這裡逃走

「嗯,是個好主意。」

「二哥誇獎。」

「誇你個屁。怎麼救人還沒想好呢,你先想怎麼逃走了?那官倉裡都是衙差,咱們兄弟再厲害,能一個打八個」一個打八十個總辦不到吧,怎麼救人才好?」

「我們不如使調虎離山之計,放火燒糧,大火一起,濃煙滾滾,再說倉中那些衙差怕困在火中想不逃也難,那些犯人許多罪不致死,他們不敢仍然拘在裡面的,只要把人往外一帶,咱們弄幾個衙差的衣裳混進去擄走一個人不算甚麼難事吧?。

「唔」這到是個好主意,而且白天做正宜掩護咱們行蹤,若是晚上下手,可不易找到周爺了。」

「大哥說好那自然是好的,不過糧倉那邊有巡弋的官兵小要攻進去放火燒糧也不是易事啊,況且還要自負引火之物。」

「放火燒糧?」折子渝心中不由一動,可是轉念想想,又不禁意味索然,縱然燒了幾倉糧,與她的大事也是沒有多少助益的,原來他們是被抓的那些豪仲奸商中的某一個花了大價錢請來的江洋大盜,目的是要把那人救出去。折子渝對此全無興趣,一聽之下意興索然。

她正欲悄然退去,就聽一人道:「這個好辦,老四,到時你去東南角這幢房子。那是朝廷欽差副使楊浩的住處,如今官倉中各路人馬俱聽他的調遣。嘿嘿,他們根本想不到抓一批商賈,居然有人敢大膽劫牢救人,這一處的方又在官倉衙門裡邊,根本無人看守的,你去做倒掉楊浩,有意露出行蹤。引巡兵來追,糧倉那邊必然防守鬆懈,我們再趁機放火,如此大事可成。

「他們,,要殺楊浩?」折子渝心頭一驚,網欲退走的身子忽又停



「大哥。那楊浩通不通武功?老四輕身功夫雖好,瘦皮猴兒似的,拳腳卻差些,莫要栽在裡邊。」

老四獨孤熙嗤笑道:「二哥不必擔心,我的淬毒袖弩十丈之內無人能避,中者立斃。再說又是殺他個猝不及防,他要能活看見到明天早上的太陽那才奇了。此事交給我就好。」

「嗯,咱們兄弟同心,其利斷金,做成了這樁大買賣,從此金盆洗手,享清福去。走」。

四人商議已畢,閃身便向蘆葦叢中閃毒,折子渝一顆心吊得高高的,轉眼一看不見張十三,既不敢高聲呼喊驚動了那四人,又怕失去他們蹤影,把腳一跺,便閃身追了上去。

「這個沒良心的,咱們姐妹為他立下如此大功,他倒拿蹺作勢的,居然不來見我們,還要咱們上趕著去尋他。」唐焰悻悻然道。

「姐姐多體諒,這事怨不得官人的,這兩天抓了那麼多人,哪一樁離得了官人?」吟?』廣告吳娃兒掩口偷笑:「其實姐姐只要耐心地在普光寺再等兩天,官人一定親來相迎的。反正普光寺的風景確實不錯。」

唐焰焰的小臉登時變成了紅蘋果,大發嬌嗔道:「臭丫頭,你取笑我是不是?小。

她立下這樁大功,得意洋洋就在普光寺碼頭客棧中住下,等著楊浩親來相迎,哪曉的楊浩忙著抓人關人審人,一時半晌哪裡顧及得了她,住了兩日,唐大小姐終於按捺不住,摞下架子硬扯著娃娃偷偷進城來尋那個無情無義的臭官人。

「妹妹哪敢。冷哈,姐姐不要撓我癢娃娃笑著逃開了去,唐焰焰拔腿便追。網網追出兩步,忽然驚咦一聲,霍的站住了腳步。

吳娃兒逃開幾步,見唐焰焰直勾勾地看著前方。還道她是故意裝佯兒要引自己過去。忍不住嘻嘻笑道:「姐姐休要誑我。我才不上當呢,

「別吵別吵唐焰焰忽地快步追上去,衝到路口向遠處揉揉眼睛,向那人背影再一望,失聲道:「我沒看錯,我真的沒有看錯」。

吳娃兒小心地靠近,問道:「姐姐說甚麼?」

唐焰焰扭頭道:「折子渝來了!」

吳娃兒登時變了臉色,失聲道:「折大小姐?你說真的?」她急急扭頭去看,街上行人往來,一時之間哪裡找得到她身影:「姐姐不會看錯了吧?」

「哼!絕不會錯!」唐焰焰拉起吳娃兒就走:「那狐狸精喜穿男衣,她穿的還是一身男人衣衫,可是莫說男裝,她就是化成灰,本姑娘一眼都認得出和」。

官倉門前好生熱鬧,衙門口兒是敞開了的,余米的典米的、結帳的扛活的,人犯家屬來送飯的、探親的,人來人往。車水馬龍。折子渝緊緊尾隨准河四雄進入官倉,三個面目兇惡的大漢趁人不備閃向糧倉方向,老四獨孤熙卻潛向官署,折子渝立即尾隨其後,這幾人行蹤旁人全未注意,卻落在了吳娃兒和唐焰焰兩個有心人眼中。

吳娃兒與焰焰尾隨折子渝而行,眼見她漸漸行至糧倉官署,正是自己方才向人打聽來的楊浩住處,她早知折子渝志在讓大宋斷糧為西北解困,再看她如今與四個大漢兵分兩路一赴糧倉一赴官署的鬼祟行蹤,以她精明伶俐的心思。只在心中一轉,頃刻間便明白了她的「惡毒心腸。」吳娃兒不由色變,顫聲道:「糟了,莫非她要去殺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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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 三個女人一台戲

  因為每天審訊記錄的材料都要送往官船上整理,趙德昭閱後再著人謄錄一份飛報京師,平日楊浩奔波在外,臨時住處只是個睡覺的地方,方便他就近提審犯人而已,是以非常簡陋也非常混亂,根本沒有人灑打整理,實際上他現在也沒有足夠的人手照料,因此那獨孤熙鬼鬼祟祟地潛進他的住處時,全然不曾被人察覺。
  
  折子渝一直悄悄躡在獨孤熙的身後,待他進了楊浩住處之後便也急忙加快了腳步,她對楊浩既愛且恨,現在很難說清是一種什麼情感,可是刻骨銘心的初戀有了危險,她還是想也不想便趕了過來,儘管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個刺客與她是同一陣線的,她不想讓楊浩死,絕對不想。這人身上有一筒袖箭,那箭簇是淬了劇毒的,折子渝生怕他與楊浩一個照面便射出冷箭,那時想要援手也來不及了,是以一追進楊浩住處便立即掣出了隨身短劍。
  
  折子渝衝進楊浩房中時,獨孤熙正望著房中情形發呆。房中簡陋,一桌、一榻、一方屏風,桌上硯台蓋兒揭著,滿桌墨跡淋漓,桌上地上儘是塗塗抹抹揉成一團的紙團,旁邊一個茶盤,茶具倒是比較整潔,只是四隻茶杯缺了一隻,仔泗看看,才能發現那廢紙團裡隱約露出一角茶杯,杯中還有半杯茶水。
  
  床榻的雅幄低垂,床邊地上有一盤燃盡的驅蚊香,香灰灑了一地,獨孤熙伸手挑起雅幄,只見床上枕頭被子亂七八糟,床角還扔著一雙沒洗的襪子,這種地方會是一位朝廷欽差、南衙院使的居處?
  
  獨孤熙以為自己找錯了房間,可是仔泗想想,按照他們的內線提供的情報,應該就是這間房子,獨孤熙滿腹疑竇,四下看看無人,便想出去捉個人來問個清楚。他剛一轉身,就見一個人影鬼魅般立在他的身後,他在房中站了半天,竟全未發覺身後站的有人,不由嚇得魂飛魄散。
  
  獨孤熙在淮河四雄之中以輕身術見長,飛簷走壁的功夫過人一等,他萬萬沒有想到在自己最引以為傲的本事上栽了跟頭,被人欺近身來竟全無察覺,大驚之下不及泗想,手腕一抬「鏗」地一聲機括聲響,折子渝早有準備,在他袖筒抬起的剎那嬌軀已向旁飛快地閃開,於此同時她也揚起了手,一道電光自她袖中飛出。
  
  一個苦練過武功的人比尋常人的動作快上一倍甚至兩倍也有可能,哪怕等到你劍至咽喉他想後發先至也不算難,但是兩個同樣浸淫武術多年的人,速度哪怕只比對手再快上一份,說不定都要多下十年苦功,若是對手比你快上須臾,你想閃避也不可能了,所以越是高手,往往越是在察寥幾招間便能決出勝負甚至生死,鮮有拼上百招千招,打到最後彼此無力接在一起摔跤打滾的。
  
  此刻就是這樣,同樣是精擅殺人之技的練家子,又是以有備算無備,折子渝出劍之快可是連呂祖都讚揚過的,可憐獨孤熙在江淮一帶也算是有名的江洋大盜,今日卻在陰溝裡翻了船。他的袖箭射空「篤」地一聲射中了門媚,而折子渝袖中鋒利的短劍卻「噗」地一聲貫入了他的咽喉,就此糊里糊塗地送了性命。
  
  ※※※※※※※※※※※※※※※※※※※※※※※※
  
  折子渝殺了獨孤熙,心頭暗暗鬆了口氣,暗忖道:「此人身懷劇毒暗器,他既已死就無大礙了,我且去糧倉那邊再動點手腳示警,讓公人們捉住那三個大盜,那個混蛋應該就安全了,以他的武功,經此一事只要提高了警覺,就算再有人想暗算他也不容易。」
  
  她剛想到這兒,就聽外面一個有些熟悉的女人聲音道:「快,就是這間房子。」
  
  折子渝暗吃一驚,不加思索地一抽劍刃,同時飛起一腳將那死屍踹進了床底,兩個動作渾然一體、快如如電,那死屍尚來不及濺出滿地的鮮血,便被她一腳踢進了床下去。折子渝飛身就欲遁走,卻發現這間房子沒有後門,房中也無所遁形,她略一遲疑,正想躍到門媚上看看風色,唐焰焰提著一柄明晃晃的短劍已經出現在門口。
  
  折子渝臉色一變,失聲道:「是你!」
  
  唐焰焰冷笑:「果然是你!」
  
  目光從折子渝臉上向那劍上一移,劍尖上堪堪滴落一滴鮮血,唐焰焰登時臉色大變,顫聲道:「你……已殺了他?」
  
  折子渝莫名其妙,冷笑道:「這種臭男人想殺自然就殺了,你當本姑娘是吃素的麼,笑話!」
  
  唐焰焰兩眼一黑,差點兒沒有昏過去,她緊握寶劍,厲聲喝:「你殺了他,我叫你抵命!」
  
  「鏗鏗鏗!」唐焰焰運劍如風,折子渝沉著應對,兩隻母老虎剎那間交擊十數次,折子渝已經退到了室中央,吳娃兒急急跑了進來,站在門口四下一望,疑道:「姐姐,莫要動手,折大小姐殺了誰?室中怎麼沒人?她的同夥呢?」
  
  「鏗」地一聲重擊,唐焰焰和折子渝各自退了三步,唐焰焰急急向室內環顧一眼,恨聲道:「浩哥哥他人呢?」
  
  折子渝呆了一呆,這才恍然大悟:「這個笨丫頭以為我殺了楊浩?折子渝文與又火「未曾料到在唐焰焰心中自己竟是這樣一個心狠手辣的女子,她衝口怒道:「本姑娘還不曾見著那個混蛋,一時半晌你還當不了寡婦,急甚麼?「
  
  唐焰焰一聽喜道:「你劍上有血,不是殺了浩哥哥?你傷了什麼人,你來做什麼?」
  
  「我?」折子渝被兩雙妙眸一瞪,哪肯在這兩個女人面前承認她心軟來救楊浩,當即冷笑道:「我來做甚麼?自然是要殺了那個薄情負義、壞我大事的混帳楊浩,只是他命大不在房中,你們很關心他是麼?哼哼,本姑娘就守在這兒,等他來了一劍便結果了他!」
  
  一聽楊浩還未回來,唐焰焰放下了心,即然楊浩無事,她也懶得去理會折子渝劍上何以滴血了,聽她囂張的口氣,立即反唇相譏道:「我看你才是心胸狹窄,心腸惡毒,我唐焰焰既然來了,你便休想再動他分毫。」
  
  折子渝的寶劍鋒刃如霜,不沾滴血,此時劍上已無一點血痕,她緩緩橫劍當胸,冷冷凝視著這個搶了她心上人的傻大姐兒,不屑地冷笑道:「就憑你麼?唐大姑娘!」
  
  唐焰焰酥胸一挺,傲然道:「不錯,就憑你!「
  
  吳娃兒本來有些愧對故人恩人,可是事關楊浩,她怎能不出面,現如今楊浩沒事,她一顆芳心已然放下,心情便沉著起來,一見二人又要交手,便急叫道:「姐姐,還是去叫人來吧。」
  
  「姐姐?生得好一張甜嘴……」折子渝橫劍當胸,睨她一眼,唇邊露出一抹挪榆的冷笑,吳娃兒臉上不由一熱。
  
  唐焰焰緩緩運劍,一步步向前走去,沉聲道:「本姑娘知道你幼從名師,習就一身武藝,可是本姑娘的師承,未必就弱於你,而且幼時我還曾受姑父程世雄的授業恩師步紅塵步步老前輩親自指點過倒術,只是從不曾真正下過苦功而已,自從上次在小樊樓被你挑釁,我就想有朝一日堂堂正正地擊敗你,在府中修習武藝、苦練不糙,今如呢……終於派上了用場。」
  
  折子渝聽她提起步紅尖,不由為之肅然,那可是獨步天下的劍術大宗師,聽唐焰焰口氣,她也不敢大意,忙也提氣凝神,冷冷說道:「大話少說,動手吧!」
  
  「看劍!」
  
  劍光颯然如電,折子渝立即揮劍迎上,吳娃兒緊張地攥緊了雙拳,一雙妙目須臾不敢離開二人身上。
  
  「這就是步紅塵指點的劍術?這就是你苦練不鞭的劍藝?」折子渝睨著被她劍柄搗中麻筋無力地軟倒在地的唐焰焰冷笑道。
  
  唐焰焰氣得兩頰緋紅,怒視著她一言不發。吳娃兒目瞪口呆,想要逃跑都來不及了,她哪曉得唐焰焰大話說出,可是在折子渝劍下竟然只走了十來個回合,瞧這模樣,折子渝還是劍下留情的,要不然……
  
  折子渝忽一揮劍,只聽「嗤」地一聲,帷幄便被削下長長一條,折子渝收劍,三下五除二便給唐焰焰來了個五花大綁,然後直起腰來向吳娃兒盈盈一瞟,吳娃兒雙膝一軟,立即矮了半截。
  
  「現在才跪,不嫌遲了麼?」折子渝含威不露,冷冷笑道。
  
  「折子小姐,娃兒身世孤苦,曾蒙折家大恩,娃兒誓報此恩,亦曾為折家做足了三件大事,就是此番開封斷糧,思及折家恩情,娃兒也始終不曾向官人說出所知真相,自問並無對不起大小姐的地方。
  
  現如今娃兒已然洗盡鉛華,從良許人,既為楊家婦,從此便是楊家的人,關心自己官人,並無不妥之處,娃兒下跪,一不是怯於大小姐的寶劍鋒利為自己乞命,二不是愧對恩主無地自容,娃娃只是想求大小姐放過唐姑娘、放過我家官人。」
  
  唐焰焰聽了這番話也不覺動容,一雙眼睛不禁看向吳娃兒。吳娃兒道:「大小姐是巾幗英雄,行的是許多男兒都要自愧不如的謀國之舉,若拋開個人喜惡恩怨,其實娃兒是十分欽佩的。唐姑娘縱然冒犯了小姐,卻也不當致死,我家官人如今雖為朝廷做事,但大宋興亡卻不是繫於他的身上,朝廷為解開封斷糧之厄,已然詔行天下八方籌糧,大小姐殺我官人一人,於事無補,大小姐女中丈夫,何必行此無益之舉?娃兒求大小姐了。」
  
  折子渝冷冷看她一眼,走到桌前坐下,她從城外一路追到城內,趕到這裡又是連番打鬥,如今天氣仍然酷熱,久不飲水十分口渴,眼見二人提心吊膽都為楊浩擔心,心中不無快意,一時倒不忙走,便從茶盤上取過一個杯來,輕輕一翻放到面前。
  
  她剛剛伸手去拿茶壺,吳娃兒已乖巧地趕過來,搶過茶壺為她斟了一杯,折子渝盈盈向她一瞟,輕歎道:「你也坐吧,曾經的閨中膩友,我實在不希望看到你畏我如敵的模樣。」
  
  「是是」,吳娃兒看了眼被綁住的唐焰焰,在折子渝旁邊輕輕坐了下來口折子渝為她也斟了杯茶,幽幽一歎道:「你我敵友,因他而起……」,她看了眼正向她怒目而視的唐焰焰,心道:「我與她素無仇恨,何嘗不是也因為了他?這個冤家,簡直就是生來跟我折子渝做對的。」
  
  唐焰焰一見她瞧想自己,便怒道:「姓折的,你這心胸狹窄的妒婦,蛇蠍心腸的女人,娃兒,她也配說什麼女中丈夫,我看她就是妒恨你我與官人相好,這才起意殺人以圖一快,姓折的,你不必假惺惺的扮好人了,只管來殺了我,來來來,一劍結果了我,浩哥哥自會替我報仇的。」
  
  折子渝兩頰升起兩抹酡紅,惱怒地站了起來,吳娃兒慌忙起身道:「大小姐,息怒……」說著向唐焰焰連使眼色,唐焰焰不理,只是大罵,折子渝大怒,順手提起她,把她擲上床去,又自床上取過一條枕巾,也不管乾不乾淨,團一團便塞進了她的口中。
  
  吳娃兒在後見此情形,忽地眼珠一轉,眸中露出一抹詭異的神色,她匆匆自袖中摸出一樣東西,便往杯中放下,折子渝背對著她,也不虞她搗鬼,竟是全未察覺,唐焰焰卻是瞧在眼中,眸中閃過一抹驚喜,她恐引起折子渝疑心,不敢再看吳娃兒,當下更是踢腿挺腰,拚命掙扎,故意吸引折子渝的注意。
  
  折子渝大怒,喝道:「娃娃,你來,把她的雙腿也給我緊緊綁起……」
  
  在折子渝指揮下,吳娃兒硬著頭皮把唐焰焰像攢馬蹄似的手腳都綁了起來,連腰也使不上力了,娃娃又向她暗打眼色,唐焰焰這才安份下來口折子渝趕回桌邊把劍往桌上一拍,餘怒未息地瞪著她道:「不要試圖再激怒我,你當本姑娘真的不敢殺了你麼?」
  
  「大小姐息怒,唐姑娘有口無心的……」,吳娃兒趕回桌邊陪笑說道。
  
  折子渝冷叫一聲,端起冷茶來一飲而盡,扭頭一瞥,見吳娃兒站在一旁正用有些怪異的眼神看著她,不禁問道:「你怎麼不喝?」
  
  「喔!」藥效發揮尚有一段時間,吳娃兒恐她生疑暴起傷人,忙舉杯喝茶,折子渝冷冷瞟她一眼,說道:「娃娃,你沒有說出我的事來,那是你夠聰明,此事無憑無據,官家據此奈何不得我折家,倒是你,本是我的同謀,這麼一樁大難事,真若說出去,不怕朝廷難為你那一心維護的官人麼?哼,你心中打些什麼主意當我不知道?不必指望我就此感激於你。」
  
  吳娃兒畢恭畢敬地道:「娃兒不敢奢望大小姐的感激,只為求得官人與唐姑娘的安全而已,若有得罪大小姐的地方,尚祈大小姐體諒娃兒一番苦心,也不要怨恨娃娃。」
  
  折子渝葬眉一剔:「得罪我?稱有甚麼本事得罪我?」
  
  娃娃估摸了一下時間,吃吃地道:「大小姐恕罪,娃娃心急救人,方才……方才在茶中下了藥。」
  
  折子渝一呆,榻上的唐焰焰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兩隻漂亮的大眼睛卻彎成了月牙兒。
  
  折子渝目視吳娃兒半晌不語,吳娃兒在她面前盈盈跪下,俯首道:「大小姐恕罪…………」
  
  折子渝冷冷地瞪著她,半晌才緩緩說道:「你當我獨自在外,便那麼不小心?「
  
  「嗯?」吳娃兒訝然抬頭:「大小姐這是何意?」
  
  折子渝冷笑:「那茶,在你綁她雙腿時,我便已經換過了。」
  
  吳娃兒頓時一呆,榻上唐焰焰的笑容也是一僵,折子渝冷笑著站了起來:「你好,你好啊,我心中本念著昔日一段情份,不想難為你,更沒想到你會真的下手害我,換茶本是在外行走小心使然,沒想到你居然真的對我下手,吳娃兒,這是你與本姑娘自斷情義,可就怪不得我了。」
  
  說到這兒,她的雙腿忽然一軟,忙伸手扶住了桌子,吳娃兒盈盈拜了下去,說道:「娃兒的確對不住大小姐,可是為了救官人與唐姑娘性命,實在是旁無餘策,萬般無奈方行此下策,有對不住大小姐的地方,尚請大小姐多多體諒為是……」
  
  折子渝呼吸有些粗重,沉聲問道:「你甚麼意思?」
  
  吳娃兒抬起頭來,一臉無辜地道:「娃娃也不曉得大小姐回到桌邊來會喝哪杯茶,所以……兩隻茶杯…………娃娃都下了藥……」
  
  「你……」折子渝又驚又怒,伸手便去抓劍,卻覺一陣頭暈目眩,吳娃兒眸中露出一抹笑意:「大小姐勿需驚慌,娃娃說過,只想救人,不想害人,如此這般作為全是無奈之舉。官人對大小姐舊情難忘,大小姐縱然落到我家官人手中,相信他也絕不會為難你的。」
  
  折子渝冷笑:「你已下毒害我,自然用不著他取我性命了。」
  
  吳娃兒忙道:「大小姐寬懷,這藥並不能取人性命,它只是青樓妓坊中常備的一種……」
  
  她剛說到這兒,就聽房外隱隱傳來談話聲音,聲音越來越近,其中一人正是楊浩的聲音,這三個女子誰不熟悉他的聲音,折子渝絕不想與他照面,大驚之下也不知哪兒生起的餘力,霍地一下拔出利劍,架在娃娃頸上,氣喘吁吁地道:「噤聲,上榻,否則莫怪我辣手無情……」
  
  三個花不溜丟的大姑娘,一個攢馬蹄兒似的綁著,兩個氣喘吁吁嬌軀無力,好不容易擠上床去,剛把帷幄掩好,楊浩和壁宿已並肩走進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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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24 09:33:50
第312章 有客迭來,不亦亂乎

  「這幾天真是忙死了,什麼事都顧不上,焰焰和娃娃到現在還被我扔在普光寺呢,再不去接她們,焰焰又得火冒三丈了,一會弄點吃的來,下午咱們就去普光寺接人。」楊浩邊走邊道。
  「唐姑娘也真是奇怪呀,幹嘛留在普光寺等著大人去接呢,反正離城不遠,她隨時可以來呀。」壁宿說著順手拿過一個茶杯倒了杯涼茶。格浩這單身漢的房間混亂不堪,而壁宿一個偷兒出身,這些事更是不講究,眼見杯中尚有殘茶,既不嫌髒,也不生疑,注滿一杯便灌進肚。
  「你不懂。呵呵,焰焰這丫頭,,為我吃了太多苦頭,她這走向我撒嬌,我去接她。她才開心嘛。唉,說起來真的慚愧。我居然見了封書信就那麼懷疑痛恨,」真是對不住她。」
  唐焰焰被楊浩說破了心事,登時臊了個滿臉通紅,折子渝向她睨去時,她卻故意露出得意而歡喜的神色,折子渝立即不屑地扭過頭去,唐焰焰得意地皺了下鼻子,眼珠一轉,忽地又想:「他見了我哥哥偽造的那封書信懷疑痛恨甚麼了?」
  壁宿又倒上一杯,順手給楊浩也滿了一杯,一邊喝茶一邊說道:「嗯,說起來。唐姑娘真的不錯,性情爽快,胸無城府,對大人又是一往情深,的知了娃兒姑娘的事,也沒有大吵大鬧。很有大婦樣兒,家世又好,大人得妻如此,真是有福氣呢。」
  唐焰焰被壁宿在心上人面前一通大讚,讚得她眉飛色舞,一張俏臉變成了小、紅花,當然,那只有一半是因為歡喜,另一半卻是因為她「四蹄」攢起。嘴裡又塞了枕巾,呼吸血脈都不通暢的緣故。
  楊浩接杯在手。輕輕啜了口茶,深以為然地點點頭。壁宿又道:「這就是緣了,當初大人與折姑娘相好的時候,屬下可萬萬想不到有朝一日與大人成就姻緣的卻是唐姑娘。唉,當初折姑娘負氣離去,大人牽腸掛肚,寢食不安,讓屬下一路追到中原,到處尋她下落,那一眸子可真是,,
  誰也沒想到,她居然是折府大小姐。我就說呢,她哪怕是一身民女打扮的時候,對我笑得再溫和,再如何彬彬有禮,在她面前我都有種透不過氣來的感覺,原來她竟是折藩千金,大人」屬下說句不見外的話,以大人今時今日的地位,對這位折大小姐,您,,確實有點高攀不上。」
  折子渝聽他說起自己走後楊浩的反應,心頭不由一熱,眼睛忽然有點發酸,她緊緊咬著下唇,嫩紅的唇瓣被她咬得失去了血色,娃娃一雙妙目始終盈盈投注在她的臉上,觀察著她的神毛,折子渝忽有所覺,連忙扭過頭去,眨去眼中霧氣,重又露出堅強冷酷的神色。
  「子渝麼,」楊浩有些茫然,半晌才緩緩地道:「我初見她時,焰焰正跟秦逸雲公子在院中吵鬧,她穿一身玄衣,立於葡萄架下,冬陽照在她的臉上,她的臉比小雪初晴還要嫵媚,她正看著焰焰和秦公子吵鬧,掩口偷笑,一雙眼睛笑得就像彎彎的月牙兒,」
  他輕輕笑笑。說道:「我和你的感覺不同,我那時和她聊的很開心,和她在一起。叫你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非常輕鬆。後來。我聽她說」她是折家的遠親,自己家裡還有一個牧場,那時我只不過是霸州丁家的一個家僕,不免自慚形穢,哪裡還敢向她表白情意。那時的人,以為這一輩子最大的成就也就是能有屬於自己的一處房產,幾畝薄田,人窮志短。哪來的雄心壯志。
  後來,我有了冬兒,這份情也就漸漸淡了,誰會想到。我們最終還是重逢了,可結局卻是」
  壁宿見他黯然神傷,不禁說道:「大人能有今日,還有什麼好傷心的,折姑娘雖棄你而去,可是你如今威風八面的官兒做著,富可敵國的唐家大小姐對你是忠貞不渝,整個汴粱城不知多少男子漢被她迷得神魂顛倒的媚娃兒也成了你的女人,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說到這兒,他擠眉弄眼地湊上前道:「人家都說,媚狐窟的姑娘,個個精擅一身迷死人不償命的媚功,娃娃姑娘是媚狐真的大當家,一定更加了不得了。只是不知這江湖傳言到底是真是假,嘿嘿,如果是真的,其中銷魂滋味也只有大人自己才曉得了,」"小"吟蕩的分割"說"吟蕩的廣告「屋』
  楊浩沉聲道:「她如今叫吳娃,是我楊浩的女人,不是什麼媚狐窟的大當家!」
  壁宿似有所覺。不禁乾笑道:「呃」屬下對娃兒姑娘並無不敬之意」
  「沒有不敬之意?」楊浩瞪他一眼,說道:「自從你我相識以來,怎麼從不見你對子渝和焰焰品頭論足、聊些近涉淫邪的東西?她們二人若論身材相貌,並不在娃娃之下吧?怎麼你說起娃娃時就可以這般肆無忌憚了?
  不知者不怪。已經說過的就算了,不過我今天與你說開了,就希望你能記住,她是我楊浩的女人,妾不妾的那是規矩名份,但是在我心中,她不是一個,可以買來賣去的玩物,不是一件可以與人一起茶餘飯後品頭論足的東西。你明白麼?」
  壁宿訕訕一笑,說道:「好好好,大人莫要太當真,壁宿都記住
  吳娃兒把這番話聽在耳中,心中一時又酸又甜,她小巧的鼻翅輕輕翕動幾下,兩行晶瑩的淚珠已忍不住地流下來,折子渝睨她一眼,見她淚水順頰滑下。嘴角卻漾溢著甜蜜滿足的笑意,心中一時五味雜陳。
  就在這時。門外忽地傳來一個女孩兒的聲音:「請問,楊院使在嗎
  楊浩一怔。連忙起身道:「是哪位姑娘要找楊某。」
  「喔,奴家那秀兒,不知可方便進來麼?」
  楊浩連忙向壁宿擺手:「去,弄些飯菜回來,吃過了飯咱們便去普光寺。」
  壁宿會意退下。楊浩這才揚聲道:「原來是那姑娘,請進來《小》休息,休息一下吧
  楊浩將鄧秀兒迎進來,打個哈哈道:「那姑娘請坐,不知姑娘因為何事來見本官啊?」
  鄧秀兒如今的身份比較複雜,一方面她是犯官之女,如果被人撞見楊浩與她私室相見,難免會有種種猜疑影響他的官譽,另一方面她又是魏王趙德昭心儀的女子,哪怕只是同僚好友心愛的女人,楊浩也不好板起面孔避而不見。何況那是當今皇長子,朝廷的親王,是以楊浩只得硬著頭皮請她落座。
  「院使大人。我今日來,本來是想見見我二,,哦,想見見劉向之、劉牢之、劉書晨和劉忠幾人,可是倉中看守的侍衛與衙差們對我說他們奉有大人您的嚴令,這幾人俱是最重要的嫌犯,未見大人親筆手諭,任何人不的私下與他們見面,是以,」奴家便來求院使大人行個。方便了。」
  楊浩一呆。疑惑地道:「姑娘要見他們意欲何為?」淵竹兒清麗的臉龐上露出抹為難點煮。期期艾艾地道!「蜘術去見魏王千歲。魏王千歲憐我父親只是為肆意胡為的親眷所累,是以,是以」
  「咳咳,這個麼,我是知道的,敢問姑娘要見他們與此事有何相干
  鄧秀兒鬆了口氣,低聲道:「既然院使大人知道,那奴家便不瞞大人了,劉書晨侵吞、挪用的銀兩,俱都沒有帳目可查,他交與劉忠父子行錢購糧的大筆官銀,也沒有任何紙面上的憑據。奴家自船上回來,立即告知了母親,撥集家中全部錢財、又將能質押變賣的家什珠玉俱都清理出來,可還欠著極大一筆數目填補不佔,我娘無奈,去向這些親戚家人家回這些挪用、貪污的庫銀,可是我娘手中沒有憑據,他們本人又被關押在此。家中親眷是不承認的,所以奴家只好來此見他們,希望他們能出具手條  
  「喔」楊浩恍然大悟,沉吟片刻,他便從桌上亂紙團中抽出一張紙來,抓過禿筆寫了一行字,又從袖中摸出小印蓋上,遞與那秀兒道:「本官明白了,若是追回這些銀兩,不只那知府可以減輕罪責,對朝廷、對油洲府也都是有利的,本官就破一回例,你持我的便條去見倉中禁軍侍衛首領盧影陽,要他安排一下便是。」
  華秀兒臉上飛起兩抹激動的紅暈,趕緊雙手接過便條,向他連連道謝,待她低頭瞧見便條上楊浩那手獨步天下的書法時。不由為之一呆。「那姑娘。我送你出去吧。」「喔,不敢有勞,奴家這就告辭了。」鄧秀兒微福一禮,正欲轉身離去,就聽一人漫聲道:「楊院使就住此處吧?」隨即就聽壁宿應道:「啊呀,原來是程判官、程功曹,兩位大人快快請進,這裡正是我家大人臨時的居處「程羽、程德玄來了?」楊浩臉色翟然一變,他一把攥住那秀兒的手腕,鄧秀兒大驚。失聲道:「院使大人,你這是做甚麼」
  「噤聲!」楊浩神色冷峻,緊張地道:「快,你馬上躲起來切勿讓他們看到,否則你我都有麻煩。」那秀兒見楊浩臉色如此凝重,不覺也緊張起來,她只道放自己去見幾個重要人犯是大大不合情理的事,是萬萬不可讓人知道的,不禁焦急地道:「我」我我」大人,我躲去哪裡才好?」
  楊浩不敢讓鄧秀兒與程羽、程德玄碰面,卻是因為程羽和程德玄是晉王趙光義的人。而那知府卻是宰相趙普的人,這兩派斗愕不可開交,彼此的勢力涇渭分明。自己現在可是打著晉王府烙印的,要是讓這兩人看見自己與那知府的女兒私下往來,那可真成了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了。是以才要鄧秀兒趕緊迴避。
  鄧秀兒一問,楊浩往四下一瞅,見只有帷幄低垂的榻上可以藏人,便推她道:「快。你先躲到榻上去,他們二人若是不走,千萬不要出來。」說完急急一撣袍袖,哈哈笑著便迎了出去。
  鄧秀兒跺跺腳,急急便往榻上奔去,」



  楊浩怕壁宿嘴快說出那秀兒在此」丁嚀了那秀兒一句便趕緊迎出門去,朗聲大笑道:「啊哈,原來是程判官、程功曹,這是什麼風兒把兩位大人給吹來啦。楊某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房中,那秀兒急急衝到榻邊,雙手一分帷幄,網要邁步上床,一瞧榻上情形,「嘎」地一坪便定在了那兒,兩隻眼睛瞪得老大。
  折子渝和吳娃兒對視一眼,齊聲叫道:「快上來,掩好帷幔。」
  唐焰焰大急。頭搖尾巴晃地想要表達一番自己的意見,折子渝舉起寶劍,在她屁股上有氣無力的拍了一記,她立即便乖了。
  她送楊浩離開時,兩人在沃雪蘆葦中鑽在貉裘裡耳鬢廝磨,情熱時候,楊浩曾忘形地說她的臀部是他平生所見最為誘人的,郎君的話唐焰焰可是就此記在心頭,女為悅己者容,郎君的心愛之物她自然要加倍呵護的,現在折子渝有氣無力的拿捏不穩,萬一被她一劍在自己光滑如球的臀部上刮一道劍傷出來那可就不美了。
  吳娃兒也開口招呼鄧秀兒上榻,卻是因為她這段時間仔細觀察折子渝,又思量方才經歷種種,尤其是看見楊浩吐露衷腸時折子渝真情流露的表情,已經知道自己誤會了她,不管她是因何而來,她對楊浩是絕對沒有殺心的,吳娃兒於男女情事方面可比折子渝和唐焰焰老道多了,自然絕不會看走眼。
  如今楊浩這麼慎重地讓這位那小姐躲起來,定然是有莫大苦衷,既然折子渝不會時楊浩不利,此刻便不忙張揚,自然不能讓這位那姑娘胡亂闖出去壞了官人好事,所以吳娃兒不約而同地與折子渝齊聲喚她上來。
  榻上這三人雖然古怪,自己父親的安危卻更加重要,鄧秀兒此刻無暇多想,當下趕緊爬上榻去,又將帷幄掩好,仔細看看榻上一個美少女、一個美少年、一個美麗女童的奇怪組合,這才吃吃問道:「你」你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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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24 09:34:07
第313章 大變活人

  娃兒問道:「那家小姐?」

     「是。」

     「幸會幸會。」

     「呃」鄧秀兒仍然驚奇地張著眼睛,期期艾艾地問道:「你,,你是?」

     「卑卜姐莫要驚慌。我是」院使大人的侍妾。」

     「喔,失敬失敬

     這句話說完,鄧秀兒自覺古怪,不禁一臉糗樣。

     她向繩縛美人兒唐焰焰膘了一眼,忍不住又問:「這位姑娘

     吳娃兒趕緊道:「這位是」院使大人的夫人。」

     「啊,久仰久仰。」非秀兒只覺自己的客氣話此時說來實在荒誕,可又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合禮數,吳娃兒笑道:「還有這一位,你莫看她拿著劍,她也不是壞人的,她是」

     折子渝輕輕一哼,吳娃兒便笑而不言,鄧秀兒看看這個,再瞧瞧那個,只見一個嬌媚的紅衣少女被布條兒把身子裹得胸乳曲線畢露,叫人看了都覺得臉紅,說話的這個翠衣少女聲音甜美,嬌小可愛,一張稚氣猶存的娃娃臉兒,可憐可愛的小模樣兒,分明是個。還未長成的幼女,女人看了都覺得喜歡。《小》休息,休息一下吧《說》書名號部分是文字版網站《屋》     至於那個拿劍的男子。雖然是個男人,卻是今生得比女人還要好看的男人,唇紅齒白,眉目如畫。若換了女裝,簡直連自己都要羨煞了他的美貌。聽說大唐則天女皇時有個蓮花郎張易之,容貌之美令人咋舌,想來若與此人相比甘敗下風,他也不是惡人麼?那麼他們」

     那秀兒再次瞧瞧被人用布條綁得十分怪異的紅衣美人兒,軟綿綿臥在榻上的翠衣幼女,還有旁邊那個比女兒家還要嫵媚三分的俏郎君,忽然若有所悟,臉上登時變得火辣辣的。

     南方風氣比北方要開放,說起男風,江淮一帶也比北方還要盛行,這位鄧姑娘平素與官吏富紳家的女眷們交遊往來,對許多江南官伸豪富家裡糜爛不堪的風月行徑也是有所瞭解的,楊浩榻上出現這樣怪異的三個人,哪怕她想像力再豐富。除了那一樣最不堪的,她也完全想不到其他解釋了。

     那秀兒面紅耳赤地暗啐一口,趕緊往大床一角躲了躲,心中暗道:「那個楊大人看著一派正氣凜然,想不到私下裡」私下裡房闈之中竟是這般穢亂不堪,一個好端端的美人兒偏要這般捆綁起來,一個尚未長成的豆堯少女也被他弄來。瞧她那嫩臉上,淚痕還沒干呢,也不知被人怎生作踐過。

     還有」還有這個比女兒家還要俊俏的男子,想來就是姐妹們說過的「蜂窠,中的妾童了。他讓這妾童捆縛自家夫人,狎弄稚齡幼女,若不是我來,說不定他此時已寬衣解帶,光天化日的便與這一個妾童、一個幼女、一個被綁的美女胡天黑地攪成一團了,這人的癖好真是」真是太讓人噁心了,」

     想到這裡,大熱的天兒。鄧大小姐已是起了一身的雞皮坨撻。

     「呵呵,楊院使,本官與禹錫冒昧來訪,不曾打擾了大人吧?」

     「這話從何說起,二人大人快快請進。請坐,呃,」楊浩放下空茶壺,向跟進來的壁宿道:「快去打些茶水來。」

     程羽趕緊道:「院使大人不用客氣了,你我都不是外人,待說完了事情我們還要趕緊回去,就不用麻煩了。」

     壁宿站在門口,食指按著嘴唇像個好奇寶寶似的看著室內,心中好生奇怪:「這才一會兒功夫,鄧家姑娘哪裡去了,已經走了麼?那小小姐這腿腳也太快了吧?」

     床榻上維幔輕輕一動,壁宿心中嗖地一閃念,大驚暗想:「竟然弄上床了?大人這勾搭婦人的本領可真是前無古人了。」'小'吟蕩的分割'說'吟蕩的廣告「屋』 楊浩見他一雙賊眼四處亂瞄,忙咳嗽一聲道:「你下去吧,我與兩位大人有話說。」

娃兒問道:「那家小姐?」

     「是。」

     「幸會幸會。」

     「呃」鄧秀兒仍然驚奇地張著眼睛,期期艾艾地問道:「你,,你是?」

     「卑卜姐莫要驚慌。我是」院使大人的侍妾。」

     「喔,失敬失敬

     這句話說完,鄧秀兒自覺古怪,不禁一臉糗樣。

     她向繩縛美人兒唐焰焰膘了一眼,忍不住又問:「這位姑娘

     吳娃兒趕緊道:「這位是」院使大人的夫人。」

     「啊,久仰久仰。」非秀兒只覺自己的客氣話此時說來實在荒誕,可又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合禮數,吳娃兒笑道:「還有這一位,你莫看她拿著劍,她也不是壞人的,她是」

     折子渝輕輕一哼,吳娃兒便笑而不言,鄧秀兒看看這個,再瞧瞧那個,只見一個嬌媚的紅衣少女被布條兒把身子裹得胸乳曲線畢露,叫人看了都覺得臉紅,說話的這個翠衣少女聲音甜美,嬌小可愛,一張稚氣猶存的娃娃臉兒,可憐可愛的小模樣兒,分明是個。還未長成的幼女,女人看了都覺得喜歡。《小》休息,休息一下吧《說》書名號部分是文字版網站《屋》     至於那個拿劍的男子。雖然是個男人,卻是今生得比女人還要好看的男人,唇紅齒白,眉目如畫。若換了女裝,簡直連自己都要羨煞了他的美貌。聽說大唐則天女皇時有個蓮花郎張易之,容貌之美令人咋舌,想來若與此人相比甘敗下風,他也不是惡人麼?那麼他們」

     那秀兒再次瞧瞧被人用布條綁得十分怪異的紅衣美人兒,軟綿綿臥在榻上的翠衣幼女,還有旁邊那個比女兒家還要嫵媚三分的俏郎君,忽然若有所悟,臉上登時變得火辣辣的。

     南方風氣比北方要開放,說起男風,江淮一帶也比北方還要盛行,這位鄧姑娘平素與官吏富紳家的女眷們交遊往來,對許多江南官伸豪富家裡糜爛不堪的風月行徑也是有所瞭解的,楊浩榻上出現這樣怪異的三個人,哪怕她想像力再豐富。除了那一樣最不堪的,她也完全想不到其他解釋了。

     那秀兒面紅耳赤地暗啐一口,趕緊往大床一角躲了躲,心中暗道:「那個楊大人看著一派正氣凜然,想不到私下裡」私下裡房闈之中竟是這般穢亂不堪,一個好端端的美人兒偏要這般捆綁起來,一個尚未長成的豆堯少女也被他弄來。瞧她那嫩臉上,淚痕還沒干呢,也不知被人怎生作踐過。

     還有」還有這個比女兒家還要俊俏的男子,想來就是姐妹們說過的「蜂窠,中的妾童了。他讓這妾童捆縛自家夫人,狎弄稚齡幼女,若不是我來,說不定他此時已寬衣解帶,光天化日的便與這一個妾童、一個幼女、一個被綁的美女胡天黑地攪成一團了,這人的癖好真是」真是太讓人噁心了,」

     想到這裡,大熱的天兒。鄧大小姐已是起了一身的雞皮坨撻。

     「呵呵,楊院使,本官與禹錫冒昧來訪,不曾打擾了大人吧?」

     「這話從何說起,二人大人快快請進。請坐,呃,」楊浩放下空茶壺,向跟進來的壁宿道:「快去打些茶水來。」

     程羽趕緊道:「院使大人不用客氣了,你我都不是外人,待說完了事情我們還要趕緊回去,就不用麻煩了。」

     壁宿站在門口,食指按著嘴唇像個好奇寶寶似的看著室內,心中好生奇怪:「這才一會兒功夫,鄧家姑娘哪裡去了,已經走了麼?那小小姐這腿腳也太快了吧?」

     床榻上維幔輕輕一動,壁宿心中嗖地一閃念,大驚暗想:「竟然弄上床了?大人這勾搭婦人的本領可真是前無古人了。」'小'吟蕩的分割'說'吟蕩的廣告「屋』 楊浩見他一雙賊眼四處亂瞄,忙咳嗽一聲道:「你下去吧,我與兩位大人有話說。」

    楊浩沉默半晌方道:「二位,義正辭嚴,楊某無話可說,可是,承辦此案並非楊某一人,楊某只是負責追綽索問犯人,將相關卷宗呈報於魏王駕前,那知府有罪無罪、如何處治,楊某,能奈之何?」

     程羽微笑道:「欽差使節有三個。楚昭輔那老傢伙雖然做了件糊塗事。闖了件酒天大禍,那是因為他根本不懂財賦糧米這方面的學問,卻不是他愚蠢,此人能在自己根本不懂的財賦衙門坐了這麼久的三司使。為官之道自然精明,事涉王相之爭,他是一定不會沾手的。

     程德玄道:「魏王千歲初承大任,血氣方岡,又為那府千金美色所迷。做出不妥當的決定,然而,他畢竟是皇長子,高高在上的王駕千歲。若非萬不得已,宗太傅也不好拿出老師的身份來壓他。」

     程羽又道:「我們此番隨行。只是幕僚身份,還剩一個欽使,那就是你楊大人了,你也是我南衙出身,我們不來與你商議還去找誰?」

     楊浩無奈地道:「我能做甚麼?」

     程羽微微一笑,說道:「楊大人能做的事多了,一言可令其生,一言可令其死,只要證據確鑿,就算魏王有心維護,又如何開口?」

     程德玄忍不住道:「院使大人。宰執那邊

     楊浩驚醒榻上還有一個鄧秀兒,深恐他說出有關王相之爭的秘聞出來。一旦鄧知府被治罪,這位外柔內網的姑娘要是豁出去把這種內幕醜聞說出來,那就糟了。王相不和天下皆知,暗中勾心鬥角的許多事兒卻是不能擺上檯面的,是以連忙打斷道:「啊,房中太過悶熱,兩位大人,咱們到門口廊下再說。」

     程羽二人也覺房中氣悶,又無水喝,便依言站起隨他走出門去,鄧秀兒緊緊揪住一角帷幄,芳心急跳如同小鹿:「他們果然假公濟私,欲置我父與死地,楊院使會不會與他們沉虛一氣?應該不會,他,他不是知道魏王千歲的心意嗎?可,他是南衙的人,他會不會改變心意?」

     房外,程羽細細低語:「院使大人。如今灑洲不法奸商被一網打盡。天下宵小恐懼,院使大人做得甚好,乃是奇功一件。若是再把鄧祖揚繩之於法,予以嚴懲,各地官吏以之為鑒,對開封購糧之事必全力以赴,如此,汴梁缺糧危機可解。院使解危於倒懸,扶保社稷、救我開封百萬居民於水火,此乃大公大義,漫說那祖揚罪有應得,縱然真個無辜,犧牲其一人,拯救於天下,也是無愧於心的。」

     程德玄踏前一步,說道:「我南衙與宰執一向不和,此事天下皆知。就連官家又何嘗不是心中有數?如今趙普抬出魏王來,分明是有意為難我南衙,削晉王權柄,你我俱是南衙從屬,一旦晉王失勢,你我又何去何從?那祖揚是趙普大力提拔的人,偏偏他就如此昏庸,治下如此糜爛,他還以為國泰民安。只要他的罪名坐實。趙普身為百官之長,親口舉薦鄧祖揚的大臣,斷難置身事外。這一次又不比尋常,事關大宋國運啊,說不定官家一怒,便可一舉將趙普罷官,就算不罷他的官。也必可讓他失卻官家的信賴,那對晉王,對你我都有莫大好處。」

     楊浩心道:「他這是想要我把鄧祖揚拖下水了,人犯都關押在我這兒。我只要略使小計,甚至什麼都不用做,審訊人犯時只要稍露口風,就會有許多犯人見風使舵攀咬那祖揚了。他說的實也不錯,我與邸祖揚並無私交,不談私心,只論公事的話,處置了他也是對朝廷有利的。

     克捷兄他們揮刀阻敵時曾經說過,棋局一下,人人俱是棋子,哪怕明知這枚棋子是拿去白白送死的小只要於大局有利,也要毫不猶豫,鄧祖楊這枚棋子如果拿去犧牲,各地觀望的官吏們必然心中凜凜,可是」,可是我何忍這麼做?唉,。我終究不是一個合格的政治,做不到冷血無情,一切唯結果為重。」

     程羽見楊浩低頭不語,淡淡一笑道:「晉王對院使大人有知遇之恩,對院使大人又甚為倚重,院使大人,你只要略作把握,於公於私,便都可交待了,何樂而不為?魏王 」哼哼,年輕小子,毫無根基,他有什麼可恃?該說的我們已經說了,要怎麼做,想必院使大人已然心中有數,告辭了。」

     二人拱拱手,揚長而去,楊浩癡立半晌,心中正自彷徨,忽地一陣銅鑼聲起,遠處有人叫道:「毒水了,走水了」

     楊浩抬頭一看,自院落上方望去,濃煙滾滾處正是糧倉所在,不禁大吃一驚,他拔腿就要趕去,忽想起房中還有一個那秀兒,急急一跺腳,忙又衝進房去,急喚道:「鄧小姐,鄧小、姐?」

     鄧秀兒立在得角,正為他們方纔的談話患得患失,及至聽到他呼喊反應便慢了一步,楊浩此時火燒眉毛,哪有空等得,衝到榻邊伸手往裡一探,恰好碰到一截纖滑細膩的手腕,他一把拖起,向外便走:「不好了,糧倉走水,你且迴避,待本官,,咦?」

     他忽然覺得拖著吃力,扭頭一看。那人被他拖出半個身子,騰空懸在床榻之外,軟軟的立不起來,若不是他仍扯著人家玉腕,就要栽到地上去了,看他衣著哪裡會是鄧秀兒。楊浩沒想到自己這張床居然有「大變活人」的妙處,定睛再看他的相貌。登時如蟄了手般撒手跳起,失聲叫道:「子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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