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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寂靜破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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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淺草茉莉]奴役天子‧上下冊[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Arch_聖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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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5 15:09:37 |只看該作者
「是嗎?可是近來爹時常入宮,這又是為什麼?」

  「還不是皇上寵你,知道你思念老爹,所以才屢召我進宮,再藉機讓爹來見你的。」

  她噗哧笑出聲。「皇上寵我你都瞧在眼底,這樣你還不放心嗎?」

  「唉,但願是爹憂慮太多,不過,月兒,爹只能說,你的枕邊人心思縝密,絕非常人,這樣的人,爹怕他對感情也是利用為多……」

  高月不以為意地笑了笑。「爹,這話申璟也對女兒說過,我又何嘗不明白豐鈺不是常人,若是常人又怎麼能穩坐太子之位二十年,又如何能順利登上王位?但他的城府與權謀就只用在對外人上,對我,他絕不可能背叛。」她對豐鈺的感情深信不疑。

  高瓊松畢竟是個直腸子,見女兒說得這般斬釘截鐵,立即露出笑容。

  「那就好,女兒若信他,爹也沒什麼好猶豫了,行了,就這麼辦!」他豪爽的拍著大腿說。

  「什麼就這麼辦?」她不解的問。

  他瞧她一眼,抓抓腦袋。「沒事,爹只是忘了告訴你,我就要被貶官了……」

  *

  太后四十二歲的壽,雖非是逢十大壽,但這是新帝登基以來第一個喜慶,所以皇上下令辦得隆重,也順道藉機展示新帝即位之後天不太平、內外安樂之象。

  「直璇,咱們走吧。」高月牽過他的手往慈壽宮的方向走。「待會見著母后,你嘴可要甜一點,祝母后福如東海,壽比南山,這些話你可要記得說啊!」她一面走一面細細叮嚀著。

  年紀小小的直璇失了親娘後,大多時候都是跟著她的,由她扶養照料。

  「是不是我這樣說,母后就會喜歡我?」直璇問。

  「呃……是啊。」高月說得有點心虛。

  事實上,他們這一大一小應該是太后最不想見到的人,就算他們再努力討好,恐怕也無濟於事吧。

  但對一個小孩她又怎麼說得了實話,況且說了他也不見得能懂。

  「那待會直璇會大聲向母后祝壽,希望她能對我笑一笑。」他天真的說。

  太后見到他就會想起珍淑妃,自是十分痛恨,要她對直璇笑,這恐怕有困難,原本她是不想帶他上慈壽宮的,但是今天這日子直璇若不出現不但說不過去,也會讓他在宮中更沒有地位,更讓人看輕,因此,她才無論如何都要帶著他來。

  兩人一路來到了慈壽宮,迎面正巧陳芝貞也剛到,她不必對皇后行禮,於是禮貌的點了頭,陳芝貞也沒意思與她交談,就各自進到慈壽宮裡了。

  這時太后已坐定,劉潔兒為巴結她早早就到,己在太后跟前打轉了,不少皇親都前來祝壽,就連申璟也進宮了。

  高月見到申璟望著她的眼神似乎有很多不甘與難解的情緒,她臉上略略發熱,別過頭去不願面對他含怨的注視。   

  這時有太監高唱皇上駕到,豐鈺隨即跨進大殿中,他一眼先望見高月,見她雙頰泛紅,微微一笑,視線再瞥見申璟,隨即面色略沉。

  「皇上可來了!」太后一見他,便眉開眼笑的喚人。

  豐鈺快步走到她面前。「孩兒祝母后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太后嘴角高揚,正要開口說什麼。

  「皇兄那話是直璇要講的,怎麼讓您講去了!」直璇忽然焦急的說。

  太后一聽,笑容斂下。「是嗎?六侯也想對哀家說這話嗎?」

  通常新帝繼位元,兄弟都會封王,唯這六皇子因生母之罪,再加上珍淑妃在世時寵冠後宮,讓太后深深不滿,所以強烈反對直璇封王,只讓豐鈺封他為侯,且不給封號,只稱六侯,其實這大有污辱之意。   

  「是啊,但可惜讓皇兄搶去,兒臣沒話可說了。」直璇苦惱的直搖著小腦袋。

  一般這種童言童語都會惹得大人們發笑,可因太后對他心懷不滿,表情明顯的厭煩不耐,也沒人敢笑出聲。

  高月見狀,趕緊低下身子對他咬耳道:「哪沒好話可說了,你還可祝母后青春永駐,萬壽無疆啊!」

  -直璇聞言,小臉馬上笑開。「對呢,兒臣祝母后青春永駐,萬壽無疆!」他喜孜孜的照說。

  沒想到太后卻厭惡的揮了揮手,「六侯瞧來也不是什麼聰明的孩子,要人提醒才能像鸚鵡一樣發聲學舌。」

  這話極盡嘲諷了,直璇再天真也聽得出來太后在酸他,立即躲到高月身後,委屈得像是要哭了。

  高月心疼無奈,望向豐鈺要他緩頰。

  他淺淺一笑。「母后,今日可是您的大壽,別對直璇發脾氣了,孩兒後頭還很多人等著向母后祝壽呢!」

  豐鈺語落,劉潔兒為了討好他,立即上前對太后拜壽,並且,送上精心準備的大禮。太后對她早就沒那麼惱了,又見她壽禮精緻,心情大好,一時氣氛又恢復了歡樂。

  太后過壽,照規矩十歲以下的皇親都得向她跪拜奉茶,太后會對每個孩子奉上的茶沾上一口,以示親厚疼愛,唯獨輪到直璇上來時,她連笑容都沒有,茶也不想碰。

  「母后,您不喝兒臣奉的茶,是因為不喜歡兒臣嗎?」直璇捧著茶,不禁難過的直問。

  太后訝異他竟會當眾這樣問她,正想發作,但瞧著這麼多人在看熱鬧,只得忍下這口氣,接過他的茶。「沒的事,哀家對誰都一視同仁,沒特別討厭誰,這茶不就要喝了嗎?」她的唇才輕觸杯口,整個唇就瞬間全黑,眾人無不大驚。

  豐鈺更是勃然色變,「宣太醫,立即宣太醫!」他趕至太后身邊,她已然一口氣上不來,翻著白眼了。

  太后的唇色已是黑成深墨色了!

  太醫匆匆趕至,一個時辰後,竟叩首向皇上請罪,說沒把握能救得回太后的性命,請皇上饒命。  

  豐鈺俊容驟變,眼神陰霾,漆黑的眼底醞釀著巨大的風暴。

  突然遭此巨變,眾人無不噤聲,不敢多語,可那陳芝貞卻在這時開口了。「皇上,那茶是直璇奉的,您是否該先將他拿下問話?」

  他頷首同意。「拿下直璇!」

  直璇早被太后中毒之事嚇得魂不附體,這會兒又有人要拿下他,他立刻放聲大哭。

  「皇上,直璇才多大年紀,如何可能對母后下毒,請皇上明察!」高月不忍直璇受驚,心急的護衛。

  「說得沒錯,六侯年幼,就算有心殺人也不可能拿得到劇毒,這背後一定有人安排指使。」陳芝貞再說。

  「正是,而且動手的一定是太后所厭惡的人,這裡六侯是一個,我是一個,貴妃就不用說了,皇后也不見容於太后,就連靖王爺也算得上是宮中不受歡迎的人物吧!」劉潔兒隨便一點五個人,點到申璟時被他陰狠一瞪,讓她膀子畏縮了一下,但隨即又提聲,道:「但下毒的是六侯,誰與他最親近,這很明顯了,唯有貴妃最有可能殺人!」她的手直接指向高月。

  高月瞬間刷白了臉。

  「你與六侯親近,又素來為太后所不喜,你們當然最希望太后出事!」劉潔兒毫不留情的指控,幾乎就確定她是主謀。

  「我沒有!」她揚聲反駁,「皇上,這事……」

  不容被人栽贓,高月轉向豐鈺要解釋,卻愕然見他面容陰沉,要說的話到了嘴邊不由自主的就消了聲音。難不成他也相信是她安排直璇下的毒嗎?

  她只覺得有股寒氣從腳底直竄上來,讓她全身發冷。

  「朕相信貴妃的清白,不過在母后脫離險境以及消除嫌疑前,暫時先將貴妃打入冷宮。」他陰鷥的下令。

  冷宮?高月震驚的望著豐鈺。他怎能不信她,怎能如此?

  *

  夜深,她披衣起身,赤著腳走向窗邊。

  此時,月上樹梢,月明星稀,她卻是心事重重。

  她已獨自在這冷宮裡待了七日。

  靜默的想起他將她送到冷宮時那冰冷的表情,她不由得撫上窒悶的胸口,告訴自己別怕,他是信她的,送她來冷宮也只是權宜之計,他會找時機放她出去,不會讓她在這冷宮待太久的。

  只是,不知太后脫離險境沒?

  太后出事,命在旦夕,豐鈺該是很焦急吧!

  可她完全不知道外頭的情形,再著急也沒用,如今只能對著無人的冷宮一再歎息。

  「這幾聲歎息是為自己的遭遇不值,還是為那男人的絕情冷待而感傷呢?」

  聽見這聲音,高月立即望向門口,「申璟!」

  他面上覆著一塊黑布,跨進冷宮後將黑布取下。「好久不見了,嫂子。」這聲嫂子叫得戲謔。

  「你來這裡做什麼?」不理會他的嘲諷,她直接問。

  「當然是專程來探望你的。」  

  高月皺眉。「我可不歡迎你!」她挑明說道。

  申璟哼了聲,「還這麼討厭我嗎?要知道這七天來只有我來探你,旁人可沒有這番心意,而你那皇帝相公更是連想都沒想過你,半聲安慰也沒有。」

  她聞言甚是惱怒。「你派人盯著冷宮做什麼,這是在監視我嗎?」

  他面色嚴肅起來。「可還記得你笄禮那日,我曾道哪一天你若想知道東宮女官能否嫁人,我可以為你解答。現在,你還想知道嗎?」他忽然風馬牛不相及的提起這事。

  她瞪著他。「我已不是女宮,這時候你提這事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你雖不再是女官,甚至已是高高在上的貴妃,但你可有後悔嫁人?你若沒嫁,也許就不會有今日的下場。」

  「我只是暫時待在冷宮,會有什麼下場?」她不以為然的哼道。

  申璟臉色越發陰沉。「太后死了!」

  「什麼,母后死了?」高月由椅子上驚跳起來,馬上想到的是--豐鈺豈不傷心欲絕!

  「太后一個時辰前走的,六侯於一刻前亦已遭賜死,接下來就剩你了!」

  她驟然跌坐椅中,不敢相信連一個小娃兒都被處死……

  豐鈺是悲傷過頭了嗎?他如何狠得下心?

  「高月,目前只有我救得了你,你願不願意跟我走?」申璟問。

  她倏地睜眼,「毒不是我下的,豐鈺不會光憑臆測就要殺我!」她氣息紊亂的搖著頭說。

  申璟嗤笑。「你還信那男人嗎?太后是他母親,他唯有殺了你,才能杜悠悠之口,他保不住你的!」

  「他會為我洗清冤枉……」

  「你太天真了,那豐鈺絕不是你想的良人,身為帝王,在緊要關頭第一個要捨棄的就是男女情愛,他若不想讓天下人罵他是不孝昏君,就只得要你的命!」

  「不會的……,」她明知他說的沒錯,太后一死,她便是唯一箭靶,非死不可,但是要她相信豐鈺會任由她含冤而死,她是怎麼也不會信的。

  「你還犯傻嗎?我可是專程冒險進宮來救你的,你再不走就遲了!」他抓住她的手。

  「遲了?」

  「沒錯,你口中會幫你洗清冤枉的人,已親自領人要來拿你問罪了!?

  「你說什麼?」她聞言大驚。

  「走!」不容她再遲疑,他覆上來時的黑布掩飾身份後,強拉著她走出冷宮。

  但人才出冷宮,豐鈺以及大票的侍衛便趕到了。

  「皇上,高月要逃走了!」他身後的劉潔兒大喊。

  「你是什麼人?來人,快將人捉住!」陳芝貞也趕到了。

  申璟拖著高月的身子要強行離開。

  「放開貴妃!」豐鈺快步而至,冷然道。

  他不理,依舊緊緊抓著高月。

  「不,你放開我,我不走!」她焦急的望向豐鈺,她不能跟申環走,這一走,豐鈺會更為難。

  「笨蛋,你留下只有死路一條!」申璟不想讓人認出他,刻意壓低聲音說。

  「不,我信他!」

  「但他會信你嗎?」

  「難道我跟你走就能活命嗎?」他是天朝王爺,她是天子貴妃,兩人湊在一起只是死得更快。  

  「我至少能保你周全!總之在我得到想要的女人前,你不能死!」申璟不與她多費唇舌,扛起她就要越過高牆遠遁。

  「我不會死!」她心急的朝皇上伸出手。「豐鈺,救我--」

  「來人,放箭!」豐鈺竟然冷酷的下令。

  她頓時傻住了。

  放箭?那不是連她也殺?她是不是聽錯了?

  「豐鈺……」她臉色褪成雪白,全身緊繃,心也陣陣抽痛著。

  他目光含霜,劍眉危險的揚起。「面前的兩人,一個是殺太后的嫌疑犯,一個是從犯,全給朕殺了,不留活口!」

  陰冷低沉的聲音挾帶著澎湃的怒氣,下了這樣一道奪命指令。

  高月全身一震,他真要殺她?

  眼淚瞬間被逼出眼眶,這突來的變故快得她不敢相信。「豐--」

  「放箭!」他無情地丟出一句。  

  霎時亂箭齊飛,申璟武功不俗,護著她躍上高牆,但身上仍中了幾箭,高月一陣心痛,肩上也中了一箭。

  她抱著中箭的肩頭,回頭凝望了豐鈺一眼,可是他的眼神卻猶如萬年寒冰,不帶一絲情感,兩人視線相交的瞬間,一股痛徹心肺的劇痛穿透她全身。

  良人轉眼成了薄倖郎君,這一箭射穿的不是她的肩,而是她的心!   

  帶著不可置信的神情,兩人躍下牆頭,此時牆外申璟接應的人馬已至,他倆最終還是擺脫了追兵,順利離宮。
  



第十七章

  申璟直接將高月帶回靖王府,他身中數箭,回到府中時已陷入昏迷,靖王府上不急著搶救他們的主子,幾乎忘了還有一個高月存在。

  她一身狼狽,肩上的箭還插著未拔除,但她渾然不覺得疼痛,人有著大驚過後的空乏虛脫。

  高月恍惚的獨坐在靖王府一角,拚命回憶著方才經歷的一切,想著,豐鈺真有要人放箭嗎?

  真有下令不留活口嗎?

  那冷酷絕情的面容是他嗎?

  那明明就站在眼前,卻無情又疏離的男子,是……他嗎?

  心驟地抽痛起來,兩行熱淚奪眶而出。

  難道,他真以為是她毒殺太后的,在氣憤之際才要殺她?他真不信她,連一句辯解的機會也不給她,他這是要她非死不可嗎?

  輕輕合上眼,淚落得更凶。

  腦中驀然想起爹對她說過的話--

  你的枕邊人心思縝密,絕非常人,這樣的人,爹怕他對感情也是利用為多……

  就連那申璟也曾警告她--

  你太天真了,那豐鈺絕不是你想的良人,身為帝王,在緊要關頭第一個要捨棄的就是男女情愛,他若不想讓天下人馬他是不孝昏君,就只得要你的命!

  一股無比清冷空虛的感覺襲上她的心頭。伴君如伴虎,這才是他的真面目嗎?

  她……錯看他了嗎?

  高月慘然落淚,淚眼模糊間,感覺面前有人接近,看清來人後,她臉上綻出一抹笑。「你主子要殺我,你還跟著我做什麼?呵呵,莫非是得到追殺令,得帶我的人頭回去覆命?」她淒愴的笑著。

  簡容神情嚴肅的走近她,望著她還淌著血的箭傷,「望貴妃娘娘跟臣走吧!」

  他道。   

  「不立即殺我嗎?還是,這裡是申璟的地盤,不好下手,要換地方?」她輕笑的問。

  簡容不言,只是神色凝重的看著她。

  她搖著頭。「要殺便殺吧,我不會掙扎的,趁著現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申璟身上,這人頭你就悄悄取去覆命吧,但要我走,我一步也走不動了!」豐鈺要她的命,她給就是了。

  高月的神情是一整個萬念俱灰,百般無力。

  她不肯定,簡容歎道:「望貴妃娘娘恕罪,臣得罪了!」他點住她傷處穴道止血,隨後攔腰將她抱起,然後迅速從靖王府消失。

  一刻鐘後,在一處民宅裡,高月屏住呼吸,精神全集中在那雙深邃擔憂的眸子裡。

  她不懂為何這時他會出現在她面前,兩行淚順著面頰流下,她略一擺頭,淚水便滴落在她滿是血污的衣裳上。

  這樣與他相望良久後,她心火大熾的衝向那人,用肩頭沒傷的那隻手沒命的給了他一拳。

  「好你個天朝皇帝,敢這樣待我!」她怒火攻心。

  簡容與打石見她動粗,兩人也不敢妄動,索性別過頭不敢見皇上遭家暴,威嚴掃地的模樣。

  豐鈺繃緊著下顎,任她槌打,直到見她肩上的傷處又滲出血來,他這才伸臂擁緊她的身子,不再讓她傷害自己。

  「等會兒再打吧,先讓人替你療傷,之後我隨你處置。」他語氣懇求,好似非常焦心。

  「哼,你都要殺我了,還療什麼傷!」她氣得全身發抖,連日來的激憤與怨懟在見到他後瞬間爆發,憤而掙開被他抱住的身子,衝動惱火的拔出自己身上的箭。

  「不可!」他幾近嘶吼的聲音才喊出,她身上的血己噴了他一臉,他登時背脊一凜,僵住了,

  「貴妃娘娘!」打石趕緊上前抱住她的腿哭道:「皇上聽聞簡容稟報,說您身中一箭到靖王府竟無人理會,這才冒險出宮為您帶來太醫以及傷藥,可您這樣氣憤的傷了自個兒,這教皇上他……他怎捨得!」他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說。

  「那人是太醫?」她方才沒注意,這會兒見著遠處還站了一個受到驚嚇,驚恐的縮在門邊的人。

  打石急忙點頭。「那是皇上專程帶出宮的人。」就盼她能先息怒,肯讓太醫治傷,讓主子安心。

  「箭是你放的,又何必醫呢?」她冷冷的轉向豐鈺。

  他灰白著臉,只是盯著她血流不止的傷處,卻一句話也沒解釋。

  一旁的打石急了,「這箭頭是鈍的,您瞧,鈍的,就是怕會誤傷您,所以才用鈍的!」他連忙捧上她才拔下的那支箭。

  她瞧了一眼箭頭,確實是鈍的。「這是怎麼回事?」她稍稍冷靜下來了。

  豐鈺雙眸還是直耵,著她的傷瞧,眼底的驚慌清晰可見。「你若肯先讓太醫裹好傷,我會對你解釋清楚一切的。」他顫著聲,極盡哀求的說。   

  高月怔怔地凝視他,心思紛亂不己。她看得出來,面前的他緊張不是假的,無措不是裝的,看她的眼神愛逾性命……

  她心軟了,身子一晃,在倒下前他伸長雙臂接住了她,終於將她攬進懷裡後,他忍不住鬆了口氣,回頭掃了那太醫一眼。

  太醫五十餘歲了,侍奉過兩任天子,沒見過天子被打還軟言求人,只差沒跪下的場景,嚇得他動彈不得,不知所措,那簡容見狀,只得由門邊將他拎上前。

  他這才用顫抖的手為高月裹傷,將她的傷口清理乾淨後,心情總算鎮靜許多,想起人道當今天子寵愛貴妃,寵得比尋常夫妻還要親暱,不過之前因為沒見過,所以不怎麼相信,但剛剛見到貴妃居然敢對皇上動手,這下……他信了,堅信了!

  他娘子不高興時也會對他拳打腳踢的,這對天家夫妻,還真跟得上時代……

  「呃……這個……雖然箭頭是鈍的,箭傷不深,但貴妃方才拔劍時傷了血脈,失血過多,她身子正值非常……這段時間宜多靜養、補血,也得勤換傷藥,免得傷口發炎。」他輕咳了幾聲交代。

  外傳貴妃毒殺太后,皇上要殺她,貴妃情急之下與情人脫逃……可這會兒瞧這模樣,似乎不是這麼回事,他是臨時被抓來為貴妃治傷的,這宮中陰謀不少,他會不會倒楣地捲入其中,之後就消失在人間了?

  思及此,他驀地心驚膽跳起來。

  豐鈺聽著太醫的話,面色更顯凝重。「簡容,帶太醫回去吧。」他吩咐道。

  簡容得令要領太醫離去,太醫登時嚇得六神無主,趴跪在地上猛磕起響頭。

  「皇上饒命啦!」他低喊出聲。

  這教原本軟伏在床上的高月倏地坐起身,視線與豐鈺交會的瞬間,她見到了他眼底的一抹陰影,不禁輕顫了一下。

  豐鈺卻是徐徐展笑。「這是怎麼回事?」他溫和的問太醫。

  太醫驀地啞然了,說不出話來,只知見到了不該見的人,但又不能明說,只能閉著嘴繼續猛磕頭。

  「朕只是請你醫治一名婦人,何需饒命之說,太醫多慮了。」豐鈺嗓音平靜地說。

  太醫聞言不由得喜上眉梢,這才放心的隨著簡容離開。

  太醫走後,高月低著頭,聲音彷彿有些飄忽的問:「你會殺他,對不?」方纔他眼裡的那一抹幽黯已說明了一切,在東宮打滾幾年,又進到他的後宮,發生這許多事後,她再不清楚宮廷黑暗的滋味,她就真的白活了,也枉他多年的調教。

  他凝視她的眼神,深邃中有著悲憐。「我不能讓出宮見你的事曝光。」

  「你存心借由申璟送我出宮的是嗎?」在憤怒過後,她逐漸恢復理智,也找到了他為何這麼待她的意圖了。

  他灼人的目光定定的看著她。「是的。」

  淚珠撲簌簌地從眼眶裡滾落。「那母后……她……她是真的……」

  「母后己脫險了,直璇也沒事,他被我安頓在別處。」知曉她也擔憂直璇,便主動說了。

  高月立即摀住臉,淚滲出指縫,只覺得心中的一根刺終於拔除。

  他伸出手憐惜的撫著她的發,滿心的歉疚。「對不起,讓你背了黑鍋,還受驚。」她迅速抬頭。   

  「告訴我,你做了什麼?」她抹了淚,正色的問。心裡知道他並沒有負她,內心安定了不少,但她想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豐鈺重歎一聲,而後才開口道:「你也明白,我對你的寵愛雖是發自內心,但也是刻意要讓旁人知曉,這皇后有所作為,等慌她出手的這一刻,但我沒想到她下手的目標竟是母后,因為措手不及,所以只好將計就計。」

  「將計就計?」

  「嗯,我讓母后詐死,讓你背上黑鍋,然後,申璟一定會來相救,我可以先殺他--」

  他的話彷彿在她的心上重重槌了一拳,她耳中隆隆巨響。

  「你利用我殺申璟?」

  他面上歉意更濃,「二弟對你……我是知曉的,皇后與他我總要先除去一人,所以--」

  「所以你利用中璟對我的感情,騙他進宮,在他動手時,好藉機殺了他?然後也順道傷了我?」平息的怒火,瞬間又翻湧而起。

  「我絕沒有要傷你的意思,否則我不會用鈍箭,我要人集中射申璟,縱是鈍箭也足以傷人致死,射中你那箭是意外,傷了你的人我已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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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5 15:09:48 |只看該作者
高月愕然的聽著他說的每一個字,處置的意思是這人永遠沒辦法再睜開眼了?

  她不由得手腳冰冷了起來。  

  「……我知道你定會怪我卑鄙,連手足也下手,可是若想護你和母后周全,就只好先弄髒自己的雙手,就算手髒了,至少你們還在我身邊……」

  她瞧著他的面容,恍若再次看見笄禮那年,他那股深沉孤寂的落寞,如今似乎比之當年,又多了一份如履薄冰的痛楚。

  他是那樣磊落的一個人,似夏夜裡的一輪清月,可是現實卻逼得他不得不讓明月掉進臭水溝裡,沾染出一身的髒,他心中的痛,她又何嘗不能理解!  

  「豐鈺……」她動容心疼的又淌下淚來。

  他輕輕為她拭淚。「是我委屈你了。」他眼神落寞,然而只是片刻便收斂起情緒,瞬間精光四射。

  「我本想藉機殺了申璟,但沒有成功,可他至少還是將你帶出皇宮了。皇后連母后都毫無顧忌的下手了,你留在宮裡也不安全,出宮還比較好。   

  申璟這次重傷,他的人馬定會亂了陣腳,我打算趁此機會摘除他一些勢力,這段時間你就留在宮外,過些時日等宮中狀況穩定了,我再來接你。」

  「你是想撇下我獨自面對一切?當初你盡心思的要我進宮陪你,如今卻要我置身事外,你以為我會同意嗎?不,我要與你生死與共!」她激動的說。   

  豐鈺目光熱切的睇著她。「當初我以為有我在,你也能照顧得了自己,可是如今我發現不能拿你冒險了。」

  他別有深意的話語讓她心頭一緊。「什麼意思?」

  「你都沒發覺嗎?」

  「發覺什麼?」

  「你這傻瓜,自己的身子怎麼了還不清楚嗎?想想那太醫說的話吧!」他揉揉她的粉頰,掩不住喜色的提示。

  她眸子輕轉,想著剛剛太醫說了什麼,「那太醫說……身子正值非常,這句話的意思有點兒不明白外,其餘……」忽而見他眼眸熠熠,她頓時靈光一閃,紼染雙頰。「莫非我……」

  豐鈺的笑容分外燦爛。「是啊,我可是早發現了,才想著怎麼弄你出宮之際,就發生這些事,真是讓人擔心!幸好這會兒你總算是順利出宮了,就安心待產,這裡便是我為你準備好的暫時居所。」他笑著說。   

  她居然連自個兒有孕在身都不曉得,這回真不能冒險了,她只能絞著手,兀自氣惱著。

  他摟住她。「放心,我都要做爹了,會更加萬事小心的,你只要給我安心養傷和養胎,我有空就來探你。」他白玉面龐如同上了釉的瓷,溫潤如玉,聲音清朗,凝望著她的眼神溫柔如水。

  高月撫著依然平坦的小腹,百般不願放他獨自進宮,但腹中意外來到的寶貝,卻教她不得不妥協。

  「豐鈺,我答應留在這裡,但是,你若有任何行動得第一個讓我知曉,我不要再被蒙在鼓裡。」她沉聲要求,那對他心生誤會的心痛感,她不想再體會!

  他托起她的粉頰,跟中有著笑意。「好,我答應你。」他傾身吻住了這思念多日的粉唇,縫繕纏綿,亦極不願與心愛人兒分離。

  打石與簡容早識趣的退到外頭守門去,兩人不約而同都有鬆了口氣的感覺。

  萬一貴妃娘娘不能諒解,還真不知主子會怎麼傷心欲絕,幸好娘娘體諒,幸好啊!

  *

  「小姐,我有沒有說過你的烏絲又黑又直,像瀑布一樣美極了?」夜裡小菊兒一面梳理著高月的長髮,一面讚歎的說。

  她都是貴妃了,小菊兒至今還改不了口,依然喚她小姐,而她聽得舒服,也就隨她了,反正這兒不是宮中,沒那麼多規矩的。

  高月淺淺一笑。「這頭髮真有這麼美?」

  豐鈺特別將小菊兒找來伴她,以排解她深居寂寞,有小菊兒繞在身邊,確實打發了她不少無聊時光,不過小菊兒已嫁人,她還是堅持夜裡小菊兒得回家去睡,只是不得向家人透露她的事,免得帶來麻煩。

  「就這麼美,皇上可也曾這麼讚美過你?」小菊兒興匆匆的問。

  她側頭想了一會。「沒有,他沒說過這話。」

  「沒有?」小菊兒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怎麼可能?   

  「是沒有啊!」高月攤了攤手。豐鈺只是喜歡幫她挽髮而已,倒沒說過她的長髮如何。

  「這樣啊……那八成皇上沒注意至到吧。」小菊兒有點失望,失望之餘還不忘為豐鈺找理由。   

  高月失笑。「也許吧,下次我會主動提醒他的,非逼他說出幾句讚美的話不可。」她促狹的說。

  小菊兒哪聽不出來,立即鼓了臉頰。「小姐真壞,我也是擔心你,怕你……」

  她驀地神情沮喪了起來。

  高月見了也不好再捉弄。「你是見太后都死而復生了,我為什麼還無法回宮,擔心是不是皇上沒打算讓我回去了?」她問。

  日前豐鈺己昭告天下,太后之死是誤傳,如今太后病情穩定,不日就可下床走動了。

  太后既然己平安無事,而她卻仍因毒殺太后的罪名遭到官府通緝,這瞧在護主心切的小菊兒眼中,自然是心急不安,就怕她從此脫離不了死罪,得一輩子被幽禁在這處宅子裡。

  小菊兒眼眶泛紅。「小姐已有三個月身孕了,從出宮至今都一個多月了,皇上不僅沒有來探過你,連隻字片語也不曾捎來過,這你都不擔心嗎?」

  睨了她一眼。「不擔心,他沒有變心的。」

  「小姐怎能這麼肯定?那皇后還穩坐中宮,這會兒你又不在宮裡,漫漫長夜的,說不定……說不定……」小菊兒說不下去了,就是一臉的心急。

  高月抓過她的手。「別為我擔心,我與皇上好好的,不用害怕他移情別戀。」

  瞧著主子含笑的眼眸,真不明白都這處境了,她哪來的自信皇上沒忘了她?

  小菊兒重新舉起梳子為她梳發,「小姐,昨晚我回家時,聽我那口子說,靖王爺大病初癒,才一下床就趕著帶領人馬搜城,你說,這會不會是在搜你啊?」靖王爺對外稱病,外人並不知他其實受的是箭傷,而她因為伺候小姐的關係,也多少明白小姐出宮時的狀況。

  高月蹙著眉,申璟中的那幾箭雖是鈍箭,傷口不深,但中箭的數量不少,還是差點要了他的命,聽簡容回報,他足足昏迷了十多日才清醒,這會兒才能下床就急著找她了。

  「你放心,皇上安排的這處宅子很安全隱密,不容易被注意到。」這裡其實是打石姨父金屋藏嬌的外宅,但原本這裡的「嬌」日前與人私奔了,豐鈺正好安排讓她住下,相中的就是這裡佈置得精緻舒適,地點更是避人耳目。

  「但願如此,我聽說那位王爺清醒後,第一件事就是狠鞭了一頓府裡的人,小姐,你說是不是那些奴僕將你弄丟,所以他才這麼生氣?我想,你若讓這位王爺逮到就慘了。」小菊兒說得心驚膽跳的。

  「你很怕申璟?」高月笑問。

  「我怕,小姐應當更怕吧?在靖王爺大病期間,皇上說是體恤王爺操勞國事,拖垮身子,收了他的兵權,緊接著,幾個經常出入王府的大臣也跟著無端暴斃……王爺這次急著找你,怕是想尋你報復皇上。」

  「連你也認為大臣之死是皇上所為?」她不動聲色的問著。

  「不是嗎?外面都在傳,天家爭權,這是早晚會發生的事。」

  原來百姓也都是明眼人。「那他們都希望誰贏?」

  「當然是皇上啊,皇上可是天朝的月光君子,這樣的人做皇帝,對人民才會寬厚,反觀那靖王爺,個性陰晦冷酷,大家都怕他,若真讓他奪位成功,那百姓還能過得這般舒心嗎?」小菊兒說得理所當然。

  高月陷入沉思,平心而論,豐鈺若真做得了君子,又怎會謀殺大臣,而那申璟雖個性孤高冷傲,但未必不能是好皇帝,只可惜現在兩人己勢同水火,誰也無法回頭了。

  兄弟相殘,她無限欷吁,這是身為天家人的悲哀!她撫上那微微隆起的小腹。

  唉!恐怕也是因為這個小生命,豐鈺才覺得更不能輸的吧,若非如此,他又怎會對自己的弟弟痛下殺手。   

  「小姐,夜深了,我也該回去了,你是不是該早點歇著了?有身子的人最忌熬夜的。」小菊兒瞧瞧時辰,放下梳子提醒道。

  高月收回紛亂的思緒,看看窗外,夜色已黑,她點了點頭。「你快回去吧、路上小心點!」

  「小姐,還是要留一盞燈嗎?」臨走前,小菊兒問。

  「嗯,留著吧。」

  她心裡納悶,以前小姐睡覺從不喜有亮光,不過自從搬進這裡後,卻總要在夜裡留燈,難不成小姐懷孕後變得怕黑了?  

  聳聳肩不再多想,她留下了盞燈後,才退出房門。
  



第十八章

  高月坐上小菊兒為她鋪好的床,床上放著娘做的粉蝶枕頭,她的寶貝他幫她送來了,她雙手抱住枕頭,打了個呵欠,縮起腿兒,側身躺了上去。

  她才合上眼,不一會就有一道身子擠上了床,伸臂環住了她的腰,下巴緊挨著她的頸窩。

  來人吐出好長一口氣,像是滿足極了。「你的身子真是馨香舒服!」他更往她頸窩裡鑽。

  她嘴角彎起,露出了淺淺的笑容,身子偎在他懷裡,也非常舒適。

  他伸出手把玩她的烏絲。「我從沒講過嗎?這是我見過最美的一頭長髮了,美得比夜幕還動人。」他的聲音溫柔多情,非常撩人心魂。

  「你今天來得這麼早,都聽見了?」她笑著問。

  「今天特別想抱你,所以早早就打發大臣們滾蛋,趕來這裡了。」   

  「你這是什麼皇帝,連滾蛋兩個字都出口了。」她吃吃笑著。

  這男人夜夜前來,簡直當這是龍延殿了,再這樣下去,她還真擔心他們的「姦情」會教人發現。

  「小月兒,我很思念你喔!」他撒嬌的說。

  「天天都見面,說什麼思念。」這人不嫌肉麻嗎?

  他委屈的抿唇。「可是你的婢女說我都沒捎隻字片語給你我怕你誤會我沒把你放在心裡……」

  「你不都夜夜親自跑來噓寒問暖了,還捎什麼話呀!」

  「話是沒錯,但是讓人誤會總不大好。」

  「讓人誤會不大好?」她美目流轉,回眸掃視了他一眼。「你這傢伙對我做的事,哪件不惹人誤會?我被人議論的事還不算少嗎?」

  他呵呵笑了兩聲,將她摟得更緊。「那些不是誤會,我是真心喜歡嬌寵你,這哪算誤會。」

  「喔,是嗎?」她眼神明媚,笑得卻很不以為然。

  「小月兒心情不好嗎?」感受到佳人情緒不佳,他討好的問,

  「哼,當然不好!」她撇了撇嘴。「我不在宮裡的這段時間,你也做了不少事了,可我卻被你關在這兒,什麼忙也幫不著,很悶啦!」她不爽的說。

  豐鈺低聲一笑。原來是為了這事……「你哪沒幫上忙,你幫我懷了個寶貝,這忙還不大?」

  她嘴噘到都可以吊豬肉了,「少貧嘴,什麼時候讓我回宮?」她直截了當的問起。

  他皺了皺眉。「不是不讓你回去,可皇后還在--」

  「她是皇后,當然在,倘若她在的一天我就不能回去,那如果她永遠都在,我就永遠不回去嗎?」她脾氣也來了。

  「當然不是這樣,只是你有孕在身,我總不希望你冒險。」見她發火,他急忙安撫。「要曉得,你回不了宮我可麻煩了!」

  「你麻煩什麼?」

  「得天天偷情似的爬你的牆,這樣還不麻煩?」

  他可憐兮兮的語氣讓她忘了生氣,捂嘴笑了。堂堂一個天子天天爬牆闖民宅,這要讓人撞見不嚇破膽才怪!

  天子爬牆的事跡,鐵定會成為天朝百年來的大笑柄!

  「你就別笑話我了,要知道我是冒了多大的險才能夜夜抱著你入眠的,況且我天未亮又得爬牆回宮趕赴早朝,這陣子我眼窩都黑一圈了。」豐鈺彷彿委屈萬分的說。

  高月瞧了瞧他,眼窩下確實有些黑影,她收起笑臉。「好啦,我也不鬧你了,你當我喜歡回宮嗎?那烏煙瘴氣、規矩一堆的地方,我才不想回去,我只希望你盡快還我清白,我不想再躲躲藏藏過日子,好歹讓我出去溜溜,逛逛大街也成。」她終於說出自個兒的意圖。

  他輕刮了一下她的鼻頭。「你忘了小菊兒告訴你的,二弟正找你呢,你想出去被他找到嗎?」

  她皺了皺小鼻子。「不用他找我,我想主動去見他。」

  「你想去見他?」他俊臉上的笑容瞬間斂下。

  「他為我受重傷,不管如何,我欠他一份情!」

  豐鈺聽了臉一垮。「你覺得欠了他的情?」他聲音冷了不少。

  她回望向他,見到了一臉醋意;「你以我為餌要殺他,我雖不知情,卻害他差點賠上一條命,我心中難道不該對他有愧?」她就事論事的解釋,希望他能明白她的立場。

  「你不希望他死?」他聞言神色難看,語氣也變得寒冽起來。

  明顯感覺到他的不悅,而且是非常生氣,高月機靈的坐起身。「你別誤會,我對他沒有私情--」

  「可是你卻怪我要殺他!」

  「我不是怪,只是--」

  「你只是埋怨!」他眼中風雲已起。

  她杏眼圓睜,不懂這傢伙為何不好好聽她把話講完。「豐鈺,老實說,你已拔了他的牙,砍了他的爪,申璟已是輸了,我不希望你們兄弟再繼續反目下去,這下就是你登基時的初衷嗎?」

  他語氣一沉。「說的好,是初哀,既然是初衷就可能隨著環境而改變,今日他能闖宮救你,他日就能毫不留情的索我性命!」

  說來說去,就是為了她!這向來冷靜理智的男人還是醋勁大發了,她不禁後悔向他提起要見申璟的事,她以為他能理解她的心情,卻沒想到會挑起他的怒意。

  是她想得太天真了,這男人對她的佔有慾非比尋常,若非如此,當初又怎會設計她成為東宮女官,綁在身邊不讓人有機會覬覦。

  她今日若不提起申璟,他或許還會顧念兄弟之情留條後路給他,但她這一提,反而害了申璟了。

  「豐鈺--」

  「什麼都不要再說了,朕心裡有數!」自他登基以來,私底下從未對她用過「朕」這個字,這會兒瞧來,他是真的氣得不輕了。

  這夜他只是抱著她入睡,可沒再開口與她多說一句話,平日他總是待到四更才走,這日三更時,他拴在外頭的汗血寶馬己不在了。

  高月鬱鬱寡歡的瞪著空空如也的床側,心裡堵得慌。這可是他第一回真正與她鬧脾氣!

  *

  這男人居然在那日之後,連著七晚沒出現。

  是不是男人一吃起醋就是這副德行?

  哼,他不來,難道就要她像深閨怨婦一樣獨守空房嗎?他想得美!

  她火氣也上來了,不知由哪搜來的一套男裝,她丟給了小菊兒幫她換上。

  高月要走出這座宅子的事可將小菊兒嚇得快哭了,慘白著臉死命勸阻,但她心情太煩,一句也聽不進去。

  小菊兒拗不過她,哭哭啼啼的為她更衣換上男裝,她瀟灑的甩了甩袖,瞧著寬大的男裝將她微凸的肚子掩平了,滿意的點點頭,然後就大方的跨出大門了。

  「小姐,萬一皇上找不到你--」小菊兒追著她問。

  「放心,會有人向他稟報我的行蹤,我丟不了的!」她頭也不回的走著,知道簡容奉命暗中保護她,她想丟都難。

  小菊兒持續哭喪著臉。「小姐--」

  「出門叫我少爺或公子,別叫錯了,不然你別跟來。」高月板著臉警告,腳步不停的往前走。

  「小--少爺,等等我!」差點又喊錯,她在主子的怒視中咬住舌頭更正,並且再次緊追上去。

  「少爺,你這是要上哪去?」她緊張的問,低著腦袋左右張望,就怕被人認出來。

  高月見她的舉動感到好笑,站定身後,挑眉環胸看著她。「你這樣更會引人注意,還以為咱們做了什麼虧心事。」

  小菊兒苦著臉。「少爺正被通緝中,我害怕你被人認出--」

  「小菊兒!」她不耐煩的低喝一聲,「我瞧你還是回去的好,否則我本來可以安然逛上一下午的,也會被你害得暴露身份。」她趕人了。

  「不成,我不能回去,我跟著你!」小菊兒急急說。萬一將主子弄丟了,她可是賠上九族都不夠,所以說什麼她都得緊跟著主子。

  高月見趕不走人,只能由著她了。她無奈的轉身往大街上走,此刻她化身為一位翩翩公子,走在路上還招惹來不少女子拋媚眼。

  她心裡頭直偷笑,這些人見她這樣就流口水了,若見到豐鈺那玉鑄般的丰姿,豈不是要噴出鼻血了?

  她忍不住輕笑出聲,但不一會,一股醋味卻飄上心頭。以前她怎麼都沒注意,原來俊秀的男子這麼吃香,有女人爭相示好,像那陳芝貞與劉潔兒不就是受豐鈺丰神俊秀的外貌所惑嗎?

  小菊兒在一旁瞧見主子臉上原先還帶著笑,這會兒卻不知想到什麼而繃起來,她趕緊上前間:「少爺,發生什麼事了嗎?」

  高月睨了她一眼。「沒事,只是男人仗著有幾分姿色就到處招蜂引蝶,惹得人人都想做他的妻子,這男人真是該死!」

  「啊?」好端端地,這是在說誰啊?不會剛好在說她的天子相公吧?

  「哼,走了,這滿街的花癡沒什麼好逛的,我肚子餓了,到茶樓吃點東西。」

  她選擇逛的這條街以前並不常來,所以不怕遇到認識的人,況且,她當東宮女官的期間也很少機會在大街上走動,當了貴妃進宮後,見過她的人更少之又少,這會兒她大搖大擺的走進茶樓,選了靠窗的位置舒服的坐下來,點了一大桌子的小茶點,愉快的吃喝起來。   

  小菊兒跟著高月向來沒那麼多規矩,兩人同桌而食,她瞧主子神情愉悅,再見滿桌子的好吃點心,也不由得放鬆了心情,太快朵頤起來。

  「小姐,你來過這間茶樓嗎?怎知這裡的小茶點好吃到真沒話說,就說這芝麻酥,入口即化,芝麻香得我滿口散不開,」她嘴裡塞滿食物,吃得不亦樂乎。

  高月笑了笑。「我哪裡來過這裡啊,不過是以前聽爹提起過,一直沒機會來,今日正好來嘗嘗。」她也好胃口的又吃了幾塊玫瑰膏。

  「原來老爺是常客啊!」這老爺挺有吃福的,俸銀大概有一半是進到老爺肚子裡去的吧!「小姐,你可要管管老爺,他吃喝太多,尤其是酒錢--」   

  小菊兒話還沒說完,一把刀忽然橫砍向她們,高月手腳還算俐落,先推開了小菊兒,自個兒再往旁邊閃去,一面高喊,「簡大人!」   

  這一聲還沒喊完,簡容早已飛身入內,與持刀的人纏鬥在一起。

  「請您快走!」見來人身手矯健,出手陰狠,為怕有閃失,他立即高聲道。

  高月不敢征性,點頭拉著嚇傻了的小菊兒快走。

  照理沒人認得她,她的行蹤怎會暴露?這些人又是誰派來的?

  是申璟嗎?她不大信,申璟想抓她,卻不至於殺她,至少她還有點價值,拿她跟豐鈺談判也算是一個籌碼。

  那會是誰?誰這麼厲害發現了她,還想殺人?

  她快步往人多的地方走,見到人多,想殺她的人也會有所顧忌。

  「小姐,你有孕在身,別跑太快,當心身子啊!」小菊兒跟在她身後,驚慌失措的提醒。

  高月沒理會,拉著她快跑,生怕再慢一步又有人追殺上來,屆時肚子裡的孩子一樣保不住。

  好不容易來到鬧街上,看見滿街的人,她放心不少,現在就等簡容擺脫掉那群殺手後,趕來護送她回宅子了。   

  小菊兒很驚慌,緊緊攥住她的手,那力道大到她都有點兒痛了,她回頭對小菊兒安撫的笑一笑,可這笑容卻瞬間凍住了!

  只見滿街的人當中,出現了一道身影,那樣的氣勢凌人,這不是重傷初癒的申璟還有誰!

  她雙腳霎時像被釘在地上了,她是有打算見他沒錯,但不是在此時此刻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至少得讓她安排好退場的路線才能見他,不然她只有被他手到擒來的份了。

  待她回過神轉身想跑時,手已教人牢牢扼住。

  「好久不見,你想上哪去,本王可以送你一程。」

  高月驚恐回眸,對上的是申璟的怒容。

  她全身一僵。「嗨……是……有一陣子不見了,王爺的身體好多了吧?」既然逃不掉,她索性轉身與他打哈哈,期盼簡容能快點出現搭救。

  莫非今日是她的凶日,她不該賭氣出門的,這下麻煩大了!

  「托你的福,命是撿回來了,不過元氣大傷,要恢復以前的健朗,怕是不容易了!」他一臉的怨恨,這暗示的不只是他的身體,也是他的勢力,他已知曉自己上了豐鈺的當,此刻連她也恨上了,認為她與豐鈺聯手騙他,讓他不僅差點喪命,還痛失了兵權。

  看出他眼中的滔天怒火,高月心中暗喊了聲糟。這會兒他總算逮著了她,說不定會將她大卸八塊!

  「呵呵……呵呵……王爺是福星啊,身體健康最為重要,其餘的就不要太計較了,什麼名利、權勢全如過眼雲煙,不值的、不值的,人生苦短……一切是空……一切空啊……」她胡說一通,只為拖時間等人搭救。  

  申璟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你這女人讓我失去一切,你以為這樣說說就能消我心頭之恨嗎?」

  在他的怒目下,她再也笑不出來了,身旁的小菊兒更是全身抖個不停,已瀕臨快嚇暈的地步。

  「事已至此,你抓了我也不能改變什麼的。」她收起嬉笑,正色的說。

  「不能嗎?」他眼裡有著深深的恨意。

  「你想做什麼?」她盡量沉穩的問,不讓他瞧出她的慌張。

  「難道你想拿我去威脅豐鈺?沒用的,你瞧老太太都已平安無事了,我依然回不去,可見那男人己對我失去了興趣,他不會管我的死活的。」希望這麼說能打消他的念頭。

  他瞧她的眼神變深。「若是這樣,我很高興!」

天使長(十級)

─═☆Arch_聖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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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5 15:10:01 |只看該作者
「什麼?你很高興?」高興什麼?

  「你說,的對,人生苦短,一切是空,既然他對你失去了興趣,那我願意接收,只要收了你,我願意從此不再奢望那個位子!」

  高月用力睜大水眸。這傢伙在想什麼啊?該不是與帝位絕了緣,刺激太深,腦子出了問題吧?

  「呃……就算沒了那身份,你還是地位尊貴的人物,千萬不要自暴自棄,我畢竟當過你的嫂子,你別犯傻亂了人倫。」她都快哭了。

  他眼神轉為狂熱,有些瘋狂的說道:「我以前就說過,他不能將所有的好東西都拿走,總有一樣該讓給我。」  

  她傻眼。完了,他被激瘋了!她趕緊四處張望,冷汗直流,急得不得了。她就要被人拖回去做壓寨夫人了,簡大人怎麼還不趕來啊!   

  「你不能帶走小姐!皇……那人不會饒你的!」小菊兒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居然敢跳出來阻止他。

  申璟僅是不屑的瞧她一眼。他身後帶來的人,不顧四周滿是走動的人潮就要出手殺人了。

  「申璟,我跟你走就是,不許傷她!」高月情急之下大喊。

  他這才抬手制止手下,小菊兒嚇得躲到小姐身後去,不敢再開口吭聲。

  高月歎了一口氣。瞧這情勢,她是在劫難逃,只得跟他走了。

  申環一臉得意之色,向她附耳說道:「高月,你不再是東宮女官,更不是宮中貴妃,你只是我申璟的女人,這回誰也休想將你從我身邊帶走,你就安分守己做我的女奴吧!」他在她耳旁低語,打算將她嬌藏起來,供自己玩樂一世。

  她聽得寒毛豎起,腳步虛軟。

  「走吧!」他拉過她的身子,準備帶她離開。

  驀地,滿街的人在他們面前跪了一地,兩人見了不由得大驚。

  人聲鼎沸的大街上,人群忽然一陣慌亂,接著,像潮水一般的驚慌失措矮下身跪倒,轉瞬間,街上一片鴉雀無聲!

  街上跪了滿地人,人海由街尾至街頭,整條街就只剩下高月與申璟以及他的人還站立在大街之上,愕然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下一刻,高月見到申璟神色大變,順著他的目光望去,街頭韻最遠端出現了一頂金光閃爍的明黃鑾轎,轎身四周全是重裝禁衛,封鎖了整條街。

  豐鈺來了,難怪百姓全跪成一團。高月驚在當場,沒料到他竟會出現,而且還是這般大陣仗的高調現身。

  他……他想做什麼?

  她眼睜睜看著明黃轎子往她這頭靠近,直到鑾轎在她面前停住,她才注意到自己居然是站著接駕,這才急忙要下跪,但一旁的申璟攥住她的手臂,不讓她跪下,她瞪他一眼後用力地甩開他,連忙低頭與其他人一樣跪到地上去。

  申璟見一雙赤龍黃靴已踏出轎,他恨恨地咬牙,只得跟著下跪,他這一跪,身後的人馬也跟著跪下。

  豐鈺笑吟吟的下轎。「愛妃,快起來!」他直接走向高月。

  她一僵,他喚她愛妃,公然地?

  「原來二弟也在,一道起來吧!」他見到申璟後,故作訝異,仍是笑臉迎人,一隻手伸過,先將高月扶起,攬進懷裡再說。

  申璟見狀恨得漲紅了臉,起身後臉上的紅潮久久未消。

  「皇……皇上,怎麼親自來了?」高月顫著聲問。他到底來幹麼?豐鈺抿笑。「朕是專程來接愛妃回宮的。」

  她瞠大了眼。這男人在搞什麼?她還是通緝犯不是嗎?他這樣說是什麼意思?

  「可是臣妾有罪在身……」

  「毒殺母后的人朕已查清楚,是劉妃所為,與貴妃以及六侯無關,貴妃是清白的,當然無罪。」劉潔兒也參與了此事?高月感到意外。太后對劉潔兒不薄,先前雖對她稍有冷淡,但待她依然寬厚,她居然不得了手毒殺太后?

  「那劉妃已收入天牢,擇日處死!」豐鈺再道。

  她神情難掩震驚,沒想到劉潔兒竟落得如此下場。

  「臣妾雖洗刷冤屈,但當初擅自離宮……」這件事讓不少人認為她是與情人私逃了,這條罪他要怎麼處理?

  「哪是擅自離宮,是二弟帶你出宮的不是嗎?」他瞧向申璟。

  高月驚訝,豐鈺為什麼這麼誠實的說出來?

  申璟瞪著他,也不明白他為何在這時候提出此事。

  「是,是臣弟將她帶離宮的。」他眼色冰冷的承認。

  豐鈺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開口,「這就是了,二弟是奉朕之命將貴妃暫且帶出宮來,免得貴妃為了證明清白含冤尋死,朕在這兒可要感謝二弟替朕照顧朕的愛妃。」

  高月兩眼發直,他竟能扭轉情勢,硬拗成這樣?

  申璟則是屏住呼吸,深深看他一眼後,終於點頭說道:「皇上何需道謝,能為您分憂解勞也是臣弟的榮幸。」

  他唇角噙著意味不明的笑。「咱們兄弟手足情深,偏偏世人老喜歡中傷咱們,說咱們兄弟鬩牆,爭天下又爭女人的,朕可不希望這些閒言閒語影響了咱們兄弟之情。」

  申璟惱怒在心,可又無法發作。「自然不會,臣弟對皇上可是忠心耿耿,那些閒話當然不會放在心上,更不會影響臣弟與皇上的感情!」豐鈺笑得和藹。「那就好,朕還擔心你大病期間發生的事,會讓你對朕有所誤會,傷了咱們的兄弟情。」

  「皇上多慮了,臣弟身子確實勞累,想要休養一陣子,至於那些不幸病死的大臣也是意外身亡,這些臣弟都很清楚,不可能對皇上有所誤解!」申璟咬牙切齒的說,此刻情勢已今非昔比,他一步錯就萬難翻身,現下他已不能再威脅得了他了。

  他心口鬱結卻無可奈何,再瞧高月,她己穩站在豐鈺懷中,錯過今日,連美人也不可得,事已至此,他輸得一場糊塗!

  豐鈺眼神似笑非笑的望著他。「愛妃說,咱們畢竟是兄弟,兄弟之間沒有隔夜仇,不管外人怎麼說,你還是朕的好弟弟!」

  申璟一震,抬眼望向高月。她替他說情?他以為她討厭他,更可能恨他,沒想到她卻勸豐鈺為他留退路……他眼中出現了難解的情緒,呆望著她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高月微微紅了臉,輕轉過頭。現在什麼也無法說,當著豐鈺的面,多說什麼只會害人。

  不過,她很感動豐鈺還是給了他弟弟一次機會,希望未來他們真能和平相處,不再兄弟異心。

  身旁的豐鈺悄悄握住她的手,她原想任他握著的,不料卻又懊惱的輕甩開他。這男人消失七天不見,一見面就搞了這麼大的排場來接她回宮,這算什麼?根本就是吃定了她!

  仔細想想這男人故意在申璟面前說這些,其實還不是想標示所有權,她還差點被他感動了,這傢伙,真的很可惡!

  她才不想理他呢!

  感受到身旁的女人在鬧脾氣,可不想在情敵面前罩不住自己的女人,他忙向打石道:「朕接了貴妃,可以回宮了!」

  他再度厚著臉皮用力牽住愛妃的手,腳步不若來時的沉著,有些迫不及待的急著將人送上轎。
  



第十九章

  鑾轎明明已進了內宮,可是裡頭的人卻遲遲不見下轎,急得鑾轎外的一干人等不知該如何是好?   

  「還是不下轎嗎?」豐鈺愁著臉問。

  「為什麼要下轎?我覺得在宮外的生活很好,現在並不想回宮。」高月賭氣的撇開臉。

  他面容更最無奈。「我不是有意不去探你的--」

  「你當然不是有意的,你貴為天子,想來便來,想走便走,連隻字片語也無須費神囉唆!」這話更酸了。

  豐鈺聽了頭痛不己。「我可以解釋--」

  「不需要,我不想聽!」孕婦的火氣很大,不若平常好說話。

  他對她諂媚的笑了笑。「真不下轎?那朕只好親自伺候貴妃下轎了!」他捲起袖子,手臂一伸,將她橫抱起來,直接走下轎。

  她臉色大變,張口正要罵人,眼角忽地瞥見包括打石在內,轎外站了起碼二、三十人,她登時閉上嘴巴,一路狠視著他,直到他將她抱回龍延殿。這一路上其他宮人瞧見天子以萬金之軀抱著一個女人,無不掩嘴讓道,驚嚇不己。

  高月被抱至殿內後,打石機靈的趕快將旁人驅離,並且不許任何人靠近,他自己也抹著汗急忙退出,最後順道將門合上。

  她被豐鈺安置在床上後,生著悶氣,繼續瞪他發洩。

  他見她生氣的模樣如此可愛,實在想笑,但他告誡自己,此時千萬別笑出聲,否則接下來,這女人更不可能聽他講半句話了。

  果然,讓她瞪了好一會後,她總算臭著臉道:「好了,現在我回宮了,請問皇上還有什麼吩咐?」她刁難的問。

  豐鈺苦著一張俊臉。「小月兒……我七天沒去探你,是因為我夜裡出宮的事被發現了,為了不洩露你的行蹤,所以才沒去找你的。」他終於得以解釋。

  她訝異。「被發現了,被誰發現?」

  「皇后。」

  「是她發現了……」她心一驚。「就是啊,我以為忍著不去找你,你便暫時可保安全,哪知,她還是查出來了!」

  「你說她查到我的住處?」

  「嗯,她得知我夜夜出宮見你,便派了殺手到宅子去殺你,我得知消息後心急如焚的趕去,後來知曉皇后派去的人撲了空,你外出了,我正慶幸之餘,又得到簡容傳來的消息,說你上了街,這才招了人往街上尋你,順便接你回宮。」

  高月驚愕,原來茶樓的那些殺手是陳芝貞派來的人,他們在宅子裡沒尋到她,所以追到街上了。

  「小月兒,我得知你有危險,差點沒嚇掉了半條命,還好你沒事,不然我怎麼活得下去……」

  他說得真切,讓她對他的不滿怒氣平息了不少。「可是以現在的情勢,就這樣將我接回宮好嗎?此番回來,怕皇后是更看我不順眼,非除掉我不可了!」

  「如今宮裡反而比宮外安全,至少有我就近看著,皇后她不敢輕舉妄動。」皇后竟敢派人殺他的小月兒,不可饒恕!豐鈺心中殺機一起,不過外在仍是表現平和,一點也看不出他的殺意。

  可高月瞧著他卻無端起了一陣哆嗦,這傢伙是想殺誰嗎,怎麼直冒寒氣?

  「小月兒,對不住了,這幾日讓你不安了!」他誠摯的道歉。

  他表面上看起來誠摯,可骨子裡有多滑頭她可是清楚得很!

  「哼,就算你人不來,難道捎個消息也做不到?我說皇上,像是故意的吧!故意讓我急上幾日,你好開心的笑!」她冷睨他。

  豐鈺的笑頓時僵在臉上。他是有意如此沒錯,誰教她替二弟說情,她明白二弟對她是什麼感情,卻還說她欠他一份情,這話聽了不是想氣死他嗎?

  他器量再大,終究是個男人,她心裡存有對另一個男人的歉疚,這哪說得過去,是該小小教訓一下,不過,說是要教訓這女人,可到頭來苦的好像是自己。

  「我哪開心了,那幾日不見你,我夜裡睡也睡不好,白天吃也,吃不下,心情壞透了,連打石也不敢打擾我……」他悄悄的挪近她,伸出手討好的捏著她的小腿按摩。

  「你先前去冷宮時,我就寢食難安了,這回更難受,連飯也吃不上幾口,打石說我的臉頰都凹進去了……」他用著哀兵政策討饒。高月眼角瞥了他一眼。「哪瘦了?我沒瞧出來。」她涼涼的回道。

  「有的,有的,你瞧仔細點,這臉頰、這下巴,連鼻頭肉都不見了!」他將俊容湊到她眼前。

  有沒有這麼誇張啊!他一下子離她這麼近,兩人氣息交纏,氣氛更顯親暱,但她還沒原諒他呢,所以她將他的俊臉推離。

  「好啦好啦,有瘦有瘦,可以了吧?你離我遠些!」

  他有點失望她露出嫌惡的表情,正要說些委屈的話博取同情,她突然大喊--

  「糟了!」

  「什麼事糟了?」他也跟著緊張起來。

  「小菊兒,我忘了她了!」她把小菊兒丟在街上了,記得豐鈺出現後,她嚇得趴在地上一動也不動,那模樣像是暈了,這會兒該不會還趴在大街上沒人理會吧?

  豐鈺聞言失笑。還以為發生什麼事了,原來是這件事。「你別急,簡容應該已經將她送回去了。」

  「那就好!」這麼說來,連簡容也平安無事,久久不見他趕來相救,她還擔心他會不會不是那刺客的對手,遭了不幸,這會兒總算放下心了。她猛一抬頭,發現這男人不知不覺又靠近了。「你想做什麼?」她挑眉問。

  「小月兒,七天沒那個了--不,加上那一晚吵架,是八天了。」他口氣有點兒哀怨。

  「八天沒哪個了?」她還沒會意。豐鈺笑了笑,表情還帶點靦腆。

  她登時紼紅了雙頰。「你這--」死皇帝,這三個字她還是沒膽當面罵出口。

  「唔?什麼?」他好奇她要說什麼?

  「你這色狼!」她改了口。

  他笑瞇了眼。「謝謝!」

  「我罵你還道謝?」他傻了嗎?

  「皇帝色才能多子多孫,這是身為皇帝的一種能力表徵,你認同我,我當然開心。」他笑嘻嘻的說。

  她真不明白怎會有人說他清朗如玉,還月光君子咧,真是欺世盜名、欺世盜名啊!

  她不屑極了!「小月兒--」

  「別來,我想先見直璇,你這事留著晚上再說,貴妃我沒空!」

  高月一腳踢開他,逕自打開了殿門,打石就候在門外,看見她能衣著完整的出現,感到非常訝異。

  她掃了打石一眼,自然曉得他腦袋裝的東西跟他主子一個樣,不客氣的敲了他一記。「去,將直璇帶來,我現在要見他。」

  「現在?可是……」打石瞧向主子。皇上這時怎麼可能會想見六侯,應該是誰都不想見,只想抱著貴妃滾一滾吧……他見主子正垂頭喪氣的坐在床邊,再瞧瞧繃著臉的貴妃,主子顯然沒搞定人,他不敢再多問,機靈的領命去請六侯了。

  高月回頭見皇上哭喪著臉的模樣,掩嘴偷笑。活該!

  他吊她胃口七日,她不過還他一些些,瞧他以後還敢不敢對她擺譜,哼!


  「陳芝貞,要我向太后下毒嫁禍高月和六侯的人明明是你,你怎能將事情全推我一人身上,自個兒袖手旁觀看著我死?」天牢裡,劉潔兒不甘心的質問。

  她冷冷的站在牢房外。「你可以找你做尚書的爹搭救啊,用不著本宮出面。」

  「你明知我爹他受我牽連,皇上藉機將他革職了,你若只是來這說風涼話,又何必走這一趟!」  

  陳芝貞笑容更為陰險。「本宮只是來瞧瞧你現在的模樣,果然沒教本宮失望,披頭散髮、神色狼狽,你已失去了後宮女人的氣度和優美,跟路邊賣菜那些邁還骯髒的女人沒兩樣了。」她嘲笑著說。

  劉潔兒怒上心頭。「你這陰毒的女火,你是故意要陷害我劉氏一家,我是太蠢了才會答應與你合作,你根本是令卑鄙無恥的小人!」

  她冷笑道:「你說錯了一部分,本宮這可是一石二鳥之計,既可除掉你又可殺高月,可惜高月命大,終究是逃過了,但你嘛,若再讓你活下來,那本宮的這計謀不就全盈失敗了,所以你一定得死!」

  「陳芝貞,你太陰險惡毒了,你不會有好下場的!」劉潔兒破口大罵。她哈哈大笑。「劉潔兒,你方才倒是說對了一件事,你太蠢了,就算本宮不對付你,皇上也容不下你劉家在朝廷興風作浪,本宮除掉你不但能討皇上開心,還能滅去一個情敵,你說這不好嗎?」

  「你作夢,我知道高月回宮了,她才是你的勁敵,而你鬥不過她的,她才是皇上唯一愛的女人!」  

  陳芝貞臉色猙獰。「放心,這次除不了她,還有下次,她想搶本宮的位置,獨佔本宮的男人,那才是作夢!」

  劉潔兒恨得幾乎咬碎銀牙。「哼,你也不見得聰明,你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反教那男人利用了拔去申璟的勢力,如此一來,天子的皇權擴張,你爹能牽制皇上的能力就相形小了,現在的你才是該害怕的時候,你想要權傾天下,坐穩後位,終究難以如願!」

  她惡狠狠的道:「來人,將這賤婦掌嘴,直到她齒斷為止!」

  *

  龍延殿上,高月橫臥於長榻上,身著輕柔寬鬆的袍服,也未盤髮髻,只用一條紫絹鬆鬆綁住長髮迎客。

  陳芝貞兩道目光似箭,凌厲的射向她。這女人竟敢就這副德行見她,完全沒將她放在眼裡。

  「皇上下過聖旨的,允許臣妾不需要向皇后屈膝,不過既然皇后駕到,就請坐吧。來人,給皇后上茶,喔,對了,就喝春露茶吧,皇上愛喝,皇后的鳳延殿裡也都是這等香茶,不過應該積了塵了,因為皇上都沒機會喝吧?」高月笑問。

  「你!」陳芝貞氣得顫抖。

  她波瀾不興,再度開口,「臣妾記得以前皇后都是喚臣妾姐姐的,不過好久沒聽你這麼喚過臣妾了,這讓臣妾以為皇后與臣妾疏離了,心裡有點兒難受。」陳芝貞飽含敵意的怒視她,憤恨在宮外時,沒能順利將這眼中釘除去。

  高月對她的恨意視而不見。「款?皇后怎麼不上坐,是嫌臣妾這龍延殿沒你鳳延殿精緻嗎?」

  陳芝貞幾乎抓狂,這龍延殿是天子宮殿,自然比她那要豪華數倍,這女人是在炫耀自個兒得以破例入住,可是無上的榮寵。

  瞧了她一眼,她這是刻意激怒陳芝貞,準備與她正面交鋒。但說實在的,與人針鋒相對不是她的個性,但是跟了豐鈺後,站在針尖上已是她無法避免的命運。   

  如今豐鈺唯一的敵人只剩陳敬父女,雖然他們父女倆還保有原來的勢力,但現在的豐鈺,卻不再是當初得受陳敬保護的弱勢天子了,這陳芝貞若想再以其父兵力要脅豐鈺任何事,已是難上加難。

  陳芝貞擇了首位坐下,但就算她坐了首位,這氣勢還是輸給高月那以龍延殿主子之姿,放鬆橫臥的氣勢。「本宮今日過來,是有話對你說。」她見高月神態雖懶散,但氣色極佳,自有一番的出塵氣度,她極力隱忍住怒氣道。

  「正巧,我也有事要稟報皇后,不過來者是客,還是請皇后先說吧!」  

  「本宮--」陳芝貞正要開口。

  「小月兒,你瞧!」天子手上拎了幅畫,興高采烈的入殿,身子朝長榻上的人兒直奔而去,經過皇后身旁時還帶起了一陣淡雅清風。

  「皇--」見他到來,陳芝貞忙起身施禮,可後來發現,他竟連一眼也沒往她身上瞧,甚至根本沒發現她的存在。

  她當場刷白了臉孔。

  「小月兒,你瞧我將你的神韻畫得入木三分,若畫得好,你就饒我這一回,別與我鬥氣了可好?」他一副諂媚討好的姿態。

  「我瞧瞧。」高月仍橫臥在長櫥上,瞄了瞄他手中的人像。「是誰對你說像的?」

  「我問過很多個奴才都說像,這才拿來給你瞧的。」他興匆匆的說。

  高月睞他一眼。「你是皇上,你說像了,誰敢反對?」

  這是不像的意思嗎?他聞言盯著手中的畫,似乎很懊惱沒能取悅到她。

  「皇上,皇后來了,她還屈著腿呢!」她提醒他。

  豐鈺這才抬首注意到陳芝貞的存在,他也不急著喚她起身,先將手中的畫遞給己伸長手等著接過的打石後,才面無表情的道:「皇后,坐吧!」

  陳芝貞一肚子氣。皇上無視她便罷了,居然還在她面前向高月低聲求好,這語氣、這聲調,她從沒享受過,那是一般百姓人家都不見得丈夫對妻子的撒嬌,在天家更是從不可能出現的情景,她心中不甘,不禁妒上心頭。

  她起身,坐回原來的位置,而皇上仍坐在高月身旁,兩人共用一榻。

  那模樣好似他們才是結髮夫妻,而她這皇后是個外人。

  高月坐起身,伸手將髮絲上的紫絹稍稍綁緊,免得它散開來,隨著她綁發的動作,豐鈺雙眸閃動著躍躍欲試的光芒。

  「皇上,皇后說是有事要說才來的呢!」見男人一副見獵心喜的神情,她眼光瞥向皇后,暗示這會兒他別想動她的發。

  他這才忍不想動手幫忙的念頭,望向陳芝貞。「皇后有事請說。」

  她將他方才對高月那毫不掩飾的貪婪目光全看在眼裡,雙眸妒恨得都快焚燒起來。

  「臣妾只是想來慰問一下貴妃先前含冤之事,如今她安然回宮了,臣妾深感欣慰,過來告訴她一聲,為了讓她安心待在宮裡,臣妾會派人多來照顧她的起居。」

  其實她是打算在高月回宮之初,先來下馬威的壓壓她氣焰的,可惜自踏入龍延殿開始,在氣勢上她就處處落了下風,如今這男人又乍然出現,她原欲出口的狠話更是不便說了,但仍極力維持住自己中宮皇后的地位。

  「那臣妾就多謝皇后關照了。」高月盈盈道謝。

  陳芝貞見豐鈺對她表面關心、實則貶人的話並無任何反應,心下暗喜,莫非皇上這是認可她了?

  「既然皇后傳達完對臣妾的慰問之意,該輪到臣妾說話了。」高月明媚的眼神瞟向她。

  「之前母后中毒,臣妾又被冤枉,這後宮的重擔就全落到了皇后身上,這陣子真是辛苦你了,臣妾不勝感激且過意不去,可臣妾既己安然回宮,那以後這宮中的事就不好再麻煩皇后費心了。」   

  陳芝貞一聽,臉色變了,這女人一開口就想奪權?

  「貴妃說的這是什麼話?本宮是皇后,掌責後宮本來就是本宮的責任,先前是本宮脾性弱,皇上不放心,這會兒本宮改了性情,將宮裡的事處理得游刃有餘,你身為貴妃,畢竟只是側室,以後只要協助本宮辦事即可!」她說得極不客氣。

  高月淺笑,瞧著身旁不吭一聲的男人。這傢伙又來這套,讓她自個兒去衝鋒陷陣,這回他別想置身事外。

  她朝豐鈺笑得異常親切。「皇上.」

  看見她目光透出異於常態的熱切,他全身神經倏然繃緊。

  「你先前對臣妾說過,皇后性子柔弱,怕驚擾她,所以不常去鳳延殿,可這會兒皇后脾性大改,該承受得住龍顏恩澤了,今晚,你就到皇后那安寢吧,臣妾就不伺候你了!」

  豐鈺全身一僵,她竟把他打發到皇后那去?

  太狠了吧,這是讓他羊入虎口!

  陳芝貞大喜。不敢置信,高月竟會將男人奉送給她?

  「貴妃……朕認為這後宮之責該讓有能力的人擔任,朕想還是由你--」豐鈺亡羊補牢的連忙搶話。  

  「啊,皇上,能力是一回事,皇后才是後宮之主,可是皇后進宮都近一年了,仍未受你寵幸過,而臣妾只是『側室』,又如何能獨佔聖寵,你該體恤皇后掌權辛勞,今晚就去皇后那吧!」

  「小月兒,我不去--」   

  「皇上,這事就這麼定了,臣妾會欣然祝福你們夫妻琴瑟和鳴的!」她皮笑肉不笑的說。「皇后,今晚請準備迎接聖駕吧!」

  豐鈺兩眼焦急,神色恐慌。

  陳芝貞雖滿腹疑惑高月的用意,但皇上能來她是求之不得,當下還真歡欣鼓舞的回鳳延殿精心準備接駕了。

  *

  皇上拖拖拉拉直至深夜才駕臨鳳延殿,這讓苦等已久的陳芝貞心急如焚,就怕皇上不來了,這會兒豐鈺一駕到,她才一掃焦慮,歡天喜地的相迎。  

  豐鈺坐在床前,見著眼前沐浴過後,穿著媚惑、全身刻意抹上香粉的女人,微微皺了眉頭。這女人姿色不俗,可惜心機太深,手段狠毒,不像他的小月兒,流露的萬種風情中,總帶著一股自然率真,這便是他最迷戀她的地方。

  當年在井裡與小月兒相遇後,他便決定將她帶進天家,從此讓待在毫無真心的天家的他,也能時刻感受那自然美好的真性情。他此刻望著陳芝貞,心中為她感到遺憾。她若不執著於他,也許還有機會與別人過著圓滿的生活,真是可惜啊……

  「皇上,要臣妾服侍你就寢了嗎?」陳芝貞嬌羞的問。

  他面色一沉。「不必了,朕坐一會就走。」

  「坐一會就走?」她臉色倏然一變。

  「是的,待會你爹該會急著進宮見你,朕不好留下。」

  「爹為何會急看見我?」她愕然問道。

  「因為朕要人帶了話,請他告老還鄉。」

  「什麼?」她臉色驟然再變。

天使長(十級)

─═☆Arch_聖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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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5 15:10:15 |只看該作者
他站起身,直視震驚的她。「待會好好勸勸你爹,要他別執著了。」陳芝貞面容瞬間扭曲。「皇上為何要我爹告老還鄉?你這是過河拆橋嗎?」她怒聲責問,己不在乎維持形象或不可君前失儀等事了。

  「是。」他沒有迴避。承認不諱。

  「你!」她以為他今天的到來會是一個美好的開始,沒想到原來是宣告她即將步入地獄!

  「朕的皇權不容他人覬覦,所以陳將軍非走不可!」

  「萬一我爹不肯呢?」她已完全變臉。

  豐鈺直視著她,目光冷耐。「朕能兵不血刃的收服二弟,就能讓你爹最後也乖乖交出兵權。」

  「我爹不是申璟,那蠢男人為了女人鑄不大錯,我爹不會犯一樣的錯誤!」

  「卻會有一樣的下場,甚至更慘!」他冷言道,那眼中燃著少見的殺戮之氣。她鐵青了臉,一時說不出話了。

  「勸你爹乖乖接受這一切,他可不比申璟,申璟畢竟是朕的弟弟,朕能留他生路,卻不會留陳敬全屍!」

  陳芝貞又驚又怒的跌坐在地,豐鈺靜默地望了望狼狽的她,冷淡的眼神無一絲感情,轉身便要離開。

  「皇上,別走!」她掙扎著爬起,撲上前抱住他。「求你別走,若要我爹交出兵權可以,今晚你留下!」

  他並沒有立即推開她,只是沉默不語。

  她心急的緊抱住他。「留下來,留下來與臣妾共度良宵。」她媚眼如絲的懇求著,只要他肯留下,那她甘願做他身邊的小女人,讓爹放棄權勢。

  他還是不發一語,片刻後,清冷的語音才終於劃破寂靜的說:「朕不會留下,朕想回的是貴妃身邊。」   

  陳芝貞一震。「高月已將你奉送給我了,你回她那去做什麼?」她怒不可遏,   

  「她送不走朕的,朕是她的小狗兒,不管她將朕扔得再遠,朕還是想回到她身邊。」

  堂堂一個天子,竟將自己形容成一個女人的寵物,她不可思議的搖頭。「你就這麼愛高月?」

  「是的,朕以為所有人都該看得出來,原來皇后沒有看出來?」他露出訝異的神色。.

  她驚怒不已。「皇上可以寵愛一個女人,但後宮是你的責任,你不可以獨寵她一人--」

  「朕明白,所以……」他為難地瞧著她。

  他的眼光瞧得她心驚膽跳,已然明白他逼迫爹後,就要為那女人廢後!

  「不,我好不容易才成為你的皇后,絕不會輕易退讓的,絕不!」豐鈺眉眼稍稍揚起。「那真是很遺憾了。」他語調帶著惋惜。

  她急喘一聲,沒命地吻向他,他驚得推開她,但她似乎瘋了,又再度撲向他。

  「皇上,請寵幸臣妾,請寵幸臣妾,只要寵幸過臣妾,你就會對我有了夫妻之情,不會再再臣妾這麼狠心的!」她急切的說,並且開始動手脫衣服,轉眼己不知羞恥的露出她的雙峰。

  「你住手!」他沉聲道。

  「皇上今夜不就是為了與臣妾圓房才來的嗎?來吧,等享受完臣妾的身子,再走!」她毫無自尊的脫盡了全身的衣物。

  他勃然大怒。「朕不會碰你的,所謂的夫妻之情跟圓房與否沒有關係,朕對你沒有那樣的感覺!」

  「難道對高月就有?」她無法接受的怒吼。

  「沒錯,朕只認定她是妻,朕唯一的妻!」他鏗鏘有力的道。

  「你會後悔講這話的,我是天朝的皇后,你看著好了,高月那女人我不會讓她長留你身邊的,最終可以站在你身旁的只會是我,陳芝貞!」她恨到極點的威脅著道。

  豐鈺聞言,隱藏已久的殺意登時湧現,教原本盛怒之下口不擇言的陳芝貞不禁膽寒起來。

  他神色寒冽的捏起她的下巴。「朕的女人只有高月,她若有個閃失,朕身旁的位置只剩陪葬的人!」

  她瞳眸驚恐的睜大。   

  「早在你與珍淑妃合謀毒害父皇前,就該想到,殺父仇人何以共枕?你得不到朕的憐愛的!待會陳敬過來後,你們父女倆好好想想,到底想做功成身退的功臣,還是狼子野心的逆臣。但朕提醒你們,母后遭人下毒之事,朕只辦到劉妃就停止,不是因為劉妃是主謀,而是因為主謀還不到時候處置,但收服靖王后,朕就沒有這層顧忌了!」他神情陰鷥的說。

  陳芝貞全身顫慄不止。

  他露出陰惻惻的笑容續道:「劉妃已在獄中「自盡」,這收屍的事就由你去做吧,讓你去祭祭她,免得夜裡有陰魂不散的厲鬼糾纏,不好人眠!」

  她被他的神態和狠勁嚇得毛骨悚然,沒想到丰神如玉的他,也會有這樣陰狠的一面。   

  捏住她下巴的手勁加重了,她驚恐疼痛的直發抖。

  「謝謝你幫朕除掉劉妃,而且因你之故,意外讓朕得了機會拔除申璟的威脅,但周處除三害,接下來該除誰,不用朕點明你該知道吧?」他笑容益發的森冷。

  陳芝貞軟下腿來,目光已經不敢與他相望。
  



第二十章

  「你說貴妃有三個月身孕了?」陳芝貞渾身狂顫,怒火沖天。

  「這消息可正確?」陳敬同樣怒問這前來通報的小太監。  

  「有孕這件事,皇上與貴妃雖都沒有公佈,但太醫頻繁出入龍延殿,奴才私下向太醫打探過,貴妃懷孕的事千真萬確。」小太監連忙說出打探來的消息,等著向皇后領賞。

  「那女人懷孕了,真是如此幸運?難怪皇上在她回宮後就急於除掉咱父女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她恍然大悟,恨意更加深層。

  陳敬怒擊桌面。「要老子告老還鄉,皇上休想!哼,你爹手上還有雄兵數萬,既然皇上對咱們無情,就不要怪爹無義!女兒,為免皇上勢力坐大到不可抗衡,爹決定反了!」

  「可是爹,皇上不是等閒之輩,平衡三方勢力的申璟失勢後,其勢力轉為皇上所有,咱們只有數萬兵馬,還不足以對抗皇上!」

  「怕什麼?你忘了咱們還有北國的軍馬,當初爹能連連戰勝北國,那是因為在北國有內應,如今北國己教爹所支持的人統治,只要爹開口,北國大軍必會兵臨城下,助咱們一臂之力。」

  陳芝貞大喜,緊握了拳。「好,皇上既然不能成為我的男人,那女兒也不願留戀,這回咱們也別再推誰上位,就由爹自立稱帝,女兒這個皇后也不要了,要做儲君!」她起了野心。

  陳敬同樣露出貪婪目光。「嗯,有何不可?爹就立你為天朝第一個女儲君!」

  「但在這之前,我還要一個人的命,而且是一屍兩命!你,過來!」她指著那名來報訊的小太監喚道。   

  小太監被這對父女的言詞嚇得四肢發涼,一時走不過去,陳芝貞見了嗤笑。   

  「沒用的東西,這東西賞你!」她丟了下只玉鐲子給他。

  「去,再去打聽,我要知道那女人什麼時候……」她眼中進射出狠毒的光。   

  *

  今天是高月親娘的忌日,天子特准她出宮祭母。

  她跪於親娘的墳前,眼眶泛淚的道:「娘,爹今年不能來了,因為他又被貶官了……這次皇上將他貶到邊疆去了,這都是受女兒的連累,女兒越受寵,爹的官位就貶得越快……今年他首次在娘的墳前缺席了,但他有捎信交代,要女兒為他送上一束白牡丹給娘,娘你看這花漂亮嗎?這是爹的心意喔……」

  一大束白牡丹就躺在娘的墳前。娘生前喜愛牡丹,爹每年都會送上一束的,今年由她代送,希望娘不要失望才好。   

  「貴妃娘娘,時候不早,該回宮了,遲了,皇上又要掛念。」

  豐鈺得上早朝議事,無法陪她來,卻指派打石來盯她,讓她想多待點時間也不成,就怕她挺著五個月的肚子出什麼亂子,這傢伙明明日理萬機卻還有精神對她緊張兮兮。

  高月白了打石一眼。「我就不能回娘家轉一圈,見見家中可安好嗎?」她不滿的問。

  打石為難得臉都皺成一團了。「貴妃娘娘饒了奴才吧,主子交代,要您一定得在他下朝前回到宮裡,如果再去高府恐怕不妥,皇上他……」

  「行了,行了,說白了他就是要我快快回去就是了。」高月一臉無奈。好不容易才能出宮一趟,卻連家也不能回,早知道當初就該堅持在宮外待產,不該被他挾持回宮,待在宮裡的豪華大殿還比不上宮外那小宅子自在。

  她嘟囔著上了鳳鑾,打石在旁小心伺候著,見她總算安穩坐上鳳鑾,才露出一抹安心的神色。

  「起駕!」打石高喊。

  鑾駕上坐的是皇上的寵妃,矜貴無比,加上懷有龍種,眾人皆知大意不得,個個謹慎平穩的往前走,生怕鳳鑾上的貴人有一丁點的不適。

  鳳鑾原本是皇后才能乘坐的,但皇上一聲令下便成了貴妃的座車。鳳鑾行至郊道時,兩旁的草叢中忽然竄出大批人馬將其團團圍住。

  打石大驚失色。「有刺客,來人,快決保護貴妃--」說時遲那時快,他的聲音還沒有完全消散,一把刀己砍進他身子裡。

  鳳鑾上的高月心驚,連驚喊都來不及,數十人己衝向她!

  *

  朝堂之上,天子高坐,百官稟事,驀然兵器撞擊聲傳進大殿之內,接著,幾名持刀禁軍倉惶而狼狽的退進大殿,群臣臉色頓時一變。

  「發生何事?」龍椅上的豐鈺面色沉穩的問。

  「啟稟皇上,陳將軍以上朝為由,攜械帶兵、強闖宮門,現在人已殺進朝堂來了,因事出突然,未能及時阻擋,臣等該死!」其中一名禁軍道。

  「陳敬這是想謀逆嗎?」朝上大臣驚呼。

  「哈哈哈,正是,我陳敬就是要逆謀叛變!」他威風凜凜的跨進大殿。  

  豐鈺冷然的望著舉止囂張放肆的他,仍是一臉的處變不驚。「陳將軍這番話是要朕誅你九族嗎?」

  聞言,陳敬笑得更狂妄。「誅我九族?等我拿下天下,我陳敬就要誅你天家十族,鏟根滅種!」  

  此話一出眾臣驚呼,抽氣聲連連。

  好個張猖的逆賊!

  面對眼前驟變的情勢,眾人見豐鈺面上仍是波瀾不興,心下無不欽佩天子的非凡氣度和定力。

  豐鈺黑眸中有幾簇暗火跳動。「好個雄心壯志的陳將軍,莫非要連自個兒的女兒、朕的皇后也一起誅了?」他笑問。

  陳敬見自己都殺進大殿了,皇上還能面不改色,不禁惱怒。他預期看到的是皇上驚慌失措的德行,而不是這般將他當成跳樑小丑的眼神--

  「我怎會傷了自個兒的女兒,她可是我陳家的獨苗、將來的女儲君,今日我能順利攻進宮鬧就是她開的宮門,不過,現下你該問的不是這個……」話沒完,他忽然陰險的笑開來。

  「豐鈺,你想不到也有今天吧?這就是你棄我的下場!」陳芝貞不可一世的踏進大殿。

  眾人驚見連皇上的女人都叛變,天子這下四面楚歌,有可能大勢己去!紛紛盤算著這殿堂上該往哪邊倒才好?

  豐鈺見群臣神色變換不定,心中有數但不驚也不惱,瞧著陳敬父女,目光,仍是如同看戲般自在,全不當是危機。

  這讓陳芝貞更是惱怒不已,她吩咐身邊的太監呈上一件沾滿血漬的衣裳,丟擲在殿前。「你可認得這是誰的衣物?」

  始終維持淡定的臉龐瞬間變得鐵青,冷靜的表情一點一點崩落。

  「朕的貴妃呢?」豐鈺首度由龍椅上站起來,聲音抽緊。

  「瞧過這血跡了,還需多問什麼?」她得意揚揚,總算見到他慌亂的模樣了。

  他的瞳孔霎時急速縮放,投射出如烈焰般灼人的視線。「你好大的膽子!」

  陳芝貞彷彿再次見到那晚狠戾的豐鈺,心神猝然一顫,「這是你逼我的!」

  震怒過後,他神色反倒有些恍惚。「不可能……」他搖著頭拒絕相信,他心愛的小月兒怎可能遇難……她怎可能離開他?不能夠的……不能夠的!   

  「那衣物是鐵證,她無法再伴你身邊,你要見她只有下地底去才成!」她狠聲說。

  俊容頓時刷白,風雅的身姿輕晃了晃,在慘然的氛圍中徐徐垂下臉孔來,幾束微光透過窗欞灑在他身上,竟成一片讓山水失色的闐黑。

  天子向來高潔怡人,身形溫潤如玉,此時竟是這樣陰沉的神色,週身散發猶如寒風捲殘雪般凍人的氛圍,眼底寒芒閃動,銳氣這人。這是朝堂上所有人第一次見識到這樣的天子。

  「朕說過,誰讓朕失去身旁的人,那這人不是遞補而是陪葬!」他的聲音幽幽殤殤,卻透著無比駭人的冷調。

  這不是一個能讓人隨意觸怒的男人,陳芝貞心頭狂震仍立持鎮定。「陪葬的不會是我,而是你,你忘了我爹的人馬己圍鎖京城,這大殿之上的人命都捏在我爹手中!」  

  黑睫眨了兩下,他緩緩地抬起頭來,冷凝的雙眸染上教人恐懼的笑意。「朕原是想留你們父女全屍的,不過,在看見這件血裳後,朕改變主意了,全屍是不可能了,就--五馬分屍吧!」

  「什麼?」他太過肯定的語氣讓她心驚。

  「豐鈺,你在說什麼大話,是請求我給你五馬分屍嗎?」陳敬大怒,直呼皇上名諱。

  他斂起笑容,目光一點點的變浮;「你們以為憑那幾萬兵馬就能拿得下朕的天下?」他口氣緩慢,卻透著威嚴。

  聞言,陳芝貞更覺得寒意逼人,拚命地穩住自的氣勢道:「當然不只這些,我爹還有北國的軍隊支持,要不了多久,那數十萬大軍就會攻城。」

  眾人聞言皆驚得張大了嘴,想不到陳敬還通敵賣國。

  豐鈺仰頭大笑,「朕的江山豈是北國人可以覬覦的,你那些外族援軍恐怕是到不了了!」

  「到、到不了?你怎知?」陳敬驚愕急問。

  他神情冷肅,目光如電,掃視眾人的眼帶出一抹深沉的銳利。「因為,朕的大將軍已將北國軍鎖在邊界,他們越不了雷池一步!」

  「大將軍?天朝除了我陳敬,誰還堪稱大將軍?」

  豐鈺黑玉般的眼睛閃爍著王者深不可解的內斂光芒,瞬間,陳敬感到有股寒氣從背脊竄上。   

  「高瓊松,高大將軍!」

  陳敬不敢置信。「高月的父親?那莽撞的老匹夫?他不是教你貶到邊境去了,就算他沒被貶官,也不過是個副將,算什麼將軍!」他嗤之以鼻。

  「朕貶他官是做給你看的,這叫明貶暗升,朕讓他前去邊疆,所持的是將軍令符,邊關大將全數聽命於他,他正與北國交鋒!」

  陳敬大為吃驚。「你……你竟起用那莽夫,他哪有什麼能耐,要不怎會若干年升不了官,得不到重用?你找來一個蠢將,分明是自掘墳墓,自個兒找死!」他驚訝過後,反而大笑起來。

  豐鈺目光清冷。「高將軍帶兵神准,只是不善交際,此次他前去邊關,不到十天就讓北國邊境的圍牆倒塌,逼城十里!」

  陳敬父女一聽,雙雙變臉,再也笑不出來。「高瓊松當真攻城十里?」  

  他冷笑;「邊關捷報,豈會有假,如今北國自顧不暇,你以為的兵臨城下,恐怕是不可能。」   

  「胡說,我昨晚才接到飛鴿傳書,說北國大軍會如期抵達京城……」

  「那只飛鴿應該是朕要高將軍放的吧,上頭是不是還說,派兵十萬,今晨抵達,事成共用江山?」

  陳敬面色發青。「你……」

  「飛鴿真是你放的?」陳芝貞也大駭。

  豐鈺眼神平和但寒冷,眼底一片幽不可測。

  陳敬與陳芝貞四目交錯,錯愕不己。

  「沒了北國大軍,我手中的兵馬也夠包圍京城了,這座宮在你措手不及不已成了我的囊中物,我只要挾持了你,一樣可以取得天下!」陳敬力圖振作。

  「想挾持皇上,那還得看我同不同意!」申璟頂著一副藐視人的神態步入朝堂道。

  豐鈺一見他,目光緊縮,滿是急切、期待的追問眼神。

  申璟瞥他一眼,表情陰霾,並沒有多言一個字。

  他瞬間氣息凌亂,雙目由極度震驚逐漸變得迷離徬徨,一雙狹長鳳目灼灼發燙著,淚水迅速沾濕了眼眶。他輕顫著步下高台,眾目睽睽下,身形不穩的晃倒在那件血裳上,抱著血裳,萬念俱灰,心神俱喪!   

  眾人驚愕,天子為何在見了靖王后,突然間像失了魂般,當眾抱衣落淚?莫非……貴妃當真罹難了?

  見狀,申璟依然沉著臉,什麼也沒多說。

  豐鈺長睫下拖出,片長長陰影,思緒千絲萬縷,卻一句也說不出,心碎無比。   

  「皇上……」沒見過這般恍惚的天子,眾人大驚。這皇上是不是江山被奪,又痛失美人,雙重打擊太大,瘋了?

  「皇上這是被我嚇破膽了嗎?好,很好,大伙也都瞧見了,這天子多沒用,這就崩潰了,往後這天下歸我陳敬所有,你們若想活命,最好擁我為帝!」陳敬張狂的說。

天使長(十級)

─═☆Arch_聖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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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5 15:10:27 |只看該作者
「放肆!這江山還輪不到你來做主,你以為本王來這做什麼的?你那些圍城的烏合之眾早教本王掃盡,這會兒是來捉拿你和陳芝貞問罪的!」申璟道。

  「什麼?我的人馬全數被你擒拿了?」他不敢相信。

  「怎麼可能?你怎可能幫皇上,你們不是水火不容嗎?」陳芝貞驚問。

  「那是對內,對外,我與他是兄弟,只有我們相爭天下,哪有你們陳家妄想的份!」

  「難道你也想要篡位?」   

  「我與皇上的勝負早定,這天下是我皇兄的,誰也不能搶!」申璟瞧向抱著血裳悲傷失魂的皇上,緊瞇住眼睛,頓生報復後的快感。

  「你放棄帝位了?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幫他……」她不解,他明明是一個野心勃勃的人,為何突然反過來幫敵人?

  「因為服氣,我服了這隻大我幾個月的傢伙!」

  「服氣?」

  「我原先以為他是個軟弱沒膽識的人,所以不甘心父皇將江山交給他,但現在我己然清楚,他不是,他是比我更知皇家謀略的人,他知道以退為進,更知道韜光養晦,該心慈的時候仁心,該狠絕的時候絕不猶豫,這江山非由他來掌控不可,他才是最適合當皇上的人!」他雖心有苦澀,但心悅誠服。

  「你在說什麼笑話,你所說有謀略、最適合當皇上的人,是現下垂坐在地上的這人嗎?」陳敬指著豐鈺,譏誚鄙視的問。

  「那是因為他心愛的人死了,人總有弱點,他的弱點是一個女人,只要那個女人死而復生,他又是一個光華靈動的睿智天子了。」申璟幽笑說。

  「死而復生談何容易?這血衣已說明一切,高月不可能活著回來!」陳芝貞狂笑道。

  「儘管我與爹大勢已去,爭不了天下,但我能殺了那女人,而且還是一屍兩命,能讓這男人傷心欲絕成這副德行,便洩了我心頭之恨,我甘願了,甘願了!」

  知道情勢已變,她狀似瘋狂。

  「你甘願得未免太早了。」申璟陰笑,伸起雙手擊掌,啪啪兩聲。

  這時,被箝制在殿外的人兒,當箝制她的人得到命令將她放開後,隨即拔下塞在口裡的絲絹,頂著隆起的小腹,狂奔入殿,直直衝向那悲傷垂淚人的身前,將人狠狠抱住。

  豐鈺的眼神倏然聚焦,因極度震驚而僵愣當場,無法動彈。

  「豐鈺,你別傷心,我沒死,我在這兒,你回神啊!」高月抱著他哭喊。

  他全身一顫。「你……」才開口,淚水迅速模糊了他的眼。

  「是我,是我,我就在你眼前,就在你眼前!」她跟著他淚眼汪汪。   

  他在一片朦朧淚水中,傻傻相望,什麼聲音也沒發出朱,像是不敢確認眼前景像是否為真,她見他這模樣,更覺得他傻得可憐。

  「你摸摸我,是溫熱的,沒死,捨不得死的!」她抓過他的手,碰著自個兒的臉龐。

  他一頓,身子震了下,像是確認了什麼,猛地伸臂狠抱住她。「小月兒,我的小月兒,我就知道你不會捨我而去的,不會的!」他激動不已。

  「不會的,我不會的……我怎捨得!」她熱淚盈眶。

  陳芝貞瞧見她完好的出現,簡直不敢置信。「怎麼會,這件血裳……」抓過那沾滿血漬的衣裳,逼視高月身後的太監。這是他交給她的,難道是假的?

  那太監驚恐的直搖頭。「這真的是貴妃脫下的……不過怎會這樣,奴才也不知道。」

  「那上頭不是我的血,是打石的,他受傷了,幸虧傷勢不重。」高月說。

  回復心神的豐鈺,面色無比嚴峻,摟著她起身。「二弟,這是怎麼回事?朕不是要你護貴妃安全,而你卻騙朕她已死?」他滿臉暴風將至的神情。

  他早知陳敬父女會在今日叛變,原不肯讓小月兒涉險出宮祭母,但二弟說,此舉能讓陳敬父女認為他對他們的部署毫不知情,在得意忘形之下更好一舉擒拿,而小月兒也堅持要走這一趟,他百般猶豫,最終在二弟拍胸脯保證,將以性命護人之下,才首肯讓她出宮涉險。

  乍知心愛人罹難時,他幾乎崩潰,痛心得差點失了魂,哪知這竟是一場騙局?

  他不懂二弟為什麼要這樣騙他,忍不住怒火攻心了。

  對比豐鈺的怒火,申璟笑得很不知死活。「我是故意將染有血的衣裳交給陳芝貞在宮外接應的太監,讓她將這件衣裳帶給你,讓你以為心愛的人己死,而你,正如我想的,聽聞這個『喜訊』後,要死不活了!」他現在的笑容,對豐鈺而言竟是該死的歡快。

  「臣弟積怨已久,要我幫你除害總得有點甜頭給我,而這甜頭就是見你心碎一次,這是你欠我的,經過這回,你我兄弟的恩怨算是扯平,互不相欠!」

  豐鈺由震怒到苦笑,拿對方沒轍。「你--唉!」當初用鈍箭射他,自己雖心痛,但也得痛下決定,事後雖不說悔恨,可實際上,手足相殘,他心在淌血。

  如今若能讓二弟出氣,化解了兄弟情仇,這番驚嚇,他又能責怪什麼?

  「我不信,怎麼該死的人沒一個死,我與爹該得到的,卻什麼也沒有,怎會這樣,怎可能是這樣的結局,我不信,我不甘心!」陳芝貞憤恨的捏緊拳頭,咬牙切齒的想殺人,真要動手掐上高月的脖子,立即被衝進大殿的禁軍揪住,拉扯間,她的衣飾凌亂,披頭散髮,狼狽至極,一朝皇后,再無一絲尊嚴,教眾人徹底看了笑話。

  一旁的陳敬也垮下身子,癱坐在地上。  

  他們父女已完了,五馬分屍,皇上說過要將他五馬分屍,思及此,一代將軍竟嚇得尿濕了褲子。

  群臣瞧了,無人笑得出來。這分明是國恥,這種人怎會有資格位列公卿,稱為天朝大將軍?

  


尾聲

  高月恍恍惚惚的走出慈壽宮,茫然望著天際,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眼前出現了一個男人,一身金龍錦綢,對她笑得如明媚日裡的一道清風……他怎麼還笑得出來啊?  

  她拉下臉來。「怎麼辦?」   

  「沒關係的。」   

  「可是我都看不到朝兒。」她好想哭啊。

  他還是笑得唇形上揚。「都說朝兒跟我長得很像,你多看我也是一樣的。」

  「哪會一樣?你是他的好幾倍大!」她真的要哭了。

  豐鈺莞爾。「何必計較呢,都是你心愛的人不是嗎?」

  「你!」

  他嬌寵地攬道她。「母后也是為了咱們好,帶孩子很辛苦的,這麼做不過是希望咱們再接再厲……」

  她漲紅了嬌顏。「誰跟你再接再厲,你先把朝兒抱出慈壽宮讓我瞧瞧再說!」

  她推開他。

  豐鈺抿笑,有些無奈,隨侍的打石見狀,立即機靈的上前,「貴妃娘娘,您又不是不知道太后惱您獨佔君寵,憂『妒婦不賢』,這才對您『稍感』不諒解,如今您雖生下太子,但後宮已無人,太后自然要逼您一個人完成這後宮所有女人該做的事,要您心無旁騖,努力『增產報君』,為天家開枝散葉!」他掩嘴笑開。

  這太后自太子出生三個月後,便將孩子抱進慈壽宮親自撫養,太后對這個孫子疼若性命,捨不得任何人碰,別說貴妃娘娘要抱孩子了,就連皇上要探視都不見得能見到面,這可急壞了思子心切的貴妃,但皇上也無可奈何。

  太后真的對貴妃很有意見,覺得皇上鍾愛一人終究是禍事,始終對貴妃態度冷淡,寧願中宮玄虛,也強烈反對皇上立她為後,皇上無法公然違逆太后,貴妃也表明當不當皇后無所謂,立後這事便延宕下來。

  其實主子不積極立後還有一個原因,自古皇后都必須居住在鳳延殿,而皇上私心不想與貴妃分殿而居,所以,立後之事就暫且擱下,但皇上可不是一個會委屈心愛人的男人,貴妃的吃穿用度比照的不是皇后,而是皇上,甚至比皇上更高一等,因為伺候她的人便是皇上自個兒。

  「先帝后宮有一十七人,得皇子六人,公主九人,一共有一十五人,這都要我一個人負責不成?」高月灰了臉色。

  「怎會是你一個人負責,還有我不是嗎?我會全力協助你達成使命的!」豐鈺笑嘻嘻的道。

  她無法置信的摀住了臉呻吟,這男人想做種馬,她可不想做一直生孩子的母豬!

  「皇上,你給我聽著,如果想生十五個,你找別的女人生去,我不幹,連貴妃也不做了--啊?豐鈺,你哪去了?」她拿下手,睜眼已不見本來站在眼前的男人。

  打石趕緊指著下頭,她這才低首向下望。「你這是在做什麼?」這天子居然很不文雅的蹲在地上,認真的幫她彈去鞋面上的一小塊污泥,教她忍不住翻白了眼。

  這奴性不改的死皇帝!

  他仰頸望她時,眼睛分外明亮,笑得燦如星辰。「我剛想,找人學學女工,有空時親自做一雙鞋給你如何?你穿著我做的鞋踩地,一定很踏實……」

  高月呆呆地注視起他,她想罵人的,可跟前男人的溫柔笑顏實在讓人分神,尤其是那雙佈滿濃濃愛意……又奴性的眼,更是讓她的視線一直無法移開……

  該死的他,又教她死心塌地了!「好啦,好啦,就做一雙,但我要指定花色,鞋面要有七隻蝴蝶採花,蝴蝶要是彩蝶,花是牡丹,旁邊還要有七片綠葉陪襯,花上頭要有雨珠,綠葉上有蟲子,蟲子會生蟲寶寶……」

  溫柔的笑臉逐漸轉變成一塊山巖,俊容僵成一塊大石頭了!

  一旁的打石連忙轉身,呵呵笑個不停,呵呵……呵呵……

  那年之後的之後

  高月於四十六歲時被正式冊封為天朝皇后(太后逝世後第二年),而立後這日剛好就是大年初一。

  歲月在她臉上留下的刻絞極淡,但自然天成的風華神韻卻是日益迷人,她親手接過了皇帝賜予的皇后寶印,倚在他身旁接受朝臣與百姓的恭賀。

  她十四歲時認識天子,三十多年來他的身邊除了她,從未出現過別人,民間甚至有人寫歌傳頌他是百年來難得一見的專情皇帝。   

  凝望著身旁鬢角亦有些發白的光華天子,她心中仍舊脹滿今生不悔的愛意。

  「你可有埋怨我這麼多年後才讓你成為皇后?」豐鈺問。

  她搖了首。「能待在你身邊,我自覺比皇后這個身份更尊貴。」

  他揚起心花怒放的笑靨。「你懂就好,也不枉我戀你一生……」他緊緊牽握住她的手。

  「小月兒,今日是大年初一,你可還記得我說的?」他輕聲問。

  「記得,你說的,每年的年初一就是咱們的定情之日。」就是當年的這夜,他第一次吻了她。   

  「我盼年年都有一吻的。」他清俊的笑靨、滿是期待。

  高月睞他一眼,低笑。「這大殿上人多,夜裡我隨你吻。」

  頓時,他眼睛閃亮得與多年前初吻她的那晚一樣,歡天喜地,清純得很,根本不像個五十歲的老頭。

  「紅包呢?今年的我還沒收到。」她討紅。

  「備好了,早備好了,也是晚上才想給你!」他笑瞇瞇的說。

  「對了,你都沒發覺紅包上有什麼不一樣嗎?」他忽地神情古怪的問起。

  「不一樣?有什麼不一樣?」她不解的問。

  豐鈺的神情有點兒小小的黯了下來。「就……這個……不會吧,都拿了三十年了,你難道都沒發覺?」

  「到底我要發覺什麼?」她還是一知半解。

  「就……紅包上頭有咱倆的屬名,還落下定情至今的年歲,這、這你都沒注意到?」

  高月微張的嘴、愕然的表情清楚寫著--她不知情!

  他沮喪極了,虧他這麼用心,原來是白忙了,還白忙了三十年,想到,他都想落淚了。

  見狀,她還真不好意思,往年拿到他的紅包,她瞧也沒瞧就立刻轉送出去,有時是給爹,有時是給子孫、宮女、太監……總之,在拿到紅包後,誰第一個出現在她面前,她就給誰。

  這下……瞧著豐鈺垂著的臉,傷心欲絕的模樣,她死定了……天啊,她怎會這般粗心大意?

  這時,打石悄悄靠近她。「皇后娘娘,奴才共收過您七個紅包,這我可以退還給您,不過裡頭的錢……」

  「錢不打緊,你那有七個?」她得救了,至少追回七個了,豐鈺應該不會那麼傷心了。

  「高將軍那應該還有五個……小菊兒有三個……太子四個……太子妃兩個,二皇子一個,三公主兩個,簡容大人一個,簡容大人的孫子一個,伺候您的劉宮女一個,小煙子一個,小燦子一個。」

  「啊,我都不記得給誰了,你怎麼都記得?」她訝然。

  打石賊笑著,「奴才知曉主子遲早會問起這事,您又不放在心上,只好偷偷為您記住去處,好方便您日後追回……」   

  她感動的盯著打石,有交情果然就是不一樣。   

  「可是,經過這麼多年了,這紅包袋還保存得了嗎?」她不豌質疑。   

  「請皇后娘娘放心吧,這上頭落有當今天子與您的寶印,誰不當作傳家之寶留著,沒人會捨得丟棄的。」

  呵呵,也是,這些人拿到紅包,咱咱咱瞧見上頭落印,還以為是兩人合送的吧,應該會保存住。   

  高月笑著回身扯了扯還在暗自神傷的皇上,朝他眨了眨眼。「豐鈺,那紅包一個也沒丟,連你今年給的,一共三十個,都存放在我心裡,一年一份紅,紅艷艷的紅包袋在我心裡越疊越高,高到這個高度!」她比著天。

  「我等著你之後的每一年再包給我,上了天我還要收你的紅包,讓這份情意天長地久割捨不去,皇上,我愛你……」   

  皇上的雙眸彷彿瞬間射出萬重光,欣喜得在大殿之上幾乎就要流下眼淚……

  立後當日,鳳延殿即被天子下令封殿,並宣告當朝帝后從此不分殿,高月成了天朝建國數百年來,唯一沒有擁有過自個兒王殿的皇后。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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