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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莫顏]妖媚狐(魔來了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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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1 11:55:4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出版日期:2010年7月29日

【內容簡介】
身為剛修練成形的年輕狐精,白如霜對人類生活充滿嚮往,
為了通過媚術考試,她必須勾引狐仙長老所指定的男子,
不料中途卻冒出一個神秘俊美的男人,破壞她的好事!
這個楚鈺襄不但知道她的底細,還完全不受法術影響,
最最可惡的是,他居然騙她對方有斷袖之癖,
害她天真的變成男人去色誘對方,結果被打飛去貼牆!
可她畢竟是只道行尚淺的狐狸,對七情六慾所知有限,
才會不小心被他吃了不少豆腐,還漸漸受他吸引……
但她記得長老告誡過,修行媚術只能找強壯有力的男人,
所以她絕對不可以喜歡上這個文弱的書生!
可當她親眼目睹楚鈺襄捉妖後,整隻狐狸都嚇傻了──
原來他正是當年那個制伏她、法力高強的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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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1 11:56:2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咻!

    一枝利箭破風而至,勁道猛烈,直直射入樹林深處。

    這並不是一枝普通的獵箭,而是無極天師花了七七四十九天親自製作的烏木箭,只要被這枝箭射中,任何妖孽都會現形。

    一名看似十七、八歲的少女,額冒冷汗,絕美的容顏變得蒼白無血色,此刻她動彈不得,因為她的左肩被一枝黑色的箭給牢牢地釘在樹幹上。

    「痛死了——」她哀號著,覺得全身力量盡失,右手抓住箭身,使盡力氣卻怎麼也拔不下來。

    她年紀尚輕,經驗不足,很後悔沒有遵照狐仙長老的命令,一時貪玩而偷偷下山,她一向很小心的,遠離那些自命不凡的收妖人,不明白自己是怎麼被發現的,無端中了人家的埋伏。

    區區一枝箭奈何不了她,偏偏這不是普通的箭,上頭沾了收妖人的法力,才會讓她被釘在樹上動彈不得。

    「好疼啊……」她著急地低呼,感覺到自己的力量正在流失,絕美的臉蛋上冒著涔涔冷汗。

    一枝箭就能把她釘得動彈不得,表示這名收妖人法力高強,人未到,箭先至,她必須快點想辦法脫逃,否則等收妖人來了,她肯定被打回原形,五百年辛苦的修練全白費啦,說不定還被扒了毛皮拿去賣呢!

    就在她死命地想把那根烏木箭從左肩拔出來時,聽到了草叢窸窣的腳步聲,讓她更加驚恐。

    完了完了!收妖人來了!

    她瞪著那晃動的草叢,一路快速從遠而近,禁不住倒抽了口氣,心下哀叫——吾命休矣!

    一個靈活的身影從草叢鑽了出來,站在她面前。

    當瞧見對方時,她原本驚恐的神情轉成了呆愕,瞪著那個三尺不到的身影——出現在她面前的,不是收妖人,而是一個年約八歲的小男孩。

    這男孩相貌俊秀,皮膚白皙,跟她一樣,一雙好看的眼也怔怔地盯住她。

    兩人就這麼大眼瞪小眼地互看了好一會兒,小男孩好奇地率先開口。

    「你是狐狸?」

    「我是人。」她更正。

    小男孩指了指她的下面,提醒她。「可是你有狐狸尾巴。」

    白如霜身形一僵,接著暗自哀號。慘了,連尾巴都露出來了,表示她正慢慢虛弱中,這可怎麼辦才好?

    但她同時也感到奇怪,這小男孩瞧見自己的尾巴,居然一點也不害怕?

    「知道我是狐狸變的,你不怕嗎?」

    「不怕。」

    「喔?你膽子倒是挺大的。」

    小男孩又問:「你是狐妖?」

    一句話惹得她大聲抗議:「什麼妖不妖的,嘴巴客氣一點,我是金狐族,跟那些不入流的狐精才不一樣,小鬼。」

    「喔?金狐族?」小男孩恍然大悟。「我聽師父說過,金狐族的毛色雪白,在夜晚月光的照射下,會閃著金色的光芒。」

    白如霜抬高下巴,引以為傲地道:「沒錯,我們金狐族可是很優秀的,跟一般的狐精不一樣。」

    小男孩繼續問:「金狐族也是狐狸,狐妖也是狐狸,哪裡不一樣?」

    每當有人搞不懂他們這兩族的差別,把金狐族歸類為狐妖一族,白如霜聽了就有氣,反問小男孩:「好人也是人,壞人也是人,哪裡不一樣?」

    小男孩一雙有神的眼兒亮了亮,恍然大悟地點頭。

    「你是說,你是好狐,而狐妖是壞狐嘍。」

    「你還不笨嘛,算了,不跟你囉嗦,我還得想辦法把這枝箭拔出來。」

    白如霜的心思全在箭上,沒注意到小男孩始終專注地盯著她,眼神燃著異彩。

    用盡了力氣,這枝箭連動都不動,她卻已汗流浹背,而且有些頭昏腦脹了,看情形她是無力拔下它了,不由得把腦筋動到小男孩身上。

    他看上去有七、八歲了,力氣應該不小,而且一般人類不管是遇到狐仙或是狐妖,都會嚇得驚慌失色,這小男孩知道她是狐狸變的,卻不害怕,可見聰明不到哪兒去,或許她可以利用這個小男孩……

    思及此,她兩邊的嘴角拉高,眼兒也瞇成了彎彎的上弦月,露出一個極為和藹可親的笑容。

    「小弟弟,你幫姊姊一個忙好不好?」

    瞧著那張絕美的容顏,突然對他露出微笑,小男孩眼底閃著鬼靈精怪,但表面上仍是一派天真。

    「什麼忙?」

    「幫姊姊把這枝箭拔出來好不好?」

    「你拔不出來嗎?」

    如果拔得出來,還要找你嗎?

    「這枝箭把姊姊釘得好痛喔,你如果幫姊姊把箭拔下來,姊姊就給你糖吃,好不好?」說著,另一隻手變出一根糖葫蘆,那糖葫蘆又大又漂亮,看起來就很好吃的模樣。

    小孩子最好騙了,一聽到有糖吃,肯定會上當。

    望著那諂媚的笑容,小男孩卻搖頭。「不要。」

    白如霜臉上的笑容一僵,不要?

    「啊?你不要吃糖嗎?那……我送你一顆漂亮的鞠。」說著,手上又變出一顆圓形的鞠,人類小男孩都喜歡蹴鞠的。

    小男孩不但不動心,依然搖頭。「不要。」

    白如霜瞪大了眼,居然不要鞠?好,她再變。

    紙鳶、小鼓、毽子……小男孩喜歡的玩意兒,她全變出來,卻怎麼也誘惑不了他,這下子她可急了。

    「那你想要什麼?你告訴我,只要我做得到,都可以給你。」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見他眼中露出欣喜,她也笑容可掬,心想對方不過是個小孩子,再怎麼貪心,也絕對是她可以搞定的,因為這想法,所以讓她忽略了小男孩眼中閃過的精芒。

    「那好,我要你的狐尾令。」

    一句話,讓白如霜聞之色變,驚呼道:「你說什麼!」

    「聽說修行百年的狐族,每一隻都擁有狐尾令,倘若人類擁有了那支狐尾令,就能讓那隻狐狸聽命於他,為他做事,而且不能違背。」

    白如霜心中的驚訝難以言喻,她瞪著小男孩,想不到竟然可以從他嘴裡聽到這段話。

    「你、你怎麼知道?」

    她以為對方是小男孩,所以不當一回事,但是從他沉穩清楚的口吻中,她才驀然發現,這小男孩一點也不笨,他竟然知道狐尾令的事?

    在見著他唇邊揚起的頑皮微笑時,她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這小鬼聰明得很!

    「如果你答應把你的狐尾令給我,我就幫你把箭拔下來,如何?」

    「臭小鬼,想得美喔你——」

    「不要嗎?」小男孩聳聳肩。「好吧,當我沒說。」轉身就要走人。

    見他居然要走了,她忙著急的叫住他。

    「慢著!」

    小男孩不疾不徐地回過身,居然像個小大人似的雙手負在身後。

    「什麼事?狐仙姊姊。」

    真可惡,還油嘴滑舌?!她真是小看他了。

    這小鬼有夠精的,她今天真是栽了,被一個小鬼頭給欺上了頭,向她勒索狐尾令,難道她真的沒其他辦法了嗎?

    「美麗的狐仙姊姊,你考慮得怎麼樣?勸你最好快點,你的狐耳朵已經露出來了。」

    白如霜大驚,忙摸著自己的耳朵,果然變成狐狸耳了,這表示她越來越虛弱了,再這樣下去,她就算不死,恐怕也差不多去了半條命。

    牙一咬,只好答應了。

    「好,你可以得到我的狐尾令,快救我下來。」

    「太好了。」小男孩伸出手。「為了預防你反悔,先給我吧。」

    她汗顏地瞪著小鬼賊笑的臉蛋,心想這小鬼也太精了吧,比她還狡猾,讓她連耍他的機會都沒有,逼不得已,她只好妥協,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從她的狐狸尾巴中,拔下唯一一根金色的狐毛,遞給小男孩。

    「喏,這是我的狐尾令,它屬於你了。」

    小男孩伸手拿過那根金色的狐毛,在陽光下,它閃著金燦燦的光芒,極為美麗,他開心地收下了她的狐尾令,點點頭。

    「好,我立刻救你。」

    原本白如霜以為小男孩必須要費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幫她把這枝釘入樹幹裡的烏木箭給拔出來,沒想到卻不是那麼回事,他伸手握住箭尾,輕而易舉地就把箭給拔出來了,最令她驚訝的是,他還只用單手。

    當箭尖抽離了她的左肩,白如霜感到那股原本鎖住她的力量消失了,剩下的,只有被烏木箭刺穿的傷口。

    她捂著受傷的左肩,鬆了一口氣。

    只要不被打回原形,這種小傷回去好好療養一些時日就行了。

    這時候,小男孩不知道拿什麼東西抹在她的傷口上,令她愣了下。

    「這是什麼?」

    「藥膏,治傷口的。」

    「我哪需要你們人類普通的藥膏呀,我自己就可以治癒了。」她站起身,眼中有著狡猾的笑意。「謝啦小鬼,後會有期。」

    不等小鬼有機會開口,白如霜立即逃之夭夭,一下子就不見人影,消失在茂密的樹林中。

    是的,她把自己的狐尾令給了小鬼,而且一旦給出去就不能收回,今生今世,她都必須聽命於小鬼,除非他自願奉還,她才能夠拿回自己的狐尾令。

    但是小鬼料不到,她還有一招——她不能違抗他,卻可以不見他。

    只要她今生今世都不再遇見這個小傢伙,他根本沒機會命令她做事,她也不會受制於他,所以他拿了她的狐尾令也是白搭,哇哈哈。

    別怪她狡猾,狡猾是狐狸的本性和特色。

    人類的一生,對於壽命可以長達千年的狐族來說只是短短的光陰,待小鬼百年後,她便來取回狐尾令,也就能得到自由啦。

    小男孩看著前方,對方溜得不見人影,他卻一點也不懊惱,反倒唇角逸出一抹笑,喃喃自語說道——

    「那可不是普通的藥膏,而是用普羅花製成的藥膏,專門給狐族搽的,一旦搽上後……」

    「襄兒。」身後傳來叫喚,是師父的聲音。

    「師父,我在這裡。」

    沒多久,一抹身影凌空而降,此人身著白袍,腰間繫著藍帶,脖子上戴著黑色圓珠串成的項鏈,頭髮花白,是位看上去已有七十來歲的老者。

    「找到箭了?」

    「是的,師父。」

    無極天師點點頭。「好徒兒,才八歲的年紀,便有這等臂力,可以將烏木箭射得如此遠,將來長大,必然青出於藍,更勝於藍,會是比為師更厲害的收妖人。」

    「謝謝師父。」

    「待為師百年後,你便能繼承師業,將狐妖收盡。」

    「師父,徒弟有一事請教。」

    「你說。」

    「金狐族也要收嗎?」

    「當然,都是狐妖。」

    「可是如果他們沒做壞事呢?」

    「哼,不管是狐妖,還是金狐族,都是狐狸變的,全是妖孽。」

    「壞人和好人,不也都是人?」

    師父奇怪地看著他。「那又如何?」

    小男孩看著師父皺起的眉頭,以及一臉堅決的神情,便不再說下去,而是彎起一抹笑。

    「沒事,徒兒謹遵師父教誨。」

    十五年後——

    錢家是揚州城裡有名的富貴人家,錢家的大宅子極其奢華,奴僕眾多。

    自從錢老爺兩名夫人相繼去世後,三個月前,錢老爺又娶了第三房。

    據說這新納的夫人貌美如花、嬌艷無比,錢老爺被她迷得團團轉,對她百依百順,什麼事都依她,甚至不顧女兒的反對,把家中的大小事全交給她主持。

    為了討她開心,錢老爺除了奉獻金銀財寶首飾給她,還請了畫師來,為夫人畫一幅像。

    牡丹閣裡飄著花香,微風吹來,層層輕紗飄搖。

    一名俊美的男子坐在案前,他面如冠玉,溫文儒雅,一身質地上好的布料,顯現出他不凡的氣度。

    他手執毛筆,在墨上蘸了蘸,桌案上鋪的,是上好的絹紙,他在絹紙上勾勒線條,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不時瞧著眼前的艷麗女子。

    錢夫人橫臥在繡榻上,一身的絲薄輕紗遮不住曼妙迷人的曲線,薄紗下的身段若隱若現,任憑他瀏覽,眉眼間的那股騷勁,彷彿只是一個眼神,就要把男人的魂給勾出來似的。

    「畫好了沒呀?」酥軟入骨的嗓音,像是蜜一般的甜。

    「尚未。」

    「怎麼這麼慢呀。」

    「夫人美若天仙,既是天仙,又豈是一時半刻可以完成的?」

    天仙二字,讓年輕貌美的錢夫人輕笑出聲。「想不到楚公子一表人才,說話卻這麼滑舌。」

    「在下句句肺腑之言。」

    錢家夫人聽了心中歡喜,嘴上那抹笑更加嬌媚了,一雙溜溜的眼兒盯住楚鈺襄那張俊美的面孔。

    「今兒個的天氣,似乎有些熱呢。」纖纖玉手輕輕一撥,薄紗裙下露出修長的雲腿,令任何男人看了,肯定要心火沸騰。

    楚鈺襄俊美的唇角勾起一抹迷人的笑,炯炯有神的眸子掃過錢夫人曼妙惹火的身軀,以及那帶著引誘的粉紅小舌,正慢慢地舔著唇瓣。

    「就快好了,請夫人忍耐點。」

    「公子可得把我畫美一點哪,若能讓我滿意,我一定會好好酬謝公子的。」最後一句話說得十分曖昧,似乎另有涵義。

    楚鈺襄闇黑的眼底,閃過一抹芒光,無人察覺的銳利隱藏在斯文俊美的笑臉後。

    勾勒了最後一筆後,他挽起袖子,將筆擱置在硯台上,站起身,恭敬地拱手揖禮。

    「畫好了,夫人。」

    錢夫人面露喜悅,忙命令道:「小翠,扶我起來。」

    小翠是她的貼身丫鬟,容貌雖不如夫人的艷麗,卻也不失嫵媚,等待在一旁的她,靈步輕巧地走過來,伸手扶將起繡榻上的夫人。

    錢夫人迫不及待地想去看看,在楚鈺襄的妙筆下,是否把自己畫得一樣美麗?

    她姿態婀娜,香氣迷人,扭臀擺腰地來到畫作前,當瞧見那幅畫時,原本艷麗的容顏瞬間變色——

    那紙上畫的並不是美人,而是一隻醜陋的蟾蜍。

    錢夫人震驚的同時,察覺到身後傳來一股強大的勁力,她忙轉身以掌力接住楚鈺襄打來的一掌,卻不料掌風如劍,刺痛如針,她被這股掌力給打得飛出了牡丹閣外。

    「夫人!」小翠驚訝地追出去,忙將狼狽跌在地上的夫人扶起,兩個女人惡狠狠地瞪著楚鈺襄。

    「你是誰!」錢夫人心中大驚,原以為對方只是一介文弱書生,不料掌力卻如此深厚,這人並不是普通的畫師。

    那儒雅俊美的面孔依然掛著輕鬆迷人的笑容,眼底的眸光,卻有著與斯文不相襯的駭人銳利,直盯得錢夫人心驚膽顫。

    「楚某是專程來收拾你這只害人不淺的蟾蜍精。」

    錢夫人聽了更加驚訝,原來這男人早知道她的底。

    「來人呀,救命啊!」

    丫鬟小翠忙大聲高喊,但是卻沒有任何家丁或僕人願意上前來,反倒是人人手上都拿著棍棒或網子,將她們團團包圍。

    眾人中,一名女子手持長劍走出來,憤怒地對錢夫人道:「少裝了,你再叫也沒人會救你,我們都知道你是蟾蜍精變的,我娘還有二娘,全都是你害死的!大家不會再被你騙了!」

    錢夫人收起楚楚可憐的姿態,換成了陰狠的神情,瞪著錢家大小姐。

    「原來是你找來的人。哼,可笑,以為我會怕一個收妖的道士嗎?」

    「楚公子不是道士,但他收妖的法力,比任何一個道士都厲害。」

    錢夫人冷笑一聲,根本不放在眼裡。

    「我先收拾他,再來收拾你!」

    楚鈺襄不疾不徐地搖著手中的摺扇,一一道出錢夫人的罪行。

    「你殺死了前兩位夫人,吃掉她們的內臟,誘惑錢老爺,成為他第三位夫人,不走正道修行,卻入了魔道,天理不容,我饒你不得。」

    「就憑你?」

    一旁的小翠也露出猙獰的神態。「姊姊,這人不自量力,不曉得我們的厲害。」

    「瞧他皮白肉細的,他的內臟一定很好吃。」

    「那還等什麼?咱們立刻將他開膛剖腹,吃了他!」

    兩位如花似玉的主僕,其實是潛藏在錢家大宅院的蟾蜍精姊妹,既然已經瞞不住,便露出真面目,決定聯手出擊,打算來個讓對方措手不及的夾攻。

    可惜,她們太輕敵了,儒雅斯文不過是楚鈺襄的外表罷了,如果以為他只是一般的收妖人,她們只有後悔莫及的分,因為他一旦出手,可是毫不留情,直攻妖邪的罩門。

    他身形快如閃電,輕易避開這對蟾蜍精的夾攻。

    錢夫人咧開了大嘴,向他吐出蟾蜍舌!

    蟾蜍精最厲害的武器,就是含有毒液的舌頭,可以伸縮自如,將人卷捆其中,用毒液毒死對方,然後取其內臟飽餐一頓。

    楚鈺襄手中的那把扇子一收,成了一把利刃,快手一橫,一刀切落錢夫人的長舌,痛苦的尖叫聲自錢夫人喉裡發出,一旁的小翠見狀,嚇白了臉,心知不妙,轉身要逃。

    他冷哼。「哪裡逃!」隨即射出利刃,夾帶著強大勁力的利刃穿透了小翠的身子,令她慘叫一聲,利刃的尾端連著一條跟線一般細的銀絲繩,掌控在楚鈺襄的手中。

    小翠就像是一隻發狂的野獸,試圖掙脫銀絲繩,但是在她腹中的利刃像鉤子似的鉤住了她,讓她無法逃脫。

    楚鈺襄手中的銀絲繩一收,將她給拖回來,銀絲繩恍若有生命一般,在他的掌控下,將這兩隻蟾蜍精給緊緊捆綁在一起。

    直到此時此刻,錢夫人和小翠才終於知道恐懼的滋味,卻已經太遲,她們害怕地看著楚鈺襄,淚流滿面地求饒。

    「饒了我們吧,公子!求求你,我們知道錯了!」

    在最後一刻,她們還試圖用可憐的姿態來求取對方的同情。

    楚鈺襄俊美的面孔上,僅是一片冷凝,沒有溫度的眼神如冬天的寒霜。

    「我若饒你們,那些冤死的人們如何瞑目?你們去向佛祖懺悔吧。」

    沒有猶豫、沒有遲疑,他五指一伸,直直插入錢夫人的胸膛內——蟾蜍精生命力強,即使砍了頭,也依然可以活命,唯獨將她們的心臟取出,才能真正置她們於死地。

    瞧著她們因為七孔流血而猙獰的面孔,他的神情始終冷凝無波。

    倒在地上的兩位妖艷美人,沒多久便現出了原形,恢復成兩隻醜陋噁心的蟾蜍。

    目睹這一切的所有人,全都呆愕的站在原地,因為眼前太過震撼的景象而瞠目結舌,現場安靜得彷彿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

    楚鈺襄走向錢家小姐,不改儒雅斯文的氣度,彷彿剛才他做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大小姐,可否幫個忙,請僕人將這兩粒心臟洗乾淨?」

    錢大小姐是練過武的女中豪傑,不是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家,但是當她望著楚鈺襄兩隻手上的心臟時,只是呆呆地瞪著。

    這血淋淋的心臟,還在跳動著。

    「大小姐?」

    錢大小姐給他的回答是兩眼一翻、雙腿一軟,往後倒去,暈了。

    「小姐!小姐——來人呀,快去請大夫來!」

    錢大小姐暈了,楚鈺襄只好改而轉向另一頭的管家。

    「魏管家,可否幫忙?」

    魏管家雖然也很想暈倒,但他畢竟是活了五十歲的男人,大小姐是女流之輩,暈了還不打緊,他一個大男人怎麼可以不爭氣地暈倒?於是他強作鎮定,伸手接過那血淋淋的兩粒心臟,但他不解的是,楚公子為何要叫他把這噁心的心臟洗乾淨,而不是丟掉?

    「楚公子,您……要保留這心臟?」

    「是的。」

    「為什麼?」

    儒雅俊美的面孔緩緩露出一絲迷人的微笑。

    「因為蟾蜍的心臟,用來泡酒最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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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1 11:57:1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城東大道上的富貴酒館一向生意興隆,上門的客人絡繹不絕。

    這兒酒香四溢,不管是北方的白干,還是南方的紹興,應有盡有,而它的下酒菜更是種類眾多,讓人聞香下馬也不誇張。

    驀地轟的一聲,酒館二樓破窗飛出了五名男子,如天女散花一般的跌落在大街上,嚇壞了不少男女老少。

    有的倒栽蔥地跌進了竹簍裡,有的直接用臉去撞地,更有的,是用屁股著地後,再滾滾滾的撞翻了好幾個攤子才停下來。

    他們的姿勢之所以這麼難看,是因為他們不是自己飛下來,而是被人打飛的,一個個被打得落花流水,沒一個好看的。

    突然發生了這種事,酒館四周又是最熱鬧的地方,樓下受驚的百姓們都嚇得抱頭鼠竄,但是沒有多久,原本嚇跑的群眾們,又一個個圍攏過來想看個究竟。

    好奇是人的天性,只要著火的不是自家、被打的不是自己,看熱鬧是免不了的,不一會兒,又一個人從酒館二樓被打飛出來,讓剛才錯失精彩畫面的百姓,得以有機會親眼目睹空中飛人的戲碼。

    隨著百姓的驚呼聲,一雙雙瞪大的眼兒直盯著那空中飛人,像是斷線的風箏,直接栽在地上。

    「哎喲喂呀——」最後被打飛出來的人,屁股先著地,痛得大叫。

    「嘿!那不是趙霸嗎?」

    「是呀,平日耀武揚威的人,怎麼會從二樓飛下來呢?」

    有人更正。「不對,我看他是被人從二樓丟出來的。」

    眾人議論紛紛,四周圍滿了看熱鬧的人。這打架跟看戲是一樣的,差別只在收不收銀子而已,免錢的,當然人就多了,還會口耳相傳、大肆宣揚一番。

    「有人打架嘍——」

    隨著好事者的爭先走告,看戲的人潮越聚越多,人人都想知道,是誰好大的膽子,敢把他們當地的土霸王趙霸等人,從二樓上打飛下來。

    大伙正在猜疑之際,此時酒館二樓又飛出一人,不過這次不是被打飛,而是飛得漂漂亮亮,輕功了得地落在就酒館前的廣場上。

    大伙終於看清了對方的真面目,那是一名粗獷挺拔的男子,五官線條剛硬,身穿灰色的布衫,頭綁英雄髻,刀柄繫在腰間。

    「嘿,我道是誰呢,原來是岳大爺在發飆呀。」

    「嘿嘿,這下趙霸有苦頭吃了。」

    眾人在討論時,一個清脆好聽的聲音加入。

    「請問那位岳大爺是何許人啊?」

    幾個人往後一瞧,原來是一個小姑娘,這小姑娘相貌平凡,臉上有雀斑,是那種路上隨處撿,都會有的大眾臉。

    不過她有一雙明亮靈活的眼睛,倒是挺討喜的。

    「姑娘,這位爺兒叫岳鐵劍,十天前才入城,住在客棧裡。」

    另一名大嬸道:「那岳爺我跟他說過話,他為人耿直又慷慨,功夫又好,總算有人教訓姓趙的。」說著還豎起大拇指。

    小姑娘一雙骨碌碌的眼睛更加炯炯有神了,溜溜地直盯著廣場上那個氣宇軒昂又渾身粗獷、不苟言笑的男人。

    「原來他就是岳鐵劍呀……」

    她緊盯著那結實挺拔的身材,是她喜歡的型,真是太好了,她可不喜歡風一吹就倒,沒幾兩肉的男人,光是第一眼,她就對這男人壯碩的身材很滿意,彷彿瞧見一道珍饈美食。

    跌在地上幾乎怕不起來的趙霸,臉色半青半黑地指著岳鐵劍。

    「你好大的膽子,敢踢我,你不想活了?」

    「哼,你欺負人家姑娘,意圖非禮,該打。」

    其他被踢下來的人,傷的傷、跛的跛,狼狽地爬過來,擋在主子的前頭,但每個人的臉上都很害怕,而最怕的,是他們的主子趙霸。

    「你別過來,我會告訴我爹——讓你吃不完兜著走!」

    「看看是誰先吃不完兜著走。」

    岳鐵劍往前跨了一步,他們就嚇得退了三步,每人身上全掛了彩,但在眾目睽睽之下又要守住面子。

    趙霸武功比不上人家,只好用身家背景來壓人家,典型的世家紈褲子弟嘴臉。

    「我爹是縣太爺,你惹了我,等於跟縣太爺過不去!」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就算你爹是天皇老子,我也照樣把你押入衙門!」

    這一席義正辭嚴引得旁人拍手叫好,眾人平日對這仗勢欺人的官家少爺早就看不順眼,但敢怒不敢言,如今有幸一睹他被人揍的戲碼,當然要來捧場,而且還呼朋喚友地叫人來看,就怕錯失了這麼精彩的一齣戲。

    人多的好處,就是當你幸災樂禍叫好時,別人搞不清楚是誰在叫囂,反正人人有份、人人都喊打。

    「打呀——」

    「岳大爺好棒啊——」

    「那兔崽子活該啊——」

    「他上回踢了我兒子!該打!」

    「他的馬撞壞了我的菜攤,該打!」

    群眾興奮的鼓噪,這世上有什麼比看見惡人受現世報還要大快人心的。

    一時之間,群眾們很有默契的高舉拳頭,節奏整齊地大喊著——

    「打——打——打——打——」

    趙霸嚇得臉色蒼白,才剛壯起的氣勢一下子就消了,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眼看岳鐵劍就要逼近,他忙向手下大喊。「阻止他!快!我養你們這些東西是幹什麼的!快給我阻止他!」說著還把自己的護院手下給推上前,去接岳鐵劍的拳頭,總好過他自己去挨揍,而他則趁此機會逃跑。

    只要逃回老爹那裡,他就不信對方能奈他何!

    岳鐵劍既然有本事將這群無賴踢下酒館,當然就有本事打得他們屁滾尿流,連求饒都免了。

    他拳頭硬如石、腳踢快如風,招招打出,便產生一股強烈的勁道,刮得風兒颯颯響,就算沒打中對方,但打出的氣勁也像刀子一般銳利,不是讓對方斷了發,就是破了衣。

    他不但以寡敵眾,甚至徒手對付,還沒亮出腰間的大刀呢,解決了這些手下,他繼續朝那兔崽子追去。

    趙霸邊逃邊往後瞧,一瞧見岳鐵劍追來了,嚇得心驚膽跳,他是個卑鄙小人,絕不會就此受縛,靈機一動,突然往人群衝去,同時隨手抓了一個人。

    「別過來,你要是敢過來,我就劃花她的臉!」

    現場一片嘩然,原本就精彩的打鬥,有了急轉直下的變化,原本居於劣勢的趙霸,使出卑鄙手段,抓了一名姑娘當人質,不長眼的刀子就擱在她的脖子上,這麼做,果然讓岳鐵劍止住了腳步,受制於他的威脅而不敢躁進。

    岳鐵劍忿怒道:「你敢!」

    「我有什麼不敢?你不抓我,我就不劃花她的臉,你要是敢抓我,我一嚇到了,就不小心劃花她的臉,所以是你害她的!」

    哎呀,怎麼會這樣?

    白如霜呆呆地看著那把在眼前揮動的刀子,要是一個不小心,真會劃花了她的臉,但她並不害怕,而是很意外,自己居然也成了戲裡的角色之一。

    害怕嗎?當然不,她一點也不害怕,真是不知死活的傢伙,竟敢把她當人質。

    她可以輕而易舉溜掉的,但是這樣就不好玩了,因為她很好奇,這個叫岳鐵劍的男人會怎麼救她?

    岳鐵劍臉色深沉,沒有再繼續逼上前。

    趙霸見此計奏效,更加得意了,人也大膽了起來。

    「我的人已經回去通報了,等到我爹派了大批人馬來,到時候就有得你瞧了!敢惹我,不知死活!」

    你才不知死活呢,哼。

    白如霜覺得這男人好吵,要不是為了看岳鐵劍怎麼救她,她早把這傢伙的骨頭給拆了,他要是敢把口水噴到她臉上,她一定要他好看!

    不過不用等到她動手,有人沒多久就給他「好看」了——

    她瞪大眼,瞧見岳鐵劍的手裡似乎握著什麼東西,而在趙霸哈哈大笑之際,就見岳鐵劍反手一彈,將手上的東西給彈入趙霸的嘴裡,讓他笑聲止住,抓著自己的喉嚨,臉色驀地慘白。趁此之際,岳鐵劍迅捷如飛地逼近,打了趙霸一拳的同時,也講她攬入懷裡,脫離了對方的掌控。

    這一切,只發生在一瞬間,速度快得讓人咋舌。

    那個剛才還洋洋得意、自以為佔上風的趙霸,已經被打得流鼻血,同時把卡在喉嚨裡的東西給嘔了出來,原本是一顆鴿子蛋大小的石頭。

    白如霜被摟在有力的臂彎裡,她的目光黏在岳鐵劍臉上,便移不開了。

    他不但救了她,而且摟住她的臂膀是那麼有力,在他懷中,還能感受到這胸膛的硬挺結實。

    多麼孔武有力的男人呀,他的精氣肯定是一般男人的兩倍吧!

    那張剛毅的面孔低下頭望著她。「你沒事吧?」

    她一雙眼綻放出異彩,輕輕搖頭。「沒事。」

    「沒事就好。」他放開她,立即上前去教訓那個變成狗熊,再也囂張不起來的趙霸,現場還爆出叫好的歡呼聲。

    眾人對他豎起大拇指稱讚,但岳鐵劍依然面不改色,也不因周圍的掌聲而自喜,對他而言,只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罷了。

    這段精彩的棒打惡棍,很快地傳遍大街小巷,成為茶餘飯後閒磕牙的話題了。

    白如霜目送那昂然挺拔的身影,心下歡喜,這男人不但體格棒,功夫也好,狐仙長老選的人,果然條件好。

    她彎唇抿笑,轉身離開了人群,往巷弄走去,直到走進一條暗巷後,趁四下無人,她身形一躍,輕鬆上了屋瓦。

    原本的姑娘人形,忽地頭不見了、四肢也不見了,只剩下一件空蕩的衣裳軟軟地掉在屋瓦上,而衣裳裡居然鑽出一隻毛色雪白的狐狸。

    白狐東看看、西瞧瞧,趁著沒人注意,俐落地將衣裳折一折,收進包袱裡,然後咬著包袱,消失於屋瓦上。


    兩旁商舖林立的城南大街上,茶館二樓的特等席坐著一名翩翩俊美的男子,手執折扇緩緩扇著。

    「公子、公子!」

    小六慌慌張張地跑進茶館,匆匆上了二樓的特等席,見著了公子,忙奔上前來,一屁股就要坐下,打算跟公子報告最新的消息。

    誰知他屁股還沒來得及坐上位子,就突然感到腰間穴位被點了下,他整個人瞬間定住不動,成了木頭人。

    被點穴的小六,就這麼維持半彎的姿勢,冒著冷汗地看著公子,就見公子一手徐緩地舉杯品茗茶香,另一手則拿著一把扇子,扇子的一端不偏不倚地頂著他的穴位。

    「公、公子?您怎麼點了我的穴道啊?」

    「這位子上正坐著貴客,你沒看見嗎?」

    「貴客?哪裡有人啊,我怎麼沒看到——」話說了一半頓住,小六心中一驚,禁不住緊張的壓低聲音。「公子,您說的貴客該不會是……是……」

    是鬼!

    小六全身起雞皮疙瘩,繃緊了皮,他跟著公子多年,心知公子擁有驅魔辟邪的法力,在別人眼中,公子看起來只是一個俊美斯文的書生,但其實公子可是降魔除妖高人無極天師最優秀的傳人。

    楚鈺襄淡淡一笑,伸手往席座上,邀請那位貴客改移位到他的手心上,緩緩舉到面前,輕聲道:「這就是咱們漂亮的貴客。」

    小六瞪大眼睛,盯著公子的掌心,終於恍然大悟——原來搞了半天,公子所說的貴客,是一隻黃色的小粉蝶啊。

    小六大大地鬆了口氣。「公子啊,您可把我給嚇死了。」他就說嘛,大白天的哪裡有鬼啊?

    「你不覺得這只蝴蝶很可愛?」

    他神情溫柔,眸光透著慈愛,因為這只造訪的貴客,讓唇角揚起的弧度也更加柔和了。

    「是很可愛,但我的腰也好酸啊,公子,您就行行好,快幫我解開穴道吧。」小六苦笑地央求,為了救一隻小粉蝶,避免蝶兒慘死在他的屁股下面對他點穴的人,這世上大概也只有公子會這麼做了。

    楚鈺襄掌心上的小粉蝶,拍拍翅膀後,便再次飛舞,迎風而去。

    送走了貴客,楚鈺襄收回溫柔的眸光,扇子往小六的腰間再一頂,小六總算恢復了自由,一屁股坐下來,大大的吁了口氣,並且忙著揉揉酸疼的腰。

    「說吧,什麼事這麼慌慌張張?」

    經公子一提,小六差點忘了急忙回來的目的。

    「公子,剛才在東街有人打架。」

    「我叫你去看看岳大俠怎麼還沒來,你卻跑去看人打架?」

    「不是的,公子,打架的人正是岳大俠呀。」

    「喔?」

    小六忙將事情的原委告訴主子,說得天花亂墜、口沫橫飛,說那岳鐵劍如何把人叢客棧二樓踢下樓,又是如何教訓他們。

    楚鈺襄點點頭。「岳兄為人正直、好打抱不平,原來是因為此事耽擱了。」

    才正說著,說人人到,穿著一身灰黑色布衫,腰間繫著大刀的男子已走進飯館,來人正是岳鐵劍。

    見到楚鈺襄,岳鐵劍欣喜地大步走過來,剛毅的臉上有著豪爽的笑容。

    「楚兄弟。」

    楚鈺襄站起身,也露出斯文儒雅的笑容,拱手道:「岳兄,久違了。」

    岳鐵劍是個性子豪爽的鐵漢,對朋友重情重義,而楚鈺襄正是他的拜把兄弟、至交好友,兩人許久未見,再次相逢,岳鐵劍毫不保留地表現出他的歡喜和熱情,一把抱住好友。

    「好兄弟,別來無恙呀。」

    這一抱,楚鈺襄隨即變了臉色,緊抓住他的手臂。

    「你身上有普羅花香!」

    這突兀的話,讓岳鐵劍和小六,都是一陣莫名。

    「啊?什麼香?」

    楚鈺襄之所以如此驚異,是因為他只在八歲那年用過普羅花,普羅花是一種天下奇花,香味一般人是聞不到的。

    不敢相信今生還有機會再聞到這味道,已經十五年了呀,竟然出現了!

    「你來之前,遇到了什麼人?」

    「岳某來時,處理了一些冥頑不靈的傢伙——」

    「我知道,我指的不是那些人。」

    岳鐵劍愣住。「你知道?」

    「小六都告訴我了,岳兄正氣凜然、好打抱不平,小弟佩服,但小弟問的不是那些人,岳兄來此的路上,可有與什麼女子在一起過?」

    「這這麼可能,你又不是不知,我岳某不近女色、不喝花酒,與女人向來是保持距離,又怎麼可能會跟女子在一起?」

    「小弟並無此意,請岳兄別誤會,小弟的意思是,岳兄可否曾經與人碰撞過?」

    一旁的小六聽了,立即想到,插嘴道:「有啊有啊,岳大俠,您在修理趙霸他們時,不是救了一名姑娘嗎?」

    岳鐵劍想了想。「喔,對了,在對付趙霸等人時,我是救了一名姑娘沒錯。」

    楚鈺襄眼神綻放出異彩。「那名姑娘長什麼樣子?」

    「我沒印象。」

    「你救了她,卻沒印象?」

    「岳某一心只想將那趙霸好好教訓一番,又怎會去注意其他人?」

    一旁的小六答題回答:「公子,岳爺救的是個十七、八歲的姑娘,小的有瞧見。」小六也是旁觀者之一,當時岳鐵劍的英雄行徑,他全看見了。

    楚鈺襄看向小六。「那姑娘生得是何模樣?」

    「岳爺救的那個姑娘,相貌普通,臉上還有些雀斑哩。」

    楚鈺襄怔了怔,一臉狐疑。「你有看清楚?」

    「公子,不只小的看得非常清楚,當時在場的人,都瞧得清清楚楚,公子不信,去問問就知道了。」

    不是她?

    楚鈺襄半信半疑,但是那味道的確是普羅花的味道,是他八歲那年,親手塗在狐精身上的藥膏味道。

    普羅花是師父旅居雲南一帶發現的奇花,一般人聞不到此花香,但是嗅覺異於常人的師父剛好例外,所以師父將此朵奇花的種子帶回培育。

    他和師父一樣,也擁有異於常人的嗅覺,這也是為何師父要將畢生所學傳予他。師父說,若將這普羅花加以應用,想辦法留在任何妖孽身上,那麼任那妖孽如何化成人形,也絕對騙不了他們的嗅覺。

    看小六說得那麼斬釘截鐵,他不禁感到奇怪,這就奇了,他明明在岳兄身上聞到普羅花的味道,這是怎麼回事?

    岳鐵劍聞了聞自己,然後一臉奇怪地問:「我沒聞到花香啊!小六你呢?」

    小六也很認真地嗅了嗅,然後正經八百地回答:「沒香味,倒是聞到一身的汗臭味。」

    「耶?是嗎?」岳鐵劍擰眉。「慘了,我連自己身上的汗臭味都聞不出來。」

    看岳兄的表情,他是完全不知道,楚鈺襄心知再問下去怕也是白費力氣。

    「算了,不談這事,來,岳兄,今日小弟做東,咱們好好喝一杯,敘敘舊。」

    他叫店小二送來上好的酒菜,與好兄弟岳鐵劍把酒言歡,淡淡的普羅花香,飄在鼻下,雖然很淡,但他仍嗅得著。

    會是她嗎?

    十五年了,他永遠記得自己初見她時的情景。

    她的嬌、她的媚,在他幼時就已烙進了記憶力,並未因歲月的增長而變淡,反而越來越深刻。

    他輕輕摸著那根金色的狐毛,這根淡金色的狐毛,他從不離身,找了匠師做成了鏈子,戴在身上,他也相信終有一天會再見到她。

    只要她真的出現在這城裡,他一定可以再聞到普羅花的味道。

    他非常期盼能再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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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1 11:58:3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一輛馬車出了揚州城,在官道上奔馳一日後,行經一處茂密的森林。

    此時躲在車頂布縫裡的一隻白狐,躍入了旁邊的樹林裡,沿著一條小徑,直往山上去。

    沒多久,一棟漂亮的宅第出現在眼前,白狐躲進樹叢裡,不一會兒,從樹叢裡走出一個嫵媚動人的女子,不同於方纔的平凡相貌,這一回,白如霜化成身段婀娜、蠻腰纖細,擁有白玉般細嫩肌膚的美麗姑娘。

    座落在虛無飄渺山間的這棟宅第,四周雲霧繚繞,終年隱藏在人煙罕至的山間,入門處的牌坊上寫了四個大字——狐仙學堂。

    白如霜站在大門前,念了一段咒語,那門便自動打開,嬌俏的芳影跨入門檻內,門又自動關了起來。

    宅第內,是全然與門外完全不同的世界,彷彿進入了世外桃源那般美麗,雕樑畫棟,小橋流水,花香蝶舞,完全仿造人類的建築。

    屋子裡傳來女子們的輕笑聲,有的追逐嬉戲,有的慵懶地躺在繡榻上打盹,一隻尾巴還露在外邊,有的則群聚在一塊兒談天說地,這裡住的全是漂亮的女子,而她們全是狐精變的。

    狐精們必須修行五百年以上,才能具有幻化人形的法力,她們幻化成各色胭脂,有嬌的、媚的、俏的、艷的,各具特色,都是一流的美女。

    白如霜才跨進屋子裡,燕兒立刻靠攏過來。「一個上午你去了哪裡?我都找不著你呢。」

    白如霜四下看看,然後才壓低聲量告訴燕兒。「我入城去了。」

    燕兒睜大了眼睛,先是一臉驚訝,然後也跟著壓低聲量。

    「你好大的膽子,我們才剛學好幻化成人形沒多久,長老不准我們隨意下山和人類接觸,就是怕咱們學藝不精,一個不小心露出了狐狸尾巴。」

    「所以我才偷偷去呀。」

    燕兒義正辭嚴地啐罵道:「你太過分了,怎麼可以這樣。」

    「呃、我……」白如霜一時語窒,誰知燕兒又補了一句。

    「為什麼不找我一起去?我也想下山呀。」

    白如霜一愣,看著燕兒頑皮的嘴臉,立即會意,兩人同時噗哧一笑。

    她就說嘛,一向跟她臭味相投的燕兒,怎麼會反常地怪她偷溜出城呢?應該聽了會開心才對。

    她們兩人可是從小一塊兒玩到大的好朋友,一塊兒跟著狐仙夫子在學堂裡修行,修煉了五百多年的化形術,才能變成現在的人形,可以用兩腳走路、可以穿衣裳、可以講人話,最最最棒的,是有兩隻萬能的雙手,可以抓癢、可以梳毛髮、可以生火,什麼都能做,真是太太太神奇了。

    五百年的歲月,只佔金狐族年歲的一小部分,若跟人類年歲相較,她們相當於十五歲剛及笄的姑娘。

    「好嘛,對不起嘛,下次做壞事一定找你。」

    「這還差不多。」燕兒收起玩笑,興奮地問:「快告訴我,你溜進城裡有什麼好玩的。」

    對她們這群年輕的狐精來說,幻化成人形的最終目的,當然是過著人類的生活,萬物皆希望變成人,她們無比嚮往人類的生活,在萬物之中,人類這種畜獸很神奇,是受上天眷顧的族群。

    白如霜在燕兒耳邊低聲道:「事實上,我是去找岳鐵劍。」

    「你的測試對像?」

    「是的。」

    燕兒更加興奮了。「那你看到了沒?」

    這就是白如霜洋洋得意的地方。「當然。」

    燕兒禁不住低呼,還推了她一把。「好啊,真有你的。」

    顯然燕兒的興奮引來了其他同伴的好奇。

    「什麼事?什麼事?瞧你們興奮的。」

    白如霜來不及阻止,燕兒就已經迫不及待地告訴其他同伴。「她偷溜進城,看到了她的測試對像啦——」

    這話果然引起其他女狐精的騷動,紛紛興奮地圍攏過來,急著一問究竟,在外圈擠不進來的,也忙拉長耳朵要聽。

    「真的嗎?」

    「你偷偷進城去了?」

    「哎呀,怎麼不找我?」

    「你看到測試對象了?」

    「他長什麼樣子?」

    「好羨慕呀。」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嘰嘰喳喳地說著狐語,把白如霜困在中心,哪兒也去不得。

    這些女狐會如此騷動是有原因的,當狐仙是她們修煉的終極目標,而在成為優秀的狐仙之前,她們得修煉化形術、幻術,以及媚術。

    要化形成人,最少得經過五百年的修行,有些資質差的狐精,還會拖到六百年才能化形成功。

    而幻術是製造幻覺,是狐精保護自己的必修法術,遇到敵人時,讓他產生幻覺,好躲過一劫,好的狐精只有在必要時,才會施行幻術來保全自己,壞狐精則會利用幻術來詐欺人類,這是金狐族所不容許的。

    至於媚術,這可是最受狐精們歡迎的修行。

    也難怪女狐們如此興奮,因為媚術這門課可不是每隻狐精都可以修的,必須化形術和幻術這兩樣都通過狐仙長老的認可,合格了,才可以去修媚術,因為媚術並非單純地與人類男子交歡,主要是為了學習人類情感的一門修行。

    狐精們若要完全脫離狐狸的野性,修煉成一個真正的人,得學習人類的起居生活,瞭解他們的感情,融入他們的世界。

    為了不被人類發現她們是狐精,必須慎重,所以只有化形術和幻術合格者,才有資格修行這最難,也最吸引人的媚術。

    白如霜的化形術不但學得好,幻術也是一流,遠遠跑在其他狐精的前頭,所以三天前,她從狐仙長老那兒抽取木牌,木牌上的人類男子姓名,就是她學習媚術的對象。

    白如霜見大家如此羨慕好奇,遂決定大方地和姊妹們分享。

    「他嘛……人長得很高大、體格強壯、肌肉結實。」

    眾女狐又是驚歎一聲,高大、強壯、結實,這剛好也是狐界裡雌狐挑對象的條件呀,就算變成人了,她們也依然愛雄壯威武的男人。

    「聽說越強壯的男人,精氣越旺呢。」

    「而且呀,精氣吸得越多,有助咱們的功力呢。」

    「長老挑的人,絕對是上上之選。」

    白如雪心喜道:「而且呀,我還跟他說過話呢。」

    眾女狐又是一陣驚歎。

    「你跟他說話?真的?」

    「人語好難學呀,真羨慕你的人語說得那麼棒。」

    「我就是人語說不好,不然化形術這門課早過關了。」

    「哎,我才慘呢,不只人語說不好。」她指指自己身後的尾巴。「大概還得再修十年,才能把尾巴給化不見呀。」

    白如霜將自己和岳鐵劍如何相遇,那男人又是如何展現他的強勢,打敗另一個男人救出她的過程,一五一十地用狐語說給眾女狐聽,令大伙聽了驚歎和笑聲不斷。

    「什麼事這麼好笑呢?」

    溫柔的語聲從門外幽幽傳來,彷彿遠在天邊,但又近在耳邊。

    狐仙長老?

    女狐子弟們全都噤住了聲,霎時人馬亂竄、各自歸位,在廳堂上排排站成兩列,整齊劃一地以跪拜之禮,迎接她們心目中又敬又畏的狐仙長老——花芙蓉。

    沒多久,一抹風姿綽約的身影由天而降,她披著綵帶,穿著白紗輕絲,步履輕盈,宛若仙子一般,又似花朵飄搖。

    每走一步,便裙擺搖曳,步履曼妙。

    女子坐在繡著梅花的椅墊上,美麗的眼眸一一掃向大家,眼波流轉著千嬌百媚,唇邊的那抹笑意,彷彿是晨曦雨露,也似初春的第一朵花蕊,那般嬌柔迷人,直把大家瞧得癡了。

    已列狐仙級的花芙蓉長老,是修行了三千年的狐仙,也是眾女狐仰慕的對象,光看她一顰一笑,就有說不出的美妙,而她的風情萬種,更是女狐們羨慕渴望而想要學習的地方。

    望著這群狐子狐孫,如此恭敬地迎接她的來到,芙蓉長老笑意盈盈,輕揮纖手。

    「起來吧,孩子們。」輕柔的嗓音,像是夜的呢喃。

    眾女狐後輩們依言起身後,紛紛上前。

    「長老,請喝茶。」

    「長老,請吃吃看我做的糕點。」

    「長老,請看我繡的帕子。」

    眾女狐爭先恐後地想把自己修煉的成果呈給長老,想聽聽她的看法。

    「別急,一個一個慢慢來。」

    花芙蓉伸出修長又漂亮的玉手,優雅地接過年輕女狐端來的茶水,她喝了一口後,先是沉默了一會兒,便鎮定的開口。

    「玉笙。」

    「是,長老。」

    「你在茶裡面加了什麼?」

    玉笙很興奮地回答:「鹽巴,長老。」

    「……為什麼在茶裡加鹽巴?」

    「因為人類吃東西,不都習慣在裡頭加鹽巴的嗎?」

    花芙蓉將茶碗放下, 拿起另一碟的小糕點,吃下一口,完美無缺的表情有點兒鬆動。

    「這是誰做的?」

    「是我。」另一名叫若雪的狐精興奮地舉手。

    「你做的是什麼?」

    「是蘿蔔糕,長老。」

    「為什麼是甜的?」

    「因為人類的糕點都是加糖的呀。」

    蘿蔔糕跟糕點不一樣吧?

    花芙蓉長老鎮定地將糕點放下,又嘗了其他,不是味道古怪,就是四不像,她搖搖頭,心想其他的茶水點心也不必嘗了,她還得顧她的胃呢。

    「看來你們還得再加強修煉,你們對人類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對許多事仍然一知半解,我還得再多多教你們。」美麗的眸光往另一頭瞟去,發現一塊繡帕,上頭繡了一對鴛鴦,繡工十分精緻,令狐仙長老目光大亮。

    「這是誰繡的?」

    「是我,長老。」如霜忙恭敬應答。

    花芙蓉望著這繡工精緻的圖案,點頭讚許。「你的手越來越巧了,自從有了人類的一雙巧手,不管是女紅、泡茶、做糕點,你都學得很好。」

    「謝謝長老的讚美。」白如霜心中歡喜,能得到長老的讚美,可是一大榮耀哪。

    「不過……」話鋒一轉,花芙蓉將繡帕擱在案上,對她叮嚀道:「你已修煉了五百二十年,習得化形術和幻術,雖然成了人形,但仍有狐狸的頑性,尚沉不住氣,這一次,你得下山修行媚術,要和人類男子長期相處,不可再沉不住氣了,知道嗎?」

    白如霜吐吐舌,俏皮地回答:「是,長老。」

    「我和其他長老討論過,已經決定好你下山的吉日了。」

    「真的嗎?長老。」

    「瞧你高興的,這麼迫不及待?」

    白如霜忙點頭。「我準備好了,長老,如霜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在眾學生裡,你是學得最快的一個,而這次的媚術修行,是你和人類男子真正相處的機會,三天後,就是你下山修行的日子,在下山之前,好好再把我教給你的媚術複習一遍。」

    「是,長老,如霜一定會好好學習的。」

    她內心充滿了雄心壯志,得到了長老們的許可,她便能自由下山了。

    三天後,她踏上了修煉之途,去找她的測試對像岳鐵劍。

    看著吧,她一定不負眾望,將媚術修煉完成。

   
    午後的一場小雨,讓揚州的湖光山色多了一道彩虹,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人人手裡撐著一把油紙傘,讓江南風光更添嫵媚之色。

    楚鈺襄立在橋尾,欣賞這湖光山色,小六拿著油紙傘在一旁幫公子撐著,免得讓公子淋到雨。

    這濛濛細雨,讓湖邊添了一層薄霧,所謂煙雨江南,形容的就是此等美景。

    「公子,有不少姑娘在偷看您呢。」

    「是嗎?」

    「你沒瞧見?在橋頭亭子裡的姑娘們,狀似在躲雨,其實是在偷看公子哩。」

    楚鈺襄只是抿唇一笑,沒多大興致。

    小六繼續道:「這也難怪,公子器宇不凡,貌比潘安,哪個姑娘不喜歡公子的?據說江南美女多,公子不如趁這次咱們下江南,看看相中哪一家的千金,成親算了,老爺和夫人一定很高興。」

    一把扇子敲了敲小六的頭。「你明知公子我喜歡雲遊四海,不喜受拘束,還敢拿我尋開心。」

    小六嘻嘻笑道:「誰叫公子已經二十有三了,到現在還未娶妻,老爺夫人最疼公子,所以也最急著幫您娶門好媳婦。」

    「大哥已娶妻,也有子嗣,楚家已後繼有人,我有沒有娶妻生子,並不重要,不如到處走走、看看風景。」

    「也看美人。」

    「依我看,想看的人是你吧。」

    小六嘻笑道:「托公子的福,公子雲遊四海,小六也跟著沾福氣,陪公子一塊兒遊山玩水。」

    他們從北方一路往南,來到揚州,在這兒待了幾日,除了訪舊友,也順道看看江南風光。

    小六好奇問:「公子,岳大俠何時會回來啊?」

    「岳大俠去鄰鎮馬家村挑選馬匹,算算日子,應該今日就會回來了,如果他回到城裡,會來找我——」話語突然頓住,楚鈺襄原本閒適的神情猛然一變,眼神轉為銳利,驚訝地站起身,他這突然的舉止,令一旁的小六也是一呆。

    他聞到了普羅花的味道,她就在附近!不會錯的,這味道,比上回還濃。

    楚鈺襄疾步而行,一想到能再見到她,心中竟有莫名的興奮。

    「咦?公子?等我呀,公子,您撐傘呀!」小六也急急抓著油紙傘,匆匆追去,不明白原本一派悠閒的工資,怎麼會突然衝入雨中。

    楚鈺襄在熙來攘往的人群裡搜尋著,他四處張望,銳利的黑眸在人群中梭巡,後頭追上來的小六,急忙為公子撐傘。

    「公子啊,發生了什麼事?」

    「白狐出現了。」

    「咦?公子你是說……」

    「我聞得到,她就在這附近,只可惜這場雨干擾了我。」

    「那怎麼辦啊?公子。」

    「用閉目凝神法。」

    「閉目凝神?」

    「就是閉上眼睛,排除雜念,讓所有心神集中於鼻心。」

    小六聽了更加糊塗。「公子,眼睛閉上怎麼看路啊?」

    為了清除搜尋那味道,楚鈺襄閉上眼,將全副心力凝注於嗅覺,排除雜念,果然又聞到了那淡淡的普羅花香。

    「有了。」他立刻踏出腳步,朝那味道前進,而他始終閉著眼睛,讓一旁的小六緊張得不得了。

    「公子小心,要撞到人了!」

    眼看前頭有個肩挑著兩擔簍子的老頭走過來,就要撞上公子了,小六著急得不得了,但公子卻不慌不忙地突然往旁邊一閃,他步履穩當,毫不遲疑,明明閉著眼睛,卻依然可以在人群中俐落地左閃右躲,身形敏捷。

    小六嘖嘖稱奇,原來公子連閉著眼睛都可以走路,心中更是大大佩服。

    唉,若非公子說了,不准把他幼年和無極天師學抓妖的本事告訴其他人,不然他真想讓全天下知道,他的主子有多麼厲害,可公子卻喜歡當個文弱書生,從不讓人知道他的本事。

    才這麼一恍神,公子的身影就沒入人群裡了,小六忙忙急急追去。

    楚鈺襄在人群中穿梭了一陣後,陡然停下腳步,黑眸倏睜,知道這普羅花香的源頭就在附近,此時突然有人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並驚喜地叫道。

    「楚兄弟!」

    楚鈺襄轉頭,原來叫住他的是岳鐵劍。

    「岳兄。」

    「太好了,在這裡遇到楚兄弟,我正要去找你呢。」

    「抱歉,岳兄,在下正好有急事。」

    「這麼剛好,我也有急事找你,不如咱們先找個地方坐下來。」

    「岳兄,我——」

    「岳大哥,這人是誰呀?」一道天籟般的酥軟嗓音,從岳鐵劍身後傳來,令楚鈺襄說了一半的話驀地頓住,一雙黑眸,朝岳鐵劍身後那抹麗影瞧去。

    在岳鐵劍身後,站著一個美人兒,手拿紙傘,紙傘下的那張熟悉容顏,一如當年,完全沒有變,依然眉如遠山,不畫而黛,小巧的瓜子臉兒,嫣紅的唇瓣,勾勒著嫵媚迷人、婀娜多姿的身影,深邃而明亮的眼眸,像要滴出水似的美麗。

    是她!

    楚鈺襄心下震驚,那容顏、那神情,他永遠記得,而對方身上,正飄著淡淡的普羅花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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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一如十五年前的容顏,相同於深烙在他腦海中的記憶,楚鈺襄知道自己終於找到了她,那個當年的女狐精。

    「我來介紹,這位是白如霜姑娘,白姑娘;這位是楚鈺襄公子。」

    「喔?原來這位就是岳大哥嘴裡說的那位好兄弟呀。」她嫣然一笑,然後嬌媚有禮地向楚鈺襄福了福。「楚公子。」

    楚鈺襄表面維持不動聲色,將眼中的波瀾藏在冷靜的背後,唇角淡淡一笑,拱手回禮。「白姑娘。」

    這時候小六總算趕上來了。「公子啊,我總算追上你了,你走得可真快,咦?岳大俠也在呀,啊——」小六驚見白如霜時,一雙眼都快掉出來了,乍見如此絕美的姑娘,他整個人都呆掉了。

    楚鈺襄轉頭對小六吩咐。「小六,見過白姑娘。」

    在公子的命令下,小六忙收回心神,恭敬地尊稱一聲。「白姑娘。」

    白如霜嬌笑道:「岳大哥說,他有一位至交好友,是一位詩詞書畫樣樣精通、才華洋溢的人呢。」

    「好說,楚某只是一介書生。」楚鈺襄一邊不動聲色地回答,一邊不著痕跡地打量她。

    她的眼神,是第一次見到他的眼神,可見她並沒有認出他。

    這也難怪,已經過了十五年了,他由一個八歲男孩,長成了成年男子,所以她認不出來,但他,卻是從未忘記過她。

    這十五年來她消失無蹤,不再出現,想來是為了躲他。

    他心中了悟後,也不跟她相認,決定先好好觀察她,不過他真的很高興,能再見到她。

    至於她嘛,可不一定了,這十五年來她特意不再出現,讓他始終找不著,原來是來到了南方。

    要是她知道他就是當年那個八歲小男孩,也就是擁有她狐尾令的人,恐怕她會嚇到逃之夭夭吧?

    好不容易見到她,他可不想她又消失個十幾二十年,幸好她也沒認出他來,就暫時假裝是第一次見面吧。

    「我怎麼沒聽說過,岳兄有這麼一位紅顏知己?」

    岳鐵劍忙道:「別亂說,我和她不是那種關係,我正想找你商量這件事,能否幫我找個地方安置她……」話未說完,白如霜打斷他們。

    「不行,如霜要跟著岳大哥,岳大哥是如霜的救命恩人,如霜說過了,要以身相許,報答岳大哥。」

    楚鈺襄一怔,看向岳鐵劍。「怎麼回事?」

    岳鐵劍卻是一臉苦笑。「唉,這事說來話長,咱們路上慢慢說。」

    一行人回到楚鈺襄所住的客棧裡,岳鐵劍立刻來到好兄弟的房間,叫店小二把酒和小菜送到房間裡,將門關上,房裡只剩下他們兩人,這樣說話就方便多了。

    經由岳鐵劍的轉述,楚鈺襄這才曉得,原來他這幾日去鄰鎮挑選馬匹的路上,救了當時被強盜擄走的白如霜。

    她說她的家人都死了,只剩她一個人孤苦無依,因為岳鐵劍救了她,所以她便以此報恩,說要跟著岳鐵劍,願意以身相許。

    一般男人聽了,照道理絕對會很高興,因為白如霜可是個大美人,有美人願意投懷送抱、以身相許,是男人都不會拒絕,但岳鐵劍卻是個例外。

    「我不能娶她,但又不能放任她一人不管,我本打算允諾她找個好人家嫁了,她卻哭著說跟定我了,若我拋棄她,她就投河自盡!唉,楚兄弟,你可得幫我想想辦法呀。」

    「岳兄艷福不淺,大美人投懷送抱,有何不好?」

    「楚兄弟別笑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情形,我怎麼可能去娶別的女人?你一定要幫我——」岳鐵劍辟里啪啦地說著,楚鈺襄腦子想的卻是別的事。

    原來她的名字叫白如霜,這麼多年後,她再度出現,並且纏上了岳鐵劍,目的是什麼?

    據他所知,金狐族並不是壞狐妖,對人類沒有威脅,如果金狐族會纏上人類男子,通常目的只有一個。

    「岳兄,可否讓我看看你的手臂?」

    「呃?看我的手臂?」

    不等岳鐵劍答應,楚鈺襄便拉起他的袖子檢查,如果他判斷得沒錯,岳鐵劍身上應該會有金狐族所做的記號。

    很快地,他找到了。

    在岳鐵劍的臂膀上,有三顆像紅豆般大小的紅痣。

    楚鈺襄微微瞇起了眼,師父曾告訴他,金狐族不會隨便與人類男子交合,要交合前,必然會精挑細選,選上之後,會在人類男子身上留下三顆紅色的痣。

    難道,她挑上了岳鐵劍?

    楚鈺襄盯著這三顆痣,陷入了沉思,幽深的黑眸底,閃著不為人察覺的光芒,這三顆紅痣告訴他,白如霜挑中岳鐵劍,成為與她交合的男子。

    為什麼?她是看上岳鐵劍哪一點?

    看上他的粗獷?看上他滿臉的大鬍子?看上他的大鼻子?還是看上他黝黑的肌膚?

    「楚兄弟,我的手臂怎麼了?」岳鐵劍是粗人,手臂多了三顆痣也不覺有異,反倒奇怪地看著楚鈺襄。

    滿嘴的大蒜味,把沉思中的楚鈺襄拉回現實裡,那張鬍子大臉,正與他眼對眼地互盯著。

    楚鈺襄看著岳鐵劍,心中升起某種莫名的複雜情緒,白如霜喜歡岳鐵劍?她想和這傢伙交合?在知道這個消息後,他心中不太舒快。

    「沒事。」

    放下岳鐵劍的袖子,他表現得一如平常,一向粗人粗語的岳鐵劍哪裡會知道楚鈺襄在想什麼,他現在最傷腦筋的,就是不知該如何處理白如霜的事。

    「楚兄弟,你可得幫我想想辦法呀,明日我就得離開揚州,總不能一直帶著她。」

    「辦法是有一個。」

    岳鐵劍欣喜道:「什麼辦法?」

    「要說服白姑娘,恐怕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改變她的主意,不如我與你們一塊兒上路,路上再慢慢說服她。」

    岳鐵劍聽了大為高興。「太好啦,我也正有此意,若是有楚兄弟與我同行,咱們路上也不寂寞,不愧是我的好兄弟。」說著還高興地一把抱住楚鈺襄,拍拍他的背。

    「是是是,咱們是好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既然岳兄希望小弟一塊兒同行,小弟當然義不容辭。」也順便保護你的貞操,免得半夜被人上了都不知道。

    楚鈺襄歎了口氣,腦海裡浮起那張嬌笑的容顏;暌違十五年後,好不容易再度想見,他這次終於有機會可以與她好好相處了。

    當然,他不會讓她曉得他就是當年那個小男孩,免得把她嚇跑了,他可不希望她再度消失不見哪。

    一想到能夠與她同行,楚鈺襄俊朗的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意。

    這事就這麼說定了,楚鈺襄決定與岳鐵劍一塊兒上京。

  
    岳鐵劍多了楚鈺襄這個伴,自是十分高興,但另一個人可不開心了。

    白如霜原本希望可以趁此和岳鐵劍多一些獨處的機會,卻半途多了一對主僕來湊熱鬧。

    她本想努力討好岳鐵劍,偏偏岳鐵劍只會跟楚鈺襄兩人有說有笑,把她這個大美人放在一邊不管。

    四天前,她故意被強盜擄走,製造機會和岳鐵劍相遇,成功地接近他,向他提出以身相許的報恩方法,本以為這男人會很高興地接受,想不到這人到現在連她一根手指頭都不敢碰。

    她不夠美嗎?

    還是這男人哪裡有問題?

    他們沿著大街走來,回頭看她的男人不少,偏偏就是旁邊的岳鐵劍像個愣木頭似的,對她一直沒有採取行動,卻和這個叫楚鈺襄的男人有說有笑,把她晾在一旁都忘了。

    不行,她得想想辦法,把岳鐵劍的注意力拉回她身上才行。

    「哎呀。」她輕叫一聲,果然成功引起岳鐵劍的注意。

    「白姑娘,你怎麼了?」

    「我的腳扭傷了。」

    「是嗎?」岳鐵劍擰緊了眉頭,將她扶到一旁坐下。

    「好疼啊,好像沒辦法走路了。」

    「這可怎麼辦才好?」

    「岳大哥,人家的腳好疼哪。」她撒嬌道,心想這麼一來,岳鐵劍就得背她了,肯定不會放她一人不管。

    「不能走路?那可不好,小六,麻煩幫我找轎夫,護送白姑娘回客棧休息。」

    什麼?送她回客棧?

    白如霜抬起頭,瞪大了眼睛。

    「你和白姑娘先在客棧等,我和你家公子去辦事,再回來接你們。」

    小六一聽,立刻欣喜道:「好的好的,沒問題,岳大俠放心,小的一定會好好護送白姑娘回客棧。」

    料不到弄巧成拙,岳鐵劍居然叫別人送她走?!這樣還得了,如果把她送回客棧,那她還怎麼誘惑他呀?

    「不用了, 其實我的腳似乎也沒那麼疼,只要休息一下就行了。」

    「這怎麼行?你的腳不是扭傷了嗎?乖乖回客棧休息等我們,不是很好嗎?」

    岳鐵劍話才出口,白如霜立刻給他擠出兩顆好大的淚珠,懸在眼眶,一副就要河堤潰決的模樣。

    「岳大哥是嫌我了?我、我——好嘛,我不給你們添麻煩,你們走吧,別理我,我自己會回去。」

    見她要哭了,岳鐵劍呼吸一窒,一個頭兩個大地急忙解釋:「唉,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別哭哭啼啼呀——」

    楚鈺襄抿唇淡笑,他瞧得出來,她腳扭傷是裝的、眼淚也是裝的,他也不拆穿她,稍一思考後,向兩人提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這樣好了,咱們到茶樓去坐坐,那茶樓就在湖畔邊,可以欣賞百花,一方面白姑娘可以休息,咱們也可以看看美景,暢飲一番。」

    岳鐵劍展眉道:「這是好提議。」他轉向白如霜。「白姑娘,這樣可好?」

    能夠不會去,繼續待在岳鐵劍身邊,當然好了。

    白如雪巧笑倩兮地回答:「岳大哥的好意,如霜當然恭敬不如從命,多謝岳大哥如霜著想,如霜很開心哩。」

    明明是楚鈺襄的點子,她硬是要說成是岳鐵劍的關心,明眼人都瞧得出,她是賴定岳鐵劍了。

    岳鐵劍是個練武的粗人,只當事情有解決就好,於是急急道:「那咱們就去那茶樓吧。」說著轉身吩咐:「小六,你——」在他開口吩咐小六之前,白如霜心思轉得快,立即站起身。

    「啊!」她低呼一聲,在跌倒之際,岳鐵劍果然快手地扶住她,而她也順勢靠在岳鐵劍身上。

    「有岳大哥扶我,相信走到茶樓,我沒問題的。」

    岳鐵劍見她如此柔弱,也不放心她自己走,原本想叫小六扶她,見她這麼說,也就由著她了。

    「小心走好。」

    岳鐵劍攙扶著她,慢慢往茶樓走去,在身後的楚鈺襄和小六則跟在後頭。

    小六挨著主子的耳邊。「公子,那白姑娘是故意的吧?」

    楚鈺襄笑問:「怎麼說?」

    「剛才明明扭了腳,岳大俠叫我送她回去,她又說可以走了;明明是公子您提議去茶樓,她卻說是岳大俠的好意;原本岳大俠想叫我扶她一把,她馬上跌倒,分明是要岳大俠扶她。」

    「人家不要你扶,不行嗎?」

    「不是不行,我只是覺得奇怪。」

    「奇怪什麼?」

    「咱們都知道,岳大俠是個粗人,雖然長得不難看,但也說不上英俊,像白姑娘那麼美的姑娘家,怎麼會看上他?」

    「你沒聽過,情人眼裡出西施。」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您和岳大俠站在一起,相較之下,明眼人都會注意到公子呀!公子可是世間少見的俊美,第一眼見到公子,哪個姑娘不為公子風度翩翩的外表給吸引?但從頭到尾,那白如霜姑娘像是將您當空氣似的,連正眼都沒瞧過。」

    「一點都不奇怪。」

    「為什麼?」

    「若是平凡的姑娘家,或許會被我所吸引,但白姑娘並非一般平凡的姑娘。」

    小六聽了很是疑惑,正想開口問,但在咀嚼公子話中的暗示後,隨即大為吃驚。他跟著公子多年,也和公子培養出默契,聽出公子話中有話。

    「公子,你是說那白姑娘她、她……」

    楚鈺襄扇著扇子,抿出淡淡一笑。「正是。」

    公子是無極天師的傳人,不管任何妖魔鬼怪,化成什麼人,或是以,美女的形象出現,公子一眼就能看破。

    聽公子這麼說,小六簡直不敢相信。

    「那麼美的姑娘,她不是人?」

    楚鈺襄笑道:「她是狐精。」

    小六又倒抽了口氣。「狐狸變的?那可糟了!有女狐妖纏上了岳大俠,公子可得救他呀。」

    楚鈺襄搖搖頭。「急什麼,她又不會害人。」

    「公子怎知?」

    「她是金狐族,跟害人的狐妖不一樣,金狐族的女狐,接近男人只是為了一個目的。」

    「什麼目的?」小六好奇問。

    楚鈺襄執扇掩口,在小六耳旁低聲笑道:「取精補氣。」說完便逕自笑著走開,留下小六一臉呆愕。

    見公子走了,小六忙回神,急急追去。「公子,等我啊,公子。」



    花了兩日的時間,將該採買的乾糧和必需用品,都準備妥當後,他們四人便一塊兒上路出發了。

    馬車出了揚州城,行走在官道上,一路往北。

    白如霜掀起車簾,看著前面兩匹馬,這個岳鐵劍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對,把她這個俏生生的美人丟在馬車內,自己和楚鈺襄兩人卻騎著馬,一路談天說地、聊東道西,把她放在一旁不管,他對楚鈺襄的興趣比對她這個美人還多,可把她給急死了。

    「白姑娘,有事嗎?」

    負責駕馬車的小六,回頭笑嘻嘻問道。

    「小六,你家公子和岳大哥,他們認識多久了?」

    「白姑娘,我家公子和岳大俠一年前在京城相識,兩人一見如故,把酒言歡,之後便相約今年此時在揚州想見。」

    「呵,我還以為他們認識十年了呢。」

    白如霜心中頗不是滋味,如果是老朋友就算了,見面後難免要敘敘舊,但一聽到他們不過一年前才認識,她可不服氣了,岳鐵劍對那姓楚的,比對她還好,教她心中悶死了。

    「岳大俠欣賞我家公子的學識,而我家公子則欣賞他的正直豪爽。」

    「可是有我在啊,男人不是都喜歡美人的嗎?」她氣悶地嘀咕著。

    「啊?白姑娘你說什麼?」

    「沒事,駕你的馬車。」她放下簾子,不理會小六,一個人在馬車內苦思良策,這勾引男人的方法,沒道理她不會呀。

    她攤開手心,念了幾句咒語,手上便冒出了一本小冊子,她攤開小冊子,上頭詳列了許多女人勾引男人的方法。

    這本小冊子可是狐仙長老在她下山前交給她的,為了讓她把人類女子的嬌俏和嫵媚,以及伺候男人的手段學得更好,所以裡頭詳列了許多誘惑男人的方法,讓她必要時可以拿來參詳參詳。

    他們一行人騎著馬搭著馬車趕路,此時日正當中,正巧行經一處溪流。

    潺潺流水聲傳來,草兒青青、林蔭蒼鬱,馬兒嘶鳴了一聲,原本往前奔跑的馬蹄忽而不走了。

    岳鐵劍見馬兒不走了,拉著韁繩催促,但馬兒就是不肯走,甚至向他嘶鳴了幾聲。

    「該死的,馬怎麼不走了?」

    楚鈺襄騎著馬兒過來,瞧了岳鐵劍的馬兒一眼,再瞧瞧一旁的青草溪流後,嘴角勾起恍悟的笑容。

    「它想吃草。」

    「不是才吃飽上路的嗎?又想吃?不可能吧。」

    楚鈺襄聳聳肩。「它說若不給它草吃,它不走。」說也神奇,他一說完,馬兒也嘶嘶地叫著,似是在回應他的話。

    「耶?你聽得懂它的話?」

    「略懂一二。」

    岳鐵劍哈哈大笑,只當楚鈺襄是在說笑,不相信他真的聽得懂馬兒的話,扯一扯韁繩,對馬兒吆喝。

    「我們得趕路,別偷懶,快走!」

    馬兒依然不走,甚至回過馬臉,用著「埋怨」的眼神望著他。

    「一個時辰前才餵飽你,走了三里都不到,又想摸魚?」

    他騎的這匹馬,是幾日前特地到馬家村去挑選的,馬家村的人告訴他這是一匹良馬,在他們三寸不爛之舌的說服下,岳鐵劍便將此馬買下,誰知道被騙了,這馬不但性情古怪,又好吃懶做, 能夠用走的就不跑,能用躺的就不走。

    馬兒朝天上望著,然後有回頭瞪著他,眼神更加含怨了,彷彿在說——在這暑氣逼人的大熱天,不去休息打瞌睡,為什麼要在外風吹日曬?

    「它看著我幹麼?」岳鐵劍不解地問道。

    「它是在瞪你。」

    「瞪我?我是主人,它敢瞪我?」

    楚鈺襄搖搖頭。「你最好順著它。」

    「別逗了,哪有主人得聽馬兒指揮?萬萬不可,我得展現身為主人的尊嚴,不可縱容馬兒的懶惰放肆。」越是岳鐵劍扯了扯馬韁,將馬頭給扯回前方,決定讓它明白,誰才是主人。

    「方向在那兒,走!」踩著的馬鐙往內一踢,要馬兒跑。

    馬兒嘶叫一聲,往前衝去,岳鐵劍滿意道:「很好,這才像話。」

    他才說完,猛地往前衝的馬兒突然來個緊急煞住,並且頭一低,坐在馬上的岳鐵劍就這麼往前飛了出去,被馬兒遠遠拋到地上,還順道滾了好幾圈,最後大字型地趴在地上。

    楚鈺襄策馬過來,跳下馬背,蹲在岳鐵劍身旁,搖頭歎氣。

    「我早跟你說了,最好順著它,看吧。」

    岳鐵劍狼狽地爬起來,不可置信地瞪著那匹馬。

    「真是造反了!竟然有這種事?」馬兒竟然使詐把主人甩了出去?然後還甩甩馬尾巴,的答的答的往溪流走去。

    「咱們就在這裡稍做歇息吧。」楚鈺襄笑道,吩咐小六把馬車停在陰涼的地方。

    岳鐵劍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和草屑,嘴裡低咒:「我該考慮把這匹馬給賣了,或是直接宰了烤來吃,這匹馬的脾氣比牛還要硬。」說完,便沒好氣地走向溪流,對那只正咕嚕咕嚕喝水的馬兒命令道:「喂,先說好,吃飽喝足了就走,耽誤不得。」

    馬兒睨了他一眼,繼續吃自己的,絲毫不把他這個主人放在眼裡。

    在馬車裡的白如霜好奇地問小六:「怎麼不走了?」

    「白姑娘,岳爺說,咱們先在此地休息一會兒,消消暑氣。」

    正午的暑氣的確很熱,她在馬車裡悶得有點昏昏欲睡了,加上沒其他事好做,當瞧見潺潺溪水,她骨子裡的狐性也忍不住動搖,就跟那馬兒一樣,難掩想泡在溪水裡享受清涼的那份渴望。

    她偷偷瞧其他人,他們都待在涼快的樹蔭底下,洗把臉、喝口水、吃些乾糧,稍做歇息,她臉現頑皮之色,趁著大伙不注意,悄悄溜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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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原本坐在草地上,背靠著大石頭稍做休憩的楚鈺襄,感到有人在拉他的衣袖。

    他睜開眼,與一張馬臉相瞪眼,原來拉他的不是岳鐵劍,也不是小六,而是那匹好吃懶做的馬。

    馬兒見他睜開眼睛,便轉身離開,走了幾步後又回頭看著他,像是示意他跟過來。

    岳鐵劍和小六兩人都在溪裡游水,他便轉身朝馬兒走去。

    「你想給我看什麼?」

    馬兒嘶鳴一聲,便在前頭引路,沿著溪流往樹林裡走去,楚鈺襄感到奇怪,為了一探究竟,他繼續跟在馬後,想看看馬兒到底要帶他去哪裡。

    走了幾步,沒多久馬兒自己停住了,而且待在原地就不肯走了,他正想問問馬兒到底怎麼回事時,不由得一呆。

    一條輕柔的絲絹飄到了他的肩膀上,他看著這絲絹,握在大掌裡,如羽毛般輕飄柔軟,上頭還有迷人的淡淡香氣。

    抬頭一看,發現樹枝上掛著一件輕衫羅裙,隨風飄蕩著,看起來像是女人的衣裳。

    楚鈺襄不由得一怔,因為在溪水裡,白如霜正在淨身玩水,她全身一絲不掛,一頭垂下的長髮,若隱若現地蓋住了胸前的飽滿,曲線窈窕的蠻腰露出水面,陽光穿越樹枝,將她身上的水珠照得閃閃發亮,讓她美得像是仙子,但同時又嫵媚得像是森林裡的妖精。

    眼前的美景,足以讓任何一個正常的男人血脈賁張。

    搞了半天,馬兒引他過來,原來是為了看女人洗澡!

    楚鈺襄沒好氣地瞪著馬兒,低聲道:「我當你是一匹有靈性的馬,想不到你不但好吃懶做、脾氣古怪、不聽主人命令,而且還是一匹會偷看女人洗澡的色馬。」

    他堂堂男子漢大丈夫,行得正坐得端,豈能偷窺女人洗澡?趁對方沒發現時,他想趕緊離開,當然,也不准馬兒偷看這美麗風光。

    他用力扯著馬韁,要把它拉走,但馬兒死都不肯走,真是好樣的,不得已他只好瞇起銳利的眼,威脅馬兒。

    「你要是不走,我就說服你主人把你賣到馬肉鋪。」

    原本抵死不肯離去的馬兒,一聽到要被賣到馬肉鋪,又懾於他眼中的威嚴,立刻乖乖地跟他走。

    楚鈺襄鬆了口氣。算它識相,知道識時務者為俊傑。

    「啊——救命呀——」

    幾乎是喊救聲傳來的同時,他的人已縱身一躍跳下溪裡,將那光滑柔嫩的嬌軀攬入懷中。

    「有蛇,救命啊!」

    「蛇?」

    楚鈺襄立即將她護衛住,目光緊盯著水裡,這溪裡的水蛇可能有毒性,咬了人可不好,他當即立斷地抱著她從溪裡躍起,遠離有水蛇伺機而動的溪水。

    白如霜假裝嚇壞了,乘機將他抱得好緊,同時也將她軟綿綿的身軀貼著他。

    貼在懷裡的小臉,抬起頭來,原本楚楚動人的絕美芳容,在瞧清楚是他後,不由得一怔。

    「咦?怎麼是你?」驚慌嬌弱的神情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詫異。

    她變得太快,楚鈺襄看在眼底,因為她的呼救而揪緊的神情也回復了冷靜,黑眸微瞇。

    「不然姑娘以為是誰?」

    「我——」她這才發現自己剛才問得太快,一時語窒,不知該說什麼,心中暗罵那只死馬兒,明明叫它引岳鐵劍來,怎麼把楚鈺襄給找來了?

    這人的眼神像是要看透她似的,白如霜不由得太高下巴反問:「你管我以為是誰。」

    「難不成姑娘以為是岳大俠?」

    哎呀,被說中了心事,她本想找個理由搪塞,但想想也沒什麼好隱瞞的,遂大方地承認。

    「是又如何?」

    楚鈺襄將這張倔強的小臉瞧進幽深的眼底,她的美有勾人心魄的魅力,加上她一雙明媚動人的美眸,還閃著楚楚可憐的淚光,微張的唇瓣像是誘人採擷一般,而且她全身一絲不掛,飽滿的胸脯正壓著他的胸膛,內斂的眸底,閃著不為人察覺的波瀾。

    「喂,你還抱著我幹什麼?快放開!」

    「你不是怕蛇?」

    區區一條蛇,有什麼好怕的?何況,那是她編出來的。

    「都已經上來了,還怕什麼?」

    楚鈺襄將她放下,立即轉過身背對她,避開視線。

    趁此時,她將肚兜、上衣、絲裙和鞋襪,一一穿上,等一切打理妥當後,她插起腰質問他。

    「喂,姓楚的。」她走上前,以狐媚銳利的眼神打量他。「看你斯斯文文的,居然敢偷看我。」

    他神色自若,不疾不徐地說:「姑娘誤會了,楚某並未偷看姑娘。」

    「哼,我警告你,少打我的注意,否則我對你不客氣,知不知道?」

    她等著他,不給他好臉色看,打從見到這個姓楚的,她就對他很不服氣,因為岳大哥對他的注意力比對她多,而且她對文弱書生沒興趣。

    對狐精而言,唯有身材壯碩又孔武有力的男人,才是極品。

    本以為自己的咄咄逼人可以嚇一嚇他,想不到這個楚鈺襄不但對她的威脅不以為意,甚至還把臉移近她,同她眼對眼地瞪著,嘴角還揚起一絲笑意。

    「我知道,姑娘意在岳大俠。」

    「你知道就好。」

    他搖搖頭。「只可惜哪——」可惜下頭接的是一聲歎息,令白如霜怔住,忍不住追問。

    「可惜什麼?」

    「可惜你會白費心機,岳鐵劍不會喜歡你。」說完,楚鈺襄便笑著逕自走開,丟下一團疑問給她。

    她瞠目結舌,繼而不服氣地追上去。

    「姓楚的,你什麼意思?為什麼岳大哥不會喜歡我?」擋住他的路,要他說個明白。

    「你想想看,他不是找我,就是找小六,卻不太搭理你,為什麼?」他繼續往前走,沒有要停下的打算。

    楚鈺襄的話,讓白如霜陷入了沉思,她本想再度追上前,叫姓楚的把話說清楚,但姓楚的給的提示就這麼多,不管她怎麼問,他都不再說什麼,令她懊惱不已。

    她左思右想,忽爾恍悟——難不成他的意思是,岳鐵劍喜歡的是男人?

    她越想越有可能,因為從一開始到現在,岳大哥總是和她保持距離,卻和楚鈺襄勾肩搭背,有好吃的,先給楚鈺襄,有酒,也先給楚鈺襄。

    噢,天哪!搞了半天,原來岳鐵劍喜歡的是男人啊。

    她終於弄明白了,枉費她兜了一大圈,努力討好岳大哥,卻不料他有斷袖之癖,難怪對她這個大美人沒興趣。

    她像是終於弄懂了,感到洋洋得意。

    那簡單,他喜歡男人,她就成全他!

    看著吧,相信假以時日,她一定可以把岳鐵劍迷得七葷八素,得到他的精氣,過了媚術這一關。


    入夜後,他們在一家客棧打尖。

    由於明日一早還得趕路,馬兒也需要休息,四人用了晚膳後,便各自就寢。

    室內一燈如豆,白如霜將窗戶小心關上,確定沒人偷看後,她來到銅鏡前,閉上眼,喃喃念了一串咒語。

    原本凹凸有致的身材起了變化,飽滿的胸部漸漸變得平坦,小蠻腰也緩緩變粗,不一會兒,她從女兒身變成了男兒身。

    她的臉蛋也稍微有了變化,相貌變得更加英奇俊秀,然後她換上男兒服,將一頭長髮梳成了男人的髮髻,仔細打理一番,鏡前的人,變成了一位翩翩美男子。

    她的化形術一向不錯,變男人也難不倒她,她在房裡學著男人走路的姿態,突然想起楚鈺襄手上拿著的扇子,於是她拔下一根頭髮,呼的一吹,手上也多了把折扇。

    她打開扇子,瀟灑地搖著扇子,覺得自己一點也不輸給俊美的楚鈺襄,包準岳大哥見了她,一定會被迷得暈頭轉向。

    於是,她打開房門跨出去,決定去找岳鐵劍,今夜她要用男色來迷死他。

    來到岳鐵劍房門前,她敲了幾下,裡頭的人卻沒回應,燈光也是暗的,她不禁思忖。

    難道岳大哥已經睡了?

    她看看四下無人,於是悄悄對門扉低聲念了幾句咒語,門便自動打開了。

    俐落的身形快速閃入房裡,將門閂關上後,她回過頭,在昏暗的房間裡,果然聽見了熟睡的鼾聲。

    果然睡了,哈,那更好。

    她走向床邊,掀開床帳,瞧著那張呼呼大睡的臉兒,還聞到濃濃的酒味。

    「又喝酒了?真是個酒鬼,難怪這麼早就夢周公去了。」

    她搖搖頭,坐在床榻便,藉著窗外的月光,端詳大鬍子的睡顏,她搖了搖這個睡死的男人。

    「岳大哥、岳大哥。」

    回應她的,是呼嚕嚕的鼾聲。

    秀眉禁不住擰起,如果他睡死了,那她怎麼勾引他呀?不行,她得想辦法把他叫醒,於是她脫了鞋,爬上床。

    「岳大哥。」她試圖搖醒他,兩手剛好貼在他的胸膛上,感受到掌心下的觸感,是那麼硬挺結實,讓她忍不住將視線落在他的胸膛上。

    在畜獸界,強壯的體魄和力量,絕對是保障產下優秀後代的最佳條件,在狐界也不例外。

    只有強壯的雄性畜獸,才有力量保護它的伴侶和後代,打退外來入侵的敵人,而強壯的人類男子,可以提供旺盛的精氣給女狐精,增加她們的功力,狐仙長老為她挑選的男人,肯定是最棒的。

    她好奇地摸著人類胸膛,手心沿著粗大的臂膀,緩緩滑至厚實的肩,可以感受到這身子裡蘊藏了無比強大的力量。

    「唔……」床上的人大概是因為她的撫摸而有了動靜。

    岳鐵劍感到胸前麻麻癢癢的,好像有什麼壓在上頭,他睜開惺忪的睡眼,原本睡意濃厚,赫然見到有個人在他的床上後,倏地圓睜,眼若銅鈴地瞪著對方。

    「啊,岳大哥,你終於醒來了。」

    白如霜心喜地看著他,還咧開一個迷人的笑容。

    「白姑娘?你你你——你怎麼跑進來了?」

    「當然是因為你呀,岳大哥,人家喜歡你呢,你知不知道?」

    「別、別開玩笑呀,白姑娘。」

    「我不是白姑娘,是白公子,我這身打扮,你喜不喜歡?」

    岳鐵劍整個人嚇到酒都醒了,料不到白如霜會大膽到半夜摸上他的床。

    「你別過來呀。」他想逃走,但白如霜早他一步壓著他,不准他逃跑。

    「岳大哥~~」

    「白姑娘,男女授受不親,你別這樣呀!」

    「別擔心,我不是女人,你摸摸我,就會發現我不一樣了。」

    岳鐵劍因為她是女人,不敢太粗魯地推開她,就怕粗手粗叫的弄傷她,可在混亂之中,為了推開她,難免會有些碰撞。

    當他的大掌不小心碰上她的胸時,他更是嚇壞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咦?」

    他呆愕住,感受到掌心下的觸覺有異狀,因為他摸到的地方,是平的。

    「你——你的胸?」

    望著他震驚的表情,白如霜笑得更加魅惑。

    「我剛不是說了,我不是白姑娘,是白公子。」

    「你是男的?」

    「可不是。」

    她卸下外衫,露出男人的上半身,在銀白色月光的照耀下,呈現出秀逸修長的男性胸膛,這可是她的傑作哪。

    她十拿九穩地認定了岳大哥會喜歡,可是她瞧見的,卻是那張驚訝的臉逐漸轉為陰沉,而那一雙眼,也在黑暗中燃著兩道熾盛的怒火。

    是錯覺嗎?她感到有殺氣。

    「岳大哥?」

    猝不及防的,一道掌風將她給打飛,直接撞上了牆。

    她根本還來不及搞清楚怎麼回事,就被震得頭昏腦脹,掉下來趴在地上。

    「王八羔子,居然是個臭小子!穿了女裝來欺騙老子,還敢半夜摸上老子的床,打我老二的主意?!」

    狼狽在地的白如霜不明白哪裡出了差錯,驚慌地瞪著全身充滿熊熊怒火的岳鐵劍,平日的溫和不見了,他現在的樣子和表情,就像當初他在追緝趙霸那夥人一般,氣勢攝人又可怕,彷彿隨時要把她給大卸八塊似的。

    在他的拳爪伸來之際,白如霜快閃逃開,急忙道:「等等,你不是喜歡男人嗎?」

    「老子見鬼了才會喜歡男人!」說完又一腳飛踢過來,她又急急閃過,心下恍悟,真該死!她上當了。

    她左閃右躲,輕易避開岳鐵劍毫不留情的拳腳攻擊,趁其不備時,對他的臉呼出一口白煙。

    岳鐵劍被吹了一口煙後,整個人猛地動彈不得,瞪著大眼,不一會兒,便往後倒下去,大字形地跌回床上,發出鼾聲,呼呼大睡。

    白如霜這才鬆了口氣,她念了幾句咒語,將室內翻倒的桌椅恢復成原狀,一切彷彿原封不動一般,什麼都沒發生過。

    然後,她迅速閃出門外,將門關上,咒聲連連地回到自己的房間去。

    隔天一早,四人下了樓一塊兒用早膳,店小二為他們準備清粥小菜。

    在用膳時,楚鈺襄便注意到不尋常的氛圍,他瞟了一眼岳鐵劍,發現他不斷地盯著白如霜。

    白如霜則是一如往常,小口小口的喝著粥,當發現岳鐵劍盯著她時,還會泰然自若地回以微笑。

    「岳大哥,多吃一點呀。」

    「嗯……」岳鐵劍半信半疑地打量她,目光不由自主地往她的胸口瞧去。

    她身穿女裝,該凸的凸、該翹的翹,完全看不出哪裡有男兒樣,而且今日一醒來,房間的擺設原封未動,看不出有任何異樣,讓他不禁懷疑,是自己作夢嗎?但是那夢又似乎太逼真,以至於他疑心疑鬼地一直盯著她瞧。

    用完早膳後,客棧掌櫃的命小二把他們的馬牽過來,楚鈺襄叫小六把銀子付給掌櫃, 多了不用找,掌櫃的還連連稱謝。

    當白如霜要上馬車時,她下意識地摸了下自己的右肩,眉心輕鎖,這個細微的小動作,並沒有逃過楚鈺襄的法眼,而他也沒忽略她額角上的一滴冷汗。

    待她上了馬車後,四人便啟程上路了。

    「岳兄,瞧你似乎有心事,怎麼了?」

    原本在思考的岳鐵劍,這才回過神來。

    「也沒什麼,大概是酒喝多了。」

    「岳兄昨晚睡得可好?」楚鈺襄故意如此問,因為他知道其中有蹊蹺。

    岳鐵劍想了想,然後看看後頭的馬車,接著便拉著馬靠近他,將昨夜的夢告訴了楚兄弟。

    「白姑娘到你房裡?」

    「是呀,我夢到她是男的,還摸上我的床。」

    「當真?」

    「當然不是真的,是作夢呀,不過這夢可怪逼真的,在夢中我還不小心碰到她的胸,居然是平的哩。」

    楚鈺襄一臉驚訝,不一會兒,忍不住失笑出聲。老天,她真的相信他的話?以為岳鐵劍喜歡男人,所以變成男人摸上他的床。

    「楚兄,瞧你笑的,有這麼好笑?」

    「呵……咳,失禮了……噗……」他實在難掩想笑的衝動,一想到那隻狐狸為了修行,如此認真地變成男人來勾引岳鐵劍,便抑制不住,笑得連肩膀都在抖動,他很少會這麼失禮的。

    岳鐵劍也覺得很好笑,搔搔頭道:「哈,的確是可笑的夢,而且在夢中,我還打了她一掌呢。」

    楚鈺襄笑容頓住,震驚的抬眼。

    「你打了她一掌?」

    「當然是作夢呀,作夢。」

    岳鐵劍不當一回事,自始至終,他都認為這是一個夢,而楚鈺襄可笑不出來了,他知道岳鐵劍的鐵沙掌非常厲害,料不到自己的一個玩笑,卻讓她受了一掌。

    馬車裡,不白如霜秀眉深鎖,昨夜那一掌,令她的右肩到現在還在痛,她靠在繡枕上,額頭沁著幾滴冷汗,右肩似乎越來越疼了,像是被烙鐵給燙出了傷口一般。

    突然,一抹身影上了馬車,令她不由得呆住,上馬車的人,竟是楚鈺襄。

    「喂,你怎麼——」

    「我看看。」他截斷她的話,

    「什麼?」

    「你的傷。」

    「什麼傷啊?」她故意裝糊塗,心想他怎麼知道她受傷了?

    當楚鈺襄大掌放在她的右肩時,她吃痛一聲。

    「還說沒受傷,我看看。」

    「哎呀,你干什——」修長的食指按住她的唇,要她噤聲。

    「你想讓你的岳大哥聽到,然後跑過來看個究竟,發現你的右肩上,中了他的鐵沙掌嗎?」

    她當然不想,只好立刻閉上嘴,咬著牙瞪他,讓他掀開她的衣襟,露出了粉嫩的肩膀,上頭果然有一個手印,呈紫黑色,與她粉嫩白皙的肌膚成了鮮明的對比。

    見到這紫黑色的掌印,楚鈺襄眉頭緊擰,神色變得十分嚴肅,他不發一語,從衣襟內拿出一塊布袋,打開布袋,上頭有細長不一的針。

    他拿出其中一根長針,一見到那根針,她立即拉緊衣襟。

    「你想幹什麼?」

    「你的傷必須立刻放血才行。」

    放血?別開玩笑了,用那麼大一根針,看了就讓人頭皮發麻。

    「我自己會療傷,不用你雞婆。」

    那表情分明是害怕被扎針,所以想逃避,而他堅持到底,一向溫和斯文的他有著少見的堅持。

    「不放血,會惡化。」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她輕哼,伸手向打掉他手上的針,卻被他輕易閃過,不由得一怔。

    咦?是碰巧吧?

    她不信,再出手,又被他閃過。

    絕對是碰巧,她偏不信,出招更加猛捷迅速,而楚鈺襄比她更快,看似輕鬆,動作卻迅捷如影,不管她如何出手制止,總是抓不到他的手,彷彿有千隻手一般,卻又幻化得像個影子,怎麼擋都擋不掉。

    她驚訝地瞪著他。「呵,原來你會武功。」

    他淡笑不語,而每次見到他勾著唇角,她就有一股氣。想跟她鬥?哼,門都沒有。

    在交手過程中,她乘機朝他臉上吹了一口白煙。

    雲煙繚繞,果然讓他停止了動作,怔怔地盯著她。

    白如霜抿出得意的笑,對他命令:「回你的馬背上去。」

    俊美的黑眸閃著內斂的光芒,突然開口道:「恕難從命。」

    她呆愕地瞪著他,不敢置信的張著嘴。

    咦?咦?咦?

    怎麼可能?啊——

    她倒抽了口氣,因為他手上那根針,就這麼直接扎入她的皮膚裡。

    真不知要先哭?還是先叫?她震驚地發現,這男人不受她的法術影響,卻已經來不及。

    「你——怎麼可能啊?唉喲。」

    大掌扶住她的後腦,將她的臉貼在自己的懷裡,低聲道:「害怕就別看。」

    「誰說我害怕了,我才沒有。」

    「是嗎?那就好。」聽得出來,他的語氣裡有著失笑,令她實在不甘心,但現在佔住她心思的,是這不可思議的男人——她的法術竟然對他無效?為什麼?

    她雖然又驚又慌,但是這男人並沒有害她,反倒要為她醫治內傷,所以也沒理由畏懼他,有的,只是滿肚子的疑惑。

    原以為這男人是文弱書生,現在才曉得原來他是深藏不露哪。

    「為什麼幫我?」

    她的臉偎靠在他懷裡,所以沒瞧見他的表情,只聽得見他平靜的聲音。

    「楚某自知,如霜姑娘之所以受傷,在下實該負一些責任。」言下之意,就是說他曉得她昨夜摸進岳鐵劍房裡的事。

    說到這個,她就有氣。

    「你騙我他喜歡男人。」

    「不,我只是說,他喜歡跟我在一塊兒,是你誤會了。」

    「哼,你在狡辯,要不是你,我也不會受傷呀,是你害我的,就是你。」她忿忿地說道,硬是把罪名賴在他身上。

    「好,別氣,是我害的,對不起。」他低笑道歉,語氣中含著呵寵,就像在哄著孩子一般。

    「這還差不多……」她趴在他懷裡,感受到一陣舒暢,很奇異的,在他的治療下,肩傷逐漸不疼了,傷口的灼熱感也逐漸消失,取代的是一種清涼的舒暢感。

    她感到眼皮沉重,額角的冷汗不再流,趴在他的懷裡,或許是因為傷勢,也或許一夜無法好眠的關係,疲憊加上放鬆,她感到十分睏倦,索性就這麼慵懶地趴在他懷裡,放心地把自己交給他,因為事實證明,她的傷勢不再那麼疼痛了。

    她感覺到,他在她的傷口上不知抹了一層什麼東西。

    「那是什麼?」

    「藥膏,塗上它,你會好得快。」

    肩上傳來一股清涼感,緩和了肩傷的不適,她舒服地歎了口氣,閉上眼,只想好好休息。

    朦朧中,她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淡淡的,清香的,彷彿似曾相識,似乎……好久好久以前,她也曾經聞過。

    「這是什麼香味?」

    「普羅花。」

    「喔?普羅花……」她喃喃念著,但是想不起來,因為沉重的睡意,將她逐漸拉入黑暗裡……

    大掌輕輕為她拉上衣襟,覆蓋住這白皙細嫩的肩膀,將她安置在繡枕上,斂下的眼眸底,映照著她的容顏,厚實的掌心,輕輕滑過她熟睡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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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1 12:00:1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慶州城,正值百花節。

    城中小橋流水,百花爭妍,桃、李、杏、櫻花綻放城中,文人聚集在茶樓,題詩作樂,飲酒賞花,許多姑娘家也特地打扮出外,在湖畔賞花撲蝶,處處洋溢著節慶的歡樂。

    白如霜也被這花朵齊放的百花節慶給吸引,沿路上,她貪新鮮地到處看看,花朵盛開,粉蝶紛飛,攤販林立,好不熱鬧。

    「岳大哥,咱們在這城裡多待幾日賞花可好?」

    「花有什麼好看的?」

    「當然好看呀,你瞧,人們辦這賞花節,路邊有戲曲表演,地上有花朵盛開,天上有花朵形狀的紙鳶在飛,而且每位姑娘都打扮得好漂亮,發上還別了多花呢。」

    說著,她也有樣學樣,摘了朵花別在發上,欣喜地問:「好不好看?」

    岳鐵劍皺起眉頭。「到處都是花,聞得我頭都暈了。」

    她禁不住跺腳。「我是問好不好看,又不是叫你用聞的。」

    小六道:「白姑娘就怎麼樣都好看,人比花嬌。」

    白如霜聽了笑嘻嘻,直誇小六嘴巴甜,眼兒一瞟,她瞧向楚鈺襄,發現他也正在瞧著自己。

    「很美。」他輕聲讚許。

    被那一雙炯炯有神的眼兒瞧著,不知何故,她竟然感到些許不自在,下意識地避開了眼。

    怪了,她幹嘛覺得不好意思啊?

    一行四人進了茶樓後,白如霜的美,立刻驚艷四座。

    她像是百花裡最嬌美的一朵,體態娉婷,柔若無骨,膚白若雪,細滑如水,而她那會說話的眼睛,看人時像要掐出水似的,明媚如月,引得其他男人的目光黏在她身上。

    另一個驚艷四座的,便是楚鈺襄,他俊逸儒雅,風流倜儻,在座的客倌中,年輕的姑娘不說,就連已經嫁人的大嬸也忍不住死盯著他。

    忙來招呼的茶樓夥計,上前鞠躬哈腰。

    「客倌,請進、請進。」

    四人順著夥計的招呼,坐上了中間的雅席。

    「白姑娘,請坐。」

    白如霜含笑地朝岳鐵劍笑道:「岳大哥,你也坐呀。」

    楚鈺襄和小六各自入座後,小六問向夥計。

    「你們店裡有什麼好茶糕點,給咱們公子姑娘送上來。」

    「客倌,為了應景這百花齊放,我們茶館裡的茶和糕點,也是百花香味,應有盡有。」

    「喔,依你看,你會建議咱們點什麼?」

    「客倌若要吃鹹的,可嘗嘗桂花春卷、梅子包、牡丹燒賣、荷葉餅,若想吃甜的,有梅花糕、芸豆卷、芝麻卷、芙蓉豆沙,至於茶飲,咱們店裡有桑菊飲、烏龍、普洱、桂花蜜——」

    一聽到這些吃食小點的名字,白如霜的眼兒都亮了起來。這就是當人的好處,想當年,她還只是一隻小狐狸時,哪有機會吃到這麼精緻又五花八門的食物。

    人類吸引他們狐群的地方有很多,包括這食物的藝術,把花朵拿來做糕點,也只有人類想得出來。

    夥計又繼續說道:「為了應應景,咱們店裡特地提供貴妃釀,客倌有興趣可嘗嘗,這可是為了慶祝百花節特別釀製的,只有這季節才有,過了就喝不到了。」

    白如霜聽了極為心動。

    「給我一壺。」只有這季節有,那當然要嘗嘗了。

    楚鈺襄原本端起的茶杯頓了下,想要確定地問她。「如霜姑娘要喝貴妃釀?」

    「是呀。」

    「你可知道這貴妃釀是什麼?」

    「不就是茶嗎?」

    「是酒。」他柔聲提醒她。

    「喔?是酒?」

    「是甜酒,適合女人喝,白姑娘可以嘗嘗看。」岳鐵劍笑道。

    白如霜望向岳鐵劍,不由得一愣。

    咦?他在對她笑?!

    她意外地眨了眨眼,這可是岳鐵劍頭一回對她特別關照,不僅對她笑,還說出這麼體己的話呢!她心中歡喜,立刻點頭。

    「好,我喝。」

    「一壺這麼夠,要嘛就來一壇。」岳鐵劍有酒喝,嘴都笑開了。

    「好的,大爺,小的去去就來。」

    不一會兒,夥計送來一壇貴妃釀,酒罈一開,濃濃酒香四溢,楚鈺襄一聞,便知這酒雖甜,但後勁強,心知不妙,便見店小二分別在每人的酒碗裡倒了七分滿。

    白如霜早被這酒香給醺得心曠神怡,拿起酒碗,忍不住先嘗為快。

    一隻大掌適時地按住她的手腕,讓她詫異地抬眼。

    「在下認為,如霜姑娘不勝酒力,恐怕幾杯就醉,最好別輕易嘗試,為了避免麻煩,姑娘還是以茶代酒。」

    白如霜聽了,心中不服氣。「我才不會喝醉呢,多事,放開。」

    岳鐵劍哈哈笑道:「只要不喝多,無妨的,難得良辰美景,有酒助興才好。」

    「那我陪岳大哥喝酒。」

    「好,來,白姑娘,咱們乾杯。」

    岳鐵劍是鐵錚錚的漢子,又嗜酒如命,有酒喝什麼都好。

    當她喝了一口貴妃釀後,那芬芳的味道,甘醇入喉,像要甜進心坎裡似的。

    「天呀,真好喝。」

    「喜歡就多喝點。」岳鐵劍笑道。

    她喜孜孜地看著岳鐵劍的笑容,他對她笑得好開心,看她的眼神也不一樣呢,這男人肯定是喜歡上她了,不枉費她費盡心思討好他,總算有些進展。

    楚鈺襄禁不住為這只貪杯的小狐狸捏一把冷汗,看著她一杯接著一杯,把酒當茶灌進肚子裡,雙頰也逐漸染了暈陶陶的酒紅。

    岳鐵劍是個愛酒的人,喜歡暢快飲,有了酒,什麼都高興,當夥計送上配酒的小菜後,更是大快朵頤,一高興起來,就會勸人多喝幾杯。

    幾碗下肚後,白如霜感到暈陶陶、身子輕飄飄的,這酒兒又香又甜,讓人忍不住一碗又接著一碗,她感覺到自己似乎不該再喝了,可當岳鐵劍又為她倒滿酒碗,並對她咧開微笑時,她怎好拒絕?

    媚術,她要修媚術,難得現在氣氛這麼好,她不想破壞了。

    好吧,再喝一碗。

    在她要端起酒碗時,另一隻大掌放在她的手腕上,惹得她抬起眼,與另一雙深黑的眸子對上。

    「你不該再喝了。」

    她皺起眉。「多事。」

    甩開他的手,想端起酒碗,但她才剛端起,又被另一手掌壓住了手腕。

    「你喝太多了。」他低聲提醒她。

    她皺著眉。「你這人真奇怪,我喝我的酒,關你什麼事?」她想甩開他的手,卻發現這一回不管她怎麼用力,都無法像上回那樣輕易甩開他,他的力量竟異常的大。

    她詫異地望著楚鈺襄,他看起來儒雅,像個沒什麼力量的文人,卻只用單手,就讓她無法把酒碗端起來。

    「喂,放手。」

    楚鈺襄移近她,打開扇子遮住兩人的臉,與她低聲咬耳朵。

    「你的狐狸尾巴露出來了。」

    原本沉醉在貴妃酒香的白如霜,瞪大了眼,呆呆地盯著楚鈺襄。

    「你說什麼?」

    「我說,你的狐狸尾巴露出來了。」他臉上依然保持有禮的微笑,以眼神示意她看看自己的後面。

    白如霜往自己的屁股翹,這一瞧可把她嚇壞了,赫然發現自己的屁股上,真的不知不覺露出了狐狸尾巴,而且還左右搖晃著。

    她倒抽了口氣,趕忙施法術。

    尾巴藏起來!

    原本不小心冒出的尾巴,消失不見了,白如霜這才鬆了口氣。幸好她坐的位置正好背對角落,所以沒人發現,而岳大哥依然開心地喝著酒,和小六有說有笑,也沒發現異樣,只除了旁邊的楚鈺襄。

    這男人依然一派儒雅,與大伙有說有笑,絲毫沒有因為她露出的狐狸尾巴而感到驚訝。

    她對他再度感到吃驚,沒想到這男人不但不受她法術的影響,見了她的狐狸尾巴還一點都不驚訝,彷彿他從一開始就曉得她的底細。

    直到這一刻,她才意識到,這文弱書生看似沒威脅性,卻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你到底是誰?」

    他笑容可掬,再度用扇子遮住兩人的臉,對她低聲道:「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尾巴又露出來了。」

    啊?

    白如霜往後一瞧,再度倒抽了口氣,她的尾巴還真的又泡出來了,這下子她可慌了。

    天呀!怎麼回事?為什麼她的法術不靈了?

    她又急又驚,這一次,不管她怎麼變,都無法把尾巴變不見。

    怎麼辦?她該怎麼脫身?總不能眾目睽睽之下,大搖大擺搖著尾巴走人吧?

    岳鐵劍發現了她的異樣,奇怪地問:「白姑娘,你怎麼了?」

    「我?我沒事啊。」她打哈哈,試圖保持鎮定,但事實上,她開始冒冷汗了,要是被人發現她是狐精就慘了,狐仙長老肯定會罰她三年不准下山。

    不應該是這樣的呀,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一切,似乎是從她喝了貴妃釀便開始不對勁的。

    一件披風罩在白如霜的身上,讓她詫異地抬起臉,原本是楚鈺襄為她披上自己的披風。

    「白姑娘大概是喝醉了,所以有點不舒服,是吧,白姑娘?」

    白如霜忙點頭。「是呀,多謝楚公子。」她抓緊披風,臉上的笑容有些僵,並不明白楚鈺襄為何要幫她。

    「不如我送白姑娘回馬車上休息吧。」

    要她離開?才不呢,她不想在氣氛這麼好的時候離開岳大哥。

    「我不——」她才開口,便不小心打了個酒嗝。

    一把扇子刷地突然打開,遮住了她的臉,也遮住了其他人的視線。

    「你幹什麼?」她咬牙問,一雙水靈靈的眼兒瞪著他。

    楚鈺襄不慌不忙地說:「我是為你好。」

    她見鬼地問:「用扇子莫名其妙擋住我的臉是為我好?」

    「免得你的狐耳朵被別人瞧見呀。」

    她心一驚,趕忙摸摸自己的耳朵,再度倒抽了口氣。

    天呀!她的狐耳朵也跑出來了!

    白如霜冷汗涔涔,她現在頭又暈、心又慌,不開溜不行了。

    她用雙手摀住自己的耳朵。「我、我先回馬車上。」她急著想走,誰知一站起身,整個人又差點站不穩。

    一雙手臂準確地扶住她,將她嬌柔的身子給護在雙臂裡,沒讓她跌倒。

    「岳兄,我送白姑娘回馬車上,小六,你好好陪岳爺喝酒。」

    小六聰明地明白公子的意思,立刻應答:「是,公子放心,我會好好陪岳爺的。」

    白如霜被他扶出酒館,這看似文弱的男人,卻有一雙有力的手臂,將她保護在臂彎裡。

    「喂,放開我,我自己會走。」

    她推開他,但才一離開他的身子,她立刻感到天旋地轉,最後又跌回他的臂彎裡。

    老天,她真的醉了。

    「別逞強了,如果你不想讓人瞧見,最好跟著我。」

    楚鈺襄扶她上了門口的馬車,垂下轎簾,隔絕外界的一切視線。

    坐進馬車裡,白如霜總算鬆了口氣,她感到身子軟綿綿,有如走在雲端上踏不著地,整個思緒都無法集中。

    現在馬車上只有他們兩人,她總算可以好好質問他了。

    「你到底是誰?」

    「在下楚鈺襄。」

    「我不是問你的名字。」醺醉的美眸不客氣地上下打量他。「你看見我的狐尾巴和狐耳朵,居然不害怕,又不受我的法術影響,絕非普通人。」

    「楚某何懼之有?反倒覺得姑娘的狐尾巴和狐耳朵很可愛。」

    可愛?哼,故意糗她嗎?

    她又打了一個酒嗝,覺得臉蛋好熱好熱喔,而且好想睡……

    噢,不能睡、不能睡,她還沒搞清楚眼前這個男人到底是何方神聖,不能睡。

    她忍不住點起頭來,想讓自己清醒,思緒卻越來越模糊,她坐在繡榻上,人卻慢慢往前倒去,眼看就要摔下去。

    一隻手將她的人給摟回來,摸著她的頭。

    「睡吧。」

    「我不……」

    大掌溫柔地撫摸她的發,恍若一股催眠的力量,讓她終究不勝酒力,躺在他的臂彎裡,夢周公去了。

    薄唇勾起淡笑的弧度,懷裡躺的已不是那個嬌姿嫵媚的女人,而是呼呼大睡的白狐,那熟睡的可愛狐臉,鼻子還紅通通的,偶爾還打個酒嗝。

    喝醉的白狐最可愛了。

    他目光溫柔,大掌撫摸著這軟得像棉花的小東西。

    楚鈺襄拔下自己一根頭髮,在白狐的左前足輕輕打了個結,念了下咒語後,那根頭髮便消失在她的手腕上。

    醉倒的白狐翻了個姿勢,成了四腳朝天,醉得天真無邪,著實可愛得緊,令他愛不釋手地摸摸她毛茸茸的肚皮。

    睡吧,小東西,接下來的日子,咱們會一起結伴而行,這次,我在你身上下了發定咒,就算你再逃走,不管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得到你。

    白如霜睜開矇矓的雙眼,她好像睡了很久很久,混沌的思緒像打不開的結,有些兒遲鈍、有些兒恍神。

    她懶懶地起身,還打了個哈欠,呆呆地看著四周,喔,這是客棧,她在客棧裡。

    但是再仔細一看,覺得有些不對,卻又說不出哪兒不對。

    當她回過頭時,終於發現了不對勁之處,原本矇矓的雙眼瞪得直直的。

    她沒看錯,她的身旁竟睡了一個男人!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楚鈺襄。

    這是怎麼回事?他怎麼會睡在她身邊?

    她記得自己當時喝醉了酒,整個人頭暈暈,和楚鈺襄上了馬車,沒多久,她就逐漸失去了意識,在她醉倒時,竟然被這男人帶回床上。

    這表示她與他同床共枕一夜。

    一股怒火陡然生起。好啊,這傢伙人模人樣,卻吃她的豆腐?!

    她氣得大罵:「起來!姓楚的!快給我起來!為什麼我在你床上?你居然把我帶上床,你有沒有對我怎樣?我警告你,要是你——」

    楚鈺襄睜開惺忪的睡眼,半睜開眼簾,迎目所及的,是一幅好笑的畫面,一隻生氣的白狐正對他嘰嘰喳喳的又跳又叫。

    「你醒了啊?」他打了個哈欠。

    「咕啊嘰嘰——喳嗚嘎嘎——」

    楚鈺襄橫躺著,單手撐腮,好笑地看著這只氣呼呼的白狐,激動地揮著她的兩隻前足,還晃動她的尾巴,兩隻後足也輪流跺著,向他大聲抗議。

    幸虧他不只聽得懂馬語,也聽得懂狐語。

    「喔?你問我為什麼把你帶上床?我是好心幫你呀。」他慢條斯理地笑道。

    「噗噗噗——」

    「淑女不該罵粗話。」

    「阿嘎、嗚嘰嘎、喳哇嘰嘰啦——」

    「你太看得起我了,在下就算想佔便宜,起碼也找個姑娘家,而不是一隻又跳又叫又好笑的狐狸。」

    白狐呆住,瞪著圓圓的大眼睛,低頭看看自己,狐掌、狐腿、狐肚皮。

    「阿喳——」後知後覺的驚叫聲。

    「這不能怪我,早叫你別喝酒。」

    原來她恢復成白狐了,都怪酒力作祟,讓她沒注意到自己已變回原形,也終於明白為何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原來是在笑她恢復原形時又跳又叫的滑稽樣。

    「現在你知道,為何我不能把你送回房間了吧?我是為你好,免得被人發現你是白狐變的,可是會被抓去扒皮火烤伺候。」

    她狐疑地瞪他,這人這麼好心?

    算了,還是快唸咒語,好變回人形,再來跟他好好大吵一架。

    她集中精神,念了化形咒,然後,她的身子開始有了變化。

    她的兩隻前足變成了玉嫩的手臂,狐掌轉成了美若青蔥的五指,兩隻後足也伸長了,變成一雙修長白的美腿。

    原本神態閒適的楚鈺襄不由得一怔,帶笑的嘴角也隨著眼前的變化而僵住,因為小東西的雙手出現了,美麗的大腿也出現了,狐臉轉成了嫵媚細緻的五官,而她的身子也化形成凹凸有致的曲線。

    腰肢,變細了。

    胸脯,飽滿了。

    一向內斂若深海的黑眸點燃了闇火,緊盯著面前逐漸成形的曼妙胴體。

    恢復成人形的她,一絲不掛。

    她一頭緞子般的長髮披瀉而下,膚白若雪,豐滿的胸脯上有著粉紅小巧的蓓蕾,柳一般的蠻腰,組合起來,美得令人屏息。

    這不是他第一次瞧見她的胴體,也不是他第一次感到……心火沸騰。

    白如霜一恢復成人形,立刻迫不及待地用人語跟他理論。

    「你到底是誰?說,為什麼知道我的底?」

    她完全專注在吵架,一時忘了自己變回人形是一絲不掛的,青蔥的食指點著他的胸膛,橫眉豎眼地逼問他。

    「你說話啊,剛才不是很有理嗎?為什麼不說了,眼睛瞪這麼大幹麼,變啞巴了啊?」

    該死的!他知道狐狸妖媚,凡人難擋,而他自命坐懷不亂、不受誘惑,但是他的眼卻移不開她。

    這個糊塗的小東西,連咄咄逼人都這麼可愛,沒注意到自己沒穿衣裳就罷了,還挺起胸脯頂著他。

    「你說啊!今天我一定要搞清楚,不說個明白不准你走出這個房間!」

    一張小巧的嘴兒喳呼個不停,讓人實在很想狠狠封住這兩片誘人的唇瓣。

    「咦?」

    白如霜又是一怔,因為她從床榻旁的銅鏡瞄到了自己不著寸縷。

    她這才想起來,當她變回人形時是全身光溜溜的;人類跟畜獸不一樣,要穿衣裳的,雖然她身上一絲不掛,但她沒有人類女子的羞澀。

    她是狐狸,雖然變成人,仍有狐性,人性的沾染有限,在媚術學成之前,她就像是初生兒那般,對男女之間複雜的情愫和情慾,需要慢慢學習和體會。

    除了她要誘惑的男子之外,她不該隨便在其他男人面前光著身子,因為,這不合禮教。

    她想退開,可才有了動作,下一刻已被有力的手臂給攏緊了腰,胸脯更加緊密地貼上了人家的胸膛,她疑惑地抬眼,對上楚鈺襄炯炯的目光。

    她沒掙扎,因為她整副心思被楚鈺襄的神情給吸引住了。

    他的臉好紅,緊抿的薄唇像是在壓抑什麼似的,而他緊盯不放的眼神像是看到了獵物,想要吃了她,但他不可能真的吃了她呀。

    她的注意力,改移到放在他胸膛上的手,感受到掌心下的震動。

    「咦?你的心跳好快。」

    她只知道下山考試的目的是要勾引岳鐵劍,所以一心一意地去媚惑岳鐵劍,只想著跟他交合,這樣就可以達成狐仙長老餓的媚術考核,所以不會去注意其他男子。

    而此刻,她卻對楚鈺襄產生了一種奇妙的感覺,他這麼盯著自己,讓她心跳也莫名地加速,呆呆地望著他。

    「看來,在修成媚術之前,你似乎要學的還很多。」

    她聽了大為驚訝。「你怎麼知道我要修媚術?」

    「我還知道,你來自金狐族,為了要修成狐仙,必須苦修化形術和幻術,而媚術,是你們學習與人類相處,沾染人性的機會。」

    這男人竟然對金狐族如此瞭若指掌,因為呆愕而微張的櫻桃小嘴,毫無疑問地等於在誘人採擷,而他,也不請自來,忽然低下頭,探訪她柔美小巧的唇瓣。

    呀?

    她錯愕,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吻而呆掉了,她甚至沒有躲,也忘了要抵抗,這衝擊的感受淹沒了她的思緒。

    男人吻女人,是極親密的行為,只有兩情相悅時才會發生,可是楚鈺襄吻了她,被他緊摟的身子升起一股她不能理解的狂熱。

    他移開一點距離,觀察她的表情和反應,瞧見小傢伙紅通通的臉蛋有著不解的迷惘。

    「你吻我?」

    「不。」薄唇勾起弧度,帶著些許磁性的低啞。「這只是親嘴。」

    「親嘴?」

    「親嘴只是我的唇瓣碰到你的唇瓣,接下來,這才是吻。」他的唇又貼了上來,輕輕撬開她的嘴,滑入火舌,挑逗她的軟嫩。

    她從未與人類男子有過如此親密的經驗,狐仙長老曾說,人類的親吻,是很迷人的,會讓身子發熱、心跳加速,腦袋瓜子茫茫然,搞不清方向,是人類最強的法術。

    這就是吻?用他的舌,舔著她的舌?然後糾纏、打轉……

    多奇妙的感覺呀,她的腦筋還真的無法思考了,只是睜著大眼,任由他的火舌在唇瓣裡挑逗,她的心口,也像被一股力量給撩撥著。

    楚鈺襄停止了吻,再度隔開一點距離,端詳小傢伙的反應,她睜著一雙清澈矇矓的眼,有好奇、新鮮和迷惘,他立刻知道,這是她的第一次,這發現讓他非常高興。

    「霜兒……」白如霜像是突然驚醒,從迷惘中回神,摸著自己粉燙的雙頰,對他大聲抗議。

    「你對我下了什麼魔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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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1 12:00:4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什麼?」

    「你剛才對我下魔咒對不對?長老說過,人類的吻是一種魔咒,會讓人感到輕飄飄的,臉兒發燙、心跳加速,我們是不可以隨便和男人亂來的,只有長老規定的人選才可以吻我們呀。」

    聽了她的言詞,讓他差點失笑,但強忍著。

    「你覺得輕飄飄的?」

    「對呀,而且還暈暈的。」

    「是嗎?這表示你真的中了我的魔咒了。」

    「你怎麼可以吻我?我被你害死了啦,要是長老知道,會罰我的!」

    「為什麼只能跟長老規定的人選親嘴?」

    「因為長老說,人類重視女子的貞操,我們要當人,就得學習遵守禮教,若是隨便跟男人親嘴,就變成淫婦了。」

    他揚著眉。「這倒是,你們長老說得很對。」

    「所以你害死我了啦,放開我。」真可惡,她的力氣居然大不過他,掙不開這雙臂膀。

    「那麼你們長老有沒有告訴你,一旦姑娘家被男子親了,就得跟著他?」

    她努力想了想。「這……好像是,長老說,姑娘家要保持清白,不可讓男人輕薄。」

    「這就對了,你的嘴讓我親了,身子讓我看過了,從禮教來看,你等於是我楚鈺襄的人了。」

    「啊,那怎麼可以,我應該是岳大哥的人才對。」

    「那可不行,你讓我親了,若還對他有非分之想,就是淫蕩,不合禮教,也不知羞恥了。」

    「怎、怎麼這樣嘛!」她一臉苦惱,因為他句句有理。長老時常教誨她們,人與獸之不同,在於禮教,而她是好門生,不能違背長老的教誨,可是……岳大哥才是她要交合的對象呀,而她的嘴給楚鈺襄親了,若再與岳大哥有瓜葛,就是淫婦,她的腦子打結了,既苦惱又迷惘啊。

    瞧這小傢伙煩惱的樣子,真教人又憐又愛,楚鈺襄憋住想笑的衝動,他發現自己很愛逗這個認真又可愛的小狐狸。

    「其實你也不必煩惱,長老挑人,最終目的無非是為了讓你學媚術,既然你是我的人,我一定會教你。」

    她抬起臉,疑惑問:「你?你能教我什麼?」

    「我能教你的,可多了,例如……」他低下臉,薄唇在她光滑細緻的脖子上親啄一記。

    「啊,你幹什麼?」

    「噓……」他的親吻無比輕柔,卻含著某種堅定的力量,溫柔地安撫她,同時故意挑逗她,在她的頸子上又親又吻,還輕輕吮咬著。

    她感到麻麻癢癢的,適才被他親吻,就暈暈然的,這回也不知被他下了什麼蠱,他的唇一碰上她的頸子,沒多久,她的人就一陣發軟,四肢無力,呼吸不由得緊促,全身起了舒服的雞皮疙瘩。

    這種感覺她從來不曾經歷過,有如走在雲端上,又像迷失在五里霧中,她的身子好熱好熱,粉頰燙紅。

    狐仙長老說過,人類的親吻有百種滋味,難道就是這個嗎?好厲害的法術啊,讓她招架不住,只能任由他的輕薄往下延伸。

    她不但全身酥軟,還不由自主地發出奇怪的呻吟,自己是怎麼了?竟然連反抗的力氣都使不出來,她該掙扎的,因為、因為——這些事,她應該跟岳大哥做才對呀。

    不知他的嘴兒有法術,連手掌也有法術,被他撫摸過的地方都像被火烙一般的燙……眼看他的唇已經來到她胸口的渾圓,狐仙長老的告誡閃入她腦海裡,像有一股力量回到她身上,忙用雙手阻擋他的唇。

    「你壞死了!未經過我同意,怎麼可以對我這樣?我還沒答應要跟你呢!」

    「霜兒……」

    「放開我啦!」

    楚鈺襄原本只是逗逗她,並非真的想立刻要了她,但這小傢伙為了逃離他的懷抱,不停地扭動著身子,殊不知這麼做,剛好磨蹭著他身下部位,令他身子不由得繃緊。

    「你別動——」

    「楚兄弟。」門外傳來叫喚聲,門板還砰砰地敲著。

    是岳鐵劍!

    一聽到這熟悉的聲音,白如霜猛然回神,她張口要喊,立即被大掌被摀住。

    「岳兄,什麼事?」

    「咱們該出發上路了。」

    「好的,我準備準備就出去。」

    「對了,你可知白姑娘去了哪兒?」

    「你找她有事?」

    「昨兒個酒喝多了,一覺睡到天亮,剛去敲她的房門,沒人應,不知她跑去哪兒了?」

    「去茅房了。」

    「你怎麼知道?」

    「她——」忽感大掌吃痛,懷中的人兒正用力狠狠咬住他的手。

    見裡頭沒聲音,門外又喊:「楚兄弟?」

    楚鈺襄一邊忍著被小狐狸咬的疼痛,一邊鎮定地回答:「是我猜的,你想想看,姑娘家要去解手,怎麼好意思說?我想,她很快就回來了。」

    「好吧,我去看看小二把馬匹牽來了沒有?咱們樓下見。」

    待岳鐵劍離去後,楚鈺襄立刻放開這只凶巴巴的狐狸姑娘。

    白如霜一抽離他的懷抱,立即去找她的衣裳,找著了衣裳趕忙穿上,著裝完畢後,便轉頭氣呼呼地瞪著他。

    「你以後不准親我,也不准亂摸我,更不准讀我下魔咒。」

    對他做了一個鬼臉後,便氣羞地跑出房門外。

    楚鈺襄揉著被咬疼的手,這刁蠻的小東西,牙齒可真銳利,或許他該讓人知道她在他房裡過了一夜才行,而且是光著身子的。

    望著手掌上的牙齒印,他輕輕舔著被她咬過的痕跡,逸出一抹微笑。

    自從她生澀的小嘴被楚鈺襄給一親芳澤後,就時常發呆,腦袋瓜想的,儘是那天他對她所做的事,令她到現在還受「臉紅心跳」的魔咒所困擾。

    勾引岳鐵劍,到現在仍一事無成,反倒是那個楚鈺襄的影子一直在她腦海裡揮之不去。

    她是怎麼回事呀?臉會熱、心跳會加快就算了,更奇怪的是她的雙眼總會不由自主地偷瞧楚鈺襄,她該不會是對他有意思吧?

    不,她搖著頭,想她白如霜可是狐精界裡優秀的女狐耶,要找人匹配,也得找最強的那一個,就算化成人形了,也要找一個體魄強健、力量又大的男人,而不是那看似弱不禁風的楚鈺襄呀。

    但話說回來,那楚鈺襄也不是真的弱,而是個練家子,她記得那日她趴在他身上時,摸著他的胸膛,並不會軟綿綿的,雖然不如岳大哥那般雄壯威武,但也是挺結實的呢。

    每回一想到他是怎麼用嘴逗弄她的,臉就像煮開的水,燙極了。

    這男人好危險,直覺告訴她,她最好離他遠一點,免得被他給「吃」了。

    他們一路往京城,經過一個城鎮又一個城鎮,雖說她的「課業」是勾引岳鐵劍,好吸取他旺盛的「精氣」,並與他做一對恩愛的夫妻,學習當一個女人。

    不過她畢竟是年輕的女狐精,「當人」的資歷不夠久,心性尚且好動,而每到一個城鎮,她就會被人類世界的新鮮感給勾去心神,好奇地四處遊山玩水。

    她有用不完的精力,對許多事感到新鮮不已,人類會做商賈買賣的玩意兒,經營各種店舖,賣布的布莊、賣米的米鋪,還有賣書畫字帖的書肆。

    有一回,她一進到書肆,像是兩腳在地上生了根,被那些書冊給深深吸引住,她翻看各種書冊,並且興奮滴拉著岳大哥,指著那些山水畫。

    「岳大哥,你瞧,那竹子畫得好漂亮呀。」

    「喔。」

    「你瞧那書法,寫得真好呢。」

    「喔。」

    「岳大哥你看,這是小說呢。」

    「喔。」

    不管她問什麼,岳鐵劍的反應就是沒啥反應,只會喔一聲,他是個粗人,論武功招式或兵器種類,他在行,說到詩詞書畫,抱歉,他一竅不通。

    白如霜禁不住嘟起嘴,岳大哥只會回答喔,讓她一人窮開心,心中有說不出的悶。

    她走到一旁,隨意翻了翻書冊,然後拿起一本詩集,喃喃地念著。

    「樓上殘燈伴曉霜,獨眠人起合歡床,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長。」她識字,但是卻不太懂上頭寫的是什麼意思,於是她又跑去問向岳鐵劍。

    「岳大哥,這上頭寫的是什麼意思?」

    岳鐵劍卻一個頭兩個大,面有難色。

    「這……你可問倒我了,我是個粗人,不懂那些舞文弄墨的東西。」

    「你不懂?」

    「不懂。」

    她感到失望極了,又很想知道這上頭寫的是什麼意思,正在泛悶之際,身旁傳來溫文的嗓音。

    「這首詩句是說,一名女子的丈夫遠行,女子只能獨守閨房,她對丈夫的相思有多長?就算用天涯海角來比擬,都嫌短。」

    她睜大眼睛望向旁人,為她解說的,正是楚鈺襄,她低頭看看詩集,又抬頭看著他。

    「比天涯海角還要長?那是多長?」

    「這只是比喻,問題不在時間的長度,而是要道出女子對丈夫的思念之深,一夜豈會比天涯海角長?非也,這只是意境。」

    「喔……」她聽了點點頭,似乎懂了,接著,她又翻閱書冊,好奇地讀著另一首詩。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這又是什麼意思呢?」

    「意思是,曾經見識過壯闊的滄海,便難再見到令自己動容的水域,看過了巫山千變萬化的雲霧,便難以被其他雲海給迷惑,就算經過美麗的花叢,也沒有回頭再觀賞的興致,只因心中一半在潛心修道,另一半的心,仍舊惦記著佳人。」

    她歪著頭問:「為什麼?是因為不開心嗎?」

    「寫這首詩的人,是為了紀念亡妻,意指亡妻就像壯闊的滄海、巫山的雲霧,對她的思念,就連經過百花爭艷的花叢,也無法讓人回顧,只因最思念的那朵花,已經凋謝了。」

    「好美的詩……寫這首詩的人,一定很傷心。」

    楚鈺襄卻對她搖搖頭。「非也。」

    「咦?不是嗎?」

    「此人只是作詩抒發,事實上,他在亡妻死後不久,又另娶繼室,並與許多女子交好。」

    「耶?怎麼這樣啊?我還差點被這首詩感動呢。」

    「詩是詩、人是人,寫詩作詞,只是藉以抒發罷了。」

    秀眉兒攏向眉心。「好奇怪,人的心思怎麼那麼複雜啊?」

    「人心的確是比其他畜獸複雜許多。」他眸光溫柔,將她歪著小腦袋思考的樣子瞧進眼底。

    接下來,她又問了好多問題,楚鈺襄都能一一為她解答。

    白如霜發現除了詩詞,楚鈺襄對書畫也精通,反倒是岳大哥,一問三不知,除了舞刀弄劍之外,他對詩詞書畫、地方戲曲,以及許多各地的民情風俗,都沒像楚鈺襄那般瞭解,還能慢慢地、仔細地解說給她明白。

    他不但教她下棋、畫畫,還教她彈琴。

    人類最神奇的,便是製作了各種樂器,讓這些樂器發出優美的聲音,而楚鈺襄便彈得一手好琴、吹得一手好簫。

    與他相處越久,她對他越是感到不可思議,她在他身上感覺到另一種與岳大哥截然不同的吸引力。

    以往,她和其他女狐精一樣,崇尚體魄雄健剛強的男人,對男人的優劣等級,也是以身子骨的強壯程度來區分。

    可是漸漸的,她的目光從強健的體魄,慢慢轉移到楚鈺襄的才氣。

    她會被詩情感動,會被他的文采和見識所吸引,總在無人見到時,一個不小心,又被他偷吃了好多豆腐。

    楚鈺襄會親她、吻她,把她逗弄得臉紅心跳,不知如何是好,罵他輕薄,他卻說是在教她。

    她注意的,不再是這男人的力氣大不大、肌肉壯不壯,而是他的談吐風度,以及令人佩服的才華。

    某日夜裡,她一個人坐在屋瓦上,看著月亮發呆。

    這一路上,她跟隨岳大哥,為的就是找機會媚惑勾引岳大哥,卻到現在連個進展都沒有,令她困擾的,是她一點也不急,不禁自問為什麼?

    還有她的腦袋瓜裡,想楚鈺襄的時刻比想岳鐵劍多;楚鈺襄看似斯文,卻一點都不文弱,他只是不把他的強勢彰顯出來罷了。

    他明明知道她的底細,卻一點兒也不驚訝,還對她們金狐族的事情很清楚,知道她在修煉當中。

    更教她迷惑的是,既然他明知她要勾引的人是岳鐵劍,他幹麼來攪和勾引她呀?

    勾引?咦?

    她突然一愣,楚鈺襄在勾引她嗎?

    如果不是這樣,他幹麼老是親她、吻她,還對她……撲通——心跳漏了一拍,她摸著自個兒的左胸口,這兒跳得好快呀。

    喔,她的頭開始疼了,以往她根本不需要想這麼多的事呀。

    當人,好難,但是不當人,更難,她知道自己喜歡當人,否則她不會努力修了五百多年。

    突然的哭聲,將白如霜神遊的思緒給拉回來。

    三更半夜的,誰在哭呀?

    那哭聲就在不遠處,由於好奇,她據誒的那個循著哭聲去探個究竟。


    可憐的哭聲,來自一間屋子,這屋子看起來十分簡陋,一看就知道是窮苦人家的屋子。

    屋內一燈如豆,原來哭的是一對小兄妹,小女孩大約才五、六歲的年紀,小男孩則是七、八歲。

    兩個孩子窩在一塊兒,小女孩看起來很虛弱的樣子。

    「哥哥,我肚子好餓。」

    「別哭,忍著點,娘不舒服,會吵醒她的。」小男孩也餓得難受,但仍是強忍著。

    「哥哥,娘怎麼了?」

    「娘生病了。」

    「娘會死嗎?」

    「胡說,娘不會死。」

    「可是娘一直躺著。」

    「因為娘太累了,等她休息夠了,就會醒來。」

    「婉兒……忠兒……」床上的婦人,發出微弱的呻吟。

    兄妹倆一聽到娘的叫喚,立即跑到床邊。

    「娘!你醒了?娘!」

    「唔……」婦人並沒有醒,依然昏睡當中,只是夢囈般地喊著孩子。

    「哥哥,娘的身子好冰啊……嗚嗚嗚……」

    小男孩抱著妹妹,安慰道:「乖,別哭。」

    「嗚嗚嗚——娘——不要死——娘——」

    小男孩強忍著眼淚,他只能抱著妹妹,其實他跟妹妹一樣害怕,不知道該怎麼辦,娘的面色蒼白,毫無血色,瘦得不成人形,可是他們沒東西吃,爹不要他們,新娶的壞女人將他們母子三人驅逐到這破屋子裡,有一餐沒一餐地過活。

    他好恨,恨自己太小,多希望能快快長大,憑一己之力照顧娘和妹妹。

    「娘,撐著點,我找大夫來看您。」

    「娘——嗚嗚嗚——」

    小男孩抱著妹妹,眼淚也掉了下來,娘生病了,妹妹也餓得身子虛弱,他真是又急又害怕。

    屋外的白如霜瞧見了這情景,心中不忍,於是來到門前,卻意外發現這門是被鎖住的。

    她心中覺得奇怪,會是誰把母子三人鎖在屋裡,卻沒給他們東西吃?

    門雖然上了鐵煉,卻難不倒她,稍微施以法術,鐵鏈就打開額,她移步輕踏了進去。

    當小男孩瞧見她時,驚訝地瞪大眼,繼而以兇惡的眼神瞪著她,擋在妹妹面前。

    「你是誰!」

    白如霜認得那眼神,也感受到小男孩的畏懼,那是幼獸遇到危險時,所散發的敵意和恐懼,而他小小年紀,勇敢地表現出保護妹妹的行為,令她為之動容,不免心生憐惜。

    「別害怕,姊姊不會傷害你們,你娘怎麼了?」她關心地問。

    小男孩拿起地上一根木棍指著她。「別過來!」

    「我不會對你們怎麼樣的,你別怕呀。」

    儘管她語氣極力溫柔誠懇,但這對兄妹依然像是落難受驚的幼獸,睜著驚恐的大眼,抖著身子,揮著木棍,警告她要是敢上前一步,他們就跟她拼了。

    白如霜知道,畜獸與畜獸之間,共通的示好唯一方法,只有一個,也是最快的方法。

    她不疾不徐地把手放在身後,低聲念了幾句咒語,不一會兒,從身後拿出一盤食物,端在兄妹倆面前。

    方法果然立即奏效,就見兄妹倆瞪大了眼,盯著那一盤熱騰騰的燒鴨。

    她露出一個友善的微笑。「要不要吃呀,很好吃的喲。」

    兄妹倆驚訝得瞠目結舌,他們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卻突然有人拿了一盤燒鴨來到他們眼前,當場口水就要流出來了。

    「燒鴨!」妹妹突然叫出口,把呆愕的小男孩給嚇了一跳。「哥哥,是燒鴨!」

    白如霜點點頭。「對呀,這可是廣記燒鴨,在所有我最愛吃的食物排名中,有前十名喲。」

    「前十名!」天真的小妹妹,興奮地叫道。

    眼看婉兒就要撲向食物,回神的哥哥忙抓住她的衣領,把她給拉回來。

    「別過去!是陷阱,一定是陷阱!」

    一道燒鴨不夠誘惑嗎?好!

    白如霜將另一手又伸到身後,念了幾句咒語,不一會兒,又端出一盅熱騰騰的東坡肉。

    「這也是我最愛的東坡肉,是富貴酒樓的大廚做的,這肉兒燉煮到入口即化,有前十名喔。」

    「肉肉!前十名的肉肉!」婉兒更興奮了,兩隻腳兒著急地往前,還伸直雙手,彷彿要擁抱那盅香噴噴的東坡肉。

    小男孩也幾乎要失神了,但他也算毅力夠強,年紀小,卻很有骨氣,就算口水快滴下來了,還是不肯妥協,死抓住妹妹。

    「你為什麼對我們這麼好!食物裡有毒對不對!」

    白如霜恍然大悟,喔?原來是怕食物不乾淨呀,好。

    她將兩盤食物放在這屋子裡唯一的四方桌上,然後又變出三副碗筷,她嫌這屋子太暗,連油燈都奄奄一息似的忽明忽滅,於是她為這屋子又添了兩盞燭燈,還罩上油紙做的燈罩,讓原本昏暗的屋子更加明亮,也多了一份溫暖。

    屋子一亮,這桌上的食物就讓人看得更清楚了。

    白如霜坐下來,對他們招招手。

    「來,一塊兒吃吧,姊姊陪你們吃。」

    兄妹不可思議地看著這位美麗的姊姊,變法術似的拿出好多好吃的食物,就當著他們的面,津津有味地挾起燒鴨來啃,然後再挾了東坡肉放到嘴裡。

    稚嫩的孩子在餓了好幾日後,哪禁得起這種誘惑?就算哥哥忠兒禁得起,妹妹婉兒也耐不住,肚子傳來咕嚕嚕嚕的飢餓聲,迴響在室內。

    一個不留神,妹妹掙脫了哥哥,上前也跟著拿起筷子,挾起燒鴨大口塞進嘴裡,哥哥來不及阻止,只好吞著口水眼睜睜地看著妹妹狼吞虎嚥。

    「哎呀,別急,小心噎著了。」

    小男孩吞著口水問:「真的沒毒?」

    「我跟你們無冤無仇的,為什麼要下毒?而且姊姊是來幫你們的,你想不想讓你娘也吃東西?」

    小男孩猶豫了下,最後用力點頭,他上前拿起碗,舀了塊東坡肉,不是給自己,而是轉身拿給臥病在床的娘親吃。

    「娘,有吃的,你聞,好香啊,娘。」

    妹妹婉兒也拿著燒鴨,來到床榻邊,高舉著手中的燒鴨腿。

    「娘,腿腿給你吃,娘快醒來。」

    兄妹年紀雖小,卻很孝順,看得一旁的白如霜都忍不住心疼,她若是不幫他們,誰還能幫他們?於是她來到床邊,審視床上婦人蒼白的病容。

    「她病得很重哪,根本無法進食。」

    「娘——」

    妹妹婉兒又嗚嗚地哭了,哥哥忠兒也是紅著眼眶,白如霜忙安撫他們。

    「你們的娘需要看大夫,別擔心,姊姊幫你們找大夫來。」

    兄妹倆一聽,原本哭喪的臉瞬間燃起了希望。

    「真的嗎?姊姊。」

    「當然是真的,我既然說得出,就做得到,這樣你們就不哭了吧?」

    哥哥忙搖頭。「不哭,娘有救,我不哭。」

    妹妹也跟著附和。「我也不哭。」

    白如霜含笑摟著兩兄妹。「姊姊這就去找大夫來,你們先吃飯,填飽肚子,不用怕不夠,你們的娘,姊姊另外準備了好吃的給她。」

    「前十名嗎?」婉兒睜著期盼的天真大眼。

    「是呀,前十名,都是前十名。」

    兩兄妹終於漾開了笑容。

    哄著他們先去填飽肚子後,白如霜便出門去找大夫,但三更半夜的,店家都關了,找大夫談何容易?她當然有自己的辦法。

    不到一刻的工夫,她便拎著一個人又出現了。

    這城裡最有名的吳大夫,被她施了法術,她輕鬆扛著吳大夫和他的藥箱在屋瓦上快速奔馳,一下子又回到兄妹這裡。

    「吳大夫,你快來看看她怎麼了?」

    被施了法術的吳大夫,乖乖地去幫床上的婦人把脈斷象,原來兄妹的娘親,因為長期勞累又吃不飽,加上心中鬱悶成疾,造成身子虛,受了風寒後便倒下,除了開藥方,還必須以藥膳進補,假以時日才能康復。

    「大夫說了,你們的娘沒事,已經給她服了藥,只要每日慢慢以藥膳進補就行了,姊姊明日會再來看你們,別再哭了,知道嗎?」

    「謝謝神仙姊姊。」婉兒童言童語天真地道謝,白如霜聽了禁不住失笑。

    「怎麼叫我神仙姊姊?」

    「姊姊一定是神仙,才會變出那麼多食物來,是老天爺聽到我們的請求,派神仙姊姊來救我們的。」

    神仙二字讓白如霜聽了心喜,因為這是多麼莫大的光榮,金狐族苦心修煉才能化形成人,而最大的願望,當然是繼續修行當狐仙,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列入仙位。永生為人,就算來世投胎也能當人。

    「放心,有姊姊在,一定保護你們。」

    她心中下了決定,不能不管這對可憐的兄妹和他們的娘。

    從這天開始,她便每日都去關照這對被爹冷落、受新人欺凌的母子三人,幫他們度過難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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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待在慶州城期間,由於必須採買食糧、補充物資,加上馬兒也需要好好歇息,這幾日岳鐵劍等人借住在一對劉氏夫妻的宅子裡。

    這對老夫妻曾受岳鐵劍恩惠,當他們來到時,劉氏夫妻欣然地招待他們。

    劉家因為女兒已出嫁,遂將空出來的廂房拿來招待貴客,當然岳鐵劍也不會虧待他們,拿出銀兩給他們,當作是他們四人住宿期間的膳食花費。

    這幾日似乎總見不到霜兒的影子,楚鈺襄知道她迷上了詩文,常常拿著詩集便研讀一整日,一開始她跑來找他,要他解說給他聽,但這幾日好像沒見到她,今日一整天更是沒見到她的人。

    「劉大嬸,可有見到白姑娘?」

    「白姑娘出門去了。」

    「去了哪?」

    「不知道,白姑娘只說出去辦事。」

    楚鈺襄心中感到奇怪,她去了哪兒?又是辦什麼事?

    他心中牽掛著,但隨即嘴角勾起淺笑;要找到她不是難事,因為他在她身上,已下了發定咒。

    抬頭一望,見那樹枝上有一隻白色的鳥兒,於是他凌空飛上,將鳥兒拿下,然後溫柔地將自己的一根頭髮,綁在鳥兒腳上。

    「帶我找到她。」

    鳥兒像懂人語,拍拍翅膀,振翅而飛,楚鈺襄跨出步伐,隨著鳥兒出了劉家宅子。

    鳥兒領著他,來到一處簡陋的屋子前,楚鈺襄正覺得納悶時,屋子的門扉被打開,他閃身躲到屋子的牆後暗暗觀察,意外見到屋內走出來的人,就是霜兒。

    她的打扮更是讓他詫異,因為她換上了一件樸素的衣裳,頭上綁著頭巾,將頭髮綰起來,兩手的袖子也捲到手肘上,手上拿著一個大木盆,木盆裡裝了堆疊的衣裳。

    她的打扮就像是一位村姑,楚鈺襄心中感到無比好奇,不明白她在搞什麼玩意兒。

    沒多久,她後頭跟了兩個蹦蹦跳跳的孩子。

    「神仙姊姊,我幫你。」

    兩個孩子來到井邊,搶著要幫忙打水。

    「很重的,你們拉不動,我來就好了。」

    「我可以。」小男孩說道,他搶著來到井邊,將木桶放到井裡,然後向徒手將井水拉上來,一旁的妹妹幫哥哥拉著繩子,很努力地要盡一份心力。

    白如霜失笑,明白他們想幫忙的心意,為了不讓兩兄妹失望,讓他們一起出力,假裝有他們的幫忙,省了她不少力氣,事實上,她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在短時間內快速地將裝滿水的木桶提上來,但是她沒這麼做,只是在一旁抓著繩子,偷偷施力。

    將大木桶汲滿水後,白如霜坐在矮凳子上,拿木棒拍打衣物,親手洗衣。

    兩個孩子提完了水,也想來幫忙洗衣服,白如霜立刻阻止道:「哎呀,別搶別搶,衣裳我來洗,交給姊姊就行了,嘿嘿,自從在溪邊見到一群姑娘在洗衣時,我早想有一天也來試試。」她笑嘻嘻的說。

    不能幫忙,兩個孩子又露出可憐兮兮的神情,白如霜想了一想,遂吩咐道:「忠兒,你來幫姊姊劈柴好不好?」

    忠兒聽了立刻欣喜的應答。「好!」

    她看過山野村夫劈柴,於是她教導忠兒。

    「喏,看好,把柴放在石板上,雙手拿好斧頭,像這樣,力道放在中間,對準木柴,用力地劈下去,這力道要拿捏好,才不會失了準頭。」

    忠兒很開心的有樣學樣,小女孩著急地拉拉她衣角。「我呢?我呢?」一雙天真的大眼睛充滿期望地望著她。

    「你……」白如霜堆著笑,心中卻苦惱著,不知道該給一個五歲的小女孩分配什麼活兒好。

    「婉兒,你別給人家白姊姊添麻煩呀,咳……」一名婦人從屋子裡步履蹣跚地走出來,正是他們的娘。

    白如霜忙走上前。「哎呀,你別下床呀,你的病才剛有起色而已。」

    「姑娘與咱們非親非故的,卻願意幫我們母子,我真不知該如何感謝你……」說著又悲從中來,眼眶泛淚,就要向她下跪。

    「怎麼又哭了?你的身子才剛有起色,別跪呀。」白如霜忙去扶她。

    「我這病體無法勞動,卻勞姑娘幫咱們洗衣、晾衣、燒水、打掃,還打點吃食給咱們三人填飽肚子,才不至於餓死在這破屋子裡。」

    「你別這麼說,是我自己願意的呀,更何況,忠兒和婉兒好可愛,我喜歡他們呢。」

    婦人終究忍不住流下淚來。「是老天可憐咱們,派了個好姑娘來幫助咱們。」

    「你別難過,如果那個臭女人敢再來欺負你們,我一定教她好看!」說到這個她就有氣。「真是太過分了,她憑什麼把你們三人關起來,你丈夫都不管嗎?一家之主不是應該要保護家小嗎?」

    婦人忙搖頭。「一言難盡,我只希望可以在這裡安安穩穩地和孩子們平安的過日子。」

    「哼,這在狐精界,要是男狐敢欺負女狐,是會被痛宰一頓……」

    「嗯?白姑娘說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她忽爾靈機一動,對了,她終於想到可以給婉兒做的活兒了,於是她笑嘻嘻地對婉兒道:「婉兒,幫姊姊一個忙好不好?」

    婉兒聽了欣然答應。「好!」

    「記得昨兒個姊姊跟你說的『狐精』故事嗎?」

    婉兒用力點頭。「記得。」

    「那麼你把這故事說給你娘聽好不好?這樣你娘就不會胡思亂想,也不會傷心,乖乖聽你說故事,你娘高興了,病也會好得快。」

    「好,婉兒說故事給娘聽。」

    「對,這很重要喔,你把好狐精的故事講給娘聽。」

    一屋子笑聲不斷,能夠幫助他們,白如霜覺得很開心,她心中感受到一股無法言喻的充實和喜悅,那份滿足比吃到東坡肉,或是蜜汁燒鴨、梅花糕、芙蓉包,更令她開心。

    站在牆後的楚鈺襄,把一切看在眼裡,她的善良也表露無遺,見她洗衣、晾衣、提水,陪著兩個孩子玩耍,好不開心。

    她明明可以施法術來代替,卻甘願親自動手學習,毫無怨尤,額上的汗水在陽光下閃閃發著光,就算衣衫髒了、頭髮亂了,依然笑得知足,這樣的她比矯揉造作的嫵媚更加迷人。

    誰能想得到她是狐狸變的?她分明是一個性情善良的姑娘。

    楚鈺襄靜靜地看著這一切,凝視她的目光幽深而溫柔。

    正午,飯館裡叫賣和吆喝聲不斷,上門的肯人絡繹不絕。

    飯館的掌櫃來來回回,和夥計忙著招呼客人,中間的席位上坐著四名男子,閒聊中,有人頻頻打哈欠。

    「吳大夫,最近怎麼瞧您氣色不是很好?」

    吳大夫搖搖頭,看起來很沒精神。「這事說來邪門,我每天晚上都作夢。」

    「睡覺作夢是正常的,有什麼稀奇?」

    「奇就奇在這裡,我每晚作的,都是同樣的夢。」

    「喔?」這話引來其他三人的好奇和關注。

    「大夫,您夢見什麼啦?」

    「我夢見一個女人,帶我去給一位婦人治病,不但要幫她把脈斷象,還得幫她燉煮湯藥。」

    「喔?那女人長什麼樣子?」

    「說到長相,那女人可真美。」

    眾人笑道:「說了半天,原來是為了夢中的美人哪,吳大夫,我看您是腎氣虧虛,操勞過度啦。」說完三人哄堂而笑。

    「不不不,在夢中,我連那女人的手都碰不得,反倒是被她扛著走,帶到一處簡陋的屋子裡,她叫我為那婦人治病、開藥方、燉藥,直到那婦人病好才行。」

    「她扛著你?」

    「是呀,她身手極好、力大無窮,輕易地把我抗在肩上,踩瓦走牆,從這屋頂跳到另一棟屋頂,箭步如飛。」

    「吳大夫,這叫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該為自己調理些壯陽藥膳,補補身子啦。」

    友人們只當他是春夢連連,導致睡眠不足。

    四人笑談間,一名男子來到桌前,沉聲問:「這位兄台,你當真每日都作夢夢到同一個女人?」

    吳大夫和眾人一愣,看著眼前的男子。

    他身著道士袍,臉形瘦長、三角眼、尖下巴,一對白色的眉毛飛揚入鬢,目光銳利。

    「恕貧道打擾,剛才閣下所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這位道長是……」

    「貧道法號一真。」

    吳大夫忙拱手。「一真道長。」

    「恕貧道直言,閣下應該是被妖魔纏上了。」

    吳大夫聞言變了臉。「這、這怎麼說?」

    「若貧道判斷的沒錯,閣下是中了狐妖的法術,狐妖專門吸收男人精氣,所以閣下才會精神不濟,倘若不快點補救,恐怕閣下精氣一旦被吸盡,就是大限之日。」

    吳大夫嚇得臉色煞白,「那該怎麼辦?」

    「幸虧你遇到我,這表示閣下命不該絕,咱們也算有緣,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貧道就救你一命,來幫你收伏那只害人不淺的狐妖吧。」

    「有勞道長。」吳大夫感激地連連稱謝。

    「現在,就請閣下領貧道到你府上,我要開壇作法,等那只狐妖自投羅網。」

    這一夜,忠兒和婉兒的娘又發燒了,白如霜心中焦急,立刻潛入吳大夫家,想重施故伎,把吳大夫給半夜帶走,去為兄妹的娘治病。

    她來到吳大夫府上,由於心中念著兄妹倆的娘,一想到他們的淚水,她便忽略了今晚吳府不太一樣。

    靈巧的身影潛入吳大夫房裡,輕手輕腳地來到床榻旁,房內昏暗,只能依稀見到床上被子裡躺了個人,她像以往那樣,打算對吳大夫施術,將他扛走,去給忠兒的娘治病。

    她掀開被子,驀地一把粉撒來,她驚訝得往後跳開,但已吸入幾許,一股噁心感襲來,心下暗驚有詐,不由分說奪門而去。

    她才出了房門,卻忽然四周燈火通明,照亮了吳府,樹幹後、柱子後,甚至屋頂上,都冒出了吳府的家丁和門衛,人人手中拿著火把和刀劍。

    「糟了!」她低叫,明白自己中了埋伏。

    一真道長從人群中走出來,指著她。

    「妖孽!闖入吳府為非作歹,還不束手就擒!」

    原來是捉妖的道士,真糟,她是怎麼被發現的?

    狐仙長老有告誡,非不得已,不要和人類有衝突,雖然她很討厭那些捉妖的道士,動不動就叫她妖孽,但仍是沉住氣有禮地開口。

    「這位道長,您誤會了,小女子深夜造訪,是因為有事求吳大夫。」

    「哼,別以為瞞得過老夫的法眼,你是狐妖,靠吸取男人的精氣來練功,凡是被你們吸收精氣的男人,最後都會氣盡而亡,你們便挖取他的心臟為食,保持年輕貌美。」

    這話說的鏗鏘有力,吳府上下全都聽見了,吳大夫一家人更是聽得臉色發白。

    「道長,您一定要救救我家相公,將這狐狸精給殺了。」吳夫人抱著丈夫,淚流滿面地哭求著,彷彿她家相公真的快要精盡人亡似的。

    喂喂喂,這太誇張了吧?

    白如霜插著腰,沒好氣地更正道:「吃心臟?拜~~托~~這位道長,取精吃心臟的是蟾蜍精好不好,我才不吃那種噁心的東西,你不太用功喔。」

    「大膽妖狐,死到臨頭還耍嘴皮子!」

    「什麼妖不妖的,我將來是要當狐仙的,狐仙是不會做傷天害理的事,我來只是想請吳大夫去救一個人,吳大夫精神不好是因為睡眠不足,而且呀,我們才不會隨隨便便找一個男人取精氣,要找,也要找最優秀的,讓我們看得上眼、喜歡的——」說到這,腦子裡不由得浮現楚鈺襄的臉龐,心兒撲通一跳。

    怪了,她怎麼想到他呀?她心中要想的,應該是岳鐵劍才對呀,可是她腦海裡,冒出的儘是楚鈺襄吻她、親她的畫面,不禁臉兒一燙。

    她忙搖頭,想將那畫面甩出腦海,繼續說道:「總之,我要挑也不會挑又老又瘦的吳大夫。」

    「啊,妖女。」

    「聽到沒,她說會挑人哪,好可怕。」

    「果然是狐妖,為了保護咱們的家人,不能放過她。」

    「道長,您一定要為民除害啊。」

    白如霜皺起眉頭,他們有沒有在聽啊?她不是解釋了嗎?為什麼他們聽不懂呢?是她人語說得不好,還是他們耳朵有問題啊?

    一真道長面對眾人寄予厚望之下,更加得意,終於有機會一展他雄風,只要收了此妖,他在這城裡的名聲就會大開,全城百姓都會敬重他,視他為英雄,大把的銀子就會送上門來。

    「沒問題,我一真今日就要替天行道,妖孽,納命來吧!」

    這人是在搞笑還是唱大戲啊?

    就見一真道長一手拿著銅劍,一手拿著鈴鐺,口中念著收妖咒語,白如霜也不耐煩了,既然用說的解釋不通,她也懶得再多費口舌,況且帶不走吳大夫,她可以去找其他大夫呀。

    哼,不跟他們一般見識,她轉身腳往地上一點,就要飛出吳府,可她才往上跳,一真道長就大叫——

    「妖孽哪裡逃!撒網!射箭!」

    一聲令下,霎時天空好幾枝箭朝她射來,守在屋頂上的人手將網撒下,白如霜驚見,忙躲開天羅地網,同時閃避射來的箭。

    她這下可火大了。

    「臭道士!我不跟你計較,你卻來找我麻煩,實在不可理喻!」以為布下天羅地網她就怕了嗎?哼,彫蟲小技。

    她一伸手,袖子裡忽然飛出數十條紅色的長絹,長絹像是有生命一般,也像是長了眼睛,將上頭的人馬一一打下來,要不就捆住他們的腳,將人從屋頂上拖下來。

    剎那間慘叫聲四起,她手一收,紅絹又像是知道主人叫喚似的,回到她手上。

    她只是把這些人打下來,並未給予致命的一擊,頂多就是摔傷而已。

    靈活俐落的紅絹,最後朝那臭道士飄去,道士見狀,忙揮劍抵擋,卻三兩下就被她的紅絹給捆住了身子。

    「放、放開我!」

    「哼,捉妖?連妖和仙都搞不清楚,什麼妖吃什麼食物都弄錯,虧你還是捉妖人!」

    她搖搖頭,數落這個臭道士一頓。

    她手一揮,被紅絹縛綁的一真道長就被丟下來,摔個四腳朝天。

    「哼,知道厲害了吧?本姑娘沒工夫跟你鬥,回去好好練你的功吧。」她轉身一躍,飛出了吳府,心繫忠兒和婉兒的娘,不想再和道士纏鬥下去,決定另找大夫。

    一真道長不甘當場受辱,若消息傳出去,他連一個小小的狐妖女都收伏不了,那他以後還怎麼混?

    他眼露陰險,事到如今,只好借助它的力量了。

    出了吳府後,白如霜急急往東街走去,因是半夜,大街上沒什麼人,她快步走著,忽然感到身後一寒。

    她猛然回頭,驀地一股強大的力量撲來,她心驚,雖及時閃避,但還是被撕破了袖子。

    她尚未看清對方,但已感到一陣心驚膽顫,因為她嗅到了對方的味道。

    一個男人站在前方,黑暗中一雙眼格外詭異晶亮,他雖然是人形,但月光下卻照出狼形的影子。

    是狼族!

    狼是狐狸的宿敵,他們比狐狸更加狡詐、更加危險、更加殘暴和冷血。

    她全身戒備,繃緊了神經,沒想到會在此遇見狼族。

    狼族的身後,出現了另一個人,正是剛才被她狠狠教訓的臭道士。

    「殺了她,你就可以奪取她修行的功力,把半人半狐的屍體留給我就好,讓別人以為這妖孽是我收伏的就行了。」一真道長嘿嘿笑道。

    白如霜恍然大悟。「哼,你身為收妖人,卻和狼妖合作,原來是個貪利盜名的臭道士。」

    「你讓我在眾人面前丟盡顏面,若不殺了你,如何讓人信服我?」轉頭對狼妖命令:「快殺了她!」

    白如霜心驚膽顫,那狼妖血盆大口,尖牙露外,身上充滿了殺氣,專盜像她這樣的修行者來增加功力。

    這狼妖,已經入魔了。

    狼妖張著血盆大口,快速朝她衝來,她撒出紅絹,試圖阻擋,但這股力道,卻不足以阻撓狼妖的攻勢。

    尖銳的狼爪將她的紅絹撕成碎片,直朝她的心臟攻來,她驚險地閃過,朝他吹出雲煙,化為數百根銀針直插入狼妖的身體,狼妖朝天一吼,那些插在他身體上密密麻麻的銀針,瞬間化為毛髮飄去。

    她暗自叫糟,心知不是狼妖的對手,轉身逃離。

    狼妖緊追不放,倘若被狼妖咬住就慘了!她施展幻術,卻一一被狼妖所破,她心驚膽顫,難不成今夜劫數難逃,自己就要命喪於此嗎?

    眼看狼妖就要撲殺而來,她慌了,美麗的容顏變得蒼白無血色。

    此時,一枝箭破風而來,越過她的上頭直往狼妖射去,那枝箭力道強勁,狼妖若要保命,不得不閃避。

    白如霜詫異不已,是誰射的箭?竟能把狼妖給逼回去?她無暇去想,只想乘機快逃,這時候除了打更人,路上少有人影的,但她卻赫然瞧見前頭立著一抹修長的身影。

    在瞧清楚是楚鈺襄時,她訝異得不得了。

    老天!這傢伙沒事半夜跑出來閒晃做什麼?

    她跑上前。「你怎麼在這裡?」

    「我來找你。」

    「找我做什麼?」

    「你半夜未歸,我擔心你。」

    「唉,你擔心你自己吧,什麼時候不來,偏偏選在這時候!快逃呀,狼妖來了!」

    「喔,有狼妖?」

    「它會吃人的,啊,糟了!」這一耽擱,狼妖已追上來,白如霜立即擋在他面前。「你快逃,我來對付它!」

    為了保護楚鈺襄,她決定背水一戰,硬拚了!

    大掌突然摟住她的腰間,動作輕柔,卻蘊含一股無以違拗的力量,將她攬到身後。

    咦?

    她驚訝地抬眼,對上他溫柔帶笑的眸光。

    「狼妖更愛吃香嫩可口的狐狸,躲到我身後去。」

    她正想開口抗議,但在驚見狼妖撲殺而來之際,驚叫出聲。

    「小心!」

    她心中一緊,以為完了,楚鈺襄就要被狼妖的利爪給撕爛,但接下來的發展不可思議得讓她下巴差點掉到地上。

    楚鈺襄連看都不看,便唰地一聲打開扇子,輕易阻擋狼妖的利爪,以更快的速度旋轉扇子,身後的內力讓一把扇子成了比刀劍更銳利的霧氣掃向狼妖,將它給打回幾丈之外。

    她呆呆地看著他,驚訝於他的武功,她知道楚鈺襄深藏不露,卻沒料到他竟能單手阻擋狼妖的攻擊。

    「在這裡休息,等我收了這隻狼,再帶你回去。」朝她的小嘴親啄一記,笑容如春風般溫柔,但是當轉頭望向狼妖時,他的神情轉成凜冽森冷,像是換了另一人似的。

    她尚未來得及反應,楚鈺襄已狂風掃葉一般離去,以雷霆萬鈞之姿朝狼妖攻去。

    她一定在作夢!白如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楚鈺襄速度快得不像話,比狼妖更快。

    狼妖是狐精的死敵,狐精沒有不痛恨狼妖的,因為狼妖生性殘忍,死在狼妖手中的狐精同伴,皆是死無全屍、肚穿腸爛,慘不忍睹。

    原本她還擔心楚鈺襄打不過狼妖,但她錯了,楚鈺襄不但比狼妖厲害,而且下手又快又狠,毫不留情。

    他一出招,必定見血,先斷了狼妖的尾巴,再斬它一足,狼妖發現打不過要逃跑,他便射出扇子裡的銀絲線纏住狼妖的另一隻腿,把它給活活拖回來,狼妖以利爪攻擊他,他索性把狼妖的兩手折斷。

    淒厲的狼嚎聲聽得人心驚膽顫,不管狼妖哀號得多麼痛苦,或已經斷手斷足不成形狀,楚鈺襄始終面無表情,神情冷冽。

    他伸出手,要給狼妖最後致命的一掌送他上路,但生性殘佞的狼妖猛然張開大嘴突襲他,咬不到他,反倒被他的扇子給撐開血盆大口,無法合上。

    楚鈺襄冷冷地盯著他。「哼,死到臨頭,仍無悔意,你入魔已久,連獸性也泯滅了,去向閻王報到吧。」

    他抓住狼妖的大嘴,瞬間將它撕成了兩半,狼妖就此一命嗚呼,只剩血泊之中,那一顆心臟還在怦怦地跳動著。

    他拾起心臟,抓在手掌上,唇角勾起淡笑。

    「太好了,又可以泡酒喝了,狼妖的心臟所泡的酒,也是天下難得的美味哪,不知一真道長是否嘗過?」

    躲在一旁已經學狗爬、打算偷偷逃走的一真道長,聽聞自己被點名,嚇得渾身僵住不懂,看著那張俊美卻又冰冷得無一絲溫度的面孔,朝他緩緩走來,他早刷白了臉,渾身發抖的跪拜求饒。

    「高人饒命,在下知錯了,請饒了我。」一真道長不停地叩首伏拜,之前的威風早沒了。

    「你以為穿上道袍,就能瞞天過海嗎?蜘蛛精。」

    一真道長心下大駭,這下子更是抖得不成人形了,轉身拔腿要逃,楚鈺襄看也不看,扇子一掃,銀絲線穿透了一真道長的身體,一聲慘叫後,一真道長被打回蜘蛛原形,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解決了兩隻妖孽,今晚收穫不錯!楚鈺襄轉身,不由得一愣。

    他東瞧瞧、西看看,人呢?

    夜晚恢復了寂靜,原本躲在雲後的月兒又探出了頭,柔和的月光獨照他一人,白如霜早已不見蹤影。

    那小傢伙居然不告而別,就先溜走了?!真沒天良哪,枉費他還特地來救她呢。

    幸好他有先見之明,在她身上留下發定咒,要找她不是問題。將心臟裝到皮袋子裡,他拎著皮袋子,在月光下,步履悠閒地緩緩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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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白如霜一回到房裡,立刻狗急跳牆地收拾包袱。

    她面色驚恐,適才的畫面簡直像惡夢一樣,想不到楚鈺襄竟是法術高強的收妖人。

    那畫面依然歷歷在目,她親眼看到楚鈺襄是如何對付狼妖,狼妖的死狀又是如何淒慘。

    花芙蓉長老說過,收妖人中,最厲害的是無極天師,這人嫉惡如仇,頑固如石,凡是妖孽,一個都不放過。

    無極天師有三大厲害的除妖法器:烏木箭、銀絲線,以及扇劍。

    今夜,這三種法器全出現了,楚鈺襄就是無極天師!

    她當機立斷地逃之夭夭,一奔回客棧,二話不說,兵荒馬亂地收拾包袱,走為上策。

    她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完畢,拿了包袱轉身要離開。

    「哇!」

    她嚇得跌回床上,見鬼地瞪著不知何時已經站在眼前的楚鈺襄。

    「霜兒。」他溫柔地喚著她。「這麼晚了,你背著包袱要去哪裡?」

    「你你你——你別過來!」她嚇得連說話都在打顫。

    「你怎麼了?是我呀,霜兒。」

    「你是收妖人!」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

    「才怪!長老說過,無極天師見鬼殺鬼、見妖除妖,一個都不會放過!我知道你是回來解決我的!」她嚇得一直往床裡縮,將包袱擋在前頭,牙齒喀喀地打顫。

    原來霜兒把他誤認為師父了。

    他搖搖頭,一如往常的斯文儒雅,對她更是輕聲細語,不想嚇著了她,殊不知,他越是輕聲細語,越是溫柔,越是嚇死她。

    「你誤會了,無極天師是我師父,我跟他不一樣。」

    「別過來!否則我對你不客氣喔!」

    「霜兒。」

    眼看他一直逼近,甚至伸手要抓她,她往旁邊一躲,試圖要避開他,從空隙脫逃,但她哪裡逃得出他的手掌心。

    他身手快如影,輕易逮著了她,將她抱個滿懷。

    「霜……」

    「嗚哇——」知道打不過他,乾脆直接哭給他看!

    殺豬慘叫的哭聲,差點沒把他的耳朵給震聾,懷中的小傢伙哭得像是隨時要送命似的,看來他真是把她給嚇壞了。

    「霜兒,聽我說——」

    「哇——」

    「你真的不用怕——」

    「哇——」

    「我不會對你怎麼樣——」

    「哇——」

    「我……」

    「哇——」

    「……」

    「哇——」

    楚鈺襄不由得苦笑,她哭得像個孩子,根本聽不進他所說的話,或許,他對付妖魔鬼怪時,心可以很冷、手段可以很絕,但是對她,他的心事熱的、手是軟得,當他還是八歲小男孩時,心中已將她深刻地烙下了。

    她雖是狐精,卻有一顆善良的心,她熱愛當人、努力當人,她會聆聽絲竹的美妙,欣賞書畫的意境,會捧著書研讀一整夜,會為一株長出新芽的樹苗而感動。

    她保護弱小,憐憫苦難者,並親力親為學習一個姑娘家該會的事。

    有些人,雖生為人,但心如野獸;她本為畜獸,卻心如人,比人更認真做人,與她相處越久,對她的情越深。

    他必須讓她明白,他永遠都捨不得傷害她一絲一毫。

    瞧她哭得聲嘶力竭,大概也不是言語可以說服的,他只好換另一種溝通方式——

    薄唇輕輕吻上她的臉,溫柔地舔去她的淚水,這動作果然成功的讓她戛然止住哭聲。

    這麼快就有效了?

    就見小傢伙淚眼汪汪地盯著他,臉上驚恐不減。

    「你要吃我對不對?」

    他呆住,吃她?不,他是在……

    「哇——你要吃我的肉、啃我的骨、喝我的血——」震耳欲聾的哭聲再度讓他啞口無言。

    這誤會可大了,不但沒安撫她,反倒讓她更加害怕了,彷彿他才是那個欺負人的妖魔鬼怪。

    他深深吸了口氣,好吧,事到如今,只好使出他的法寶來收伏這隻小狐狸了。

    突然烙下的吻,封住這張哭鬧的小嘴。

    「唔唔——」

    探入的火舌,施展他的「纏」字訣,逗弄她的軟嫩。

    「唔——」

    勇猛的、堅定的,吞噬她的恐懼,安撫她的慌亂,撩撥她的情熱。

    「唔……」

    溫柔的唇舌糾纏,大掌隔著衣料撫摸她的身子,逐漸軟化了她的僵硬,而他另一手也沒閒著,包覆著她胸前的圓潤飽滿,以緩慢的韻律搓揉著。

    直到把她給吻得暈暈然,讓這唇瓣嫣紅似牡丹,他的吻緩慢地往下移,逐寸輕吮她的肌膚,悄悄解開她的衣襟,一步一步地卸下她的心防,也卸下她的衣裳。

    她臉上的淚水被他吻干,柔嫩的渾圓在他掌心刻意的摩擦下,變得更加敏感,熱燙的呼吸在她發間親吻,大掌挑散了她的發,任由黑緞般的髮絲披散而下。

    而他也解開了衣襟,與她袒裎相見,直到她玉嫩的小手碰觸到他的胸膛,她才知道原本他比自己想像的更壯、更結實。

    她粉頰羞得發燙,氣喘吁吁。他又在對她下魔咒了,她該阻止的,卻酥軟得無法抵抗,在他溫柔的對待下,她從恐懼慢慢轉移到迷惑、失措,到漸漸無法思考,直到發現自己不著寸縷,才猛然回神,隨即一股羞窘襲來,但無法躲開。

    他的肌膚與她的肌膚摩擦著,帶來異樣的刺激,彷彿受蠱惑似的,她的小手情不自禁地平放在他赤裸的胸膛上,光是這樣放著,就能感受到這胸膛下所隱藏的力量,意外的發現這男人比她想像的還要壯。

    當她的小手在他胸膛上好奇地游移時,她在他眼底瞧見了一簇火,她看得入神,因為她從來沒瞧過他這種神情,像是會傳染似的,令她身子發熱。

    她的臉又紅了,而她感覺到,身下某種熱燙在抵著她,而他的表情和眼神,似乎在預告什麼。

    因他的溫柔對待和引誘以至於混濁的思緒,突然想起書上所說的男女情事。

    這動作、這姿態,難不成就是……

    她倒抽了一口氣。

    「啊,不行呀,我要交合的對象是岳大哥。」她脫口而出,只因為謹記狐仙長老的訓示,除了岳鐵劍,她不能讓其他男人破了她的身。

    原本,他還很有耐性地引導她,怕太性急而弄痛她,誰知這個小傢伙到了這個節骨眼,腦子想的卻是另一個男人。

    精芒閃過他眼底,封住這張小嘴。

    她說的沒錯,他是要吃了她,只不過是用另一種方式吃了她。

    羅帳內,春意蕩漾,繾綣無休……

   

    門外,守在前頭院子的小六,對大伙發誓。

    「真的沒事,是白姑娘在哭,公子正好生安慰她——」

    「她哭得很大聲呀。」岳鐵劍擔心道。

    「是,是哭得很大聲,公子知道會吵到大家,所以才叫我守在這裡,向各位解釋,公子正在安撫。」

    「到底發生什麼事呀?」劉大嬸忍不住問。

    「公子說,明日會向各位賠罪並說明原委,請各位不必擔心。」

    劉氏夫婦面面相覷。「這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

    岳鐵劍責備道:「楚兄弟的為人一向光明磊落,別說嘴!」

    被岳爺一罵,劉氏夫妻馬上住了口。

    「白姑娘是我家公子要娶的姑娘,她的清白我家公子會負責。」小六說道。

    岳鐵劍恍然大悟。「哈!原來是這麼回事啊,楚老弟和白姑娘……哈哈哈!好!太好了!郎才女貌,太好了!」原本他還不知道該怎麼去推拒白姑娘的一片心意,現在她有了心上人,還是楚兄弟,岳鐵劍當下高興地成全。

    「來,睡覺睡覺!別打擾他們小倆口。」幫忙催促劉氏夫妻回房去,然後對小六道:「告訴你家公子,我等著喝他的喜酒。」

    「是、是。」小六忙哈腰,恭送各位。

    好不容易把大伙打發回房,小六這才鬆了口氣。公子要他守在門外,不准任何人進房,幸好他擋住了,不知公子處理得怎麼樣?

    他回頭一望,不由得呆了呆,因為屋子裡的燈火已滅,卻不見公子出來?

    這……該不會公子打算在白姑娘那兒……

    天呀!公子,你當真要這麼做嗎?

    倘若公子不出來,他小六豈不是要在外頭站崗一整夜?

    哇——公子啊——您春宵一刻值千金,可苦了我小六徹夜不能睡呀——

    唉唉唉,也罷,誰教他是公子的忠僕呢?只好繼續守著。

    只是……這樣好嗎?

    公子呀,她是狐精啊,若是被您師父無極天師知道了,可是不得了哪……

    纏綿之後,心口仍熱著,激情餘波未息。

    白如霜躺在楚鈺襄的懷抱中,慵懶地趴著,乖巧安靜得像只小貓,她的臉兒貼著他的胸膛,凝聽他的心跳,讓他的大掌摸著自己一頭披瀉的長髮,享受這份親匿。

    初嘗雲雨滋味的她,不再害怕楚鈺襄,這男人用他的方法證明,他不但不會傷害她,還會呵疼她,而且,現在她就算要逃也沒辦法,因為這男人搾光了她的力量,只好癱軟在他懷裡。

    同時,她也感到一股從未有過的氣,循環在她體內,讓她全身有著說不出的舒暢感。

    在他要了她的同時,她也得到他旺盛的精氣,她感到自己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楚鈺襄知道,她並沒有睡著,還是醒著的。

    「在想什麼?」

    「我……」說了一個字,便不再說下去,沉默著。

    楚鈺襄翻身到她上頭,精炯的眼,盯住她暈紅的臉蛋,嫣紅浮腫的唇瓣是他的傑作。

    「你還怕我?」

    她搖頭。「不,我已經知道,你不會傷害我了,只是……」

    「只是什麼?」瞧得出來,她充滿了疑惑。「問吧,我會盡我所能回答你。」

    有了他的鼓勵,她便好奇地開口。「你真的是無極天師?」

    「不是,他是我師父。」

    「既然你是收妖人,為何放過我?」

    「難道你希望我收伏你?」

    「你們收妖人,不都是以收妖為職志的嗎?」

    「那麼,你是妖嗎?」

    「我不是。」

    「那就對了,既然你不是妖,我何必收伏你?」

    「但我是狐精呀,是狐狸變的。」

    「是狐狸變的又如何?人有分好人壞人,狐精也有分好狐跟壞狐。」

    她一聽,興奮地附和:「對呀對呀,說得對極了,人有分好人壞人,狐也有分好狐壞狐,我們金狐族並不是狐妖,我們不會害人的。」

    她好開心,想不到他的想法跟她一樣呢,聽他這番話,她便釋然了。

    「昨夜,我是被你嚇壞了。」

    「我收妖有原則,只收害人的妖孽,不收行善助人的小狐狸。」

    「啊……原來你知道?」

    「是的。」他低下臉,摩擦著她的鼻子。「我全都知道,你是一隻善解人意又可愛的狐狸姑娘。」話語結束的同時,唇也落下了。

    他的吻,總是教她暈暈然,順從地承接他滑入的舌,挑逗她生澀的慾望,而他游移的大掌,摩搓著她的肌膚,令她情難自禁地輕喘呢喃。

    她閉上眼,感受他在自己身上所點燃的火苗,她想,她喜歡上楚鈺襄了……

    「啊!糟了!」她猛地睜開眼,緊張的低呼。

    「怎麼了?」

    「忠兒的娘發燒了,我本來要給她找大夫的,天哪,我居然把這麼重要的事給忘了!」

    她著急的要下榻,想要去撿她掉在地上的衣裳和肚兜,但又被摟回臂彎裡。

    「別急。」

    「怎能不急?我答應忠兒和婉兒的,他們一定在等我,我得趕過去呀。」一想到那對小兄妹,她便無法安下心,怪自己一時糊塗,把這事給忘了,今夜發生太多事了,不知他們的娘現在如何了?

    「你快放手呀。」

    「我跟你去。」

    她頓住,回頭瞪著他。「你?」

    「你不是需要大夫嗎?」

    她上下打量他,狐疑地問:「你會?」

    「不然,你以為上回是誰幫你治的肩傷?」

    原來楚鈺襄懂醫術,真是太好了!事不宜遲,他們穿好衣裳,便趕去母子三人那兒。

    她發現楚鈺襄深藏不露的功夫可多了,原來他不只是收妖人,除了琴棋書畫和詩詞,他還懂醫術。

    他為忠兒和婉兒的娘用針灸治病,以內力傳到婦人的體內,將一顆還心丹給婦人吃。

    這顆還心丹,武人吃了顆幫助增進功力,平常人吃了,可強身健體。

    同時,他給了婦人一筆盤纏,建議她帶著兩個孩子回鄉,丈夫無情無義,與其傷心,不如回鄉,也為兩個年幼的孩子著想,做個小生意,自給自足,母子三人相守在一塊兒,也好過在這兒傷心。

    婦人也想通了,決定振作起來,若非遇到貴人相救,她這條命怕也是活不成了,既然天無絕人之路,她決定帶著孩子回鄉,一切重新開始,就算只有他們母子三人相依為命,也要快快樂樂地過日子。

    隔天,所有人都知道她和楚鈺襄的事,白如霜時從他們臉上的表情看出來的。

    這下好了,她破了身,對像卻不是長老規定的人選,可是可是……她好像也不會太難過,因為她很明白,自己對岳鐵劍是沒感覺的,她喜歡的是楚鈺襄。

    離開了慶州城,他們繼續上路。在出發前,岳鐵劍乘坐的那匹馬又在耍脾氣了。

    「駕!走啊,快走!」岳鐵劍踩著馬鐙,用力踢馬肚,但馬兒就是不走,也不知這匹馬是哪兒有問題,氣得他大罵:「這個畜牲,不知道又在發什麼馬脾氣不肯走,駕!快走!」

    馬兒非但不走,還轉頭瞪了他一眼後,又轉回前方,高傲地抬高臉,馬鼻還不屑地噴氣。

    「岳兄,怎麼了?」在前頭的楚鈺襄拉著馬繩走回來。

    「還不是這匹馬又在鬧脾氣了,不管我怎麼拉它,就是不走,馬家村跟我保證這匹是良駒,我見這馬兒毛色發亮,身子健壯,馬眼有神,也認為是難得的好馬,遂將它買下,誰知它是一匹脾氣古怪的馬,真是白花銀子了。」

    馬兒嘶鳴了幾聲,就是不肯走。

    在馬車內的白如霜,見了這情況,噗哧一笑。「岳大哥,你吃了大蒜對不對?」

    「咦?你怎麼知道?」

    「它說的呀,它說討厭你滿口的大蒜味,所以不想走。」

    岳鐵劍一臉驚奇,隨即失笑。「妹子,大哥我差點被你唬了。」

    他現在稱她為妹子,因為楚兄弟是他的拜把兄弟,所以跟了楚兄弟的她,也就是他妹子了。

    白如霜跳下馬車,來到他面前。「是真的嘛,你不信?不然這樣好了,這匹馬給我騎好不好?」

    「你會?」

    「當然啊,騎馬有什麼難的。」

    這時候馬兒也嘶鳴一聲,還前腳的答地原地踩,彷彿是呼應她的建議。

    岳鐵劍原本不信人可以聽得懂馬語,但馬兒的反應又令他覺得很巧合,加上這匹馬的脾氣實在讓人不敢恭維,遂答應了。

    「好,只要能讓它乖乖走,我無所謂,不過你可要小心,別被它給甩下去了。」

    「龍飛才不會呢。」

    「龍飛?誰啊?」

    「你的馬啊,它說它的名字叫龍飛,還有,它最討厭人家把它當畜牲,說這樣很不尊重它。」

    啊?真的假的?

    龍飛?討厭被當畜牲?可是它本來就是畜牲啊?

    說也神奇,當白如霜騎上了馬兒,馬兒立刻乖乖地聽她指令,她叫馬兒往東,它就往東,叫它往西,它也乖乖地順從,讓岳鐵劍看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嘻嘻,真乖。」白如霜傾身向前抱住馬兒的頸子,開心極了。

    岳鐵劍看得目瞪口呆,轉頭望向楚鈺襄。「怎麼回事啊?那馬兒居然聽她的話,她真的懂馬語?」

    「大概吧。」這是當然的,那是一匹色馬,能載美人,當然開心了。

    馬兒不但變得順從,當白如霜抱著它的頸子時,馬眼還彎成了上弦月。

    「耶?楚兄弟,它好像在笑耶,我沒眼花吧?它、它的眼睛在笑?」

    楚鈺襄只是但笑不語,這馬兒有靈性,會自己挑主人,看來,它是看上了白如霜。

    最後,白如霜騎著龍飛,岳鐵劍沒有馬兒,只好去坐馬車,四人終於可以順利上路了。

    這一路上,白如霜特別開心,她與楚鈺襄並肩騎著馬兒,在未與他有肌膚之親前,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除了岳大哥,沒人可以命令她,但現在不同了,她的唇給他親過、身子給他摸過,她的貞操也給了他,現在,她一顆心都在他身上。

    以往,她都是待在馬車上,等著人來伺候,可現在不同了,她會問他渴不渴、餓不餓?主動為他遞水和乾糧,當他們在陰涼的樹蔭稍做歇息時,她會用巾帕幫他擦擦汗。

    當他們在野外打尖時,她也不會閒著,幫忙撿樹枝、生火,到溪裡抓魚,然後將魚兒去鱗、剖肚、去內臟、用溪水洗乾淨,之後抹上一層鹽,放在火上烤。

    烤好的魚兒,她不會自己先吃,而是細心地把魚刺挑出來,喂楚鈺襄吃。

    填飽了肚子,她還周到地用荷葉掬水過來,讓楚鈺襄淨手、洗臉、去油膩。

    「霜兒,出門在外,不必這麼周到。」楚鈺襄寵愛地握住她的手,拉她一塊兒坐下。

    「可是我是你的人呀,女人不都得伺候自己的男人嗎?」

    她是個用功的學生,知道人類女子必須相夫教子,忠貞不二地跟著丈夫,雖然未與楚鈺襄成親,但既有肌膚之親,她便是他的人了,自然視他為夫君一般的伺候著。

    楚鈺襄不禁莞爾一笑,愛憐地望著她一臉認真的神情。

    「話是沒錯,但我捨不得你干辛苦的活兒。」

    「才不會呢,一點都不辛苦,現抓的魚兒鮮美,撒一層鹽,在火上烤,別有一番滋味哪。」想那幾百年前,她還是一隻狐狸時,吃的是血淋淋的生食,現在有手了,可以自己生火烤來吃,真滿足呀。

    酒足飯飽的岳鐵劍,躺在草地上休憩,一旁的小六看著那對郎才女貌恩愛的模樣,禁不住感歎。

    「真羨慕呀,我從沒看過公子這麼開心,喜歡公子的姑娘家很多,卻從沒見公子動心過,看了我也想找個喜歡的姑娘來做伴,岳爺,您會不會羨慕呀?」

    身旁的人沒有回答,傳來的卻是打鼾聲。

    小六往旁邊一瞧,就見岳爺人躺在草地上,手裡還抓著酒壺,呼嚕嚕地睡著。

    看來,對岳爺來說,酒比女人重要。

    小六也跟著躺在草地上,雙手枕在腦後,也罷,未來的女主人就算是狐精也無所謂,因為也只有她有這個本事,讓公子有了成家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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