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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 席絹 ]【殷族系列 傾星】[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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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3 09:49:2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殷族的三尊天王──日、月、星,果真沒一個好伺候!
  
  元旭日是臭硬石頭,仙風道骨的白逢朗清心得讓人抓狂。

  而她,季曼曼,古典嬌俏可人好脾氣的慵懶美女,遇上的這尊,實在是──

  太沒禮貌、太過分、太不解風情、太不懂憐香惜玉、太不會枕邊細語……

  試問:當今世上,有誰遇過這樣一個男人──

  激情過後,對白床單上的血漬絲毫不感動,還叫「性伴侶」去洗床單的?!

  枉她對自己的初夜計劃了那麼久,現在全給這男人毀了!

  這回,她,真的真的生氣了,除非他「修正」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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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3 09:50:20 |只看該作者
曼曼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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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慎重的核對手上的地址與這幢新穎大樓的門牌號碼。確定無誤後,季曼曼輕輕吹了聲口哨,對著大樓正門上方那幾個字看了又看。

  殷華大樓……她心裡咀嚼著這四個字。

  這一幢二十五層樓的辦公大樓竣工於五年前,算是這繁華都會區裡新穎且進步的點綴之一。款步輕移入接待區,不免要欣賞起「殷華」主事者的聰明之舉。這幢大樓裡的十五至二十五層樓為「殷華」所用,至於二到十四樓則分租給各家公司、事務所。而一樓,則是大樓內所有公司共用的接待中心、普通會客室以及員工休息室、閱覽室。先別說光每月的房租收入便足以支撐整幢大樓的水電雜支甚至保全費用(恐怕還有剩哩),光看一樓的人員這麼的被「人盡其才、物盡其用」,就可以知道「殷華」的老闆多麼的生財有道,節流順道開源,想不教他賺大錢都難。

  像在逛百貨公司似的,她悠閒的俏麗身影在會客大廳飄來移去,不時的停下來品頭論足,點頭不已,像是個最專精的傢俱或植物監賞家。一如此刻,她捧起魚缸裡的一尾色彩斑斕的熱帶魚打招呼,儼然一副魚產專家的樣子。

  「小姐,請問……」一名接待小姐走過來問著,見她行跡悠閒,倒不知該怎麼問才恰當。

  「嗯?」數完了魚缸裡的魚群數量,季曼曼才回過頭,美眸裡一片嬌慵的迷離。

  「你來找人嗎?還是有其它事?請到櫃檯登記一下,我們可以為你服務。」看著這名小美人如此閒緩的動作,讓接待小姐也不由自主的放慢說話速度。

  「我來找一個人,他叫韓璇。跟他約十二點見面的,但剛才肚子挺餓的,又剛好路過了港式茶樓,就進去吃了一些東西,嗯……我遲到了。」現在是下午兩點鐘。她的聲音裡帶有兩分懺悔與八分的滿足。那家點心做得很好吃喲,幸好進去吃了,要是錯過了,多可惜啊。微微一笑,她又道:「可以通知他一下嗎?我叫季曼曼。」

  「哦。請坐,稍等。」接待小姐訝然的看她,暗中猜測她是什麼身份。

  季曼曼好脾氣的坐下來等,在喝完兩杯咖啡後,才發現自己等了二十分鐘了。

  很公平,若不是這位韓先生真的很忙,就是那人小心眼的回敬她的遲到來著了。但總不能真教她等足兩小時吧?她下午還有課要上咧。

  才這麼想著,電梯那頭傳來清脆的高跟鞋襲擊大理石地板的喀啦喀啦聲響,一路自遠而近,像大軍壓境般的向她這方奔騰而來。快而有節奏的脆響,令人聽了好傷耳力,想來不會是個行事謹慎的人,倒像是急驚風。

  「季曼曼?」一雙黑色半統馬靴停在季曼曼眼前。

  順著馬靴往上移,目光掃過了被黑色牛仔褲包裹的修長玉腿,再到二十四寸小蠻腰,然後羨歎著那三十四B的挺立與最美好的適中大小。一般人都以為「大」就是美,其實是不對的。如果乳房大到D以上,通常會下垂,垂成兩袋水球,攤垮垮的掛到腰部,說有多難看便有多難看,哪還能以「大」來襯出身段的絕美?眼前這個女人尚不知面貌如何,但光這火辣的身材就夠瞧的了,害她忍不住都要嫉妒起來了。

  「看夠了嗎?」老天!這女人幹嘛一臉嫉妒的盯著她胸部看?她自己沒長嗎?

  「嗯……」用力多看了幾眼後才道:「夠了。」然後抬頭看向曼妙身材的女子的面容……

  唉!老天爺偏心。

  有好身材就不該再有明媚的樣貌,若都俱備了,教其他女人怎麼維持心理平衡?這女人是全部女性的公敵!

  「你是韓璇?」軟綿綿的語氣裡既是存疑又像指控。

  「我,朱水戀。」

  「耶?」不會吧?!「那個」朱水戀嗎?

  朱水戀點點頭,證實了季曼曼心中所想。

  「沒錯,T大三年級企管系的學生、你的學姐。別人封你我為企管系王不見王的系花。不是我拽得不願與你出現在同一場合,實在是身為被壓搾的廉價勞工,我有太多的不得已。不過足堪告慰的是:從今以後,我將不再寂寞。歡迎你成為『殷華』的工讀生,季曼曼。」

  「咦……」季曼曼退了一小步,好不容易才消化完眼前大美人正是她同系學姐的事實,卻又被更勁爆的訊息震得啞口無言。

  「我……只是來找舅舅……」

  「少來。季叔上星期浪跡天涯去了,你會不知道你的任務?不然你來幹什麼?」看來這女人還挺搞不清楚狀況哦。朱水戀煽著手中的牛皮紙袋,上上下下打量這個有名的T大「慢美人」。

  走路慢、說話慢、行動慢,就連一百公尺的短跑也可以跑個三十秒來跌碎體育老師的眼鏡,活似在太空漫步般的悠閒;加上長相古典秀致,活脫脫是宋代弱質美人的代表。在她身上,彷彿世間一切的慢都是理所當然,絕對不會有人還記得什麼「時間就是金錢」的名言。

  「我知道任務呀。可是……那不是要等我大學畢業以後嗎?我還小……」

  「十九歲了還小?!」雙手環胸,朱水戀將手上的文件往季曼曼手上一塞,然後揪著她往電梯方向走。

  跟我上來。我們知道你四點還有一堂課,在你去上課之前,璇吩咐我務必跟你解說日後工作事宜。就這樣啦!工資很可觀,但工作量多得嚇死人,包你忙得再也不知道課外活動是什麼名堂。」

  被抓著快步走的季曼曼全力忙於穩住自己踉蹌的腳步,根本無力反抗,簡直是暈頭轉向。

  「喂……喂……我沒要打工的……」

  「自己去跟韓璇說吧。如果你說得出口的話。」將電梯門關上,朱水戀美美的笑容裡有一絲猙獰的快意。

  「什麼意思?」季曼曼問著,大大的杏眼泛著水光,十足十憐人神態,如果有男人在場,肯定當場英雄氣短,只求佳人破涕為笑,傾其所有也在所不惜。

  朱水戀翻了下白眼。

  「這招對女人沒用。趁年輕多學點其它招式備用吧!喏,那邊是鏡子,自個兒練習去。」

  真粗魯,竟然不由分說就將她下巴扭向鏡子那邊,也不怕她扭傷了。季曼曼垂下長睫,掩去一閃而逝的精光,仍是嬌聲嬌氣道: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壞?人家又沒有得罪你。」

  唔……雞皮疙瘩掉滿地。

  「這樣叫壞?拜託!是你被寵壞了好不好?不過沒關係!既然成了『殷族』的一員,我們肯定會好好『照顧』你的。」朱水戀嘿嘿直笑,半點也不掩飾她向來討厭這種惺惺作態女的事實。

  「我知道了,你嫉妒我比你年輕、比你貌美……」好憂鬱的歎息聲起,古典美人語氣中全是無辜遭怨妒的無奈。

  朱水戀堅固耐用的馬靴開始打起拍子,咋咋咋地迴響在窄小的電梯空間裡,足以壓迫得人神經緊繃、頭皮發麻。她倒想看看這個做作女還能發表什麼高見。

  「你很吵椊BA懂不懂什麼叫公德心啊?」

  「等你懂得用正常人的語調說話,我也就知道公德心三個字要怎麼寫了。」

  季曼曼戒憤的打量朱水戀,腦中突然閃過一陣恍然,記起了朱水戀姓「朱」。她怎麼一直沒聯想到呢?朱水戀肯定是朱聖倫的接棒人了!不會錯的。

  「你是朱聖倫的侄女?還是外甥女?」

  「幹嘛?想打架呀?」朱水戀唇邊浮上冷笑,大大的明眸裡再也不掩她早就先入為主討厭姓季的人的事實。

  「你還有臉用這種口氣對我說話!把我舅舅還來!」季曼曼至今尚不明白自己身為「殷族」之人有啥了不得的任務,但她倒是清清楚楚的知道今天來此的最大目的就是找回她音訊全無的舅舅。

  「我還要向你們季家討我堂伯父咧!要不是為了你舅舅,我堂伯父會失蹤四年,讓人找不到?」

  「你堂伯父自個兒迷路不回家又怎能怪我們?也許他是老年疑呆症的患者——」

  「你舅舅才是病人!一個性向不明的玻璃——」

  「莫名其妙!明明是你堂伯父對我舅舅性騷擾,才會在四年前被踢出『殷族』。大色狼!」

  「那是我堂伯父做人心軟又重情義,不忍你舅跌入萬丈深淵,只好自己遠走天涯,放逐自己以求取好友的『正常』多麼高風亮節呀!把我堂伯父還來!」

  季曼曼向來輕緩的聲調不但高揚並且還快了好幾拍:  「什麼高風高節?!八成是他性騷擾不成又被發現,才羞愧難當的逃走,而我舅一定是善良的想去找他回來,我真害怕他傻傻的羊入虎口——」

  「閉嘴!你這慢女人!」

  「你才閉嘴,莫名其妙的潑婦!」

  「好了吧,兩位。」

  不知何時,電梯已抵達頂樓,並且開啟,站在電梯外的一名修長筆挺的俊美男子已看了好一會的戲,決定趁兩個小丫頭還沒大打出手前化解所有可能的暴力事件。

  兩張美得各有風格的佳人面孔同時轉向俊美男子,並住了口。

  季曼曼瞠大雙眼,芳心怦怦直跳。哪來的俊美人品?渾然忘卻前一秒還在發脾氣,此刻她憑直覺的擺出最有氣質、最為嬌弱的古典美人姿態,款步移向俊公子——

  「嗨,我叫季曼曼。你呢?」

  「韓璇。」他伸出手,握住她柔美,臉上的笑意當下勾走了季曼曼的三魂七魄。

  「喔,你就是我舅舅口中老是稱讚不已的厲害人物韓璇呀。」她偎近他,深深嗅聞他身上宜人的香皂味。

  美男子就該是這種氣味!沒有所謂的陽剛汗臭味,也不帶感性的古龍水味,當然更沒有香水味……淡淡的、清爽的香皂味就成了,給人宜男宜女、雌雄同體的遐想……

  「喂!閃邊。」朱水戀見不得兩人太靠近,一記手刀切開黏住似的兩手,並順勢接收戰利品,韓璇的手。

  「呀!真沒禮貌。」季曼曼被粗魯的推開兩步遠,但也很立即的又移了回來。一雙妙目掃著明顯充斥佔有慾的朱水戀,看來兩人的梁子是結定了,加上相中的目標又相同……

  很好,就這樣了。

  雖然不知道自己成為「殷族」人有什麼了不得的任務,但眼下這情況:刺目炫眼的戰帖正鮮艷招展,她不接下豈不是直接認敗的表示?然後順帶承認她季家果然是朱家的手下敗將?她舅舅果然是勾引朱家男子的罪人?不!打死也不!她可得替季家爭回公道!明明是朱聖倫拐走她舅舅的!

  為了爭一口氣,為了探查舅舅的下落,以及……祖先傳下來的任務,看來她勢必得加入其中了!

  既然有活生生的美男子可以養眼當福利,又有火爆女人可以鬥嘴,何樂而不為?

  擺平了自己的思緒後,抬眼時恰好望入韓璇含笑的深眸中。她偎了過去,好嬌聲嬌氣地道:  「以後勞你多關照了,韓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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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3 09:50:5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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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動遲緩的人不代表性情謹慎或慣於深思熟慮。至少季曼曼就不是那種凡事想得通透後才開始按部就班做事的人。當她去做一件事時,住往只因為想像中那件事情做起來可能會挺好玩的,也就湊興去攪和了。

  例如:四處曖昧的暗示她與朱水戀皆是韓璇的枕邊愛侶,讓外人一逕的認定俊美得雌雄莫辨的韓璇是一顆花心大蘿蔔。

  例如:習慣性維持嬌滴滴古典美人態,讓男人酥茫茫,讓女人牙癢癢,然後自得其樂。

  再例如:不計後果吻到韓璇,然後……唉!至令仍小心翼翼躲著元旭日。她可不敢自信的以為那傢伙會饒了她吻到他愛人的滔天大罪,不宰了她如何對他體內的妒蟲交代?元旭日那傢伙是那種百分百負盡天下人,也不許人負他的蠻霸性格。真是野獸一隻。

  想來就哀怨。不免要嗔怪起韓璇的不盡責。她是馴獸師吶,偏偏是個放牛吃草的馴獸師,不好好管住她家的猛獸,偏放他出來咬人,致使哀鴻遍野,生靈塗炭……

  不誇張!至少她就是水深火熱的最佳人證,至今仍閃得老遠,絕不出現在元旭日的目力所及處,她還想活著看明天的日出月落,對天堂或地獄的長相一點好奇心也沒有。

  唉……

  害她現在不能輕易見到韓璇那張美美的臉,因為韓璇絕大部份的時間裡都有一隻野獸相伴,她哪敢去!又不是想被大卸八塊後支離破碎的蠕動著去找醫生縫回全屍。多噁心哪。

  真無聊!人生裡少了欣賞美麗事物這一項,還有什麼樂趣可言?她的精神食糧呀……

  雖然她自己是個美人兒沒錯啦,但一張臉看了二十三年,實在很難持續自戀下去。杏眼明媚若水,可又比不上水戀那股狂野辣勁;瓊鼻形美,又哪比得上韓璇希臘式的挺直有型?櫻唇艷比胭脂,可她偏偏鍾愛於悠那種滿溢青春少女氣息的粉嫩顏色,更別說她鍾愛心型臉比瓜子臉多了些。

  再美的一張臉,看久了也挑得出毛病。季曼曼就常這麼沒事找事做。所以她喜歡看各式各樣的美人,欣賞各種風貌的美麗來犒賞自己工作的辛勞。

  所以她的公關部門裡清一色是美人的天下。整幢大樓數十家公司行號都知道「殷華」的公關部門是個美人窩,不時有人藉著談生意之名,行相親(追求)之實,簡直讓人孰可忍孰不可忍!當她的部門是「老婆養成訓練班」還是「婚姻介紹所」呀?!更有幾個不長眼的更企圖來此大享酒店之福,有茶有咖啡,還有美小姐坐台哩……

  要不是有她這尊黑山老妖……咳,不,是「殷華之花」坐鎮,她旗下的子弟兵不早被狎玩殆盡了。好不容易訓練出的才貌雙全人才,怎可隨隨便便被把走?

  所以四年以來,她只讓兩名仁兄越界成功,其他狂蜂浪蝶仍須加倍努力。季曼曼這個壞心眼的女人可不在乎下屬挺個大肚子當未婚媽媽。近來她極力向上爭取「托嬰」以及建立「員工子女幼稚園」的福利制度,拍胸脯鼓吹下屬不必擔心單親的困境。

  當然,她的行為舉止讓那些企圖奉子成婚的最佳男主角們恨得牙癢癢的,巴不得請人蓋她布袋海扁一頓。

  季曼曼是個美女,但在那些企圖娶走(或追求)公關部美眉的男士眼中,她比黑山老妖更可怖,比妓院鴇母更邪惡,更是童話故事裡阻擋英雄救美的惡龍。

  目前飽受注目的「殷華」科技新貴方慕塘大戰公關部經理季曼曼是最新消息。這位方先生追走了季曼曼的學妹兼最佳助手林意如,而且連孩子都有了。無奈季曼曼硬是不點頭允婚。而那林意如也真聽話,竟就挺著一顆大西瓜上班下班,沒敢點頭嫁作方家婦。

  不知情的人還道季曼曼給林意如吃了什麼符灰,居然能這麼左右別人的愛情。

  但想想又奇怪不已,百思不解於季曼曼何必這麼刁難人。別人結婚干她何事?若她是老處女還可噓她是心理不平衡才硬是棒打鴛鴦,可她是個嬌滴滴、嫩乎乎的青春大美人哪!幹嘛每次下屬一被娶走就那副痛不欲生的表情?更別說事前還百般阻礙了。

  若那些人知道她只是出於好玩的動機,不知道會不會吐血而亡?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沒事逗逗那些想結婚想瘋了的男士們也好。正如鬥嘴損友朱水戀所言:要是哪天季曼曼走在路上被揍成豬頭,實在怨不得人;更慘的是,因為惹毛過的人太多,包她找不著兇手為何人。倘若真要逐步清查,一天過濾一個,大抵要花上十年的時間。

  所以說,季曼曼的裙下拜臣不少,但絕不會出自「殷華大樓」。大樓裡的男士對她的惡名昭彰可是印象深刻得緊。而近來更有益發嚴重的現象。

  瞧瞧,人家方慕塘的長子都快生出來了,卻不給人一個婚生子的身份。造孽不是?

  「學姐,你的——」

  「我的天,你別動!」

  林意如的話沒能說完上立即被門口衝進來的雄性迅猛龍給喝住,一副又驚又怕的口氣像是要昏倒了。

  整個公關部門內的美女們就見得那個理應在二十二樓大展長才的資訊科技部主任兼「殷華大樓」十大黃金單身漢之一的方慕塘大帥哥化身為老母雞一路咯咯叫的奔進來,好小心好小心的端過心愛女友手中的茶盤,然後砰地一聲,用力放在季曼曼面前的茶几上,睞也不睞季曼曼一眼,轉身面對他的愛人——

  「我告訴你多少次了,現在你的身體非比尋常,不可以做粗重的工作增加身體負擔,你——」

  「我……我只是懷孕,又不是殘廢了……」林意如抱著九個月的大西瓜,囁嚅的說著。

  方大帥哥窒了一窒,唬地瞪向那個正慢條斯理看戲兼喝茶的季曼曼。指控道:  「你又對小如洗腦了!」

  「小塘塘,上班摸魚無可厚非,但正大光明在我這小股東面前當水昆兄,未免說不過去。去去,別來公關部,秘書部那邊的美女也不少,要泡美眉往那兒去,我這邊的大肚婆列入保護動物,生人勿近。」嬌綿綿的儂軟音調是季曼曼的註冊商標,向來讓男人無絲毫招架之力。

  「你別胡亂挑撥我與小如的感情!我來看我的妻子有什麼錯?你要是真有你那麼認為的愛護學妹,就不該讓她挺個快臨盆的肚子工作!我現在就是來替她請產假的!」方大帥哥一張斯文的臉差點因壓抑怒氣過度而變形。

  「喲!不再嚷嚷著要代她請辭了?」季曼曼好訝異的眨了眨秋眸,撫著心口的青蔥玉手表示著被嚇到的訊息。

  這七個月來,方慕塘從堂堂的大男人唯我獨尊轉而被磨成忍氣吞聲以鬥智的銹花針,其中血淚不足為對外人道。外人都說「殷華」有個火辣女坐鎮業務部,人人皆退避三舍,殊不知火辣爆女易惹,刁鑽蛇魔女卻難纏。眾多吃過季曼曼大虧的男士們私下給她取了個「蛇魔女」的綽號。

  她不跟你硬來,也不扯破臉,永遠笑得一臉柔雅無辜好脾氣的樣子,然後兩三下將你解決掉,讓人死得不明不白,含冤無處訴。這等功力,豈是火爆女能望其項背的?所以公司上下,朱水戀的人緣好過季曼曼;並且若有非惹不可的人,他們寧顯去惹朱水戀,而不願招惹季曼曼,因為那絕對會痛不欲生。

  「我來替她請產假。」不囉嗦其它,方慕塘直接重複一次,無視大美人的嬌姿媚態、風情萬種。

  「不用啦!還沒到預產期……」林意如移身過來,發表個人淺見,然後在兩雙投射過來的眸光下化為無言。暗自低問:我說錯了什麼嗎?

  「她的肚子都那麼大了,你以為我會沒打算嗎?」季曼曼嬌笑地問。

  「她是我的妻子,不必你多事。」她的話令方慕塘戒備了起來。他絕不會忽略這女人造亂的本事。

  「好吧,既然有人不想結婚,那我又何必沒事找事的充媒婆?」她垂下臉意興闌珊道:「意如,送客。」

  「哦,好。你可以回二十二樓……」

  方慕塘差點氣得心臟無力!再一次自問他怎麼會愛上這枚小笨蛋,並且認定了今生今世身邊的伴侶非她莫屬!這絕對是他這輩子做過最瘋狂的事了。

  「小如——」

  「你臉色變成綠色的耶!」林意如好訝異的道。

  「我正在為我們的未來奮鬥,你可以拒絕幫忙,但千萬不要扯後腿,OK?」

  「我沒有啊。」她感到好冤枉。

  季曼曼差點忍俊不禁笑出來。輕咳了聲,引回男主角的注意力。

  「閣下每天到十七樓來混時間,早已惹來二十五樓總主席的不悅。畢竟『殷華』未來往科技業延伸能不能佔得一席之地就巴望你的領軍了,成日由著你神魂不屬的摸魚,成何體統。」

  還真敢說!是誰造的孽?又是誰硬是拆散有情人?方慕塘壓下心口不悅。聰明人自是不會在戀情似露曙光時逞口舌之快招來悲涼下場。

  季曼曼又道:  「當然,我個人覺得你自己想偷懶,卻怪罪公關部刁難簡直是欲加之罪;不過,我們身為主管的人向來有容人謗議之雅量,絕不是那些自詡科技新貴卻不懂人情世故的人種所能企及的。既然上頭要求我們向蕃邦進貢美女一名,我又能置喙些什麼呢?」憂鬱的歎了一口氣,美人顰娥眉,揪心不已似的。

  早已將她本性看透並深受其害的方慕塘又差沒打鼻腔哼出氣悶之意,鐵石心腸的無動於衷。

  「學姐,哪裡有蕃邦?又有什麼外國客戶要接待了嗎?」向來搞不清楚狀況的林意如又發問。

  不過她這麼一提醒,倒是令玩得不亦樂乎的季曼曼終於想起今天有重要客戶要接待,居然給忘了!

  唉……她的記性從來沒有好過。

  「啊!十一點要去機場接機,小如,快些把相關資料拿來,我得看看該替那位伯恩公司的代表做何安排。」心念倏轉,早忘了還晾在一邊等交代的方大帥哥。

  林意如不愧是最佳助手,立即捧來檔案夾,抽出伯恩公司的資料。她可是一流的資料搜集人才,這與她日常生活向來少根筋的性情奇異的竟是半點妨礙也沒有。

  「這位洛特先生喜歡泡溫泉、清幽的環境,我給他訂了陽明山的溫泉旅館,喜歡吃港式點心,我也做了安排。早上已與主席的秘書確定了時間,晚上七點在『京兆尹』擺接風宴,主席做東道。」

  「哦,小如如,你真是我的好幫手,我怎麼捨得讓你嫁人呢?」即使隔著一球大肚子,季曼曼還是不畏艱難的抱住了小學妹,好生感動不已。

  「還早嘛,等寶寶生下來再說。」林意如安慰著。

  不料她的說詞卻引來男友陰惻惻的冷聲冷調撻伐:  「什麼叫做還早?你給我說明說明如何?」

  好可怕的青面撩牙。林意如嘿嘿傻笑,直往學姐身後閃,以苟全小命。

  「你……你別激動嘛,當心……當心我會害怕,然後會動到……動到胎……氣……」老掉牙的警告詞,卻總是有效。

  「對嘛,要是把你兒子嚇出來,可怎麼辦才好。小如,沒事去坐著安胎,我得出門了。」揚著手上的檔案,她還得先去辦一些事才能去機場,沒時間陪人瞎耗了,放他們這對戀人去你儂我儂吧。

  「學姐,我也去……」她一向是最佳助理兼跟班,若沒她代為提點,學姐是不會記得一些瑣事的,比如刷卡後忘了拿回信用卡、錢包丟在車上卻去大採購……諸如此類小事。何況她好久好久沒出門了……

  「站住!」季曼曼與方慕塘同時喝住大肚婆輕快得嚇人的步伐。

  「嘎?!」好害怕的頓住步子,她又沒怎樣嘛!

  「小學妹,你……還是開始放產假好了。」

  「不必啊,又還沒陣痛,現在就放假很奇怪……」咦?肚子怎麼有點……沉沉的?

  方慕塘虛弱道:  「若你不想我三十歲就得到心臟病,求求你開始放假待產吧。」當然,順便結婚更好。

  「我……」

  季曼曼拍了拍額頭。

  「雖然我不知道產婦可以有多脆弱,但我實在怕了你的蹦蹦跳,然後一不小心把小孩子給跳丟了。我這邊可沒醫生可以幫忙。」

  「哼!你也會害怕?是誰拚命阻撓別人夫妻結婚,又鼓吹職業婦女萬歲的?」

  方慕塘一想起便氣煞不已。

  「喲!那又是誰自恃黃金單身漢,死不肯結婚只想同居,不負責任的?我不過是體貼你,讓你順遂了心願而已。你瀟灑,我公關部的女性更瀟灑。如今又要來反覆,真是難伺候。」季曼曼走來走去的自行找資料與文件,不讓大肚婆忙,嘴裡的犀利不因忙碌而損分毫。

  「你存心壞人姻綠,不知是什麼心態!」

  「塘……」有點痛,然後似乎又沒事……可是……一會兒又痛了……

  然而鬥嘴得正激烈的兩人卻沒空理她,她只好抱著肚子蹲下來,兀自流著冷汗。其他同事見狀走過來,然後其中一個有經驗的女子權威的大聲宣佈道:  「小如要生了!快送她上醫院!」

  「轟」的平地一聲雷,炸翻了十七樓的平靜,連帶把兩個鬥嘴者炸得三魂七魄全離了位。

  手忙腳亂不足以形容此刻十七樓的混亂。

  飛機上的電視螢幕裡標示著此刻飛行的速度、高度以及尚需的飛行時間。

  再過四十分鐘,飛機即將抵達台灣的中正國際機場。十來個小時的飛行令所有乘客筋疲力盡。用過第二頓餐點後,沉寂的機內開始騷動了起來。有人上化妝室打點自己的狼狽,有人到機尾的空處伸展筋骨或聊天。

  而商務艙內的一隅,端坐的黑衣男子始終維持一貫的坐姿與漠然的表情。戴著墨鏡的眼看不出他的情緒,但立體出色的輪廓早已使他成為女仕們暗自注目的焦點。

  男子有著一頭墨黑濃密的發,自然卷的微幅波紋映射出黑得晶亮的光芒,在窗口陽光的烘托之下,呈現出一種深藍的色澤;黑髮不長不短的覆至頸背,中分的發線讓前方顯得過長的卷髮各自以波浪紋路有序的向兩方退開成型,沒有掩去太多他吸引人的面孔。

  黑髮濃密微卷卻不顯凌亂,恰似在呼應著男子具備的性格!冷沉狂放卻又內斂如晦。

  墨鏡遮蔽了別人完整欣賞他的機會。但除去那一雙眼,男子的可觀性仍是十足,不然女仕們不會藉著各種理由到他身邊晃來晃去。不僅想多看他一眼,更想博得他搭訕的青睞。

  可惜至今沒人能如願,就連空姐的送茶送水也沒得到一聲回應。然而不死心的依舊大有人在,例如這位原本坐在頭等艙的茱莉安.洛特小姐。自從上飛機後便強力向一名老先生要求換座位,然後如願以償的坐在俊男的身邊,還沒想到要如何開散與心儀男子「巧遇」的第一句話,便忙著瞪走每一個企圖來獻慇勤的女子。

  她凶,別人可也不柔弱,耗盡了十個小時與那些女人周旋,直到此刻快著陸了,才氣急敗壞的思索要怎麼讓他留下聯絡電話。她相當期待發展出一樁美麗的異國戀呢。難得東方男子長得這麼令人屏息的英俊,這一趟台灣之行納入愛情這一項,保證不會無聊了。

  瞧瞧他,濃眉挺鼻加上代表冷漠的薄唇,這都是東方人裡少見的性感極品;然後再加上東方人獨有的神秘感,簡直可說是備足了所有教女人捧心失魂的條件了。

  何其有幸,他們在飛機上相遇,是否就注定了兩人將會有一段美好的未來?

  當飛機開始降低高度時,適時的一陣不穩,讓她覷到大好良機往他身上跌過去——

  「哎唷!」嬌弱的輕哼足以勾起男人英雄救美的天性本能。

  但男子像是早有防備似的站起身,任由「嬌弱」美人自行作態的撲住他的座位。濃眉難以察覺的皺了下,等待女子坐正身子,不再入侵他的地盤。

  不解風情的木頭!茱莉安銀牙暗咬,撫著撞到扶手的手肘暗罵不已。哼哼唉唉的坐好,並道歉道:  「真是對不起,先生,妨礙你的休息。」語氣裡的不勝嬌弱狀,佳何一個稍有憐惜之心的男人都會把握機會噓寒問暖一番。

  但那冷心冷情的男子依然不發一言,沉默坐回座位,彷彿沒開口指責她的無禮冒失便已是寬宏大量的恩賜一般,識相的千萬別再妄自叨擾。

  不得不說這男人散發的氣勢懾住了向來勇往直前的茱莉安,因為她雖盈了滿身氣怒,卻不敢再做引起他注意的嘗試。

  只得不勝氣苦的偷眼打量他。心折於他的英俊,畏怯於他的陰沉。這男人,真是不懂美人心!她靜待下一個誘發他注意力的時機,並努力以眸光吞噬他的側面。

  而那男子,自始至終,沒正眼看她,連睞一下也沒有,目中無人的模樣氣煞一票等待搭訕的美人心。

  對惺惺作態女子之厭惡,不言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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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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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

  又是月圓時。落地窗邊一抹小小身影以著不符合他年紀的沉重,大大歎了一口長氣。如果他是一匹狼,早就「嗷,嗚、嗷,嗚」的嘯月悲鳴十來聲以應景。

  可他現在是堂堂正正的人類,連偶爾想抬高腳爪來抓耳朵的癢,都已成了不可能的任務;其難度之高,恐怕有骨拆之虞,除非他去學瑜伽。

  「佑佑,你肚子餓嗎?」寫完作業的管於悠從房間裡走出來,正好聽到小傢伙在唉聲歎氣。

  「悠悠,我不是在叫餓啦。」窗邊的小不點憂鬱的轉過身面對少女,一張漂亮得像混血兒中之極品的小男孩面孔赫然呈現。

  「那是說你不想吃消夜嘍?」她輕巧的步伐移入廚房,從冰箱裡翻出冷凍燒賣。

  「我要吃!」以著尋常小孩不可能有的俐落身手,他輕輕一躍,小小身影已坐在餐桌上與管於悠面對面。

  「我們多做一些,等會曼曼回來應該會叫餓。」

  「管她咧。」殷佑轉著圓滾滾的大眼,眸心閃動著不易教人發覺的狡黠,一逕的天真可愛道:「她怕胖,不會吃消夜的。我們把她的份吃光光。」

  於悠取出蒸籠裝燒賣,笑道:  「你呀,就是愛玩。別忘了現在是曼曼在收留我們呢,可別連這裡也沒得住了。」

  「沒關係,到時候『殷園』應該就修好到可以住人了。不怕。」

  原本他們一夥人所住的「殷園」在一個月前被黑威破壞殆盡,雖然不至於慘到須打掉重建,但修補工作少不得要耗上三、四個月以上才能回復七、八成原狀,所以目前大夥兒各自窩在私有的住處放牛吃草。

  而管於悠以及殷佑這兩個未成年小朋友便開始了四處寄宿的生涯。由於曼曼的公寓離於悠就讀的學校最近,再加上殷佑非常不得元旭日以及朱水戀的緣,自然第一選擇就是季曼曼這邊尚未結怨的地方來居住。

  事實上也只能這麼安排了。畢竟韓璇、朱水戀兩人正沉浸愛河裡,雖不見發暈徵兆,但外人總該善解人意的避避嫌,免得被嗔怪煞風景。

  接連解決掉那些來自狼族的野心份子,再加上有白逢朗這個生力軍加入,他們這票人可以說是高枕無憂了。在大伙的商量之下,決定由韓璇與元旭日負責保全工作,讓白逢朗去找「星」下落;而季曼曼當然就接下了保母的工作,照顧於悠和小金狼了。

  老實說這真是個輕鬆的工作。因為於悠是個大女孩,又與殷佑形影不離,根本不必季曼曼費半點心。唯一要注意的就是叮嚀於悠別給小色狼吃去太多豆腐,但成效不彰,因為於悠根本把殷佑當成小弟弟兼寵物看待,又摟又親又抱的,免費貢獻嫩豆腐而不以為意,季曼曼只能暗自歎息。

  三十分鐘後,於悠與殷佑依偎著吃消夜,你一口我一口的,好不親匿。季曼曼打開門見到的就是這畫面——大女孩與小男孩半躺在大沙發內看電視、吃點心,兩入之間擠得沒半絲距離。

  「於悠,離那只色狼遠一點。」她第一百零一次說著。

  管於悠坐直身道:  「拜託!佑佑只是個小孩子,你們別老防什麼似的好不好?」

  才說完,殷佑已再度貼向她懷中,牢牢抱了個緊,並送了兩記示威的白眼給季曼曼。

  「看他賊頭賊腦的,雖然是六歲的外表,但可別忘了這小子有五百歲以上的高齡了,就你還當他是小朋友。」季曼曼身形移來移去,脫掉鞋子後飄入臥房更衣,然後再移到廚房倒開水,最後坐入她的單人沙發中懶洋洋的攤著,噓出辛苦工作了一天的濁氣。

  「要不要吃燒賣?蒸籠裡還有十顆。」

  「等會兒。」別急嘛,慢慢來。

  「等到天亮嗎?」殷佑問。

  「就算等到天亮、涼了、餿了,那還是我的點心,不是你的。」季曼曼纖指輕點小男孩眉心,聲音雖是嬌滴滴,但警告意味可沒減分毫。

  「曼曼,你很累嗎?」於悠問,感應到她異於平常的氣虛。

  季曼曼打了個呵欠。

  「早上意如提前陣痛把小孩生出來,嚇得我魂兒,都飛了,等送人到醫院,才想到十一點得去機場接機,沒命的趕到機場時,已經十一點半了,被伯恩公司的代表贈送了棺材臉加大白眼。然後啊,就是一連串水深火熱的開始。你絕對不相信我今天過得多麼淒慘。好啦,將伯恩的人交給璇去料理後,趕回醫院,喝!那方慕塘竟然不給我看他兒子,除非我同意他們結婚……真是沒天理……還有哦,那個洛特先生的女兒簡直是集做作之大成的代表,竟敢嫌我虛偽。拜託哦,嫉妒我就說一聲嘛,我知道美人總是寂寞的,因為同性都列我為公敵。唉……」

  「可憐的曼曼。」於悠向來善解人意,難得曼曼有這麼吃不開的時候,她向來八面玲瓏,從沒見她以沮喪疲憊的面貌示人,可見今天的確是吃了苦頭。

  「啊,還是於悠最好了。那個元旭日死都不讓我抱韓璇來安慰一下脆弱的心靈。」伸手欲抱小佳人,但斜裡竄出一雙有力的臂膀,不知憐香惜玉為何物的硬是把季曼曼推開,並迅速攻佔她所覬覦的目標——於悠香軟的懷抱。

  「唷,這是做什麼?光天化日之下調戲青純少女。」

  「悠悠是我的。」殷佑大聲宣告。

  「人狼殊途,你少蕱想了。別忘了當初你有多麼反對水戀跟白逢朗戀愛,可別自個兒也走入這條不歸路喲。」

  「什麼啊,曼曼!小佑佑跟我才不是那一回事呢。」於悠歎笑,不明白大家怎麼老是把她與殷佑想成男女之情那一回事。難道她們都沒看出來佑佑只是個小娃兒嗎?

  「於悠啊……」曼曼吐了一大口氣,百思不解這個聰慧、靈氣逼人的美少女何以獨對此事遲鈍如斯,害她連說明的力氣也擠不出來。反正說了於悠也不會信,她根本篤定了那隻小色狼只是單純無害的小娃娃。

  「反正日久見狼心啦。小色狼,記住你的身份,我們家於悠終究會屬於某一個『人類』男子所有,她的未來與你無關。知道嗎?」季曼曼睨向那雙正瞪著她的灰眼,無視其怒氣的說著。

  「不管!她是我的。」殷佑摟得更緊。若他還是狼形,怕不早露出尖尖的狼牙警告了。

  「哎呀!你們別無聊了,吵這種未來不知會如何的話題,還是來想想怎麼替佑佑找回最後一枚狼王令比較重要啦。」於悠自殷佑能開口說人話以來,便成了斡旋殷佑與其他人的關鍵人物。沒她緩場,殷佑恐怕沒命活到狼王令拼全的那一天。

  季曼曼聳聳肩。

  「那不是我的工作,去問璇比較快。」她向來認分守己於無足輕重的「護令使者丙」的角色,而基本上,這角色只比路人甲好上一滴滴。

  殷佑忍不住諷道:  「對呀!多輕鬆的使者啊,什麼也不必做,反正天塌下來有別人頂著嘍。」

  「是呀。知道自己有幾兩重是很必要的,沒本事卻硬充英雄的人只有早死的下場。我是美人,不是英雄,這是很容易就看得出來的。」她撥了下長髮,風情萬種的拋媚眼,惹得殷佑難以消受的抖出一地雞皮疙瘩。

  「佑佑,你冷嗎?」於悠問著。

  「我看他是中邪了,快請師公來收妖倒是真的。」季曼曼見不得殷佑直往於悠懷中鑽、大吃豆腐,忍不住伸手將他揪了出來。

  「放開我啦!我要悠悠……」

  「於悠,我餓了,麻煩替我端燒賣過來。」

  「哦,好。」

  「你不會自己去端呀?放開我,」季曼曼才不鬆手,將小鬼揪在身側,以手臂圈住,看他還怎麼去吃於悠豆腐。

  「小鬼,你搞清楚——」

  「咦?!」殷佑突然大叫,非但不再掙扎,還抬高鼻子往季曼曼長髮裡嗅去。

  「幹嘛啊?別弄亂我美美的秀髮。」

  「悠悠,快來!」殷佑不理會季曼曼的抗議,反而扯喉大叫。

  「怎麼了?」管於悠快步跑過來問。

  「她……她身上的味道……」

  「喂!我昨天才洗過哦。」他敢說她秀髮有異味就試試看!她瞇起美眸等著。

  「什麼味道?」

  「好像有……『星』的味道!」殷佑不甚確定,同時也漲滿期待、抖著聲音道:『星』……出現了……」

  真的假的?

  是那個……「星」嗎?

  季曼曼與管於悠同時愣住!哪裡來的「星」味?可不要告訴她,她季曼曼正是「星」的轉生,那她一定會昏倒!

  不過,話又說回來,「星」的味道是怎樣的味道?幾時沾染上的?為什麼她頭髮上會有?

  所有的疑惑沒個確切的解答,但唯一已知的是:她季曼曼恐怕當不了好命的閒人。身為護令使者,不會獨厚她在一邊納涼喊閒。

  瞧瞧!事情不就砸來了嗎?

  就從「星」的味道沾上她發開始——

  季曼曼纖手輕揉太陽穴,眄睞著四道虎視耽眺向她逼迫而來的視線,覺得一顆頭從沒這麼痛過。

  唉!她向來不是那種擅長回憶以傷春悲秋的女人,又沒興趣把不愉快的事件掛懷記恨,突然要她仔仔細細交代昨天一整天烏煙瘴氣的始末,真是強人所難呀。

  「璇知道的嘛,昨天除了意如生小寶寶,再有就是到機場看人臉色了。後來直到回家之前,我都與璇在一起沒有分開,根本沒遇到什麼特別的人。要是有,我必然會有印象,但事實上就是沒有呀。」要她說幾遍呀?明明沒啥特別的事,偏不死心要她一次又一次的回想,這些人幾時學來調查局審問嫌疑犯時的高桿手段了?這樣折磨一名嬌弱美人於心何忍哪?

  想來就好自憐……噢!頭更痛了。

  「阿曼,收斂一下你的懶散!難得有正事要你幫忙,你能不能清醒一點?」朱水戀第一個感到不耐煩。他們這些人已耗在這邊兩小時了,卻無所獲,想浪費生命也不是這等做法。

  韓璇沉思了下,道:  「這樣好了,由我來問,你來回想,這樣比較能找到疏漏的地方。」漫無邊際地要曼曼搜尋重點來告知,是艱辛了些。他們都明白季曼曼對日常生活瑣事有多麼不經心,就像昨日她的任務是去接機,那她就不會記得客戶以外,她是否擦撞到別人、或是否曾與什麼人有過泛泛的交談,這種小事是不會停在她記憶裡太久的,因為那對她而言一點也不重要。

  殷佑高張了一整晚的亢奮早在季曼曼媲美宮雪花的記憶力折磨下消失殆盡,並且一路沉入絕望的地心深處哀悼自己的不幸,根本沒力氣開口討伐幾句。小小的身子偎在於悠懷中,哀怨得無比欠扁。此刻聽聞韓璇的建議,只氣若游絲地道:  「算了吧,還不如快點召回我舅舅從她身上感應那股氣息。這段時間內,別讓她洗澡,以免氣味消失。」

  「喂!小色狼,昨天不讓我洗澡已經很超過了,居然要我連著一星期不碰水等白逢朗回來?你就這麼熱切喜愛我身上的女人味嗎?」季曼曼丟過去一枚嗔眼。「璇,快問吧,好讓我痛快洗個美人浴。」

  「首先,你們確定沾在曼曼身上的,真是『星』的氣味?」韓璇看向殷佑與於悠。

  殷佑很肯定的點頭。

  「你可以歧視我的身高,但別懷疑我的狼類本能,更別說我對他身上的氣味有多麼印象深刻了。」

  「於悠?」韓璇再問。

  於悠也點頭。

  「我在曼曼發上感應到一股同類的氣息,極冰冷,但並非敵意……但……似乎也談不上善意。」秀氣的眉宇微擰,不知該下什麼界定才恰當。

  目前為止,知道是「星」也就夠了。韓璇點頭,轉向季曼曼,問道:  「曼曼,現在你回想一下,昨天除了遲到半小時得來洛特父女的微詞外,還有沒有什麼事件致使洛特小姐對你特別不友善?」她昨日便已注意到茱莉安.洛特幾近失禮的一直沒給曼曼好臉色。照理說遲到一事不值得她記恨如此久,而美貌上的較勁又無明顯的落差,那位洛特小姐的敵意十分沒道理。

  韓璇這麼一提,季曼曼用力想著……

  「好像有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插曲……」是什麼呢?她得想一想。

  「男人嗎?女人對女人不友善往往來自一個她們共同覬覦的男人。喂,慢吞吞,你不會不小心勾搭走了那女人的男人吧?」朱水戀猜測地問。畢竟這種橋段常常發生,即使從來不是季曼曼存心勾引,但蒼蠅自動飛來,她也無可奈何,硬是被套上「情侶殺手」的妖姬之名。

  「沒有啦!他們父女一同來台灣,我沒看到有男友跟隨呀,我可以肯定這回沒有電到別個女人的男人。」季曼曼嬌嗔的強調自己無辜。為了佐證,她還想起了自己做的一件善事,口氣開始忿忿不平了起來——

  「我不僅沒有勾引那洋妞的男人,還好心救了她呢!那時穿著四寸細高跟鞋的洛特小姐腳跟一拐,險險要往路人身上撞去,眼看就要跌碎了她臉上那層妝,我多好心哪,以著我嬌弱如柳的身子力挽狂瀾,硬是將她拉了回來,還不幸的讓自己出模,結果跌到路人身上的可憐人變成了我。呴!想起來就氣壞人,那個凶神惡煞差點拔光我一頭青絲呢!」好寶貝的撫摸自己水亮水亮的秀髮,想起它曾受過的委屈,忍不住連罵人的話也想衝出口了。不過淑女是不講字面上的粗話的,只得吞下這口怨氣了。

  「拔光你的頭髮?」朱水戀大聲問著,然後哈哈大笑起來!「你的頭髮到底對那個可憐人做了什麼?早告訴你沒事別把頭髮留那麼長,及腰就已經很超過了,偏偏你自翔古典美人,學古代人把頭髮留到大腿,瞧,終於惹禍了吧?」

  「是那個人!一定是!」殷佑接著叫道:「那個人就是『星』!」

  韓璇給了個稍安勿躁的眼神,讓小小客廳回復安靜,否則一個水戀再加一個殷佑瞎鬧,哪談得了什麼正事。

  「那個路人為什麼會差點拔光你的頭髮?」

  「韓璇,你不會是認為那人是『星』吧?」季曼曼不可思議地道:「拜託!那種殺手般的人物,度量奇小到甚至是美人不小心撞到他,他都一副要砍人的樣子。那時我的頭髮整個披在他身上,有幾撮更勾住了他手錶,要不是我眼明手快的阻止他企圖扯斷我長髮的手勢,我這留了二十三年的頭髮早被摧殘成一把稻草了。」

  「對對對!『星』就是那種對女人沒好感的人!他又不喜歡任何人碰到他!以前我不小心在他身上搭了個手印,就被他的氣功震飛了幾百公尺,要不是舅舅接住我,我恐怕飛到狼界外面當亞細亞的孤兒了!」說到這個就有氣,殷佑只差沒跳起來控訴。

  「是你人緣太差、做人太失敗,還是你們狼人都難相處?怎麼你這個狼王子沒半點威嚴?」季曼曼忍不住問道。實在是這幾個月來老聽小色狼四處說他的血淚史,不免讓人想弄清楚他是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副狼狽樣。

  「當然是他們目中無人!你們都看過『日』了,應該明白我才是正常無辜又可憐的那一個。」殷佑抬頭向於悠尋求安慰:「悠悠,我是不是好可憐?」

  於悠淺笑輕點他鼻尖。

  「是呀,頑皮小可憐,真是無辜呀。」

  「曼曼,看來你真的是遇到我們現在亟欲找尋的『星』了。」韓璇微笑,瞅著季曼曼直看的眸光已轉動算計的訊息。

  「那又如何?我對那人一點印象也沒有,別指望我可以找出他。」除了只記得那路人身上有殺手的氣息外,她想不起來那個叫「星」的人是圓是扁。記人一向不是她的專長。

  朱水戀彈著手指道:  「你身上可以沾染他的氣息,那是不是表示你與他之間有某種未知的牽連?」

  「不,應該說由於我們四人身上都流有些許狼族的血液,致使我們可以沾染同類的氣息。若是今天去機場的人是我們,而又剛好有碰觸,必然也是相同情況。」

  韓璇解說著。

  季曼曼點頭,然後嬌滴滴道:  「很合理的推測。那……璇,你幹嘛一副打算在我身上動腦筋的眼色?你知道我頭腦沒你好、武功平平、精力缺乏、醉生夢死……」

  「我還生不如死哩,少來了。我看你還是快點擰乾你一腦子的豆腐渣,靜待差遣吧。養你四年,八成要用兵在這一次了!」朱水戀打斷季曼曼的懶人調。隨她高興去找借口,反正用得著她時,她還不是要乖乖上路?

  「水戀,你真是壞心眼,人家不是說吃素的人比較善良嗎?我看你反倒是因為吃不到葷味,所以找人大開殺戒來解饞。可憐又可恨。」季曼曼嬌斥。

  難得朱水戀心情大好沒回嘴,嘿嘿笑著靠向韓璇。

  「璇,說說看你打算給慢吞吞什麼任務?」

  韓璇微笑不語。

  「你不會是打算把我推銷出去吧?」季曼曼撫著心口問。總不能因為她男友寶座虛懸就弄來這名堂吧?她以為……璇不是這麼缺乏創造性的人。

  「拜託!『星」討厭女人,更討厭嬌得滿身女人味的女人,她不必進場就直接出局了啦!」殷佑全然的不看好。

  朱水戀冷笑道:  「你這笨狗曾經看好過哪一對情侶嗎?哪邊涼快哪邊閃,省得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前一刻還是損友,這會兒倒成了支持者。她看向季曼曼:「阿曼,你儘管去勾引那只猩猩,讓他栽倒在你蛇魔女的腳下,我支持你。」

  「謝謝哦。請問我幾時同意摘『星』來著了?」不好意思,她不是朱水戀之流,不會被激得衝動行事、妄下決定,只求出一口氣。這種意氣之爭實在無聊。

  「阿曼——」

  「『星』才不會——」

  「好了啦,你們別,」於悠歎氣的準備當起和事老。這些人湊在一起總是玩成菜市場。

  韓璇彈了下手指,成功取回權威的發言,讓囂鬧化為寧靜。

  「無論如何,至少曼曼是唯一見過『星』的人。由於白先生還要一星期才能從狼界回來,我不想凡事麻煩他一手承擔,總有我們可以盡力的地方。既然『星』確定來到台灣,我們就該動起來了。明日我會讓旭日去取得昨日飛機上的旅客名單。到時得請於悠與殷佑感應那些人名。而曼曼……就全程接待洛特父女,我相信那邊是個很好的守株待兔之地。」

  「怎麼說?」季曼曼想不透其中關聯。

  「我想,你跌入『星』懷中一事,才是真正冒犯到洛特小姐的原因。假設洛特小姐對『星』很有好感,那麼她一定非常記得『星』的長相,跟著她便有機會找到『星』。你同意我的推測吧?」

  「同意……」曼曼歎息出來。

  「所以,麻煩你繼續去看茱莉安.洛特小姐的臉色了。」韓璇微笑地道,有足夠的鐵石心腸無視古典大美人我見猶憐的哀淒狀,推她入水深火熱之中。

  季曼曼抬頭望向天花板,覺得自己的好日子已經徹底結束了。二十三歲的哀愁誰人憐啊……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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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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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塵的門牌號碼上寫著「殷園」兩字,而放眼望去,偌大的空問呈現一種「施工中」的景象。極之明顯的,這處宅邸正在大肆翻修中。

  「了不起的情報,這個工地就是藏『狼王令』的地方?接下來你是不是想告訴我,那些工人正是傳說中的『護令使者』?」平淡的聲調沒有任何起伏,也不夾帶譏諷,但已令站在他身邊的兩人暗自抖瑟了下。

  「上個月……這裡不是這模樣的。」一名男子結結巴巴的開口,企圖為自己的失職辯護。但這種不是理由的理由似乎並不適合成年人使用,因為那聽起來像在耍賴。

  「是,房子理應一直保持原貌,因為它該知道你沒時間天天來此做記錄、噓寒問暖。」平淡的語氣裡像是多了一抹善解人意,音調仍是不輕不重。

  「星……星羅,你別生氣,容我……」另一名男子努力發聲想緩緩僵凝的場面,但目光一對上那雙比北極冰山還酷寒的深眸,便再也吐不出半個字,彷彿整個嘴巴都結成冰霜也似。

  「生氣?我怎麼會生氣呢?畢竟你們是如此盡力於找尋護令使者的下落,坐享其成的我,哪來的資格生氣呢?」好客氣的推崇著兩人的功績,唇邊甚至勾勒出一抹罕見笑意。

  「星羅!你別太不知好歹!要不是我們來到台灣,大伙恐怕還在中國大陸瞎找,連個影子也構不著!」認為自己被威嚇夠了的男子羞惱出一股愚勇,企圖強調出自己的功勞以抵銷眼下這重大的過失。這是唯一能自救的方法。他們沒命去奢望這個叫星羅的男人會有半絲對同儕的寬容之心,他恩怨功過分明得極端冷酷,從來沒有情面可講。當然,不見得人人都要服膺他的行事準則,但前提是要比他強。而這,比登天還難。

  「柯特,夠了。」另一名較為圓融的男子扯住了衝動的夥伴。

  「不夠!為什麼我們都要聽他的?他什麼也不是,只是一個失——」憑著那股氣勢,柯特一古腦兒的像是準備抱怨出積累已久的不滿,加上那名喚作星羅的男子並不吭聲,愈加覺得自己氣壯理又直。但他的話尾沒能說個全,便教同伴一肘子頂岔了所有的不馴。

  「艾頓——」柯特叫著。

  「星羅,請原諒柯特的年輕氣盛,給我們三天時間,必可立即查出『殷園』住戶們的落腳處。」

  「怎好意思再麻煩兩位呢?真落了個不知好歹的罪名,豈不傷了大伙的和氣。」星羅微偏著臉,依舊是不慍不火的聲音、平板的語調,但那張峻漠的容顏在夕陽的映照下,隱約呈現一種詭譎的陰森氣息,化為濃重的壓力,無形欺攫住兩名男子的心口。

  窒息感讓兩名男子僵直蒼白,像是全身血液在一瞬間被抽乾。

  「請再給我們一次機會……」

  「艾頓……你……別求他……他不能對我們怎麼樣!沒有紅鏡他們的決議……沒有人能……能……能……」彷彿像唱片跳針似的,柯特就這麼一直的「能」個不停,結巴而無助的看著原本在五公尺遠的男子一步一步向他走來;氣息未至,長長的夕影已包圍住他的天地。

  兩人的身高只差十公分,但此刻,卻像巨人與侏儒的對比。

  「能如何?怎麼不說了呢?」星羅雙手背於身後,一身的閒散,像個彬彬有禮又略感無聊的搭訕者,立於柯特面前。

  「你不能私自殘害同伴,」柯特牙齒打顫的嘶吼。

  「有第三雙眼可以證明這不是『私刑』。」星羅隨意揮一下手,讓他看到旁邊還站著個艾頓哩。

  柯特霍地揮出一把毒粉,在白色粉末漫天灑開時,化為一道迅影向林子裡奔竄而去!

  他必須快如風、迅如電,爭取更多時間,更快的逃離!只要逃得開,就可以躲過——

  咻!

  他沒有躲過。

  一道疾速而至的黑影快到只聞聲、不見其形,在穿透柯特的身軀後消失,像是從未存在。

  只見柯特彷如被獵槍擊中的野獸般,重重跌落地面,連掙扎都沒有,甚至沒有足夠的清醒去認知到自己已被獵捕的事實。

  沒機會感受到椎心劇疼的折磨,是一種幸福吧?

  從沒有人知曉星羅是怎麼辦到的!讓人看不清楚他到底使用什麼武器。

  明明全神戒備的看他出手,但也僅只是看到他手臂一動,還沒機會看分明,對手已經倒下,而他的雙手又負於身後,像是從未動手過,更別妄想在他身上看到類似武器的東西了。

  可以確定的是星羅確實使用了武器,因為每一個倒下的人身上必然會烙下一圈見骨的長痕。最重足以致命,毀其元靈,輕則震碎肉體,並永生化不去那血色痕跡。

  艾頓極力忍住全身的狂抖,甚至沒有力氣抬腿奔到一公里外去看夥伴的傷勢如何。他只能勇敢的看著星羅,等著他失職的懲罰。他比柯持識時務,不會做徒勞的反抗,並天真的以為自己躲得過。

  比起真正受罰,等待疼痛到來的那一段時間才是真正足以逼瘋人的煎熬。

  而星羅絕對比任何人都明白這個道理。

  他雙手未動,只是看向艾頓。

  可能只有一分鐘,或是三十秒而已,但對艾頓而言比一百年還久。

  「請動手吧!」艾頓汗濕重衫,硬聲咬牙道。

  星羅像是驚訝——

  「該動手的人是你吧?怎麼反倒要我這個剛到台灣的人去查護令使者的下落?存心為難我?」

  「不……我指的……是……失職……」

  「你還有三天時間可以挽回這個遺憾,怎麼這會兒就要領罰了?」星羅勾著唇問,一副不解表情。

  「但……柯特不也……」艾頓被搞迷糊了。星羅不打算罰他?法外開恩?不可能!

  星羅潭了下衣袖上的粉末。

  「企圖毒殺同伴,四級罪狀。」

  竟是這個原因!難道星羅原本無意責罰失職,僅是故意以氣勢讓人以為他要……?但……又何必……?

  「去吧,三天後來見我。」

  交代完,星羅黑色身影便在夕陽下淡化為無形,不復蹤跡。

  從來沒有人可以瞭解星羅,即使他們成為同伴數百年,恐怕再相處一千年,還是沒人可以瞭解他。

  艾頓直到肺部灼熱得快爆炸,才發現自己屏氣得連呼吸也忘了,連忙大口大口的吐納數十下,才覺得自己驚懼的心被安撫了兩、三分。想到同伴還倒在一公里外生死未,他趕忙邁著虛軟的雙腿跑過去。

  四級罪狀……

  那就是說柯特僅是肉體的傷害了?雖然得療養上半年,並且終生留下一道可布的疤,但已算不幸中的大幸了。畢竟能在星羅手下存活的人至今不超過十個。

  但艾頂仍不免要臆測,星羅是否知道柯特半個月以來花天酒地的行為,才故意逼迫他出手放毒,好定他四級罪狀以懲戒?

  沒人可以給他答案。而星羅依然是賞罰分明、不講情面的神秘莫測人物。

  忍不住抖瑟了下,一如全族人的心思,能不讓星羅注意到,已是天大的幸運。誰還敢多事的企圖剖析他?

  想找死也不必找這條路。

  何況,沒有人能看透星羅,沒有人!

  這是大家早就明白的事,不是嗎?

  風情萬種的長髮垂在身後飄逸似仙,隨著走動的韻律湯出美麗的波紋。如果問季曼曼二十三年來對自己身上還剩哪個部份沒看膩的,當然是非秀髮莫屬了。

  她沒有水戀的好身材,兩顆荷包蛋似的上圍只比韓璇驕傲上一滴滴。但這沒啥好開心的,韓璇那種中性俊美,平胸才是上天的恩賜。五官當然是柔美雅致的,但看膩了嘛,平凡透頂,沒什麼好幻想的。

  而長髮可就不同了。從髮根到發尾,保養得沒半根敢造反分岔,不負她砸了大把銀子去護髮。真正足以榮登「青絲」之名。

  綰髻典雅,扎辮子清純,若只以一條絲巾鬆鬆綁著,更是無敵霹靂的飄逸呀!

  她季曼曼最自傲自戀的就是這一頭長及大腿的發,因此當她被喚起那段不愉快的記憶後,知道了魯男子路人甲正是「星」本尊後,連帶的勾起長髮差點被扯壞的記憶。

  想來就氣悶。

  更氣悶的是她兩天來掛著笑臉陪著洛待父女出席任何一個場合,既無收穫又受足了閒氣。

  今天想來也不會好過。為了讓自己心情好一些,她特地去美容院保養完長髮才到飯店與洛特父女會合。香噴噴且絲光水滑的秀髮可以支撐她一整天的好心情;再穿上今年夏天新款的粉藍中國服做整體搭配,覺得自己活脫脫是古典美人哩。

  美呆了!所以決定今天無論如何都要維持好心情到回家那一刻,絕不讓那個洋妞破壞半點。

  她會提醒自己:美人總是招妒怨的。

  服務生一臉驚艷的替她拉開販店大門,奉送陽光似的燦笑向她道一聲早。

  「早安。」她認為這是所有美好的開始。男人欣賞的目光是對女人最高的禮讚。

  穿著涼鞋的蓮足款步輕移向電梯處,不意卻被一聲過於矯情的嬌呼驚得全身毛細孔立正站好兼報數。止住了步伐,因為認出這百分之百是那個做作得很離譜的洋妞所發出來的聲音。

  唉!實在很想告訴那位洋妞,既是長著一張狂野的艷容,就別學小家碧玉的含羞狀。如果她識得中文,季曼曼肯定會打一塊「不倫不類』的匾額送她。一七三的大塊頭明明就是當健美小姐的料嘛,幹嘛硬是不肯認清事實?還諷刺她偷學?!

  呴!撿角啦「台語。枉然為用之意),她季曼曼天生就是這種我見猶憐的表相。雖然不是很喜歡,但人貴在自知,並善用自己的待質,二十三年來就一直是這麼著了。

  這種嬌媚,這種慵懶,豈是隨便找個東施來效顰就可以的了?沒有千錘百揀,哪能有此渾然天成的精髓!

  由這兩天的笑話看下來,她可以肯定洛特小姐又在發騷了。就不知道目標是哪個走了十八代霉運的可憐人。基於一點點好奇、很多點看笑話的心眼,她一雙水眸睞了過去——

  以洛特小姐一七三的身高來說,那男子仍是顯得修長。由於男子背對著她,所以季晏曼只能由茱莉安疑迷的表情來猜測男子必然有著一張酷帥的臉,而背影散發出來的冷意,明白昭示著生人匆近的氣息。

  正常人都不會企圖勾搭這種男人。

  很明顯的嘛,鐵達尼撞冰山的下場就是血淋淋的殷監,何況她們只是肉體凡胎,比鋼鐵脆弱千倍不止,撞了冰山,恐怕連肉屑都沒得剩。但這洛特小姐也真是奇怪,就只瘋冰山拽男,反倒看不上那種尊重女性、斯文俊美的翩翩佳公子。

  洋妞嘛,畢竟少了點文化的薰陶,不懂得欣賞好男人,以致於酷男的身價被哄得居高不下,女人被踩成足下泥還得尖叫一聲「好酷」才甘心昏倒。

  男人之所以跛得沒天理,都是女人慣出來的。

  可悲哦。

  實在不想讓眾人知道她認識那妞兒,但她若是不走過去提醒洛特小姐今天還有重要會議得開,恐怕這事兒早被忘到九霄雲外去了。她這個盡職的公關主任可不允許該走的行程被延遲。

  緩緩的向那對男女走過去,很明顯可以看出來男方似乎打算進咖啡廳,卻被猛然跳過來搭訕的女人阻擋住。而不耐煩的氣息正在男方的週身擴張,不知道他打算忍耐多久?

  直到季曼曼走得夠近了,聽到洛特的聲音嬌得嚇死人,便不禁要佩服起此位男士的耐力與風度驚人。要她是他,早抓一把土塞到她嘴裡請她閉嘴了!要知道,噪音是全人類的公敵,人人得而滅之。

  聽聽,那妞兒的搭訕詞真是遜到無藥可救!

  「……我們能在今日重逢,代表慈悲的天父已為我們做了安排,做人自當隨緣……」

  隨緣?去吃素魷魚羹面就是隨緣嘍。開水一沖就可以食用,多方便哪。

  「……能不能告訴我你的貴姓大名呢?我叫茱莉安.洛持。你看起來像是最完美的混血兒,我想我們一定很有話聊……」

  聊?明明只有一隻母雞在咯咯叫的凌遲別人耳朵。

  「……如果你不介意,我現在有點時間,請我喝杯咖啡好嗎?……」

  不好意思,你沒時間。居然還想趁機A一杯咖啡喝!真敢要求,連小便宜也要貪。

  季曼曼決定做做好人,解救那位男士於水深火熱之中。於是又走近了三、四步——「哈羅,早安哪,洛特小姐。你今天起得真早,想必是時差已調過來了吧?真是可喜可賀。」

  「你……你來做什麼?!」茱莉安差點驚跳得忘了維持住她優雅高貴的表相。對於這個做作的台灣女人,她總是如臨大敵以待。從下飛機那一刻起就奪走了她的男人緣,此刻出現,又想再故佚重施一次嗎?不!她不允許。

  「九點要到公司開會,你不曾忘了吧?」季曼曼無視洋妞的惡形惡狀,一逕維持中國古典美人的溫惋表相。

  「你找我父親去開會就成了,不必找找。他還在房內,快去!」口氣挺沖,幾乎是惡狠狠的。

  季曼曼不禁好奇到底是何方神聖,居然這麼令洋妞緊張不已?忍不住偷眼瞧去,卻只看到男子的側面,因為他早已靜靜轉身走掉了。

  雖然只看到半張臉,但也約略看出是個長得很有型再加上有點帥的男子,組合起週身冷然的況味,便是流行詞令所常說的「酷」。

  「還不走?!」背對酷男的茱莉安尚未察覺心儀男士已消失,一心只想以自己的大塊頭遮去季曼曼的眼光,讓兩人沒機會互相勾引。她恨死了這中國女人那雙勾魂眼,也知道它的威力有多大。「快上去吧!」

  「別催嘛,這不是就走了。」微嗔一聲,她纖手輕搖。「那你坐一下,我們十分鐘後會合。」

  「誰跟你會合?我今天放假,不談公事。沒看到我正在約會嗎?」好驕傲的挺了挺健美的身材,順道睥睨季曼曼的荷包蛋,對自己的優勢快意不已。

  「約會?」

  「是!就是約會!他是我的男朋友,」探手往身後一撈,卻只撈來滿手空氣——「咦?!」這下子真的跳起來了。人呢?人呢?

  季曼曼很有禮貌的頷首,對著洛特小姐身後的空氣道:「您好,久仰大名。」

  「你在久仰誰的大名?」瘋子才對空氣講話!茱莉安胸中漫湧起怒潮,臉色無比難看。

  「空氣先生嘍,你的男朋友嘛。」她又笑道:「真是一表人材,不知哪兒高就呢?」

  無視於洋妞精采的臉色正一會兒青、一會兒白、一會兒紫的變幻輪替,她還伸出玉手對空氣握手,寒暄道:  「洛特小姐真是好眼光,看得出你的好,這可是一般世俗人難以體會的……呵呵呵……過獎了,我知道自己是個氣質美人,別再說了……喔呵呵呵……」自己玩得好樂。

  「季——曼——曼——」

  瘋子!她是個瘋子!一個可惡透頂的瘋子!

  這個男人有點眼熟,她見過嗎?

  季曼曼手持一杯紅酒,一連向十來個商界朋友打過招呼後,再度踱步回自助餐的長桌邊。這裡的視線最好,可一眼看到所有參與宴會的人。身為公關高手,最重要的就是別忽略怠慢到曾被引見過的人。任何一件與公事有關的事,她都能牢記,即使她從不擅長記人長相。但為了公事,她可以。

  那麼,她見過那個男人嗎?

  糟糕!有點眼熟卻陌生得緊。莫非她的記憶力開始退化了,開始對這項工作力不從心了?

  唉!最佳助手正在坐月子中,害她連個可以問的人都沒有。眼看是失禮定了,或者……裝作沒發現他與會是最好的方法?

  商界人士就是這樣!即使他只是個小到不能再小的公司內的一名小主管,依然希望在公共場合被輕易叫出名字,若再奉送「x副理」、「某老闆」就更貼心了。

  不怕名聲臭,就怕沒沒無聞。在宴會場合被邊陲化成亞細亞孤兒,簡直是痛不欲生。

  所以任何一個有手腕的公關人才,這時便能發揮他八面玲瓏的能力,居中串場活絡,往往可以得到大量的回贖——在生意上得到更多人情面的方便。

  因此季曼曼訓練員工的第一步便是加強她們記人的能力,再接著是勤做人事檔案,把每一位客戶的嗜好、習慣,甚至是老婆、女友、情婦的數量記清楚,絕不能弄混淆,再依輕重去琢磨怎麼應對其人。

  別說公關部沒啥作用,有多少生意就是在公關部的使力下順利完成的?沒本事的人當真能靠著接送機、參加宴會充人頭就替公司拉攏人心嗎?別開玩笑了。

  那個男人到底是誰呀?

  冷峻的氣息,似曾見過。

  性格有型的長相,好像見過。

  有一點帥帥與更多的酷,依稀見過。

  陌生卻面熟……多麼令人痛恨的感覺,存心吊人在半空中忐忑嘛。

  如果這正是她開始失職的佐證,那代表這些日子以來,她果真混得太超過,居然連客戶也忘得一干一二淨。

  吞下滿心的內疚,季曼曼輕挽住打她面前走過的一名男士,「林老闆,那人!」她揚了揚下巴點向目標物。「是誰呀?」

  被喚作林老闆的中年男子當下在美人的嬌聲下茫酥酥起來,笑得傻兮兮地回道:「剛剛張老闆有替我引見,他是從美國回來的大財主,聽說以股票致富,帶了一大筆錢打算在台灣創業以及投資有前景的中小企業。要不要也替你引見一下?」

  季曼曼吁了一口氣!原來她真的不認識他,那就不必愧疚了。

  「我看他忙得緊,就先別去湊熱鬧了。那,他叫什麼大名呢?」

  「喔,他叫星羅。以中國人的念法,也許該叫羅星才對。西洋人總是把姓名顛倒念,真奇怪。」

  「是啊……」她漫應。

  多奇怪!如果她並不認識他,又哪來的印象居然可令她覺得熟稔?她向來記不住陌生人面孔的,即使那個陌生人很帥。

  打發走了林老闆,她接著向另一批認識的人打招呼。今日的宴會算是北部名流商賈必到的場合,主辦人是銀行界大老,每年他的大壽都風光而盛大,連政治界的高官也必定出席。能接到邀請帖可說是身份的表徵,無上的光榮。

  每年這個時候就是考驗她認人功力的程度了,而她這個代表「殷華」集團的人自是不能丟了面子。雖說她才二十三歲,大學畢業才半年多,但加入「殷華」已有四年。韓璇可不在乎她只是個小黃毛丫頭,讓她當了半年工讀生之後,直接成立公關部門讓她主持,因為韓璇自己也是個工讀生兼主席……

  追根究柢,造成一票娃娃軍團主事的元兇就是季呈志,季曼曼心愛的舅舅。至今尚不知下落的季呈志一手將「殷華」壯大成如今這般規模後,一走了之。依照著九族親戚連坐法來說,季曼曼連喊冤也不敢,乖乖接手韓璇指派下來的工作。

  說來奇跡,「殷華」不僅沒被搞垮,還愈來愈有大企業體的架式,想來日後列台灣百大企業也是時間早晚的問題了。

  韓璇幾乎不出席公共場台,而朱水戀又不夠圓滑,若讓她出門做公關,早把客戶全得罪光了。所以此等吃喝玩樂兼打屁的工作(此乃朱水戀對公關部的評價)只能落到向來不與人交惡的季曼曼身上了。

  「嗨!曼曼,怎麼沒見到妮琪?」某大企業的業務經理走過來問著,英俊斯文的長相勾來一票注目的眼光。

  季曼曼伸手輕搭入他掌中一握,巧笑道:  「妮琪還是個大學生,自然有功課的壓力啊,您離開學校十數年,也應該還記得有些斗目不能混吧?」任何一個企圖追求她下屬的人,一律會被她隔離出千山萬水。

  斯文俊男微笑依然。

  「你糊塗了,我才二十九歲,怎麼可能離開學校十數年呢?千萬別抬舉我。我想台灣還沒有這種天才跳級學制,讓我十一、二歲就完成大學學業。」年紀輕輕便坐上大企業主管之位,可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被鬥敗的角色。

  「人家算術不好嘛!你不說我還真看不出來你才二十九歲呢,真是年少有為啊。呵呵呵……」妙眸掃了下他老成的打扮,很是天真的笑了出來。

  隨著第一支舞曲的音樂聲起,主辦人與其夫人開舞之後,眾人也陸陸續續加入舞池。季曼曼也由著斯文俊男帶入擺動的人群裡。

  跳個舞是無所謂啦,若想追她的學妹,那就下輩子吧。她已厭煩透了自己部門內呈現的早婚情形。辛辛苦苦從學校裡精挑細選出的才貌雙全美少女,再加以訓練,好不容易有點成果,便教一群惡狼鎖定目標,像土匪似的見一個搶一個。

  害她現在出席宴會都不敢帶助理了。,已陣亡了七位姐妹正是她血淋淋的教訓。

  「是這樣的,上回妮琪前來敝公司遞合約草本時,我與她聊了下,知道她統計學這一科讀得並不理想,我回去找出以前的筆記本,她一定用得著。我想你這麼愛護學妹,應該樂意給我她的電話吧?」

  老套的把戲,嘖!

  「呵呵呵……那多麻煩!你直接把筆記本交給我就成了。我在此先代妮琪謝謝你的熱心嘍。」都二十一世紀了,換點花招成不成哪,少爺。

  「那怎麼好意思呢?勞你貴手做此等小事,萬萬不可。」男子仍是萬人迷的微笑掛在臉上,只有倏忽閃過的銳光昭示他有多麼想一把甩飛這個蛇魔女兼愛情剪刀手。

  「您真是太客氣了。年紀一大把的人果真比較會做人,像我們這種初出社會的小菜鳥就天真無知多了,常常得罪人而不自知。多包涵嘍,呵呵呵……」

  即便是被美化成銀鈴的巧笑,聽在不受用的耳朵裡仍只有噪音足以形容之。季曼曼看得出來她的舞伴正掙扎在扭斷她脖子與保持君子風度之間……

  呵呵呵……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

  突來一記現世報,讓舞林高手的季曼曼在一個旋身時竟被自己過長的裙尾絆倒上浸不經心的她眼看就要往斜裡的果汁區倒去,老天!不會吧?!

  她的男伴非常警覺的探手抓住她雙臂,已經盡了全力不使她出醜了,但髮根驀地傳來一股扯疼,讓她再也顧不得其它,又一個站不穩的往後方重重跌去……

  哇呀!她的頭髮!誰扯到她的頭髮了啦?

  救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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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3 09:52:3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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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女人們到底在幹什麼?!

  星羅從未打算英雄救美,但顯然台灣女人都有跌倒的習慣,並且是跌到男人身上創造「緣分」的習慣;他則是命中率最高的衰男,無辜受難。

  他無意代女人遮醜態,但那女人跌得太「壯烈」,若他不想被牽連成墊底的呆瓜,就只好提供胸膛阻擋她的跌勢。

  一束長髮勾連住他的手錶。

  好面熟的橋段,而他下一個動作則是迅速的扯斷那撮長髮,沒讓任何人有阻止的機會。

  「哎——唷——痛啦!」

  誰?是誰在扯她美美的秀髮?

  季曼曼從七葷八素裡回神後,連忙抱住自己的後腦,揉撫著頭皮上的麻辣痛意。一雙明眸眨了眨,視線由一隻銀灰領結往上移——

  薄抿的唇……鷹勾鼻(聽說此種鼻代表奸險而寡情)……幸好沒有勾得很嚴重……然後,她看到了一雙寒星般不具溫度的眼。

  是他?!那個她一直覺得面善的人!

  一時不知該先反應對他的詫異還是嗔他弄痛她好,她就只呆呆的看著他,像被吸入那雙深不見底的冷眸中一般的忘了動彈。

  她向來反應遲緩,所以沒有進一步的行動並不意外,但那並不表示全世界的人都要配合她的龜速來做相同的反應。

  星羅輕且堅持的扶正她,不再讓她有機會把香軟的軀體揉靠住他。她不知道矜持為何物,他可介意這種紅顏劫數。不動聲色的沉眸掃了眼左手腕上正卡在手錶縫隙裡的幾根黑絲,像是厭惡,於是他退了一步。

  「我想這位小姐恐怕是喝多了酒。」他清冷且具磁性的嗓音好聽而不夾帶任何情緒,開口的對象是這位失態女的舞伴。

  「非常抱歉,我的錯。」斯文男子有著一貫的紳士風度,承擔下所有過失,並伸手扶住季曼曼的手肘。

  「當女士開始不能自已的發出綠巨人的笑聲,若不是酗酒嗑藥,也許就該帶她到耳鼻喉斗求診。你知道,小病不留心,養成大病時,往往就是絕症了。」

  很明確的,這是諷刺人的話,近乎罵人了,但由於發言者一本正經,口氣又極之平淡溫和,讓人不僅要忍下怒意,更要苦苦克制笑意。

  當然,這種對女士失禮的批評,正常的護花使者都該加以挺身駁斥,但由於季曼曼的舞伴前一刻才吃完她的排頭大餐,實在很難完全站在她這邊同仇敵愾。於是男子只是有禮的笑,在將季曼曼帶出舞池前,回道:  「多謝關心,再一次向你致歉。」

  直到他們退出舞池三分鐘後,季曼曼才回過神,沒頭沒腦的問:  「什麼是綠巨人?」

  「玉米罐頭的牌子。」她的舞伴替她端來一杯果汁壓驚,順便坐在她身邊。

  「我知道。但那又怎樣?」季曼曼腦筋仍是轉不過來。

  男子微笑,一雙正經的眼飄入了三分邪氣。

  「你八成忘了跌跤之前,你笑出一長串恐怖的笑聲。或者你較希望聽到別人稱那為『火雞叫』?」

  季曼曼眼中的迷糊霎時消散得不見蹤跡,似水的瞳眸瞇成備戰的精銳:  「你很樂嘛,嗯?」

  男子顯然不怕死笑得很樂。

  「你始終改不過來被嚇到就會失神迷糊的毛病,我以前聽人說過,今日真是三生有幸得以親眼目睹。很不錯,那樣讓你看來真實了三分。」

  「哦……」她嬌聲拖得好長。「那是說小女子我至少有七分虛偽嘍?」

  「現在又變成十分了。」多誠實的好青年哪。

  小混蛋,你被三振出局了!這輩子你連妮琪的手指也摸不著。

  「呵呵呵,真是抬舉啊……」

  「如果你堅持要當綠巨人,」一個似曾相識的男聲驀然在她右耳旁響起。然後,莫名其妙的,季曼曼身子被拉起身,雙手被擺弄叉在腰間。在她的瞠目之下,那聲音又道:「那至少要擺出標準的姿勢。」

  聲音的主人!星羅先生如是道。

  她要殺了他!

  這輩子第一次,季曼曼一張俏臉氣成了綠色。

  還真是名副其實的「綠」巨人。

  「來,可以開始笑了。」

  他——死——定——了!

  結果季曼曼氣病了一星期。

  然後從此深深牢記住那個叫星羅混帳男的面孔,牢記到倘若他被砂石車輾成肉泥,她依然不必靠DNA的檢驗就可一眼認出他的屍首。

  「咳……咳咳……我……咳,不要再喝中藥了!」纏綿病榻中的古典美人再添三分我見猶憐的嬌韻;向來柔細的嗓音被病毒拆磨成低沉慵懶,如今正可憐兮兮的推卻那一大海碗的大補湯。

  於悠只得暫將藥汁擱在床頭,抽了張面紙替病美人拭去額間的汗水。

  「怎麼突然病得這麼嚴重呢?我從沒看你這麼虛弱過。『富揚』的高先生對妮琪說你是被氣病的。真的嗎?」

  「怎麼可能?我季曼曼是什麼人物,誰能氣病我?」太丟臉了!這種事死也不能承認,私下解決就好。她等著時機將那傢伙大卸二百六十塊丟到世界各國餵狗!

  「所以我們才好奇嘛。水戀甚至積極的去參加宴會哦,她想跟那位先生結拜——」

  「咳咳咳……哎唷……人家頭好痛哪……」

  「那快點喝下這碗藥,很快就能痊癒了。」

  「不行了……咳咳……我得睡一下……哦……這感冒真是拆磨人哪……」

  「曼曼,不可以耍賴不吃藥喲。」於悠皺皺鼻子,對於這種不合作的態度無計可施。

  「哎……唷……哎唷……」

  「哼哼哎哎的,你叫春哪?」朱水戀突然出現在季曼曼的香閨門口。

  「我好睏,睡著了……」裝死以迎戰。

  「少來。偷懶了一星期,還好意思裝虛弱。給我起來,璇也過來了,先想好你打算怎麼死吧。」

  「咳咳……」一陣遽烈的咳嗽聲。

  殷佑一蹦一跳的進來。

  「我舅也要過來哦,他感應到『星』的氣息了!」

  提到心上人,朱水戀的臉色立即柔得似水。

  「希望他這次可以待久一點。」為了找「星」,他們這對情侶可說是聚少離多。

  「真好,那我們就來得及在中秋節那一天使用狼王令打開冥界之門了。而佑佑也會完全恢復法力。」於悠拉著殷佑的小手雀躍道。

  「就說嘛,有那麼多高人在此,哪需我出力?人家白先生不就找到人了。」季曼曼也回復清醒狀態。

  殷佑眼中閃過一抹詭光,對著季曼曼嘿嘿直笑,笑得她心中發毛,正想開口問,但門鈴早已響起,只好先擱著了。辦完正事再說。

  可是……心中怎麼愈來愈毛?

  孱弱的病體嬌弱無力的挪下床,披上睡袍,還是阻擋不了一陣又一陣的寒意襲來。

  像是一種不幸的徵兆,正在眼下開啟……

  不會吧?

  事實上就是會!

  季曼曼大受打擊的芙蓉面再度呈現百年難得一見的呆楞狀。她直直盯著韓璇,很久很久,而別人也不打擾她,喝茶嗑瓜子的靜待她回神。

  「不!我不相信。」季曼曼終於發出悲慘的第一聲嬌呼,捧心之狀,宛如西子。

  「是真的。」韓璇點頭。

  「不可能!」第二聲慘叫再起。

  「事實勝於雄辯。」朱水戀也極之嚴肅。

  「你們一定搞錯了!」她泫然欲泣起來。

  「你才搞錯了咧,別再火雞叫了可不可以?」殷佑覺得自己成了噪音受虐兒,不知兒福聯盟的電話幾號,必要時可以申訴。他好無奈的摀住雙耳。

  「你們體諒曼曼一下嘛。畢竟……畢竟不是常有機會遇到這種情況……呃……死對頭居然是夥伴。」

  「我拒絕相信!那個星羅不會是『星』!如果他是,幹嘛不直接來『殷華』找我們?根本一副陌生人的嘴臉!這說不通——咳咳咳——」

  於悠連忙偎過去拍拍她,讓她平息一些激動。

  白逢朗歉然道:  「他是『星』沒有錯。五百年前那一戰,死傷慘重。我比較幸運,讓長老們全力守護住靈體,然而『日』死亡轉生,『星』下落不明則要看造化了。我們說不准五百年間曾有過什麼變動。『星』不是轉生的氣息,我感應到他的力量一如當初,散發的亦是狼類的氣息,只是不知道當年受重傷的他遇到什麼事或什麼人……使得他的氣息變得難以感應的複雜。」

  殷佑補充道:  「其實『星』這個人一向深沉又複雜,沒有人懂得他的心思。而當他打算藏起自己時,再厲害的人也看不透他。」

  韓璇笑著猜測:  「我想,令尊一定對這三名大將相當的傷腦筋。」

  可不是?「日」狂放不馴,「月」是狼後的前未婚夫,「星」心機深沉,任何一個上司都會為此犯偏頭痛,並挫折不已,有這種屬下,說衰尾還嫌輕微。

  「唉!所以我父王一向是放牛吃草的。」殷佑點頭。

  於悠輕道:  「璇,你提過最近有人常出沒在『殷園』附近,而那似乎與星羅有關是嗎?我感覺到那是一股敵意。」

  「咦?我們還有什麼必須對付的敵人嗎?」朱水戀好訝異。

  白逢朗提供解笞:  「狼王令有許多作用。那些企圖奪令當王的人已消滅了,但仍有一些因著各種理由需要得到令牌的對手要小心防範。」

  「還有哪一票人是目前要對付的?」元旭日問。

  「有一個由被流放的罪犯自己集組成的團體,狼界稱他們為『叛狼族』。他們被剝奪了回狼界的咒術,終其一生飄湯在各個空間,其子子孫孫更滅失掉狼族本能與資格,千百年來他們仍不死心尋求一條回狼界的路。」

  「所以若他們得知『狼王令』因五百年前狼界大戰而流落人間,他們定會千方百計的得到它?」韓璇點頭。

  季曼曼問:  「你的意思是……『星』可能與他們搞在一起了?他為什麼那麼做?」

  「是,這正是我們想弄清楚的。」韓璇凝望向她笑得好親切。

  「幹嘛這樣看人家?不怕你愛人又拿刀砍我?」季曼曼提心吊膽的嗔叫。

  殷佑笑嘻嘻的跳過來。

  「因為我們這一群人裡面,你的磁場與他最相近,若我們想瞭解一切,只能指望你了,季小姐。」

  「不!你們不會是想……」她好想昏倒躲過這一切,事實上從她臉色上來看,也快了。

  「麻煩你能者多勞了。」朱水戀好同情的拍拍她。

  沒法子,他們都見不到星羅,靠季曼曼恐伯是唯一的方法了。她的霉運怕是走定了。

  長髮牢牢的綰成髻,不僅為了保護它,更為了不再讓它惹禍。聽說那撈什子虛無飄緲的磁場都是由這一頭長髮勾搭起的。

  宴會成了季曼曼拒絕出現的地方;而偷懶的代價是驚人的,少了蛇魔女的干擾,她旗下的子弟兵正迅速失血中,那些早就想染指公關部小美人兒們的青年才俊莫不把握千載難逢的機會發動攻勢。

  每出兵一次,就有陣亡。偏偏她孬種的抵死不出席宴會,只能咬牙切齒的看她的下屬淪陷向愛情的發暈路。

  季曼曼很明顯的在躲避與星羅碰面的機會。因為連續一星期,她不是待在公司便是回家,擺明了無意善盡她「護令使者」的責任。

  可也奇怪,韓璇居然連吭一聲也沒有。每個人都知道韓璇對任務的結束有多麼強硬的執著,任何人都不能阻礙她達成使命的決心。沒有人懷疑韓璇會將每一個絆住她的人大卸八塊。

  所以她的不聞不問讓人提心吊膽不已。

  不過縱使季曼曼知道這種情況太過不對勁,也沒啥大無畏的雄心去抽絲剝繭的弄明白。她這種「天塌下來再說」的性子向來就是趨向懶散,別指望她成為救世主般的偉人了。眼下偷到了閒才是重要的事。

  成日窩在公關部門修指甲、看雜誌,偶而批批公文開開會,簡直是閒得不得了,當然腦袋瓜也就轉來轉去了。首先,她想到星羅,記住他一有雙冷冰的眼,以及扯她長髮之仇。

  怎麼有人這樣壞哪?不說紳士風度好了,純粹人與人之間總該維持基本的禮貌,而他,真是太沒禮貌了!還有還有,他還奚落她銀鈐般的笑聲是綠巨人的傻笑!真是太過分了……

  不過,他幹嘛那麼反感她的笑聲?明明是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狀,照理說沒理由會特別受不了她的笑聲,如果他忍耐力那麼差,就不可能長成那副樣子了。何況她記得那天的火雞叫四處充斥,不是她自誇,她的笑聲保證是最悅耳的。

  即使笑得像失控的火雞,肯定也是最天籟的火雞啼。

  那傢伙在受不了個什麼勁兒!

  有問題!大大的有問題。

  如果他可以無視於洛特那個舉世無雙差勁做作女在他面前上演惡爛劇碼,並且神勇的忍住翻湧的胃液,那百分之百沒理由會連她小小笑幾聲就抓狂。

  莫非是那個叫「磁場」的東東搞的鬼?

  如果她的頭髮會「情不自禁」纏上他的身,那反之,他的冷靜搞不好便是瓦解在她的咯咯笑聲中,並且很暴力的使盡手段遏止這種魔音穿腦(雖然不願承認,但這種推論恐怕較為接近事實)。

  真可怕!她怎麼會遇到這種人?如果護令使者各有一件必須完成的使命,那為什麼獨她要冒著生命的危險?她功夫最弱、生平無大志、混水摸魚最在行,唯一的成就是利用古典美的外表加嬌柔的聲音與身段行遍商界無敵手,自封公關界第一把交椅。

  但顯然那個星羅不吃這一套。

  所以嘍,她覺得自己閃遠些準沒錯,半點也沒有征服冰山男的雄心壯志。拜託!她又不是洛特那個熱愛撞冰山的鐵達尼。做人要識時務——這是她的座右銘。

  正兀自冥想著,她的辦公室門板被打開,探進了一張秀氣的小臉。

  「學姐,茱莉安.洛特小姐替他父親送來公文。韓主席出去開會了,你有空上去代收嗎?」

  怎會沒空?公司沒大人,她這尾坐鎮公關部、同時也是大股東之一的人自然得上去代班了。偷懶不出門,這點良知還是有的,即使須面對茱莉安那女人。

  「我立刻上去。」近來也奇怪,那女人居然不再出現於商議場合,每每只見洛特先生出席,八成是有艷遇吧。

  走入電梯按了二十五樓。不知怎的,隨著樓層一級一級往上升,她的眼皮愈是不安的跳了起來。她伸手揉了揉,希望不是洛特小姐正等著尋她晦氣的徵兆。

  近來她的禍事已經夠多了,不需要再多這麼一樁。

  貴賓接待室內,有一面巨大的玻璃佔了整片牆的所有面積,不僅采足了光源,更可由立於玻璃邊一眼覽盡天空與整座城市上享受高人一等的優越感,像是君臨天下。

  「星羅,你別站在那裡,太可伯了,從那麼大的玻璃往下看,總覺得快跌下去似的,真不知韓先生在想什麼,存心嚇人嘛!」茱莉安嘟著嘴抱怨,接過秘書送進來的兩杯咖啡,努力要招他過來。

  「來嘛,人家不敢過去。你知道人家有懼高症的。」

  星羅終於半轉過身子,一貫的冷淡語調:  「韓璇不在公司,公文隨便交給他們員工可以嗎?」

  「季曼曼不只是員工,她還是『殷華』的大股東。這公司是她舅舅季呈志經營起來的,他莫名其妙消失後,所擁有的百分之二十五股權就自動轉移到季曼曼身上了。即使她沒半點能力,只會惺惺作態媚惑男人。我可不許你看上她哦,她根本沒我美麗,又做作,活脫脫是中國人常說的狐狸精。」茱莉安愛嬌的警告著,口氣純然一副熱戀中女人的撒潑樣。

  任何一位識時務的男性都知道此刻最好立即指天咒地的摟著愛人安撫保證忠貞一番,但星羅僅是瞥她一眼,再度背過身看向外面的天地,似乎沒有當人男友的自覺。

  配!

  茱莉安當下又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若不是受夠了那些沒骨頭的男人,她何必卯足了勁的巴上這個酷男子?現下讓她追上了,倘若得到的仍是軟骨頭一根,那她早甩掉了。她要他,並且打算逐步的融化他,讓他成為她的裙下拜臣……然後共度美好的未來……咯咯咯……

  天曉得女人的聲帶出了什麼問題,為何總是一致的笑得如此蠢不可及?星羅倒是沒有皺眉頭,心底正在消化著剛才的訊息。

  「殷園」的主人是管於悠,但十六歲的管於悠的監護人則是韓璇。在「殷園」尚未因某些「奇待」原因被摧毀前,朱水戀與季曼曼亦常於「殷園」出入。

  是了,管、韓、朱、季四個家族,正是傅聞中擁有護令職責的姓氏。

  由於對華人的歷史並不瞭解,他們始終認為這四個家族必定仍在中國大陸居住,守護著狼王令,也守護著通往狼界的出入口。沒料到戰爭使得華入大量遷徙,台灣、東南亞、美洲……世界各地。

  以為華人戀土性極強,重視文化根源,不料竟是最勤於搬家的民族,因此五十年來所有人疲於奔命。

  竟是在台灣!這個不起眼的小島嶼。

  「真是稀客哪,洛特小姐。」嬌滴滴的招呼聲自會客室的門口傳來。

  星羅仍是不動,但仍因那聲音而蹙眉。這女人,季曼曼,集他所不能忍受之最。聲音並不尖銳,作態的腔調也不算難聽,但卻輕易引發出他的不耐煩,這令他頗困惑;因為自他有記憶以來,從未遇過這情況。不過無論如何,他很樂意隨時消滅那些磨蝕掉他耐性的因素。

  「喏,這是總公司傅來的公文,所有條約就此底定,你交給韓主席就成了。」茉莉安不客氣的說著。辦完父親交代的事,她只想拉走男伴去約會親愛一番。

  「真是不好意思勞你特地走這趟,要不要到十七樓作客呀?」季曼曼客氣的問著,當然也不期望得到善意的回應。不過中國乃禮儀之邦,就算面對不開化的土蕃,也會意思意思一下。

  「不必了。」茱莉安丟過去一枚白眼,伸手往後一撈,正想展示自己最新一個戰利品來向季曼曼示威,咦?人咧?落空的手勢讓她著急的轉身察看。

  沒人!人消失啦?!怎麼可能?

  當茱莉安還轉不回腦袋時,星羅早已由另一頭越過她,來到季曼曼面前——

  他……他他……是他!

  季曼曼花了五秒鐘來確認這一張——面孔,並瞠大眼的低呼出聲:  「不可能!你不可能會出現在這裡!」

  這裡是「殷華」大樓呀!是她的地盤、她的安全堡壘啊。即使是侏羅紀的恐龍出現在這裡也就算了,不然換成貞子從馬桶「蛇」出來也沒關係,反正世間事無奇不有嘛,但星羅……

  不!不!噢,不!

  千萬不要是這個男人!

  不是他!她一手撫著胸口,一手在眼前揮著,試圖驅散幻影。去去去!惡鬼迴避!

  「貴公司的空調還算正常,」星羅掃了眼那只揮得像鐘擺的手掌。

  「呃?」何解?

  「所以你可以省略人肉風扇這項待客之道。」

  「你……你真的在這裡!」大受打擊的季曼曼站不穩的退了三步。「你怎麼來的?」

  「他跟我一齊來的!而且我與我的男朋友馬上就要走了!再見!」如臨大敵的茱莉安尖聲宣告所有權,緊緊偎在星羅身邊,一雙淬毒的眼正用力的毒殺季曼曼。

  「等……等等!」季曼曼秉持身為護令使者的責任心開口留人。

  唉……老天執意把這男人送到她面前,她還有什麼話呢?這人畢竟是「星」哪……

  「你想幹什麼?」茱莉安老母雞似的向前一大步,高頭大馬的圍堵住自己男人被覷覦的眸光。

  「唉,洛特小姐,別一副要吃人的樣子嘛。我與星羅先生有數面之緣,你也別攔著什麼似的,不讓我們打聲招呼,好像我是食人族,會吃了他似的。」纖手一撥,就把洛特小姐給撥回吐魯蕃去了。她再度走到星羅面前,強笑道:「您好,我叫季曼曼,當然,也許你覺得叫我『綠巨人』可能更親切一點,如同我叫你『小猩猩』是如此的親切無比,不是嗎?」

  星羅闃黑的深眸微閃,快得讓人抓不住那是什麼。

  「綠小姐有何指教?」

  「叫小姐多生疏哪,若不介意,咱們何妨約個時間來討論如何稱呼對方的問題。您意下如何啊?小猩猩。」

  「當然好,綠巨人。」

  「你想幹什麼?!要發騷去找別的男人!」茱莉安突然失態的伸手推了季曼曼一把,火氣高張讓她成為神力女超人,這一推差點沒把人一路推回十七樓。

  「哎——唷……」

  嬌呼慘叫聲起,季曼曼向來無力應忖突發的意外,只能無助的往星羅的方向跌去,眼看就要無可奈何的與他做第二次意外接觸!

  咦?!怎麼可以這樣?他怎麼可以閃開?就見他身形化為黑影,俐落的讓路,極之客氣的不妨礙她一路跌出去的順暢度。

  不會吧?世間怎會有這種惡劣的男人啊?!

  「噢!」好痛。

  突然她整顆頭顱凶狠的疼痛了起來!她下意識的伸出雙手往後腦探去——然後一隻鷹爪正牢牢鉗住她髮髻,此乃造成她疼痛的元兇。

  這人在幹嘛啊?嫌她不夠淒慘,順便揪她一把加入欺負古典美人的行列嗎?

  別以為就他有爪子!她尖尖的指甲迅速劃上那只爪子,很快的得回自由。

  交手只在一瞬問!

  兩人再相對時,季曼曼滿臉嗔色的揉著頭皮,而星羅則把受傷的手背放在嘴邊舔著。

  「不知好歹的潑貓。」他淡道。

  敢情他老兄認為他揪她髮髻是為了救她免於跌出醜態?季曼曼心中很快有了這份理解。雖然很不可思議,但這男人顯然真的以為他做了一樁「好心給雷親」的善事!

  「容我提醒一下,小猩猩。救人的方式有很多種,情急之下,美人兒也不太會注意豆腐少了半斤八兩這等事,所以你盡量大口的吃沒關係,就是別創造出更多的傷害。目前我未有出家當尼姑的打算,所以不勞你貴手這般『厚愛』我的秀髮。」

  「瞭解。」他點頭。

  「您瞭解什麼呢?」她瞇眼問。

  「你比較樂意跌倒。」

  「什麼意思,喝!」她轉身看到那死不悔改的茱莉安竟還想二次行兇。「你還來啊?!」低身躲過她的手勢。「小猩猩!快帶走你的女伴,她肯定是吃藥時間到了。」她輕盈閃身到星羅背後,想推他走,不意竟被他揪住了手臂。

  「剛才不是想約我嗎?擇期不如撞日,現在就走。」星羅說了算似的,將她拉著往外走,似乎早忘了女伴的存在,即使那女人正在發飆。

  「嘎?!可是……可是……也許改天會比較好……」

  直到被揪入電梯,他才放開她,回應以淺淡一笑!

  「就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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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3 09:53:1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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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羅綁架了曼曼?!在光天化日之下!」朱水戀不可置信的尖叫出來。

  「曼曼從來沒有夜不歸營的紀錄,大家都知道她有多麼認床。」韓璇輕輕吁出一口煙霧。

  「怎麼會這樣?星羅想做什麼?」於悠擔心得二十四小時沒合眼了。由於她所感應到的是吉凶未測的訊息,因此她對星羅這人一直是戒慎的,加上現在曼曼的失蹤,她比任何人都著急。

  沒錯,曼曼失蹤了!至今已有二十四小時,從她在公司被帶出去算起,都未曾與任何一人聯絡。

  此刻他們齊聚於季曼曼的公寓,正在尋思著對策。

  「逢朗,你這幾天追查得怎樣了?那叛狼族的成員是什麼角色?星羅真的與他們混成一夥?」水戀迫不及待的問。急於找到一個正確的方向去救出那個笨到被綁架的慢女人。

  白逢朗開口道:  「很難確定星羅是否成了叛狼族一員,但通常在各界流浪的狼族人都會加入叛狼一族。我在想,以『星』的責任心,縱使他無意回狼族,至少也會達成交付『狼王令』的使命。若他感應到我們的存在,理應會直接找來,而不是挾持走護令使者——」

  「有沒有可能他根本不是『星』?」元旭日問。對於看都沒看過的人卻能咬定對方的身份,簡直令人匪夷所思。

  「他是!」殷佑、於悠同聲回答。

  白逢朗也點頭。

  「他的氣息是『星』。就怕……」

  韓璇接口:  「就怕當年他傷得太重,忘掉了一切。當然也有另一種可能是救他的人封住了他過往的記憶。」她無法不想到這個絕大的可能性。

  「好極了!」元旭日彈了下手指。「一個隔屁投胎去,一個養傷幾百年,另一個也慘到喪失記憶。那我倒想知道,金狼大王何德何能讓三個大將死得這麼慘?」

  殷佑哇啦哇啦大叫:  「什麼叫讓三個大將死得這麼慘?我父王從未以狼界至尊的身份命令你們做事,你了不瞭解聯邦體制啊?事實上你們三人才是治理八大狼族的掌權人,我父王只是站在一個糾舉的位置而已。問我舅就知道了,我父王有多麼可憐,他要為你們的政策背書,要為國家找人才,要協調一切,然後除了舅舅以外,你跟『星』都常搞一大堆麻煩讓我父王收拾,他多可憐啊!」

  「就好像二十一世紀那些仍有皇室的國家,天皇、女王只是提供展示的門面,沒有實權的意思。」於悠解釋道。

  「更慘!三巨頭只要一個政策不對,負責受批評的就是我父王,因為人是他找來的。」殷佑又道:「何況當年黑狼族他們出兵到人界企圖剿殺我們一家,並搶奪狼王令,我父王並未向聯邦政府求救,因為這是金狼族的大劫,他無意麻煩聯邦政府。但他們不知怎麼得到消息的,竟然全都來了。舅舅向來仁慈有情義,我不意外啦,但『日』跟『星』就百分之百是因為太平日過久了,想來找刺激,才不是為了別的原因!」

  也對!即使她們對「星」尚無認識,但光看元旭日這副德行,確實應是湊熱鬧的玩心大過一切。眾人點頭。

  白逢朗薄責地對殷佑道:  「小佑,不可以這麼說。沒有人會為了刺激而把性命玩掉的。何況我們守護令牌五百年,只願金狼族度過大劫,這不是為了一個『玩』字就可堅持至今的。」

  「我知道了,舅舅。」殷佑連忙低頭認錯。這道理他當然是懂得的,只不過太習慣跟「日」大小聲對吼了,忘了在舅舅面前不能這般沒大沒小……唉,舅舅就是太正經老實了。難道他真是那種忘恩負義、不辨是非的人嗎?只不過……習慣鬥嘴了嘛。

  於悠一把抱住殷佑,笑著拍拍他。

  「白先生,他們只是斗習慣了,佑佑心裡也是感激明白的。您別怪他。」

  韓璇開口導回正題:  「白先生,請問『星』這人的本性如何?」

  白逢朗回想道:  「他是個從不發火的人。」

  「但脾氣很壞。」殷佑補充。

  什麼意思?

  朱水戀忍不住插嘴要求:  「請舉例說明可以嗎?原諒我們悟性不高。」

  殷佑搶在舅舅之前回答,實因太瞭解舅舅的善良,他口中說出來的絕對是好話,並且不夠寫實。與其如此,不如他先來形容一下:  「我來說一件發生在我身上的慘事好了。比如說,每當我不小心讓『日』看不順眼,他會直接踢我屁股,將我丟得遠遠的,然後滿嘴的壞話。可是『星』就不同了,一旦你觸犯到他,若是存心也就算了,就怕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錯事,然後就遭受到可怕的懲罰。『星』不會發火,他那一張臉平平淡淡的,從來沒有太大的喜怒哀樂變化,講話口氣也是平板冷淡,一副充滿溝通善意的樣子。他是那種可以一邊拿刀捅你,還問你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臉色會那麼痛苦的可怕男人。」

  「笑面虎?!」朱水戀咋舌。

  「才不,他又不笑。小時候我有一次不小心拿他的鞭子去玩,結果接下來有兩年的時間,我的玩具沒一件完好,練功時都會功虧一簣,走路常跌倒不說,日常生活裡絕對沒有一件事是不出岔子的;偏偏他又不告訴你你做錯了什麼,使你得到這種懲罰。直到我母后覺得我受夠教訓了,才告知我,讓我連滾帶爬的去跟他道歉,他才停止報復行動。」

  白逢朗微笑道:  「他是聯邦執法者,自有一套準則。而且若別人知錯能改,他絕不會記恨,這是他的優點。」

  朱水戀拍著心口道:  「問題是,若我們無意中犯錯而不自知怎麼辦?一路被整到死算啦?」多惡質的男人哪!

  殷佑歎息道:  「所以我寧願被『日』踢屁股,也不敢招惹『星』,對付『星』的最好方法就是遠離他,否則絕對會死得很難看。」

  於悠輕呼:  「那曼曼怎麼辦?她被星羅帶走!」

  韓璇拍拍她。

  「我們會找到她的。」

  「吃一些苦頭是免不了的嘍。」元旭日幾乎像在幸災樂禍。那女人也會有今天!

  「老天!希望她熬得過!」朱水戀歎氣。

  很快的,問題轉為追尋叛狼族的下落,以及各種可用的方法正提出來商議中。化擔心為行動力,這是目前唯一能做,而且必須這麼做的。

  「呵……」好長好慵懶的一個呵欠,由甫午睡醒來的古典美人的櫻唇裡逸出。一隻纖手及時蓋住所有的不雅,直到大張的嘴巴又閉合為櫻桃小嘴的規格才移開。

  自從被抓入「殷華」當工讀生至今四年以來,季曼曼再也沒機會享受午睡的幸福感。難得這兩天能夠偷到這個閒致,而且居然不會認床的直睡到天不吐去,若不是被偷下了安眠藥,就只能說她的「認床癖」不藥而癒了。

  準時三點鐘,一名中年婦人端來下午茶。雖然臉色僵冷得像被倒會上百億,但無妨,橫豎她不必對著那張臉喝下午茶,重要的是她能拗到一些身為人質的福利來讓自己好過一些。

  沒錯,人質。她大小姐現在的身份也。

  倒也不是說她有什麼虎膽熊心的置生死於度外,而是當她終於回過神來時,人已被丟在這間十坪大的房間內了。生平沒被綁架過,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才好。

  尖叫嗎?那多傷喉嚨啊。要是叫破了嗓子,綁匪肯定不會買川貝枇杷膏來替她修補聲帶的。

  哭泣嗎?又沒人看,哭什麼?她做不來這種沒效益的事。

  哀求嗎?如果有用,她就不會被綁來這兒了。

  當然她也勘察過地形,卻看不出自己身處在何方,密封的落地窗外頭是一片樹林,放眼望去,不見其它住家。倘若她逃得出這房子,恐怕也會在這片樹林中迷路,搞不好還餓得奄奄一息、虛脫得乾癟癟的,等到有人發現她時,她也只剩一口氣了。

  星羅綁架了她。

  真是沒天理,他是「星」椊BA理應是同伴的人卻做出這種事!他到底知不知道他的任務啊?

  還是數百年來流浪各處,盤纏用盡於是落草為寇,當起劫匪來了?這個古人恐怕不知道五百年來人類因著文明的演化、教育水平的提升,如今很少有人去做這種鄙事了;而且法律對此類犯罪絕不寬貸。古代有砍頭,現代有槍斃,他老兄千萬要三思才好。

  不過,人質嘛,通常代表綁匪有所求於別人,所以擄來某一重要人物來做為要脅的籌碼。因此,暫時她是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伸手倒了杯香噴噴的熱奶茶,加了一匙肉桂粉拌勻,小口小口的品啜著。在冷氣房喝熱乎乎的茶真是世間一大享受啊……

  房門再度被拉開,星羅高瘦的身影出現在她視覺內。她停住了動作,一口茶就這麼含在口中,鼓鼓的口腔將她完美的瓜子臉撐出走樣的造型。

  這人來幹嘛?她心中問著。

  「以一個人質來說,你十分認命。」星羅身軀半倚著門框,像是讚歎的口氣。

  「呵呵呵……」她咯咯直笑。幸好記得先吞下口中那些水份,否則不嗆死也要出模嘍。

  「這樣好多了。」他道。

  「什麼意思呢?呵呵呵……」她的笑聲更高亢,存心折磨他耳膜。

  「像個被嚇傻的呆瓜。」他微乎其微的蹙了下眉心。

  而你,則將會是個被笑聲搞瘋了的猩猩,她暗道,並鍥而不捨的笑出一長串聲音。如果她沒猜錯,這人……對她的笑聲很抓狂,「噎——」她的笑聲驀地梗住,雙眼驚恐的睜大。

  原本還笑得好不快意的季曼曼,此時全身僵直得無法動彈,她什麼也沒看見,但此刻她的頸子平空多了一條纏繞住的黑色……布條?!

  布條的另一頭牢牢握在星羅手中,而他只消再施一點力道,她就要死去。他仍是淡然的表情,看不出嗜血,也看不出掌握住他人生死的快意。

  「很好,看來你是發現了我厭惡你的笑聲。」

  她全身發冷、無法呼吸,但一雙眼瞪著他不移,即使俏臉已呈現死灰的顏色……

  「女人自恃的利器哪……」他手腕一抖,季曼曼便如同一具布娃娃般被擺平在地毯上,雖能艱辛的呼吸,但仍改變不了受制於人的劣勢。他居高臨下的俯身,接著道:「長髮、身段、嬌笑、矯聲、楚楚可憐的表情,永遠站不穩的身軀,隨時相準目標撲獵過去……你是擅用這些利器的個中翹楚,不是嗎?」

  而你,則是變態裡的個中翹楚,無人能望其項背!

  「你的眼睛在罵我呢,不是該流淚了嗎?」他看來心情好極了。

  省省吧!在你面前流淚還不如覷空再笑得你抓狂。

  「真有意思,矯情的女人不該有堅毅的表情,來,哭吧,讓我看看你的眼淚。」他他他……想幹什麼?!

  季曼曼不敢置信的看著他手上那一瓶芥茉醬,不……會……吧……?!變態!變態!大變態!

  「你怕嗆辣的食物是嗎?」芥茉醬被挖出好大一匙,放入奶茶內。

  這傢伙是進來執行滿清十大酷刑的嗎?簡直無聊到極點!也真是……太惡劣了!

  猶如平空出現時的無影,捆住她頸子的黑色布條又莫名消失無縱。但她可沒心思去猜測那玩意兒,逃命要緊,她身子努力撐起,但一下子就被揪得牢牢的。

  她的下巴被握住,接下來是那杯加料的奶茶,正抵住她唇間,看來是躲不過了。

  好大的一口灌入她嘴內,轟!

  無形的原子彈在她腦海裡爆炸,嗆味直衝腦門,刺激到每一處孔竅,全身為之戰慄……

  她睜大美目,也帶出了一長串淚水,那男人平板的面孔正近在咫尺……很好!

  以著生平最迅捷的意志力,她想也不想的湊上面孔,以嘴唇牢抵住他唇,將滿口的嗆味分送出去。

  要流淚是吧?大家一齊來!

  「呵呵呵呵……」

  別懷疑,這是季曼曼的笑聲,還特別笑出會讓「某人」抓狂的聲調。

  「哇咧……咯咯咯……」

  千萬別以為這是被芥茉嗆壞腦門的症頭,也不必猜測她是不是被惡整得失常拉。

  事實上她就只是得意的笑而已。

  以一個人質而言,她夠囂張。

  倒也不是說她有多大的勇氣,事實上在任何正常的情況下,她一如其他人相同的貪生怕死、欺善怕惡。但她不巧又比別人多了一點胡搞瞎搞的劣根性。

  比如說,她很忌憚元旭日那個莽夫,斷然不會惹他來讓自己的日子過得悲慘。可是一旦她的口子已經被弄得很淒慘了,那麼她肯定會撈個人來墊背;只不過在韓璇的護翼下,元旭日倒也不太鳥她,除非她敢再度不怕死的輕薄他愛人。當然,她不敢,小命比較重要嘛!

  別人封她為「蛇魔女」的名號不是沒道理的。

  要知道「蛇」、「魔」以及「女人」這三類東西絕不會主動去招惹別人,但人若來犯,了不起玉石俱焚而已。

  昨天害她被嗆出了一缸淚水,到今天仍是紅腫雙眼,難看死了。就不知道他災情如何了?有沒有腫成香腸嘴?順帶得到一雙血絲眼?

  「叩叩——」門板被禮貌的輕敲。

  誰呀?這麼懂禮數?

  綁匪何必對人質多禮?未免太奇怪了不是?

  門被打開,走進來的除了每天來送飯的婦人外上遠有一名英俊的男子。

  「你心情很好?」男子笑問,揮手示意婦人放下餐點後退出,一雙銳利的眼緊盯在季曼曼嬌柔的面容上。

  「不,我的心情很憂鬱。」她嬌聲回應,移身坐在茶几前,看到晚餐的菜色,差點變臉!

  天!辣子雞丁、麻婆豆腐、紅油炒手、辣泡菜,然後是一碗胡椒炒飯!

  這百分之百是星羅叮囑出來的菜單,果然是「用力」給她照顧了。盛情得教人感動呀。

  「還喜歡今天的菜色嗎?」

  「如果說不滿意,可以換別的嗎?」她不抱希望的問,口氣溫柔似水。

  「當然可以,麻辣火鍋。」

  「啊,你真壞。」嗔他一眼,她像是洩氣的委頓在沙發中,瞪著香噴噴的菜發呆。「不問問我是誰嗎?」他大方的坐在她對面。

  「綁匪乙。」

  「呃?」男子一愣。「什麼?」

  「知道你是綁匪乙就夠了。還有,請叫我肉小姐,謝謝。」

  「肉小姐?我以為是季小姐才是,怎麼——」

  「叫肉小姐比較恰當。肉票對綁匪,就只是這種身份與關係。」她很慎重的點頭並解釋。

  「你真是奇怪!」男子失笑。

  「謝謝。可以請問你一件事嗎?」她正色道。

  「問我們的目的嗎?」他瞭然。

  「不,我想問星羅。那個奪走我初吻的男人在哪裡?」好嬌羞的聲音、好矜持的表情。

  男子打跌了下,差點滑坐到地上。

  「嘎?!」

  「幹嘛這樣看人家?」她玩著長髮睨他一眼。

  「台北商界知名公關高手季曼曼的初吻對象可能得登報才找得到吧?這樣栽給我們星羅,你於心何忍?」

  「過分!我是公關高手又不是接吻高手,為什麼認為人家的初吻早就沒了?」

  「得了吧,你是韓璇的女人早已是公開的秘密了。」男子嗤道。「對了,我叫路遙,別號綁匪乙。」

  「路遙?那馬力是你什麼人?」不是故意要轉話題,但這名字實在太有趣了。

  「啥?」

  「我們中國有一句俗語:路遙知馬力。沒道理你會沒有一個叫『馬力』的好朋友啊,快想想看。」她溫柔的鼓勵他早日恢復記憶。

  路遙差點被搞瘋!他喃喃自語道:  「原來星羅沒有小題大作,事實上他這還算是法外開恩了。」這女人無厘頭得讓人抓狂。而這種講話沒重點又不著邊際的女人正是星羅最反感的種類。

  不管是愚蠢還是聰明,女人永遠擅長無所建樹的講出一串廢話。

  「別懷疑,接下來的每一餐你將會吃遍世界各地的辣味美食,你可以從現在開始哀悼你的胃了。」他雙手一攤,決定撤退。與星羅相同,他們都對她這類的女人敬而遠之。

  「哎啊,」她伸手拉住他背後的衣擺。「等等嘛,綁我來這麼久,虐待也虐待過了,該辦正事了吧?說說你們想要勒贖些什麼吧,我該怎麼配合?」

  路遙被她嗲得雞母皮四處亂竄,由腳底一路發麻到頭頂心,然後繞了一周天再抖回原位。忙不迭的抽回自己的衣服,與她隔開三大步的距離。

  「你安分當人質吧,其它事星羅自會與韓璇連繫。」

  「嘿!至少告訴我你們是要錢……」拉長了嗲音。

  他搖頭。

  「還是要人……」

  又搖頭。

  「或者是……」來不及問完便被打斷。

  「別問了,我不會告訴你的。」

  「狼王令嗎?」只會是這個了。唉!

  賓果!路遙發楞的表情就是最好的解笞。

  「你吃飯吧。」不願多言,他毅然轉身走開。

  季曼曼歎了好大一口氣,涼涼的對他背影道:  「我看我是沒命走出這裡了。」

  他身形一頓。「什麼意思?」

  她惺惺作態的念起曾經紅極一時的戲劇經典對白:  「你向一個沒有狼王令的人索求狼王令,對不起,你的狼王令,我……無能為力。」

  做作的女人,不難對付。

  一個奇怪又做作的女人,是有點棘手。

  但那都比不過一個奇怪又做作,且不怕被惡整的女人,來得讓人無計可施。至少此刻觀看著監視器的四個人都這麼認為。

  被觀看的人,自然是季曼曼了。監視器裝置在房門板的上方,正對著茶几,並可看到一半的床,負責監看的人最常看到的畫面當然就是她小姐在吃飯時的情況了。至於其它香艷噴血的畫面……很可惜的沒有。因為季曼曼更衣一定在浴室,這也是他們唯一願意允許她的私密。

  此刻,季曼曼正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吃著飯。在星羅的「建議」下,負責烹食的人開始大量採買四川料理,並且不忘給貴客來道重量級的極品享受,所以季曼曼吃到的辣向來比他們多一倍。

  那真是非人的折磨!自從吃過一次之後,宅子內的所有人決定自己下廚煮自己要吃的食物,否則若沒給辣死,肯定也會拉到虛脫,更別說這種辛味的刺激足以讓人眼淚從早噴到晚,到最後七孔流血而亡都有可能。

  「她的古典美佔了極大的優勢,連擤個鼻涕都那麼楚楚可憐。」風揚忍不住開口說著。他是一個看來約莫二十七、八歲的男子,中等身材,娃娃臉。

  四人之中唯一的女子紅仙冷道:  「只有沒能力的女人才會在肉體表相上面做文章,研發各種博人同情愛憐的姿態,以蠱惑世間絕大多數只用下半身思考的雄性動物。」她是叛狼族公舉出的將軍,擅長搏鬥與戰略。這身份並非她是狼主紅鏡的妹妹而得來的,全靠真本事。

  紅鏡中肯道:  「都是一樣的。善用自身的優勢發揮己長,就是真本事。至少她成功惹到了星羅,不是嗎?」語氣中沾染了些許笑意。他是個紅髮男子,一身的粗獷看似莽夫,卻有一雙沉斂睿智的眼。

  才剛從季曼曼房裡走出來的路遙搖頭道:  「我還不瞭解她,但已經知道她有多難纏了。」

  「因為我們容易對這樣的一張臉輕敵。」風揚點頭分析著:「一般來說,扭捏作態成性的女人向來沒什麼大腦,即使是有,也把心機用在吸引男性注意,達到勾引目光的目的而已。這是我們對這類女人所存有的刻板印象。她是『殷華』的公關主管,擅長笑臉迎人的人際關係,她用嬌柔的笑容迷得男人願意為她做盡任何事,不過倒不曾見她有其它出色的表現於事業上……」

  「因為她是韓璇的女人,用美色就可穩坐高位,其它什麼事卻不必做!」紅仙不耐煩的截斷風揚的評論。「這女人沒哈好說的。我們的目的是取得狼王令,至於她,就只是無關緊要的人質而已。」

  「是嗎?那你又為何進來?」路遙笑問。這兒可是監看室,不是會議室。此刻並無進行什麼重大會議,只是幾個好奇人質的閒人湊在一起談天而已。

  「我有事向狼主報告。」紅仙冷眉一橫,凌厲的目光掃了過去。

  紅鏡道:  「他們那邊目前有何反應?」他將監視「殷華」主事者的工作交給紅仙,想來便是這事了。

  「他們出動『旭日保全』的人力全力尋找季曼曼的下落。」語氣中夾帶些許輕蔑。普通人類絕對找不到這裡,因為星羅設下的結界足以阻擋住所有人,沒有例外。

  「韓璇等人的反應如何?」

  「照常上下班。不過每日晚上必定在季曼曼的住處集合。應該是在等我們與他們聯繫上。」

  風揚不明白道:  「就我所知,韓璇最為重視管於悠這個小女孩,為什麼星羅反而捨她而抓來季曼曼?也許必要時,他們寧願放棄季曼曼而守住狼王令。但管於悠則不同,她是不可或缺的『伺令主』,非營救不可的。」

  「是啊,會是什麼理由呢?星羅向來敬女大而遠之,尤其無視於她這類型的嬌嬌女,居然還帶了回來,並且招惹她……」紅鏡搖搖頭。「不可思議。」

  路遙聳聳肩。

  「從沒人能瞭解他的想法。如果當年你將全身是傷的他救回來後,沒抹去他的記憶,或許會好一些。」

  「什麼話!看看他那種傷勢……幾乎算是死掉了!不管是誰對他下那種重手,想必都只是不堪回首的記憶。他昏迷了數十年,一醒來就不顧一切想下床,然後又痛得昏死過去,反反覆覆的,只讓他傷勢扯裂得更嚴重,若不封住他的記憶,他會永遠掛心仇恨,不肯養傷。狼主這麼做是對的。想想咱們的祖先吧,哪一個被判驅逐的人不是矢志要回狼族拚命的?直到他沒了過往的記憶,才真正能安心養病,前前後後耗了我們上百年的心力與法力,可不是要他再丟掉性命!」紅仙大聲駁斥。

  紅鏡輕拍妹妹的手,沉思道:  「當初那麼做,只認為對他最好,也只想救回他的命,要知道——」不自禁的苦笑了下。「如果我們再不互相扶持,全世界又有誰在乎我們這些無根的孤臣孽子是死是活?只是,幾百年下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揣測星羅心中在想什麼。雖說我們不是出於惡意而抹去他的記憶,但有誰能真的坦然以對自己的過去是一片空白不可考?他不曾試著去恢復記憶嗎?不曾怨過我的多事嗎?我想——」

  「哥!就像我們期望上一代的長老們放棄怨恨的道理相同,我們活在現在,擁有彼此就夠了。星羅有我們,他不需要回憶那些可怕的過去!他心中一定是這麼想的!」紅仙駁斥得更堅決。

  「或許是。但從來不提,甚至連抱怨也沒有,就有違常理了。」紅鏡歎道:「只怪我們法力不濟,負責破壞,卻無修復的能力。」

  「只要我們解開禁錮!」紅仙勢在必得地道:「所以星羅一定比我們更迫不及待的想拿到狼王令!那該是我們的!」

  路遙與風揚對望了眼,傳遞相同的訊息。

  他們都知道紅仙為何從一個嬌憨天真的小女生轉變為一名巾幗英雄,比男人更悍更強,並做到任何事都不讓男人代勞,自己一肩挑起。

  事實證明:人的潛力是無窮的,只要他有所圖。

  紅仙心儀於星羅,這是半公開的秘密。不過他們皆不認為紅仙的努力有用。

  畢竟星羅根本不要女人。就算他厭惡季曼曼這類型的女人,並不表示他就會對女強人多一些好感。任何女人不招他厭惡的唯一方法就是——離他遠一點。

  可以想見,努力於討好星羅的紅仙,注定是要單戀失敗了!沒有一種戀愛可以在這種距離下談成。何況愛情這東西不是靠某一方受委屈、苦苦壓抑就能圓滿。

  想撩撥星羅的心,至少……要有季曼曼的膽識。

  她吻了他,不是嗎?敢接觸他,一切才能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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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3 09:53:4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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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星羅眼中,季曼曼與茱莉安是同一種女人。

  性情矯作,手腕高明,善用美色達到目的,但又不夠聰明到分辨什麼男人可以惹、什麼男人切切不能動。無往不利的功績讓她們以為全天下男人都是可以支使臣服的。

  而這種女人狡詐、懶惰(不思充實自己,只會用既有的外貌達到目的)、牆頭草,且自以為是。當她們全力去對一名男子放電時,便是以小女人的楚楚可憐姿態裝模作樣,渾然忘了曾經展露過潑婦的本性,一逕兒的充小女人狀。

  「聽說季小姐失蹤了呢。韓璇曾打電話問我你的來歷,我好生氣的警告他,別企圖懷疑到我男朋友身上來。那一天我們是一道走的,根本沒有與季小姐一起……」

  嬌柔的表情閃過既無辜又狡黠的光芒,言下之意無非是宣告他們是一國的,她絕不會出賣他,因為兩人是密不可分的「情侶」。

  「那個季曼曼成天發騷,搞不好在路上勾搭到什麼金主,跟人跑了,憑什麼來向我要人,不是嗎?你說他們過不過分?」

  彰顯無辜的同時且不忘踐踏同性,這是女權永遠只能是笑話與神話的緣由。

  「你也說句話嘛,羅!好不容易約人家出來,就只呆呆的看人家,人家好羞哪!」螓首半垂,展露出纖頸美肩的好景致。

  說是羞,其實神態間的得意更像是獵捕到一名裙下拜臣的自滿。

  沒錯!這個女人的表現完全合乎常理,這種女人就該是這樣的表現,一分不差的如他所料。

  那,為什麼那女人會有狀況外的表現?

  「羅!別不理人嘛。」茱莉安強捺住氣悶,更加小心的討好道:「不管他們再怎麼追問我,我也不會說什麼的,你是知道我的心的。」

  這種女人一旦察覺到獵物並不容易掌握,必然會小心的順從討好,以求取他人的好印象。

  「羅——」

  「住嘴。」語氣裡加了足夠的嚴厲。

  「我……我做錯了什麼?」淚盈於睫,驚嚇於他的凶狠之氣,心中七上八下的害怕著。

  對!就該是這樣。善用女人武器的女子,當她們覺得受到威脅,「哭泣」就是殺手晬酕。男人向來受不了哭哭啼啼的轟炸,但女人卻以為男人必定會心憐於女人的眼淚,忙不迭的哄撫。

  不同的認定,但結果倒是相同,男人向來願意付出任何代價讓女人閉嘴,所以女人總是所願得償。

  那麼,那個女人為何不哭?她被嗆得流淚,竟不是哭天搶地的悲嚎出她的不幸,反而出其不意的把嘴中的芥茉塞入他口中。

  猝不及防,他意外的被成功襲擊。

  沒有人能近得了他身,但季曼曼硬是成了例外,原因在於他沒料到她會那麼做。

  事情至今已經三天了。如果她沒打算餓死,想必吃得很「豐盛」,哭得很精彩。

  那女人看似容易解讀,卻又有突變的因子增其不確定性,使得她既矯作得一如其他女人,同時又難測於她真正會有的反應。

  「羅……」茱莉安再度怯生生的喚他,想乞求他開口回應一下。

  星羅並不打算開口,而突來的不速之客正巧讓他無須對她虛應。

  「啊,真是巧遇呢,洛特小姐。」韓璇立於桌邊,斯文有禮的對茱莉安打招乎。

  「你……你……你……」洛特直立起身,瞪著韓璇,不明白他怎麼會來這裡!

  這裡是高級俱樂部,位於郊區,如果不是特地來打高爾夫球的人,絕不會驅車來此,更別說還來一場「巧遇」了。

  一點也不意外。如果韓璇會放棄跟蹤茱莉安的形跡才真正是奇怪的事。星羅的眼光掃過俊美不凡的韓璇,然後定點在另一名狂放的男子身上。

  他是元旭日,「旭日保全」的老闆,傅聞中死追韓璇不放的同性戀。

  這個男人……兩人目光相對,各自是打量睥睨的氣勢。

  「這位是……?」韓璇禮貌的看向茱莉安的男伴。

  「他是我的男朋友。」茱莉安小心謹慎道。

  「哦,那可不就是星羅先生了?久仰久仰。」韓璇伸手向星羅,俊美的臉上一片誠摯的笑意。

  星羅簡單握了下手,靜著不發一語。

  「我叫韓璇。」她再指了下身邊的剽悍男。「他是元旭日。旭日,這位是茱莉安.洛恃小姐,以及星羅先生。」

  元旭日一臉跩樣的點頭,並且像是突有所悟地問:  「咦?這位星先生不就是季小姐失蹤前最後接觸到的人?也就是洛特小姐聲稱的男朋友?是同一人吧?」

  「你這是什麼意思?!」茱莉安大聲斥著。

  「洛特小姐請勿緊張,他沒別的意思。」韓璇連忙充和事老,側首輕責道:  「根本不是同一個人,你別妄自猜測。這樣對洛特小姐很不禮貌。」

  「知道就好。」洛特哼叫。

  元旭日聳聳肩。

  「好吧,現在我知道洛特小姐的男朋友不等於星羅先生,那麼——」

  「他是我的男朋友!」尖銳女聲幾乎要說是氣急敗壞了!

  「你這女人反反覆覆的,煩不煩呀?」元旭日橫過去一眼。「一會兒說不是,一會兒又說是。幹嘛?人格分裂嗎?」

  「你……你!」茱莉安氣歪了臉,轉身面對星羅時,哭音上場:「星羅,你也不說句話,他們欺負我!」

  一怒一悲的轉換間,快速而確實。變臉的功力之高,恐怕連四川豫劇的變臉大師也要自歎不如。

  星羅點點頭,喝了一口水潤喉。

  「你們這樣一搭一唱的對付她,實在太失禮了。」

  「對嘛對嘛!」芳心暗喜的美人不忘出口助陣,並擺出極度受委屈的表情。

  「即使她是人格分裂的患者,直接點明未免傷人。」星羅在佳人變臉前又道:「何況她並不是。」

  「就是嘛!」她再度大力助陣。

  「她只是誤以為是我的女友而已,不必栽她患了精神病。千萬別為在下起干戈。」他站起身。雖塊頭不若元旭日粗壯,但氣勢不分軒輊。

  元旭日哈哈大笑起來,而韓璇仍是一貫的溫文有禮,不忍加入讓洛特小姐難堪的行列中。何況她還得把握機會問這個終於見到面的男子。

  「星羅先生,可否借一步說話?」

  星羅將椅背上的薄風衣勾上肩,淡道:  「沒空。」

  「我們也並不閒,只是幾個問題而已。」韓璇技巧的站立於他前方,讓他無法順利走人。

  「你認為我必然會給答案?」

  韓璇聳肩笑道:  「何妨試試看。」

  元旭日搭住愛人的肩,一副站沒站相的死樣子插嘴道:「璇,我實在不怎麼喜歡這小子。真是奇怪,我一點都不訝異會看到長成這副德行的星羅。」與其說五百年前他們曾是夥伴,還不如說是仇人來得教人信服。

  一個溫吞的白逢朗,一個陰沉的星羅,完全與他不搭軋的性情,沒互相斯殺個你死我亡已是不可思議,居然還成為同事。嗟!

  韓璇拍拍元旭日,才開口道:  「就我所知,曼曼,也就是我的好友,在六天前失蹤之時,曾與你見過面。不知你有沒有線索可以提供給我們呢?」

  「沒有。」想都沒想似的,輕淡的口氣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那……不知你對曼曼的看法如何呢?」

  「就跟她一樣。」他看了下仍在震驚中的茱莉安。

  「沒錯,確實是相同的德行。」元旭日同意。

  韓璇退開一步,致歉道:  「感謝你的回答,也抱歉耽誤你的時問。」

  星羅跨出一步,也不囉嗦,就是走人,在兩具身子錯身而過時,元旭日伸出一掌探他虛實,星羅沒停下腳步,也沒動手,但週身迸發的一股銳氣,硬是震開了外來的威脅。

  「如何?」韓璇看著走遠的人影問。

  「力量很驚人,不管是武術還是法力。就不知道跟白逢朗打起來,誰會死得比較慘?」拉著愛人的手,一同往包廂門口走去。

  根本忘了裡頭還有一名失魂落魄的洋美人需要安慰以及修補她被打碎的芳心眼。

  不對勁,相當的不對勁。

  傭人端出了季曼曼用完餐的碗盤經過他身邊時,他不經意的看了一眼,便瞇起眼。

  「她都把飯菜吃完?」

  傭人被他突來的出聲嚇了一跳,抖著聲回道:  「是!季小姐胃口很好。」

  「曾有剩下的嗎?」

  「很少。」

  「為什麼問這個?」紅仙從房裡走出來,見是他,忙不迭的壓抑高興的心情,沉下一張冷淡的臉問。專業的技能、自製的口吻是星羅接受的,切切不能傻笑、嬌嗔得一如花疑。

  「她怕辣。」星羅留下這一句就要上樓。

  沒頭沒腦的回答讓紅仙腦袋打結。

  「什麼意思呢?」

  但星羅沒回答她。自己悟力差就要反省,別巴望別人浪費時間以更多的字彙來註解早已回答的話。

  紅仙沒敢追上去問,因為她知道星羅受不了花疑女人外,是第二不予理會的就是笨蛋了。因此她只能求助於自己聰明的兄長,然後努力去貫通星羅的語意,幾百年來,總是追得好辛苦。

  星羅打開囚禁季曼曼的房門,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抱著面紙盒狂擦淚、猛擤鼻涕的狼狽樣。

  這女人很不對勁,他想道。

  他是個很少把心思轉在任何人身上、個性涼薄之人,更遑論是個他最受不了的女人種類,根本不入他眼。但這女人……

  明明懶惰、怕死,卻又膽大包天。

  被欺負到極點時不是求饒博憐憫,反而是義無反顧的同歸於盡。這類矯作女子不應有這種表現的。

  從不吃辣,卻哭著把每餐辣味飯吃得一乾二淨。

  讓人懷疑她怕死辣的傳聞或許只是謬傳;而事實上是——她是個嗜辣小瘋子!

  沒有人能連著三天都被各式各樣的辣味餐餵養而不出事的,更別說她這個號稱不吃辣的人。全宅子上下早就自力更生的煮起自己要吃的食物了,而仍撐著吃廚娘料理出來的三餐的人,至今已把廁所當成第二個家了。

  別人是愈吃份量愈少,再是敬而遠之;但這女人卻是愈吃愈多,最後食量好到半點菜也不留。

  他一點也不否認這是為了懲罰她的冒犯,而他向來善於利用最適切的懲罰來讓人痛不欲生。不過,這次很扼腕的,恐怕是懲罰不成反而像是嘉賞了。

  不得不承認這女人讓他看走了眼。

  一雙含著充沛水光的美眸對上了他的眼。

  美人總是佔有先天上的優勢,即使是「哭」、「流淚」這種不具美感的行為,也有古人創造的「我見猶憐」來形容。因為既然「哭」是女人的手段之一,就會有人去研發出怎麼哭才好看、才能勾引出男人憐惜的心情。

  這女人,季曼曼,想必是個中翹楚。

  含淚的眼、泛紅的鼻尖、殷紅的櫻唇,以及……她方圓一公尺內滿滿的水餃(擤過鼻涕的面紙),如果不仔細端詳那些水餃,水紅色的罩衫襯著她奶油般的肌膚,再搭配週身的白,確是一幅吸引人的美景。

  星羅當然懂得欣賞美麗的事物,即使是女人。不過前提是她們必須閉上嘴。

  「你來收垃圾嗎?請等一下。」季曼曼拭了拭眼角的淚,找出一隻塑膠袋,將滿地的面紙收集起來,然後打了個結遞到他眼前。

  「看來這三天的招待,你適應得挺好。」不理會那一包垃圾,星羅越過她走進房內。沒有叩上門,聰明一點的人質都知道逃也沒有用。

  季曼曼並沒有逃,她只是好新奇的在門口探頭探腦。被鎖在十坪大的空間裡約一星期了,就算她是個沒啥好奇心的人,總也會好奇房間以外的景色生成怎樣。畢竟被悶得都快發霉了。

  左邊看過去,約十公尺處是樓梯,那兒站了一名肌肉男,像是守衛的崗哨處。再看向右邊,是一處起居室,有幾扇密閉的窗戶。這個樓層只有一間房,也就是關她的房間,其它都是閒置的空間,真浪費了。

  「看夠了嗎?」星羅在她背後問。

  「如果你能帶我四處參觀更好。只站在這裡看怎麼會夠?」她偎在門框邊,轉身面對他。

  「以一個人質來說,你過得很快樂。」

  「你瞎了嗎?沒看到我滿臉的淚?」她吸吸鼻子,多日沒化妝,素著一張臉,真有什麼醜態也早給看光了。沒了濃艷明媚的粉妝,哪做得來妖嬌的舉止?何況十分鐘前才吃完麻辣牛肉麵,那股子辣嗆還在四肢百骸裡行走咧,一臉的淚何來快樂之說?

  「不擔心生死,不害怕被滅口,莫非是天真的以為我們不敢動你?」

  他的臉移靠得真近,她幾乎可以聞到他身上冰冷的氣息。這種氣勢上的威迫,還真嚇人哪。

  「我擔心生死、害怕被滅口,而且絕不敢幻想你們不會動我。」她小聲回答著。

  「為什麼我看不出你有任何代表害怕的表情呢?」

  季曼曼立即從善如流:  「人家好怕哦……」小手直拍胸脯。

  星羅唇角一抿,難得的情緒外露。這個女人真的很夠膽識,不知是來自初生之犢的愚勇,還是身經百戰的鐵膽讓她能這般的不識時務。

  「我想,你並不怕辣味吧?」

  「我怕呀!眼淚鼻涕爬滿臉很不優雅椊BC」這就是她從不在人前吃辣的原因。久而久之,別人都以為她不沾辣是因為怕刺激,然而事實上她愛死了。

  「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

  「知道啊,綁匪的大本營,以及……」她再擤了一次鼻水,並附帶兩個大哈啾。「叛狼族的台灣總部,你們要狼王令。」原本她是不大相信啦,但事實容不得她再持反意見,白逢朗的預測終成事實。

  「看來你們對我方頗有研究。」屈屈幾名人類,也算是厲害了。

  「我們的興趣並不在於別人。」季曼曼注意著門口的動靜,然後才又看回他。

  「而在於你。」

  星羅眸光轉厲。

  「你們知道我?」這沒道理。他從未來過台灣,而這些護令使者不可能神通廣大到知道叛狼族的所有成員。何況他做任何事從不留名,沒有任何人該知道他。

  「當然知道,呵呵,」來不及笑完,她頸子再度被一條黑線勒住。哦,不能說是黑線,更確實的說,是一條鞭。由於這次的力道會令人痛,卻不至於痛到五官全喪失功能,所以她可以很明確的看清凶器的長相。

  「你該知道你的笑聲會令我抓狂。」他像是充滿歉意的微聳肩,彷彿加害於人純屬不得已。

  季曼曼當然知道,不然她幹嘛笑?只是沒料到這個心胸狹窄的男人居然為此而出手,真是太過分了。

  她伸手欲碰那鞭,還沒碰到,黑鞭立即消失不見。小、器、鬼!碰一下會死嗎?他真是她生平僅見最差勁的男人了,元旭日恐怕還難望其項背咧。

  因為元旭日至少有韓璇看管著,但這傢伙……

  「你一定沒有愛人!」她衝口道。「換言之,就是沒有人愛。」

  那又如何?他以眼光問。

  「所以你這個禍害才會這麼的囂張!」因為沒剋星。

  無聊的女人。女人的腦袋裡就不能容納一些風花雪月以外的東西嗎?還以為她與眾不同,看來他是高估了。

  「談談你們如何知道我吧。」直接換話題。

  季曼曼頓了下,腦袋才轉過來。這人挺不賞臉的哦,聖人與他聊天也會忍不住抓狂。還好她是脾氣佳、風度夠的季曼曼,若是水戀在場,早給他顏色看了。

  「我們巧遇過幾次,他們從我身上感應到你的氣息,一直想聯絡你。我猜你應該還沒向韓璇他們勒贖吧?」也不知那些人在幹什麼,還不趕快採取行動來救她這個柔弱可憐的小肉票。

  「是還沒有。」

  「你們在等什麼呢?這麼喜歡留我作客呀?不會是愛上我了吧?」她煽了撮睫毛。哎,美女的悲哀哪……

  「我們不確定你的身價值不值,那天的目標並不是你。」韓璇才是他要的。但似乎總是與這女人窄路相逢。

  「就算我身價夠又如何?狼王令又不在我們手上。」

  「你們是『護令使者』,別說你們五百年來守護的是根本不存在的狼王令。」

  季曼曼退了一小步。星羅雖然仍是喜怒不彰顯的表情,但相處得夠久後,倒也本能地學會了一些趨吉避凶的動作。而從他的平板臉上去理解細微的波動正是她的收穫之一。她道:  「你的能力聽說很強,我相信你自己也可以感應『狼王令』的氣息。如果真能確定狼王令在我們手上,你早動手了,何必抓個人質來?你明白我們身上沒有東西,你只是想要我們去找來給你。若我猜得沒錯,你們根本不知道『狼王令』長成什麼德行。」

  沒錯!季曼曼猜對了。

  這只人人趨之若驚的「狼王令」千百年來只在王者間流傳,並不輕易示於世人。它雖有諸多功用,但歷來擁有它的人並不會散用它,因功能太大,動輒影響全狼界,擅自使用其無法控制的法力是危險的,於是大家的共識是只利用它於傅承,而不使用其力量。

  因此,極少極少人有幸能親睹它的真貌,才會有黑狼少主錯搶了水晶卻以為是狼王令的模事發生。

  而且季曼曼等人也是由殷佑說明時才知道,「狼王令」是認主人的。目前它歸屬於金狼族殷家,那麼縱使被別人奪去,或者能因此自立為王,但卻使用不了它的力量。

  「這麼說來,至少你們是知道的吧?而且擁有它。」星羅緩緩說著。

  「我們並不擁有它,至少不完全。」季曼曼忽地一笑,水眸閃出精光,像在算計什麼。

  「打啞謎嗎?」

  「我沒那麼閒。你要不要問我為何會對你特別有興趣呢?你不好奇嗎?」

  就算他好奇,也不會開口追問。反正答案自己會浮現,以逸待勞好過多此一舉。

  季曼曼歎了口氣,投降道:  「我可以告訴你,我們收集到的狼王令並不完整,那也是你之所以感應不到的原因。而那,則是與你有著莫大的關聯。」這人到底是怎麼忘掉他所肩負的任務的呀?

  「我?」星羅挑起眉,很明顯的感到意外。

  「你不知道嗎?」她問。

  「你何妨解說一下我該知道什麼。」

  可惡!這傢伙的反應怎麼這麼冷淡,像是事不關己似的沒多表現出幾分關心!她失望的垮下肩膀,慢步走到雙人沙發上坐下。失了談話的興致,伸出手指卷弄著長髮,決定今天閒聊時間到此為止。呵……想午睡了。

  星羅站立在她面前。

  「回答。」

  「呃?」她茫然的抬頭,回答什麼?不是談完了嗎?

  「忘了?」他薄唇陰惻惻的勾起,似乎將要有什麼行動……

  季曼曼立即道:  「喔!是了,我該回答那些你一點也不想知道的答案。別祭出閣下的鞭子了,小的這不就要回答你了嗎?」小心翼翼的覷著他右肩肌肉不再賁起,猜測危機已暫時解除,暗罵這個悶騷男人三千六百遍之後才又道:  「你對『星』這個字,有沒有什麼印象?」

  顧左右而言它嗎?好大的膽子!

  「喂喂喂!別動手,人家可不是沒事與你哈啦!真的是在講正經的啦!」現在她知道了,當他肩膀肌肉有些微的動靜時,就是他要出鞭整治人了。

  「『星』字是我的名字之一。」

  「為什麼叫星羅?那肯定不是你的本名。」

  「紅鏡發現我時,以為我是掉落地球的一顆損星,沒想到居然是一個人。」他眸光像閃過一抹希冀。

  她想了一下。

  「意思是——你掉下來時,他親眼目睹?看著你像流星一般咻地掉來地球,原本他追過來想撿損石回去做標本,不料卻看到一個人?所以取名叫『星落』,但因為不夠雄壯好聽,所以改叫星羅?」這樣講比較好理解啦!

  他不理她,等著她的下文。

  「我認為你名字裡會有『星』,則是另一個原因。」

  他等著她掰出合理的原因。

  她突地伸手要抓他右手掌,但撲了個空,整個人差點沒跌到茶几上。

  做什麼?他以冷眼詢問。

  「你身上一定有星形印記對不對?我猜那在手上!」撫著撞疼的腰,她哀哀直叫。

  他雙手全伸到她面前。

  「呀?怎會沒有?!」她記得元旭日的印記就是在手上,那他的咧?藏哪裡去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的是,你是星!日、月、星的星!」她挫敗的公佈解答,覺得自己根本玩不來故弄玄虛又未卜先知的把戲。

  原本想看他崇拜她一下說,結果……唉……

  瞧他冷瞄了她一眼,逕自走人,就知道自己在他眼中肯定是矯柔做作的蠢女人了。

  去!了不起呀!等遇到你命中的剋星就知道死活了!到時她一定要與他的愛人結交成姐妹淘,整得他青面撩牙,再也不知棺材臉怎麼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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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3 09:54:2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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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蓮蓬頭激灑出的冷水兜頭衝下,驅走盛夏的燥意,灌注滿身清涼。

  綿密的水流潤澤過烏黑而微卷的頭髮,也淋遍了立體如雕的五官,接著流過勁瘦而結實的肩膊胸膛,以及右肩上銀白色的星形印記,然後再滑過全身……

  星羅猛地將滿臉的水與頭髮住後梳撥而去,看向浴室內的半身鏡,以及那枚說不準是胎記還是後天鐫刻上去的星印——

  那女人猜得沒錯,他名字的由來,有一半是因這印記而取。他從未放棄追尋他遺忘掉的過往,即使他從未向任何人提起。

  記憶,是他私人的事。雖是紅鏡施法封住,但當時似乎是唯一能讓他活命的方式;他不怪紅鏡,也知道他們的法力逐年耗弱喪失,根本無法修復他的記憶,於是他從不對夥伴提起。

  但在追尋自己記憶之前,他決定先回報叛狼族人的救命之恩。當他的法力在兩百年前逐漸恢復時,加入了他們求取「狼王令」的行列。

  對他而言,「狼王令」並不具吸引力,即使他來自狼族,也似乎失去了回狼族的咒術,但那又何妨?他生性涼薄孑然,對任何地方皆無放下濃重的感情,所以他並不能理解「故鄉」這名詞對回不去的人是怎樣椎心的痛。

  雖無同理心,但他願意助他們達成這個近千年的唯一渴望。

  叛狼族被逐出狼界將近千年,所以對狼界的諸多訊息與改變並不是太瞭解。但從那些來人界旅行或修行的狼族旅客口中,多少聽聞過一些事。

  而那些,當然也包括「日、月、星」三巨頭!邦聯政府的三名最高指揮人物、權力核心,神話般的人物。

  原本的狼界,八大族各自為政,各有律法,而其律法則依各族的稟性制定。好戰的部族認為侵略別人沒有罪,殺外族的人無須償命;而愛好和平的部族住往不勝其擾,族人被殺死卻得不到公平的判決……諸如此類的事端,長期累積成民怨,於是大小紛爭、戰事頻起。八部族的狼王無法商議出合理的對等公平條款,不合作的人大有人在……

  戰爭、不斷的戰爭……直到七百年前,金狼族的殷祈以過人的武功法力一一征服了各部族後,在全狼界人民的支持下,八位狼王不得不共同簽下邦聯條款,從此狼界步入了天下承平的盛世。

  而這個盛世的成就,來自殷祈不知打何處找來的三位治理者。

  負責弭平滋事份子的——日。

  負責治理國事的國宰——月。

  負責制定律法獎懲的——星。

  傅聞中,殷祈找來三名能人後,立即退回金狼族狼王的區域領袖地位,所謂的狼界共主,只是一個虛位而已。沒有人能理解殷祈為何要將辛苦打下的江山拱手讓人,不僅交出實權,還向全民承諾若日、月、星三人若有政策失當,造成人民重大損失,皆由他一肩承擔。

  這恐怕會是個永遠解不開的謎了。因為金狼一族已於五百年前消失——隨著金狼皇族的死亡而消失,至今仍是一樁大懸案,沒有人能明白其中緣由。

  季曼曼說他是「星」。

  她如何得知?不管是「星」抑或是他的身份。她只是一個人類不是嗎?她知道的應該與叛狼族一般多才是。

  莫非來自狼界某人的告知?那奇特的氣息……

  原本該對韓璇等人發出勒索信函,但至今仍無所動靜。正如季曼曼所說的——他感應不到狼王令的氣息,至少是不完整的氣息。雖然不知道它該有的形狀,但屬於狼界的寶物自有其氣息可探尋。

  狼王令的氣味略顯縹緲,但另一股強大的力量則是無法小覷。就連紅鏡也感應到了那股不宜輕易妄加對抗的力量。

  是狼界的人,並且是他們從沒遇過的高人,法力之醇厚高強前所未見,卻又奇異的不具半絲威嚇感,它柔和得不可思議!

  這幾日他與路遙都試圖得知那人的身份,但總近不了身,護令使者的住處皆被設下了結界。

  不知道那人和自己,誰強誰弱?

  失憶使得他遺忘了諸多咒術,幸好武術由不斷鍛練裡愈見提升。

  他想知道自己的極限。而那,則須由更高強的對手激發出來。他相信他與那人必會交手,即使他是「星」,是他們認為的同伴……

  不,他不會對久遠的關係負責。他沒那麼多情。

  還有許多事得由那女人口中問出來,就算與那女人相處令人不耐,他也得忍受。

  一個嗜辣的女人……該怎麼懲戒她的無狀呢?

  水流兀自嘩啦啦的噴灑,衝過了他蓋滿身的泡沫,直往地板滑去。合下的眼皮,掩去了雙眸的算計。

  一個男人可以有多變態?

  季曼曼看著一整餐車的奶油慕斯、蛋糕、鬆餅,以及一壺甜死人的拿鐵咖啡,忍不住吹鬍子瞪眼起來。不蓋你,這一車的點心足以肥死十個趙飛燕!

  連吃了三、四天的川辣料理,換換口味無可厚非,但是……老天啊,她可以預見接下來的每一餐都會是這些東西了。她僥倖的沒有因為辣口味而拉到不行,這會兒若沒吃到反胃,恐怕會胖成一隻氣球飛昇上月球跟嫦娥作伴去了。可恨的星羅!她一點也不懷疑這是他的把戲!

  人若變態,看臉也知!

  她是優雅的古典淑女嘛,當然偶爾也會找一間燈光美、氣氛佳的咖啡館喝喝下午茶、吃吃蛋糕什麼的,對糕餅類的東西也算小有喜愛,可若是看到推來這麼一座山,還沒開始吃就要先吐了。

  那傢伙就只會用這一招來整人嗎?她又沒惹他,他幹嘛這麼盛情招待她呀?不過話又說回來,身為一個變態,本來就不能以常理來揣度。

  喝了一口甜得連蜜蜂都會昏倒的拿鐵,她努力想像自己正在喝黑咖啡;再吃了匙奶油慕斯,差點被上頭厚厚的糖粉嗆死。噢!這次他可是整對了!搞不好正坐在監看室裡哈哈大笑得像枚綠巨人咧。

  噢!真的不行了!肚子很餓,但胃腸拒絕再接受不人道的荼毒,她決定去刷牙,洗去滿口的甜味。

  「喝!」

  才關上門轉身,她立即嚇得僵直,瞪眼看著浴缸上方的影像……

  一秒鐘……十杪鍾……以及許久許久……

  腦袋開始運轉,雖然轉得嘎吱嘎吱的不甚順暢。

  她見鬼了嗎?這是靈異事件嗎?應該不是,因為韓璇還活得好好的。那麼,她為什麼會看到一個半透明的韓璇?莫非璇的三魂七魄中,有誰離家出走了?

  好可怕、好可怕哦「好了,曼曼,要發呆等會再發呆,時間緊迫,請聽我說。」是韓璇的聲音沒有錯,而韓璇也正看著她,但目光並無焦距。

  「璇!」

  「這是影像傳遞,事實上我無法看見你,所以有什麼話就留待見面時再說吧。」韓璇解釋完接著道:「三個小時前我們已接到綁架你的人的電話。沒有意外,要我們半個月內交出狼王令,我們便是根據那通電話的發訊地點,搜尋到你所處的方位,並且順利借助白逢朗的法力做正確的傅輸。」

  「難怪那麼久還沒有動作。」她嘟嘴。

  「如今我們初步確定『星』不僅忘了自己曾擁有的身份,更不知道他身上擁有三分之一狼王令。可以想見這失憶的數百年來,他從未察覺自己身上有何異狀。曼曼,你必須引導他找出來。」

  「我?!」她張大嘴,呆呆的指著自己嬌呼。

  「別急著抗議你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事實上只有你才辦得到。別忘了你的磁場強烈的與『星』互相吸引,一般來說是不可能的,但你硬是成了例外,可見老天爺頗為幫忙。我們並不確定他失去記憶的原因,恐怕要他恢復記憶更難,因此目前我們只能把目標放在他身上的狼王令。你務必要取得它。」

  「我椊BI一個人質、肉票、失去自由的小可憐椊BI」「殷佑猜測他必然把令牌放在他星形印記的地方,呼喚出令牌的咒語是最困難的一環……」

  「前提是我得見到他,又不被他整死的話。」

  「殷佑建議你可以多接觸他,吻他、抱他或什麼的,以你的磁場去撞擊他的堡壘,也許有用……」

  「拜託!那小鬼何不直接叫我去自殺算了?!」季曼曼翻起白眼,不相信韓璇居然會採納。

  「還有半個月的時間來讓你努力。再有,弄清楚他們奪狼王令的目的是什麼。別抱怨,無計可施之下,急病亂投醫也是值得原諒的。請你務必試試看。」

  「我可不保證會有成果。」

  「即使達不成目標,拐來一名愛人也不錯,我相信他會是你畢生的挑戰。」

  「他可沒中了情咒,你別想了好不好!」她覺得韓璇快要走火入魔了,居然建議她去收了那名禍害?!她又不是地藏王菩薩,哪那麼犧牲奉獻呀?!送她她都不要!

  「若半個月後不見成效,我們會去救你,並且像消滅黑狼族人一般的消滅那些對我們有威脅的叛狼族人,你明白我們不能交出狼王令。」

  「是呀,是呀。」她暗自打了個寒顫,為那些與韓璇為敵的人感到憂心。因為韓璇明白什麼是輕重緩急,她絕不會囿於私人情誼、善心而置大局於不顧。

  想抓一個季曼曼威脅狼王令?得了!就算今天抓的是韓璇,她仍會下這樣的決定,因為她的鋼鐵意志力不容動搖。

  「加油,曼曼,一切看你的了。」

  畫面漸淡,直至消失,浴室內僅剩她一人。

  「可惡……」她吁了一口氣。「明知道人家最討厭殺戮,幹嘛威脅人家?怕人家偷懶就說明白嘛,還要我背負愧疚為別人的性命負責。討厭的璇,就會利用人家的弱點……」

  嘰嘰咕咕的一長串抱怨被嘩啦啦的水聲淹沒。她倒了好多沐浴精,撩起了整缸泡沫,決定洗個大泡泡澡,以撫慰自己被嚇壞了的芳心。

  討厭!真討厭!

  「給我一個吻啊,可以不可以……啦啦啦……」

  當星羅打開房門,就聽到她以儂軟的聲音唱著老歌自娛。而早上七點送來的甜八寶粥與甜漬梅正被她有一口沒一口的吃到現在快中午了。

  老實說她的歌聲還不錯,但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刺耳。似乎只要是她發出的聲音,他的忍耐力就會煙消雲散,份外的想叫她住嘴。

  十個在菜市場喧嘩的歐巴桑都不能動他分毫心緒,就她一人可以,沒道理得可以!

  「肚子餓嗎?」他走近她。

  「我在唱歌自娛。怎樣,好聽吧?大學時我是歌唱比賽場上的常勝軍,還捧過幾個獎盃哩。」將手上那鍋八寶粥放回茶几上。她挑眉看他,對她的歌聲可沒得嫌了吧?

  「噪音。」

  「可見你這人從來沒受過藝術的薰陶,我原諒你。」不服氣的她又開口道:「不然我再唱幾首拿手的歌,保證你挑不出毛病——」興匆匆的站起身,擺好pose,就要引吭高歌。

  星羅右肩一動,「你別又來了——哎唷……」聰明人都知道要閃。這沒品的傢伙又要鞭人了!

  但小小侷促的空間裡又填進了個他,讓她能逃的空間被剝削了不少,一個腳步踉蹌,她竟向前撲入他懷中——

  他沒閃開!

  極之稀奇的,他居然願意充當肉墊!

  雖然他的胸膛很硬,但總比跌在地上好上幾倍。沒讓她有機會細細品味就已被他拉開,嫌惡的表情仍擺在他那張疆屍臉上沒有變,那他哪來的惻隱之心救她免於出模?她很清楚他這種男人可不是所謂的外冷內熱那種人,而是實實在在的性情涼薄。

  會不會……一抹想法突然飄入她仍在發呆的腦袋中。

  這傢伙不會是開始在意起她了吧?哇哈哈哈……

  這蠢女人在傻笑些什麼?星羅伸出右手撈住她衣襟搖了搖,勸她快點把三魂七魄歸位。

  被他前後拉扯得七葷八素的季曼曼趕忙拍開那只粗魯的手,很快的把之前那抹幻想打碎。這男人若是懂得愛人,后羿都可以跟嫦娥團圓了!

  「你別那麼粗魯行不行呀?!就算不信憐香惜玉那一套,至少也該具備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尊重吧?本人已非常瞭解你拒聽天籟之音,可以了吧。」退了好幾步,遠離他逞兇的危險範圍。

  「如果你願意閉嘴,相信就有時間談正事了。」

  「說得好像我有其它選擇似的。」她輕哼,撈來一根指甲銼刀,坐下來修指甲邊回應他。

  不理她的胡言亂語,他道:  「除了星形印記,還有什麼證據證明我是『星』?」

  「很遺憾,五百年前人類還沒發明照相機。我想你八成也不容許任何一位畫匠畫下你的肖像供後人緬懷……」閒閒涼語霎時轉為亢奮的積極:「哦,是這樣的!因為『星』的標準配備是一根鞭子,再加上你五百年前的同事偵測後加以證實,八九不離十,你必是星沒有錯。因為當年你被打得像豬頭般奄奄一息後,一個龜派氣功便將陷入半昏迷的你給轟到天外天,喝!就見得,自此你消失於茫茫狼海,誰也找不著你。」欲罷不能的說書完,她大大喝了一口水,小心瞅著他肩上呼之欲出的鞭子,直到殺氣消失,她才敢確定自己又撿回一條小命。

  這人!翻臉像翻書一樣快,真沒EQ,也沒風度。

  這女人,深諳貪生怕死處世術,已能比任何人都迅速察覺他情緒的好壞,能曲能伸之神技,必然是女性敗類中之翹楚,莫怪會是台北公關界的名女人。

  兩人各有心思的對望著,由第三者眼中解讀,必然可稱得上含情脈脈、深情款款、兩情相悅、兩心……

  「打擾了!」剛強且僵硬的女聲如闃夜中的爆竹般乍然響起,炸碎了所有曖昧氛圍。

  兩人同時把目光轉向門口,那裡站了兩男一女。

  「怎麼來了?」星羅問。

  五、六坪的房間實在過於侷促,因此門口那兩名男子沒有進來,而女子跨了一步,踏入了囚犯的領域,犀利如刀的目光直刺向坐在沙發上雖無脂粉妝點,卻仍美得柔柔弱弱的女人。

  「由於我們偵察不出『殷華』那邊有何動靜,我們決定來人質這邊探口風。」紅仙冷漠而公事化的說著。只敢在星羅目光投向別人時,悄悄瞥以愛慕的幾眼。

  「不是因為他進來太久,有人不放心才硬是過來看看的嗎?呵呵……我立刻閉嘴。」笑到一半,不待星羅動作,她很識時務的以雙手食指交叉放於嘴上,但一雙妙眸則瞟來瞟去,挪揄挑撥的意味濃厚。

  算你識相!星羅看她一眼,唇角動了下,微乎其微,但捕捉到的人都訝異他會為了女人而笑,都怔住了。

  「想問她什麼?」星羅看向路遙。

  站在門邊的路遙清了清喉嚨,事實上本來他正在吃拉麵唏哩呼嚕得好不過癮,但氣急敗壞的紅仙一把揪了他就過來了,他怎麼知道要問她什麼?

  「咳!我想是為了頂防韓璇等人以贗品充當狼王令,所以紅仙認為應該請季小姐畫出狼王令的模樣以供辨識。畢竟我們沒人看過。」真崇拜自己偉大的掰功。

  「不錯的理由。」星羅雙手環胸,點點頭。

  「才怪!我來一星期了,為什麼今天才想到要我繪圖,還挑星羅在的時候?這個地方兩個人剛剛好,三人以上就太擠了,不是嗎?星星。」嬌聲嬌氣的戳了他們的借口一記,還以嬌嬌女天性的本能對另一個女人所垂涎的對象尋求支持認同,證明兩人同心同德同一國。

  「星……星?」風揚嗆了一下。「你允許她這麼叫你?」不會吧?

  「好問題。我允許你了嗎?」星羅有禮地問。

  他老大又要變臉嘍!季曼曼涎著諂媚的笑。

  「哎唷,自己人就別小家子氣的計較了嘛。」

  「自己人?!誰和你這狐媚子是自己人?別攀親帶故了!」紅仙冷哼,蓄滿殺氣的身形迫近季曼曼。若她再有失態,不介意讓她記取教訓。

  季曼曼輕巧的跳起來,繞過雙人沙發,躲到星羅背後,小鳥依人的趴得很順手。

  「借靠一下。」她真的很不知死活。

  「不借。」他微微一笑,像死神的微笑,不介意觀看兩女斯殺的場面。

  她伸長手抱住他腰,這是最佳保命符,豈有放開的道理?

  「別忘了你還有很多問題想問我。」她交換條件。

  他聳肩,堅定的拉開她手。

  「不問也沒關係。」

  她再度發揮吸水蛭的特異功能。

  「問啦!拜託你問啦!我很樂意回答哦。」

  星羅轉身面對她,抓下她雙手,不讓她再碰觸他的最好方法就是抓著不放。這女人根本沒半點男女之防。

  「忘了告訴你,我最討厭別人碰我。」

  「呀?」然後咧?怎麼突然講這個?

  突然,他俯下頭重重吻住她櫻唇,一路吻得她魂飛魄散,嚇得不知今夕是何夕房間內只聽得到空調運轉的聲音……

  靜,靜得連抽氣聲也被遺忘……

  呆若木雞是星羅以外所有人的寫照。

  他露出白森森的牙齒,移到她耳邊細語:  「祝你被追殺愉快。」

  然後,他有禮的扶她坐回沙發上,沒讓她癱倒在地上難看。拍拍屁股走人也。自那之後,季晏曼正式步入悲涼的人質生涯。

  不再有作怪的餐點,因為那對她的威脅不夠,直接升級到飽嘗被人追殺的滋味比較快。

  折磨人質有很多種方式,不是非動手動腳不可。斷食、騷擾、逼問、謾罵……如果由她來,至少可以想出上百種虐待人質的方式。

  惹火一個嫉妒的女人是不智的,因為女人一旦火大起來,沒有什麼做不出來,就算她們承擔不起後果,也會先任性行事再說,反正就是吞不下那口宣洩不了的氣。

  都是那個記恨的男人惹的禍!

  女人之所以為難女人,絕大因素來自男人這個禍害。星羅肯定知道這個叫紅仙的女納粹私心愛慕他,否則不會當眾吻她。

  目前為止,這的確是最有效的方法。

  「把『狼王令』畫出來,否則別想吃飯!」坐在房內唯一的沙發上,紅仙一襲改良軍裝,冷然的再一次說出她的要求。

  茶几上擺著一碗乾面,沒有青菜、肉燥佐拌。據說這是人質唯一能得到的待遇,沒資格要求山珍海味。

  雖已被禁了兩餐,但季曼曼仍是對那碗麵沒半點覬覦。想她二十三年來生活優渥,吃穿有一定的品味,早已不知屈就為何物,怎麼看這一碗麵上眼?拜託!煮得那麼糊,不知道這是麵食大忌嗎?她煮的都比這個能吃。

  「很抱歉,我並不想吃。」

  「還由著你挑呢,你當這是什麼地方?」

  「叛狼族虐待可憐人質的地方。」餓得無力,半躺在床上的季曼曼聲調更添了五分令人酥茫的慵懶。

  「你還沒嘗過什麼叫虐待!需要我示範嗎?」紅仙抽出腰間的馬鞭,一副威嚇人的樣子。

  「好呀,鞭子給我,你這麼皮厚肉粗,鞭起來一定很過癮。」

  啪!馬鞭重重拍打茶几,發出巨響。

  「別耍嘴皮子!」

  「講不過人家就發狠,可怕喲,」「別以為我不敢動你!」紅仙氣勢凜然的站了起來。恨透了那女人的矯柔做作、充滿女人味的模樣。「如果你再不合作,我多的是辦法對付你!」

  「怎麼對付?叫星羅來吻我?」戳戳戳,命中痛處。

  「你該死!」她兩三大步走過來,揮手一掌就打上她如白玉凝脂般的臉蛋,啪地一聲,讓季曼曼幾乎要跌到床底下。

  耳朵轟轟然作響,季曼曼不是沒料到她會動手,只是沒想到她這麼快就使出這一招。摀住左臉,想必烏青一片了,紅仙到底多恨她的美麗?

  像是一不做二不休,紅仙伸手又要揪住那頭美麗眩目的長髮,但一個聲音喝住她:  「紅仙!別再造次!」房門上方的監視器旁有個傅音裝置,發聲的是紅鏡,口氣甚是嚴厲。

  「狼主……」紅仙心一虛,忘了這房間是有人監看的,她的暴行全被看到了,不知道星羅有沒有看到?……

  「你鬧夠了,立刻過來。我讓風揚過去替你。」

  「我不!」這女人需要更多的教訓。

  「還是聽令兄的命令比較好哦,紅仙。」門被打開,走進端著一碗肉骨粥的風揚,他斯文的臉上有著譴責。叛狼族只是想求取狼王令,從不曾意圖傷人,除非生命遭受威脅。紅仙犯了大忌,該去領罰。

  紅仙冷哼了聲,大步走出去。沒關係,她還會再回來,就讓那女人多享受一些安逸時光吧,反正也不多了。

  「還好嗎?」風揚將稀飯放在茶几上,走到床邊問著。他是叛狼族內的醫師,也學過人類的醫理,所以紅鏡才會派他過來。

  「你是誰?」曼曼捂著麻辣的左臉,淚光盈盈的問他,覺得自己的臉腫成山東大饅頭了。

  風揚小心拉開她的手。

  「我是風揚,你昨天見過的。」

  「是嗎?」怎麼沒印象?

  「沒有咬破口腔內壁,這片紅腫看來嚇人,其實沒有那麼痛。」他診斷完畢。「是嗎?讓我打打看你就知道我有多麼疼痛了。」

  風揚掏出一瓶清涼的藥水交給她。

  「早晚各抹一次,很快就會消腫了,而且這瓶還是養顏美容的極品,多抹有益。」「謝啦!」沒有多問,她開始抹傷處。

  「你……恨星羅嗎?」他突然問。

  「沒頭沒腦的,什麼問題嘛。」瞄他一眼,覺得這男人很八卦。

  「你不會看不出來他在整你。」

  「那又如何?我是可憐的人質。」

  「你不介意?」

  她沒好氣的嗔視他。

  「我介意有用嗎?」今天身份對調,她也會這麼整他。人們不都會去整治自己看不順眼的人?

  「你們之間的氣氛……很微妙。」這是他唯一能想出來的形容詞。

  「哦……」

  「他吻你,他從來不吻女人的,即使是出於任何目的。」現在全宅上下最想知道的是星羅究竟在想什麼。至於狼王令那追尋了數百年的東西,因為太遙遠,所以沒能有立即的渴盼。

  「我這麼美,他當然會想趁機揩油。」拜託!好像被他吻了是多麼天大的恩賜似的。「搞清楚,受害者是我,被吃豆腐的是我。」

  風揚微微一笑。

  「星羅不碰女人。也許你不知道,他尤其討厭你這種美麗又有手段的女人。」

  季曼曼不以為意的點頭。

  「我知道呀!那又如何?我該為此而自殺嗎?有一千個男人愛死了我,我會因為一枚沙豬討厭我而自我否定去跳淡水河嗎?少驢了。他那種男人也只配紅仙那種女人了,幾百年來你們怎麼不努力一下,畢竟納粹女配惡劣男算是同時除去兩名禍害,你們到底在猶豫些什麼?」說到這個,不免要怪這些人辦事不力。

  風揚苦笑。

  「小姐,你以為星羅是誰可以支使煽動的嗎?」

  「他留在你們叛狼族了不是嗎?」不然以他那種性情,早閃到荒涼的地方過完他孤獨的一生了。

  「那是因為他要幫我們得到狼王令。」不知何時出現的路遙開口道,緩緩的走近他們。

  季曼曼大大的吁歎,顯得很無奈。

  「狼王令、狼王令,誰都想得到它,卻又不知它的長相,也不知怎麼使用它,偏生寄托了無數的期望,你們不覺得這挺盲目可笑的嗎?」

  「我們別無選擇。」路遙道。

  「路遙——」風揚不認為該讓她知道許多……

  「沒關係。正如季小姐所言,如果我們得到它卻無法使用它,到時也許需求助於護令使者。或許該讓她明白我們的目的。」

  季曼曼揮了揮小手。

  「還能有什麼目的,不就是回故鄉的心願嘍。」

  兩人楞了下,互看了一眼,再由路遙開口:  「看來你們對我方並非一無所知。是的,我們想回狼界,但還有另一個重大原因,就是叛狼族的壽命與法力正逐年縮減中,更別說那些與人類結合生育出的第二代,皆失去了狼界的能力。人界的氣場太髒太亂,大大耗損了我們的生命力,再加上當初被逐出狼界時,我們皆被烙下了封印,被剝奪了部份咒術以及修練的能力。」

  她好奇地問:  「正常來說,你們能活幾年?」

  「經由修練自我提升,活到三千歲是正常。而普通的狼界之人,則至少可活一千五百年。」風揚答道。

  嘩!長壽椊BI想想真是不可思議。

  「其實這並不稀罕,你們人類正全力投入生化科技研究中,一旦解開基因密碼,傳聞壽命將可以延長為現在的十倍以上。我們狼界只是更早找到方法而已。」路遙解釋。

  「紅鏡——我們的領袖,傾向於謀求合作,只是星羅自有他的不同看法。我們無意為難你,紅仙一事,我們——」

  曼曼打斷風揚的道歉,「那是我跟星羅的私怨,跟公事無關。」反正她自會給他好看。「我可以告訴你們,狼王令不是人人都能敔用的。它目前的主人是金狼皇族,你們該知道。」

  「但據聞殷祈全家人五百年前皆被殺害,金狼族也全部消失,狼王令算來應是無主的。」

  「不,它是有主的。你們沒想過嗎?為什麼五百年來狼王令毫無動靜,卻在今年出現?」

  風揚搖搖頭。

  「你不會是暗示我們金狼族還有活口吧?」不可能,人界是他們的領域,數百年來,從未聽聞過金狼族的遺族事跡。

  「否則誰能召喚狼王令?我們這幾個號稱護令使者的平凡人類嗎?」

  「但是——」路遙滿腹不解,正要開口,她突然詭異一笑,打斷他們的問話——

  「我還可以告訴你們一個小秘密哦。」

  「什麼?」兩人自然而然的湊近她。

  「星羅身上藏有一部份驅動狼王令能量的咒術,可惜他失去記憶,否則你們其實大可不必捨近求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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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3 09:55:2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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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挑撥離間!別忘了她是個心機深沉的蛇蠍女!」紅仙第一個怒叫出來。「她巴不得我們內哄,鬥個你死我活自取滅亡,你們瘋了才會因此開會討論!你們都被她牽著鼻子走,被她迷得神魂顛倒——」

  「夠了,紅仙。」紅鏡輕聲喝斥。

  晚餐時間,向來是大伙最有機會團聚的時段,幾乎沒人會缺席,因此常常也會利用這時間來商議重要大事。目前來到台灣的叛狼族人約莫有二十來人,晚餐總要準備兩大桌的食物供人取用,然後各自有坐墊與小桌几,像日本人用餐的方式進食,也方便開會。

  紅鏡坐在首位,左右是風揚、路遙與紅仙,而星羅向來不愛這種日本式的擺設,逕自拉了把椅子坐在食抬旁,在距離以外獨食兼旁聽。

  他一向少發言,即使會議主題是他,他也是事不關己似的進食,彷彿別人討論的只是路人甲。在所有人把目光投注過來的此刻,他仍將一盤義大利面吃得見底,轉身再盛第二盤。

  紅鏡輕咳了聲,讓其他人把目光轉回來,才道:  「我們不該全盤否定季小姐的言論。如果他們知道我們叛狼族的存在,並且還得知星羅失憶,我們何妨大膽假設那些護令使者身邊,的確有我們無法探知的高人存在,而那高人正是金狼族人。」

  「也許有人對她透露了什麼!男人總是會在那種女人的狐媚手段下——」

  路遙截斷紅仙的言論——

  「你在說我嗎?」

  「我可沒說。」

  「那就是我嘍?」風揚冷笑地問。

  「是誰他自己心裡有數。也許我們該從季曼曼那邊問出來,就交給我吧!」紅仙自動請纓牢頭任務。

  紅鏡斥道:  「你今天胡鬧得還不夠嗎?不許你再接近季小姐。我不希望她走出這裡時,全身沒一處完好皮膚。」

  「我哪有胡鬧?!你這根本是歧視女人,我自認適任,你們這些男人別亂栽我什麼罪名!」紅仙強硬的辯解,偷眼看了下星羅,發現他像沒在注意聽,暗吁了口氣道:「回頭討論狼王令吧,別再談那女人了,她的話全部不必理會。」

  風揚輕笑。

  「接下來要談的,還是那女人。不想聽的人請離席,相信不會有人介意。」

  「我說過那沒什麼好談的——」

  「紅仙,出去!」紅鏡沉聲命令。

  「我不!」她大怒。

  「你是打算以將軍的身份抗命,還是以我妹妹兼女人的身份耍賴留下?」想要男女平等,就別要求特權。紅鏡以其矛攻其盾,讓她啞口無言。

  「哼!」達達達!大小姐冷哼一聲後,皮鞋聲重重的踩在地板上,離開了。

  示意兩名手下跟隨而去,紅鏡開口道:  「我們感應到的狼王令氣息並不完全,若那表示其一部份能量必須由星羅來驅動,或許是可以說得通的。」

  「也許星羅未失去記憶前是金狼族內很有份量的人,他法力高強、武術卓絕不就是最好的證明?」路遙點顫。

  「所以說韓璇他們一開始就鎖定了星羅,因為他們一直就在尋找他。」紅鏡猜測。

  「只是……季小姐為何要讓我們知道?」風揚不解道。

  「她希望我們讓星羅恢復記憶。」紅鏡確信她是這個目的。

  「或者她想知道我們是基於什麼情況讓他失去記憶,她還不能確定該不該與我們合作。」路遙一想到她那狡黠眼光,就覺得那女人從來不是善良之輩。「於是當她告訴我們這個訊息,或許是想看我們接下來怎麼對待星羅吧,防他、傷害他或消滅他?」

  風揚低笑。

  「我懷疑有誰敢那麼對他。」就算有心,也沒能力。他們一天天在退化中,但星羅卻一天比一天強,搞不好一根手指就可以捏死叛狼族僅存的三百多名有法力的人。

  眾人聞言亦笑著。若說世間有誰在瞭解了星羅的可怕後又不知死活敢惹他的,大概只有三樓那個美麗的肉票了。雖然常被整,但她似乎還是不知「怕」字怎麼寫。

  路遙歎了口氣。

  「只是,我們該怎麼讓星羅得回他的記憶呢?」這是個至大的難題啊。

  深夜,季曼曼被咕嚕直叫的肚子吵醒。顯然吃了一碗肉骨粥的能量維持不了多久。而她的禁食令仍沒解除。她一向知道若論狠毒,女人向來比男人強,更厲害的是女人永遠知道怎麼有效的對付女人。

  噢!哇咧……好餓!

  半坐起身倒了一杯水,正在喝時才發現床邊不知何時坐著一個人,黑抹抹的煞是嚇人……

  喝水的動作停住,幾秒鐘之後,她「噗」地一聲表演天女散花的特技,而那人更快速的跳離她的暗器射程。

  「啪」地,燈光乍亮,把黑暗切換成光明。

  是星羅!

  這就讓她不解了,他半夜不睡覺,夢遊來她這裡做什麼?害她以為見鬼了,嚇了好大一跳(當然,也可以說成是噗了好大一口水)。

  星羅瞄過她瘀青的左臉,淡淡一笑。

  「看來你是不會餓著了,左臉擺上一個肉包子很實用。」事實證明,美人被打腫臉,也是醜得像豬頭。

  「是很實用。我不介意幫你擺兩個上去。你知道,男人的食量比較大。」她摀住左臉,雖然不痛了,但她可不想讓人沒事瞅著她的臉研究變形的程度。

  「多謝,但不必。」他坐入沙發裡,難得閒適的把雙腿擱上茶几。

  然後她順著眼光看過去,就看到了他大腳丫旁的一大盤義大利面。挺香的,雖然是冷盤。

  咕嚕……

  她一路涎笑過去——

  「哎唷!人來就好了,幹嘛那麼多禮呀,真是不好意思讓你唔唔唔!」由於已優雅用起餐,話尾只好以喉音打發掉。反正他知道她的意思啦。

  「你搶了我的消夜。」他道。

  「嗯唔嗯。」少來了。

  「你吃到我的口水了。」

  「唔嗯唔呀……」又不是第一次。

  「吃相真難看。」他批評道。

  「比嗯哦啊一唔。」比你好看一點。

  「若我沒猜錯,有人守在監看室看我們,而那人八成是一名女性。」他微笑,看來和藹可親極了,還伸手替她拂去黏在臉上的菜渣。

  由於兩人不知何時擠在一張沙發上,她吃了一大半的食物後,覺得口渴,探手越過他胸膛,拿過床頭櫃上的那杯水喝下,兩人看來親密得緊。

  「你真嘮叨。」她回他一句,又埋頭苦吃。誰知道下一頓在哪裡!先填飽肚子再說。

  「你期望我們起內哄對吧?」看不順眼她披頭散髮的樣子(雖然在別人眼中看來充滿了風情),他將她的長髮全撥向另一邊,眼不見為淨。

  「我何德何能?」她睜大無辜的眼。吃完最後一口面後,她嬌滴滴的把碗推到他面前。「大哥,我要再來一盤。」

  「你以為我會理你?」他挑眉。

  「都送來第一盤了,無三不成禮嘛,對不對?」她整個人黏上他身側。既然有觀眾,自應更賣力演出。

  他無視於她的嬌姿美態,將她推開。

  「別忘了我不吃這一套。」

  「同理,我也不吃你那一套。」她又巴過去,並且還明目張膽的將他面孔轉向她。

  這女人雖怕他又敢惹他,確實是少見的貪生怕死又膽大之輩。光這一點就值得他研究了。這或許是他願意再來招惹她的原因吧?她導引出他對女人微乎其微的好奇心。就這麼任她餓死太可惜了。

  「你一副想吃了我的表情。」他提醒半陷入發呆症狀的她。

  季曼曼這才想起韓璇有交代,有事沒事記得吻吻他、抱抱他,試探另類剌激記憶法。該不該現在行動呢?才想著呢,既然他提醒了,她也就不客氣了。

  「你昨天吻了我。」

  「所以?」

  「我要吻回來——」曼曼吻功,例不虛發!

  他身體似乎抗拒了下,但並沒如她所料的將她轟到十八層地獄去反省,只是定住身形,任她侵犯。

  說不上喜歡,但不討厭。曾經,他厭惡透了女人軟綿綿的身體偎來的感覺,不過由於她胸部不大,所以還可以忍受。星羅訝異自己正在說服自己去忍受她……真是不可思議!他從不委屈自己去忍受任何事的。

  她吻得很盡心盡力,竟開始啃扯他唇瓣,似乎非逼得他開口不可……他眼中閃過挑戰的光芒,突地反攻為守,欺身壓她於身下,給她徹底而火爆的回饋。

  這女人雖然熱愛矯作假笑,但吻起來倒不會小家子氣的故作聖女無知狀。她也沒有被他吻得四肢無力,事實上雖然被壓在下方,她雙手十指可是牢牢揪住他頭髮,像是激情得不能自已,但更像死抓著把柄以防他更進一步的侵犯。

  長長……長長長的一個吻終於結束後,兩人都劇烈的大口補充氧氣進入體內!

  噢!法式熱吻果然不是人幹的!夭壽,害她都心律不整了。還沒來得及順過氣,她忙不迭的問他:  「怎樣?怎樣?有什麼特別的感覺沒有?」

  星羅淡淡一笑。

  「有。」

  「是什麼?快告訴我!」她抓住他衣領。

  「明天你就會知道。」他掃開她爪子,優雅的站起身,覺得今夜到此為止就好。

  「什麼嘛!這麼吊人胃口!」她嘟歎,斜瞄著他走出去的身影。如果此刻她手上有朱自清的橘子,肯定整簍往他背影砸去!

  第二天一大清早,傭人送來了一打青箭口香糖以及一張紙條,當場氣呆了季曼曼!

  上頭寫著:  經歷了那令人「回味無窮」的吻之後,本人非常確定你需要來一片青箭口香糖。請笑納。

  嚼嚼嚼……

  仟麼玩意兒!居然暗示她口氣不好!

  我嚼嚼嚼……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死德行!千百年來不近女色的人,口腔內八成都結蜘蛛網了,他才該大掃除咧!

  嚼呀嚼……不甜了,呸!再吃一片。

  她耶,季曼曼椊BI台北社交圈的名女人椊BI能被她親到都是三生有幸、十輩子積德椊BI哼!要不是看在要助他恢復記憶的份上,把萬兩黃金鋪在地上求她一吻,她也不屑!(不過一定會把黃金拿去變現就是)  「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看在眼底!」怒火沖天的吼聲再度轟炸季曼曼的耳膜,極力提醒她此刻房內不只她一人,她最好不要沒事就陷入發呆的症狀之中。

  但那實在很難。季曼曼睞了紅仙一眼,最後看向風揚。

  「那個誰誰誰,請把你家的獅子牽回河的東邊。」

  「我是風揚。」這是第N次的自我介紹了,這位美人是故意當成不認識還是真的不長記性?

  「哦,風先生你好,初次見面。你確定這位女士適合與可憐嬌弱的人質放在一起嗎?會出人命唷。」她擔心的拍著胸脯,不時瞄一下紅仙手上的馬鞭。

  「少廢話!你企圖勾引星羅!企圖煽動他離開我們。說!你有何目的?!」紅仙將鞭子抵住季曼曼纖細的頸子。

  兩隻青蔥玉指小心挪開了那充滿敵意的鞭子,然後退到風揚身邊。

  「我看這位女士特別鍾意這間房,我讓給她好了,你帶我到別間囚禁吧。」她建議。

  人質能有選房間的自由?她真那麼以為嗎?風揚低笑:「抱歉,沒其它房間。」

  「有啊,就星羅那一間,想必我們小倆口住起來剛剛好。」

  鞭子不留情的甩來——「你別作夢了!」

  風揚拉住了欲傷人的鞭身,止住了力道才放開。

  「別忘了紅鏡讓你上來的條件:不可傷人。」

  「你們都護著她!天曉得這是為什麼?!」

  「因為我是天下第一嬌俏古典美女,男人總是為我傾倒,連我自己都覺得好無奈……呀……」擺出羞卻的身段與表情,她偎在風揚肩上好不憐人。

  風揚卻是難以消受美大恩,退開了一步,無言以對,只好面對紅仙那張已然抓狂的臉。

  「紅仙,不是消滅了別的女人,他就會屬於你。最重要的是去追求他的心。你該明白這道理。」

  「你胡說些什麼?!我是公事公辦!」

  「大聲不代表理直氣壯哦。請問此刻你是不是很心虛?」季曼曼閒著沒事煽煽風助燃。

  咻!鞭子再來一記——

  「紅仙!」風揚大喝。

  「別管我!」最痛恨這種善於耍嘴皮子的女人,既然她用唇槍舌劍來攻擊,沒理由自己不能以最擅長的武術來回敬。這是公平的戰役。

  季曼曼又蹦又跳的逃避鞭子的追殺。這女人真的抓狂了,真是要命的嚇死人哦……

  美女總是容易抓到護花使者,反正躲在風揚身後就對了。她不時探出頭道:  「勁道不夠、準頭不足,又不能趁其不備傷人於猝不及防的瞬間。我說——紅仙小姐,你幹嘛硬是學星羅使用鞭子當武器?如果你問我,我會建議你改挑狼牙棒當武器比較好,然後再穿上原始人的獸皮,不時學泰山哦——伊哦伊哦的拍胸脯直叫,會比較搭你的氣質呢。」

  「你……去死吧!」再不理會風揚,就是拼了命也要打爛那女人的嘴,即使會傷到旁人。

  門板突然被撞開,衝入了路遙以及幾名強壯的勇土,不由分說全撲向紅仙,不再讓她有撒野的機會。費了好大一番工夫才制住她,準備將她抬出去。

  「等一下嘛。」季曼曼飛快的移身到門口,擋住他們的去路。

  路遙揚了揚眉。

  「想替她求情?」

  這人在說笑話嗎?季曼曼哼了一聲,不回答這離譜的問題。她笑容可掬的走到紅仙面前,嬌聲問候:  「哈羅。」

  「你做什麼?」紅仙冷哼。

  「昨天你送了我一顆山東大饅頭,敝人覺得頗感激,基於好東西要跟好朋友分享的道理——」啪、啪!迅雷不及掩耳的(甚至小人的連話也沒說完)在眾人錯愕不及防之下,快遞了兩份好吃的鍋貼過去。

  小小的空間霎時充滿抽氣聲!

  「我殺了你!放開我!」紅仙發出女泰山的怒吼,險險要掙脫男士們的鉗制。

  季曼曼揮揮手。

  「快快快,把她運出去,不送。」

  很快的,小房間內得回它該有的寧靜。

  「你多打了一下。」不愧是蛇魔女。風揚指控道。

  「你們沒聽過我們人類有個上帝所發明的巴掌說嗎?」

  「別人打了你的左臉,就把右臉湊過去叫打你的人幫你均衡一下?」路遙做了明晰的解說。

  「NO、NO、NO。」纖指擺到路遙面前左右搖動。「我們台灣的『剩』經是這麼解釋的:如果有人打了你左臉,就把右臉也一併打回來當利息。哎唷,打得我的手好痛哪。」

  兩人啞口無言了半晌,最後風揚開口示警:  「小心紅仙真的會殺了你。我們並不常有時間守在這邊保護你。」

  「所以我說把我送到星羅的房間嘛,如果真擔心我被殺的話。」她早住膩了這間房啦。

  「你是當真的?星羅並不好相處。」路遙猜不透她在想什麼。

  她點頭,撒嬌道:  「好嘛,送我過去嘛,有事我自己負責。何況我一直想法子要讓他恢復記憶,這是對大家都有利的事。狼王令你我兩邊都想要,但前提是我們必須先讓令牌發揮功能才成,否則我們一切的努力都是白搭,不是嗎?」

  她說動了兩人。於是幾分鐘後,她被帶到二樓向東的一間房,乏善可陳的一間男性臥房。

  「等會我讓人送飯過來。」路遙道。

  「記住,後果自己承擔。」風揚也道。

  見他們要走了,她忙道:  「最後一個問題。」

  兩人同時回頭看她,挑眉詢問。

  「你們……是誰呀?」好面熟哦,她見過嗎?

  殷紅的血絲由緊閉的薄唇裡泌出來,一滴一滴的跌碎在灰白色的袍子上,暈染成血花朵朵。

  「別勉強了。」

  正當嘔血的男子勉力要再凝聚力道時,一個聲音傳來,暫止了他的動作。

  抓來一方絲巾拭去唇角的血,紅鏡才轉身面對門口的星羅。微敞苦笑,當然是星羅。他設下的結界,防得了任何人,就是防不了星羅。只是沒料到向來不在別人行功時闖進來的星羅會踏入他閉關的場地。他是那樣目空一切、冷淡寡情,從來不管別人去做什麼蠢事也只冷眼旁觀的人。

  「怎麼來了?」紅鏡伸手平復胸口的激湯,力持平靜的笑問,掩不住聲音中的粗嘎。

  「別去修練你根本達不到的法術。」

  「你在說仟麼?我只是——」

  啪地一聲,燈光大亮,黑暗的斗室內一瞬間光明起來,讓兩人的面孔皆無所遁形。

  星羅仍是冷淡的表情,而紅鏡……卻竟是成了雞皮鶴髮的老翁!原本的紅髮已霜白,雄健的體魄縮水成佝僂,滿臉的皺紋讓人難以置信在昨日以前,他曾是一位三十來歲模樣的男子。

  「你只是……什麼呢?」對紅鏡的轉變漠然以對,眉毛也沒動半根,冷然問著他準備的借口。

  紅鏡歎了口氣。

  「你怪我偷學了你的咒法?」

  「或許。」不冷不熱的聲音。

  「不,你不是,你只是厭惡不自量力的人。」沒有人能真正瞭解星羅。而放眼叛狼族,他紅鏡則是最瞭解他的人了,至少比其他人更多一些。

  「挺聰明的,卻做了笨事。」

  「如果……如果我能回復五百年前的法力,也許就可以撤銷當年施放於你身上的失憶咒術,我很抱歉——」

  「無法挽回的事,無須道歉。」他走過來,盤腿坐在紅鏡面前。

  紅鏡低笑出聲——

  「你總是這樣,永遠不置可否的言論,一派的冷淡不關心,讓人對你感到戒懼。我真不明白你怎麼養成這種怪異性格的。」

  「這是我的樂趣。」以他向來懶得理人的性情來說,他對紅鏡已算是難得的和顏悅色了。

  星羅薄情冷淡,卻也是自有一套規則去計較恩仇親疏,從來不是忘恩負義之輩;但若要他時時一副感恩的面孔,還不如殺了他比較快。

  數百年來,族人當然偶有微詞,覺得星罹難相處、不馴、可惡……但又懼於他記恨的性情,怕被整得不明不白。從沒人敢在他面前道是非、指責不是,不過紅鏡常常耳根不清靜倒是真的。

  紅鏡倒是挺欣賞他這種不受拘束又好整人的個性。這是自他擔負叛狼族全族命運以來,從來得不到的放縱。因此他從不為任何事質問星羅,因為他知道即使今日星羅做了什麼事,也必然是那人咎由自取。

  而後,不知從何時開始,族人一旦有紛爭,便會去找星羅仲裁,因為他是最公正的司律者,絕不誤判,也一定會讓冤屈者伸冤、讓做錯事者痛不欲生。

  沒有任何官樣指派令,星羅成了族人眼中最厲害公正的司律官,而他一旦管起事來,可不管什麼程序,也不理會其它聽審步驟,他做了就不放手,也不容干涉;當然,不找他仲裁,他更樂得輕鬆。

  其他族人怨他可惡、無情,事實上紅鏡以為星羅真正可惡絕情的一面還未展現出來過,他老是端著冷淡的臉,可能代表他心情還不錯。

  當然,一切還是未經證實的臆測,但不無可能。

  「從季小姐的暗示裡,我們知道未失記憶以前,你的身份恐怕很不得了。也許你是殷皇族的後代。」

  「你想太多了。」星羅伸手拉過他手腕,注入一道氣流,舒緩紅鏡胸口的血氣。

  「你沒想過這個可能?」

  沒得到星羅的回答,他接著又道:  「如果你是,那真是太好了。若你能回復記憶,我們叛狼族就有救了。你明白當年那些判我們流放的惡法不該存在,可惜我們的祖先沒能等到邦聯盛世的到來,所以永生被烙下個『叛』字,被剝奪了一切……」伸手揪住胸口的衣料,在那裡,像畜牲似的被烙下個字,並世世代代遺傳下去,讓他們在狼界抬不起頭,即使流放到了人界,也不敢與那些來人界修行的狼族人往來,甚至連生命……都無法延續。

  他們終究要滅亡,無論曾經怎樣的苟且偷生、受盡異樣眼光,死亡就是最終點。

  「別把事情想得太好,瞧瞧你得到了什麼。」星羅沒因紅鏡的激動而改變口氣,收回了手勁,直盯著他的眼。「別再妄自做你能力所不及的事。」

  紅鏡訝異的看著自己雙手,原本浮現的老人斑、皺紋竟奇跡似的不見了!再撫向自己的臉,也是平滑緊實如青壯年紀——

  「你竟有這能力!」

  「你學的是我的咒術。時間不久,還救得回來,但法力的消失,我無能為力。」

  星羅起身,居高臨下的看他,丟下近似承諾的話:  「我會回復記憶,你別再做徒勞的嘗試。」

  他似是要走了,但目光就是沒離開過紅鏡的眼。

  紅鏡怔了一下,笑道:  「我明白了,別再給你添麻煩是不?我保證安分守己。」

  他像是極滿意這個答案,走人了。

  待斗室僅剩紅鏡一人,許久,他笑了起來。這就是星羅,以及他另類的關心人方式!關心且警告,並給予承諾,若不是長期與他相處下來的人,恐怕解讀不出來他這種詭異的行事方式。

  如果他們叛狼族能夠得到救贖,星羅必是至大成因。

  星羅的能力到底有多高深呢?

  撫著平滑的臉,紅鏡不禁深深的好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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