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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 席絹 ]【殷族系列 水戀月】[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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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頭銀髮在陽光下閃耀著

  而銀髮的主人有一張絕世的俊美面孔

  像未經塵世沾染,甫出生最純淨的嬰兒般

  散播著純潔無瑕的氣息

  白淨,優雅的容顏,加上充滿智慧的雙眸

  結合成難以形容的美麗脫俗

  像天人——像謫仙——像天使!

  哦——她的第二隻白馬!

  朱水戀當下非常肯定——

  她,又,要,戀,愛,了!

  更迫不及待——

  把,他,帶,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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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3 10:00:5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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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純然的美夢掉入絕對的惡夢中,需要多少時間?

  朱水戀深深歎口氣,覺得好哀怨。

  她美麗神聖的初戀——本是永生難忘的豆蔻初情、將會留存在回憶中最珍貴一角的記憶,竟然,就這麼的,成了……一場笑話。幻滅得沒半點美感。

  早該知道世界上不會有為她打造的翩翩俊美男,那種美麗的男人只存在於反串世界,像歌仔戲裡的小生一般不真實。可是……「喜好」這種東西,一旦確定了之後,十匹牛也拉轉不回來。誰教當年被迷惑得那麼深、那麼重,從此再不入眼其他各式俊男,什麼粗擴豪邁啦、什麼風流瀟灑、文質彬彬啦,都沒有用。

  她死死認定全天下的帥哥只有一個類型,也就是像韓璇那種集美麗、飄逸、優雅、瀟灑、聰明於一身的人才叫俊男。她這輩子不會對第二種類型流口水了,但為何老天硬要讓她幻滅呢?真是太殘忍了!她朱水戀一不作奸二不犯科,何苦這麼折騰她?

  今兒個一早,她拎著滿滿一公事包的待批文件前來天母,準備將累積了三天的工作交到韓璇手上,順便看看向來不怠忽工作的人因何曠職三天。

  甫一踩入客廳,便看到那三個身為「旭日保全」高級主管的男子,依然像無業遊民般在元宅裡閒蕩。據她所知,「旭日保全」大樓的修補已臻完工,這些人不乖乖回去上班,幹啥子還賴在這邊當食客?

  「我找韓璇,她還在這裡沒錯吧?」打手機不通,三天來音訊全無,八成被元旭日那痞子強制留人,否則韓璇才不會棄工作於不顧哩。

  「其實…我們也不大確定他們是否還在…」

  紀恆倫正好端一盤已冷掉的飯菜下樓,解釋道:「這三天來我們都會按照三餐送飯到他們房門口,但都沒有人出來食用,我們懷疑他們是同歸於盡了,還是走人了。」

  「都沒有人試著去敲門嗎?」朱水戀訝然問道。

  「你去如何?」范字文嘻嘻一笑,一副死道友不是死貧道的奸險狀。

  「你們這些孬人!」朱水戀板起美麗不可方物的俏臉,修長的雙臂叉腰成茶壺狀,罵道:「天晚得你們怎麼搞起『旭日保全』的!那傢伙是很差勁沒錯,但有韓璇在,她才不會縱容他行兇,怕個啥呀,!」

  林有安不甘被數落——「拜託,前提是我們並不肯定韓璇是否還活著呀,搞不好現下他只剩一口殘氣。」

  「怎麼說?」朱水戀撇嘴。他們當璇是什麼?瓷娃娃?

  「啊…。。你知道,同……咳,同性戀的床事……恐怕有一方會很痛……痛到厥了過去……我們都在猜測,厥過去的那個人,八九不離十會是你家韓璇。」范字文已經盡量含蓄。

  朱水戀原本薄怒的俏臉逐漸轉為愕然,再是忍笑,直搖頭道:「我真是不敢相信。」

  「相信我,我們也是調適了很久才能以平常心看待旭日老大異於常人的性向。總有一天你們也會習慣的。」林有安盡己所能的觀表安慰之意。畢竟日後是親家,好來好去是必要的。

  「白癡。」她輕哼,往樓梯的方向走。

  「嘿!你要做什麼?」林有安語氣中似含著期待,揚聲喚著。

  「叫人呀,做啥?」她晃了晃手上的公事包。「如果他們還窩在房裡,這些工作正好交付一下;如果他們跑掉了,你們更可以一展長才,教我們見識一下『旭日保全』的找人功力。」

  邊說邊走上樓,無視三名好奇鼠輩塔頂風車尾隨而上,她站定在韓璇房門口,輕敲了兩下。

  「璇,你在不在?」

  沒有任何回應。

  「元旭日,你還活著嗎?」這次用尖硬的鞋尖敲門。

  依然沒有絲毫動靜。

  「看來只好撞開門了。」范字文一副喃喃自語的模樣,彷彿他這麼大聲的建議純屬耳語,別人愛聽不聽都無所謂似的。

  「是呀,也許韓璇正報練好心人伸出援手送他就醫呢。」紀恆倫也煞是「擔心」的耳語。

  「雖然去撞門的人可能會有生命的危險,但陣亡了一個,至少還有我們三個可以提供善後服務,『她』可以安心的去,沒有後顧之憂。」林有安的「耳語」比打雷還大聲,生怕方圓十里內有人漏聽似的。

  朱水戀向天花板翻了個白眼。真眼了這些奸人孬種。從耳後拉下一隻黑色細髮夾,沒有遲疑的插入特別設計過的鑰匙孔,手腕左轉右轉的使弄起來。

  「朱小姐,你可能不知道咱們『旭日保全』任何一種產品都不容易讓人破解的。即使是門鎖,雖然不是我們親自設計,但由德國進口至今三年,還沒有一個小偷弄得開的,我奉勸你——」隨著一聲清脆的「喀」

  聲,中斷了林有安的自滿演說詞,硬生生教他吞下原先的天花亂墜。

  那一扇號稱沒有小偷打得開的門,此刻已被推開一道小縫,而美麗的朱水戀好整以暇的將髮夾別回耳後方之後,優雅的揮了下手,向三個目瞪口呆的男人們致意。然後輕鬆的打開門,走進去也。

  好一個奇妙的巧合。朱水戀甫踏入房間內,才疑惑著為何看不到人時,落地窗口也同時閃進兩道人影,率先飛進來的是元旭日,隨後步履稍微不穩的是韓璇。兩人皆穿功夫服,由滿身大汗來看,他們才切磋功夫完畢。元旭日扶住急喘不休的韓璇,批評道:「就說你的內功還沒練足火候,別勉強學輕功偏不聽,看看你,累得像哈巴狗。」

  幾個大口氣的吐納,韓璇很快平緩氣息。她沒有理會元旭日的叨念,看到了朱水戀,一邊拿毛巾擦拭一身的汗,一邊笑道:「我猜想你該來了。還真是一刻也不能等。」

  「璇…」基於禮性,她見到初戀情人便要偎過去,全然心折子她的俐落瀟灑俊美……哦!她的王子不過當阻在眼前的障礙物何其龐大,硬是中斷她依偎白馬王子的行程。

  「姓元的,你很差哦。我家阿璇已讓你蹂躪身心三天,該還我了吧?」借抱一下會死啊?韓璇俊美得不該被獨佔為私有財,必須是公共財才不會引發抗爭爆動,他最好明白這一點。

  「還你?你是哪來的蔥蒜姜渣子?敢說韓璇是你的?」元旭日瞇起眼,十足十是想扁人的徵兆。

  「別……別以為我真的怕你,我只是好女不跟惡男斗…你走開。」雖然有點氣弱,但生性裡的反骨,偶爾也該掏出來展示一下,省得收藏太久發霉生銹可不好「年紀這麼大了,別老巴著偶像不放,最好的斷奶方法是去找個不幸的傢伙把自己嫁掉。後面三個身價數十億的男人任你選,全要了也無妨,就是別再來糾纏我的人。」元旭日展現他生平少見的耐心循循善誘著。要不是看在愛人的面子上,他早一把拎人往落地窗外丟了。

  「你胡說什麼,?他們哪一點比得上我的璇?倒貼我都不要!」朱水戀不客氣的拒絕。「把我的璇還給我…哎呀!你你……做什麼!?」驚呼聲快速轉為尖叫。

  元旭日認為他忍受夠了,大手一把揪住大美人的衣領高高提起——「我說最後一次,韓璇是我元旭日的人,能對韓璇這名字上頭加所有權的人只有我。明、白、了、嗎?」

  「憑什麼?我跟璇有八年的感情,你才三個半月,想比資格,還早得很,放開我!」

  「牛牽到北京還是牛。」他決定尊重愛人的意見,暫時按捺下丟人的慾望。「璇,你要讓她以自己的雙腿走出大門,還是讓我助她一臂之力飛出去?」

  韓璇早已打開公事包辦公了起來,聞言抬頭微笑道:「水戀,你先回公司,我明天就上班了。」

  「好嘛。」似乎情勢也容不得她拒絕。「還不放開我,姓元的!」才惡聲惡氣完,便險些跌個四腳朝天。

  「你們三個,送客。」元旭日指示站在房門外看好戲的三個閒人,暗示他們即刻押人上路。

  朱水戀一張艷麗的消臉寫滿不悅的表情,但因為一向對心儀之人言聽計從,只好乖乖走人,心裡也明白再留下來也沒啥搞頭…,嘻!反正她今天來的主要目的就是交付工作,至於槓上元旭日嘛,只不過是想抒發一下嫉妒之意。誰敦元旭日不給抱?這裡抱不得,難不成她不會在別的地方抱嗎?笨瓜一枚。

  一路被恭送到大門口,她的心情也調適好了,覺得硬去招惹元旭日那個EQ二百的傢伙實在不符合她優雅的格調。不是怕他哦,只是不屑他而已。

  真不知韓璇看上那傢伙哪一點!

  嗚…她可憐的白馬王子……

  朱水戀長著一張美麗耀眼的臉蛋,留著及腰的長髮,又亮又直的,沒半根敢分岔。一般來說,長髮飄飄的美女很容易被幻想成浪漫多情的表徵,更別說是柔絲水滑的直髮了。是不?向來只有大波浪的長卷髮才構得上冶艷火辣的範疇。以此來計量,大體可區分出弱質美女與火辣佳人的分野。

  但朱水戀硬是成了例外。她就是時下正流行的壞女子代表——美麗、難惹、也很敢——敢發火、敢做別人不敢做之事、敢勇於追愛,無視別人眼光。

  由於別人從她臉上早已讀出「難惹」的訊息,基本上是不會有人敢當她的面尋她晦氣的。所以據說她很火爆,卻難有機會親眼目睹,大概只有她週遭的好友才有「幸」看到。大多時間沒她施展的機會。

  美麗的面孔、玲瓏的身段,照理說該有一海票群下拜臣才是。但不!換句話說,就是:沒人追、沒人敢追、沒人敢追這麼一個可能很難伺候的辣佳人。

  所以,「殷華」有兩大名花:朱水戀與季曼曼。兩人的美麗各有千秋,卻是不同的待遇。朱大美人的辦公室裡涼得連夏天也不必開冷氣:而季大美人的辦公室裡可就是人潮不斷、香花糖果不絕了。

  因此,傳說兩大美人視對方為仇敵,每天上班至少要小戰幾回合才過癮,各有勝場。聽說有時還會失控到大打出手,但因大伙從未見過她們狼狽的情況,流言也就僅止於流言了。但她們皆是韓璇的「紅粉知己」

  則是眾所皆知的事。

  也難怪會鬥得這麼凶,爭風吃醋嘛。

  相較於季曼曼頗為享受眾男仕的慇勤,朱水戀根本是巴不得那些臭男人少來煩她。她樂得待在涼爽的冷宮內納涼。

  又不是花癡,這麼不挑嘴得是男人就好。她朱水戀可是有格調的美人呢。所以在異性這方面,永遠不會是她與季曼曼鬥嘴的話題。

  唉。

  她的白馬王子被搶走了,看來短時間內也搶不回來,害她好寂寞,都快成了工作狂以彌補胸口的空洞感受了。這樣下去,不小心把公司愈搞愈大還得了?

  原本她們只想以」殷華集團」來賺取生活所需而已,不料走對了商業潮流,一下子成了中大型公司,工作愈來愈多,錢賺過來反而沒空去花,多不甘心哪。

  她認為她應該休個假。對!等明天韓璇回來上班,她一定要偎在她懷中要求批准一個月的長假,當然,有韓璇作陪更好……嘻嘻嘻……

  「你在流口水耶。」一個童稚的聲音由下方傳來。

  「咳……哪有?」朱水戀趕忙抹了下唇角,才發現上當,一雙和眼開始我目標瞪。四方皆無人影,於是她往下、往下,再往下,終於看到了不知何時趴在地毯上啃蘋果的小金狼殷佑。

  「你來做什麼?怎麼來的?」它不是一向只巴著於悠不放嗎?何況她確定自己與它很不熟。

  「我目前有一點點法力可以移形換位,但最遠也只能到這裡了。因為力氣用完,等會就要請你送送回『殷園』啦。」小金狼叼著水果輕巧跳上桌子,一副很悠閒自在的樣子。

  「你有法力?因為狼王令的關係嗎?」朱水戀忍下想一腳端開它的衝動,好奇問道。

  「不是。才三分之一的令牌,只能助我跟人類溝通而已。最主要是我住在『殷園』。也許你們不知道,『殷園』被我父王下了法咒,既可保你們不受其他狼族以法力侵害,對我的法力恢復也有一點幫助。不過可惜的是法咒已用了五百年,期限快到了。到時我若沒有完全恢復法力,將會很糟糕、很糟糕。」咚地一聲,果核精準的被丟入垃圾桶內。

  「你不覺得用這麼悠閒的態度說明一件危機是很沒誠意嗎?真的還是假的呀?笨狼。」

  「我誆你做什麼?」

  「問題是你來告訴我做什麼?」朱水戀低下面孔與桌上的小金狼平視。「我可不是韓璇,對『殷族』的謎團狂熱到非解開不可;我也不是小於悠,這麼擔心你們金狼一家子的下場。去去!去煩韓璇,最好把元旭日氣到吐血,那我也許就會撥一點時間聽你講古了。」

  揮揮玉手,表明本姑娘不送。任何與俊美、優雅、飄逸無關的異性,她都不想浪費時間搭理,何況還是這毛絨絨的東西。她離童年很久了。

  「喂!你好歹也是護令使者耶,別忘了你的祖訓怎麼說的!」小金狼與她大眼瞪小眼。

  「我祖訓說:受人點滴,湧泉以報。助殷人千秋萬世,福壽無疆。好啦!我看你這尾小狼既健康又活潑,活個八百歲沒問題,傳宗接代這事兒恐怕得等你長大再說,我幫不上忙,可沒有違背祖訓哦。」

  殷佑斜睨她。

  「朱大小姐,現下是沒有,但到了年底恐怕就有了。若是中秋節當日我沒法子湊齊狼王令,那麼我就會魂飛魄散了。你大概想親眼看到殷族絕種吧?」說完,它打了個阿欠,咬來一隻椅墊鋪著,好舒服的趴上去,看來是打算午睡的樣子。

  「為什麼你的口氣讓我覺得你似乎量死生於度外?都快死了,你還睡得著、吃得下?」

  「不然該怎麼辦?」小金狼睜開一眼。

  「去找人呀!去找令牌呀!那個元旭日上輩子既是你們狼界的人,總派得上用場吧?你難不成還巴望我們這幾個號稱『護令使者』的凡人?我們一沒法力,二沒超能力,恐怕敵不過那些妖魔鬼怪。天助自助你懂不值可?快!快去自助!」說完,就要一把拎起小金狼,送它上路。嗯……從帷幕窗口飛出去肯定很威風「哎呀!「不料,沒抓到它,反倒讓它趁機一躍,準確躍上了她美美的臉,突然間,額頭感覺到一陣灼熱的疼痛,她迅速伸手要拍打開金浪,但小金狼早已逃得老遠,她只覺整個頭暈得難受。

  「我決定自己回家,再見……」無比快樂的聲調正逐漸遠去。

  「給我回來!王八蛋!看我不拆了你的骨頭熬肉骨茶才怪!」朱水戀在一陣暈眩後回過神,卻早已不見那隻狼影。

  沒關係,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它以為躲回於悠懷中她就無可奈何嗎?照樣打得它大唱滿天星,看它下次還敢不敢惹她!可惡!

  「噢!有點痛,那傢伙不會抓破我的臉了吧?該死!」低聲咒著,一邊忙著找鏡子。雖然手指的觸感告訴她她光潔的額頭沒破相,但最好還是眼見為憑來得妥當些。

  好不容易撈到一面小鏡子,她立即一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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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3 10:02:4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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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銀白的樹葉,深藍的樹幹,綿延了一山頭又一山頭,似沒個盡處,整個世界皆在這兩個顏色的基調下構築成各種繽紛。寧靜與祥和的氛圍隨著「銀鈴樹」的版圖擴張,圈圍著世間少有的淨土。

  沒有戰亂、沒有紛擾、沒有雄心勃勃的人。

  這裡是白狼族的領地,而白狼族不僅是狼界的異數,更是所有族群裡不可異議的存在。所謂的「所有族群」,上指宇宙諸神佛,下達冥、魔人各界。

  異數在於,但凡由諸多個體聚集而成的群體必定因著資質上的優劣、力氣上的強弱區分出高下,決定誰該是領導者,誰該是臣民下屬。但白狼族並不,在這個族裡,雖有資質力氣上的優劣之別,卻無身份上的尊卑之分。

  白狼族埋沒有所謂的國土、族長,唯一制定出的常規是敬老尊賢;再加上生性的與世無爭,對物質的追求並不強烈,使得他們數百年來一直得以自外於戰爭紛擾,偏安於銀鈴樹林的國度之內,潛心修行,悠遊自在。

  尊敬所有長上,愛護所有稚童,絕不侵犯別人,但也有足夠的力量保護自己不被外人欺侮。因此,當五百年前狼界陷入兵荒馬亂、群雄爭霸的亂世時,白狼族仍維持一貫的和平生活,直至今日。即使分裂的七大狼族仍互有戰事。

  當然,也不是沒人曾試圖攻佔下這片美麗樣和。

  自給自足的淨土的。當整個狼界因經年的戰亂弄得秩序大亂、生活困苦、物資短缺,誰都會垂涎唯一投救戰爭蹂躪過的安樂土。但在各自試過幾次後,全無功而返。尤其當他們察覺到白狼族的智魁一白逢朗,再度修煉出精深法力,隨便伸手便能打得千軍萬馬落花流水之後,近一百年以來,再也沒人敢上門挑釁了。

  狼界雖是分裂五百年,且持狼王令成為聯邦共主的金狼王族雖遭野心家陷害而導致滅亡,整個族也因王室崩潰而消失得無處可尋,但只要一提到白逢朗——這個曾經是金狼王殷祈倚重的大國宰,所有人仍是敬重三分。

  休說他是創造狼界盛世的功臣,以及如今用來百般追念五百年前安居樂業的真實存在之傳奇人物,光是他捨身救護護金狼王室,戰到內丹盡毀,法力全失,並以幾乎魂飛魄散的咒語設下結界,試圖挽救金狼王子,卻使得他從此失去意識一百年;若不是白狼族眾長者千鈞一髮之際收回他四散的魂魄,沉浸在「聚靈他」中,並集全族守護力量護待了他一百年,才讓他得以清醒,他早已成了冥界裡無意識的散靈體了。

  其實他大可袖手旁觀金狼族的危機,但生性中的正直磊落,使得他為金狼族戰到死亡。這樣的性情,使得他成為狼界歌頌敬重的人物。

  當然,自從他修統圓滿出關之後,也為此感受到一些小小的困擾。

  五百年的戰亂,使得人們一致懷念超聯邦時期天下太平的快樂生活,更痛恨起圍幾個野心家的稱王妄念,竟無視天下蒼生,恣意掀起戰事。所以戰爭仍存,卻變得複雜。五百年前氣焰高漲的野心家,如今不僅要辛苦的與其他野心份子交戰,還得分出大半心力對付那些反戰的人民,以及打算以戰止戰的游擊隊。

  反戰的勢力正在擴張,呼喊著要回到聯邦時代的人民更是四處喧囂。而他們或許能推出一名狼主來建設狼界,給他們帶來豐足平和的生活。

  這便成了白逢朗的困擾。三天兩頭,來自不同地方的團體都前來請命。更有人揚言若白逢朗拒絕,那他們就要搬入「銀鈴樹林」,成為白狼族—員……

  真是急糊塗了,這些人!

  可不是嗎?白浪族有個共同的特徵,就是皆擁有銀白色的發。有的人是純粹的銀白色,有的人是半黑半白,或紅白、金白……不管是什麼髮色,皆帶有一部價的銀白色。絕大部價的人髮色都有兩種,除非三代以上的祖先都不曾與外族通婚,才會生出純銀白髮色的子女。但那很難。

  上天就是刻意偏愛白浪族,他們皆是男俊女俏,是狼界裡出名的俊男美女族。因此,他們與外族通婚的情況非常非常頻繁,幾乎高達百分之九十。而剩下的百分之十還得扣掉—半的不婚族哩。

  白狼族同時也是狼界不婚情況最普遍的一族。

  也許是生性的淡泊,使得他們連男婚女像之事也看得極淡。可以想見、想嫁入白狼族,或追求白狼族美女的人會比較辛苦。

  不過說也奇怪,白狼族少女嫁到外族後,銀白髮色便會消失。據說金狼王妃白若棠嫁入殷族之前是一頭美麗的黑銀髮,但後來銀色消失,只餘黑色,怎樣也弄不回銀色可茲證明。

  「銀鈴樹」是白狼族的聖樹,奇怪的是只存活於白狼族,植物專家怎麼在外地培植也種不活。是不是同理可證,遠嫁的少女,因此而失去她們的銀髻不得而知,但倒可姑且信之。

  「剝」地一聲脆響,由寧靜的山坳處傳來,像是什麼東西裂掉的聲音。

  一道白影像是平空出現,立足於發出聲響的地方,凝著一雙燦亮如星的俊目平靜的看著地上擺佈成陣法的水晶鏡已不復原本的平滑無理,兩道裂縫各自由上而下、由左至右延伸,成為十字形分割鏡面。

  不知打何處吹來的山風恣幕撩動飄逸的白長袍,也吹拂開那頭長及肩背的銀髮,露出白衣人俊美無傳的面孔;直到山風捲去落葉,空氣又回復平靜,那頭又長又直的銀髮才優雅的棲息回男子的肩背。仔細一看,髮梢處竟有十公分長的黑髮,像是最完美的挑染,連黑夜也要歎息了。

  「哥哥,怎麼了?」另一道嬌小的白影掠身而至,是個純真美麗的少女,長得與男子極度,也相同是上銀下黑的秀髮,不過她的發一如其他白狼族少女,都長及膝。

  「有動靜了。」男子有著溫和嗓音,像是世界上性情最好的人,教人聽了舒服欲醉。

  「在哪?」少女訝異著,努力壓下心口的不安。她依偎在兄長溫暖寬大的懷中,不去想五百年前兄長奄奄一息的可怕記憶。

  「在人界。」男子似是感受到少女的不安,輕柔拍撫她的背。「我得去人界。」

  「不要去!你明明知道黑狼族—直派人去那邊殺人,他們太壞了,要是發現你也在人界,一定會對你不利的!」

  「莞兒,不信任哥哥的能力嗎?」男子輕向著。

  她搖頭。

  「不是不信任,而是他們太詭計多端了。忘了嗎?

  五百年前你之所以落敗的原因不在於法力比他們弱,而是讓他們以無辜人命的性命牽制住。他們知道該怎麼對付我們,除非你變得鐵石心腸了,否則你還是會被他們暗算的!」世道太壞了,早已不復見仁義道德,仍然心存仁者俠義的人注定要吃苦頭。

  「不會的。經驗會使人成長,何況應付敵人的方法有許多種,而且我等這一天已經等很久了。」目光再度望向水晶鏡,唇邊揚著笑意,似是懷著什麼計量。

  「什麼意思呢?」少女瞅著疑問的明眸。

  「天下大勢,分久必會,合久必分。走了五百年分裂之路,也該要和平了。」沒有更多說明,男子伸手凝聚一朵白雲,放至腳下,整個修長的身形便向上移動,乘雲而去,飛騰在銀鈴樹間,很快的失去蹤跡。

  少女擔憂的眼光更沉重了,隨即也站來一朵雲,追隨而去。決定了,她要跟到底!這一次誓死要保護兄長,不再讓別人有機會利用他的善良來傷害他。

  她白莞不會允許的!

  這幾天來水戀絕大部份的時間都用來找機會追殺小金狼;並且隨著額頭上的印記像是永遠褪不去的存在著,她追殺的決心更為堅定。

  「那只笨狼呢?」雙手各拿一把水果刀,朱水戀輕巧的由窗口跳入客廳,問著正坐在沙發上修指甲的季曼曼。

  「當然是逃到你殺不到的地方嘛,還問。」嬌滴滴。

  軟綿綿的聲音由季曼曼櫻桃小口裡吐出,然後隨即在一聲嬌笑後道:「唷,你剪劉海呀?何必呢?基本上我個人覺得你額上那個印子還挺美的……」

  「閉上你的狗嘴!覺得這印子美,幹嘛不叫笨狼咬你幾口,包你滿臉豆花,快樂得不得了!」

  「不了,人家又不是家禽家畜的,幹嘛在臉上打印子呢。」

  「是呀,野雞野鴨向來不打印子的,只要當心別得愛滋、花柳病就好,多悠閒呀。」朱水戀以等量的毒舌回敬。

  「喲呼,拿我當出氣價呢,真沒風度。」季曼曼伸手輕搶芳唇,一副不勝驚嚇的嬌弱神態。

  「你客氣了。閣下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千萬別妄自菲薄。」懶得再槓下去,她決定繼續追殺小金狼的行程。樓下全找過了,它再能躲也只有一、三樓。等著吧,不把它碎屍萬段難消心頭之恨!

  三日前,小金狼不知是用牙齒還是爪子弄痛了她額頭,結果當她攬鏡一照,看到的不是傷口,而是一枚像被烙印的白色印子。

  那印子約莫有一個十元硬幣大小,呈現葉脈狀分佈成圖案。天曉得這是怎麼弄上去的!更可恨的是它清理不掉,像胎記似的,死死附著成她身體的一部份。

  雖然這印子並不是傷口,但她仍是很愛惜性命的到醫院注射狂犬病疫苗來以防萬一。那頭笨狼就算愛玩成性,好歹也該有個限度吧?居然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當她是吃齋念怫積功德的人不成?要是沒人給它「好好」的教育一番,將來長大了怎麼成為狼上狼?對不對!

  所以此刻她的舉動是很偉大的,小金狼你就乖乖的納命來吧。

  可惡的笨狼!別以為有於悠罩著就可以胡作非為。

  「別忘了明天該你南下巡視分公司啦。」季曼曼在她身後提醒著。

  「知道啦!還用你多舌。」

  「『我怕你氣瘋了,哈麼也不管。」多好心呀。

  「我又不是你!」聲音由遠處飄來。

  看來她的火氣沒有外表展現出來的那麼旺盛。

  季曼曼開始搽起指甲油,暗自想著。也奇怪,都知道那火爆女脾氣不佳,但為何從沒看到她發火到極點,失去理智呢?害她每次想搶便宜在口舌上佔上風都無法如願。

  一個在發火中的人似乎不該仍牙尖嘴利的對別人的挑釁應付自如。不是嗎?盛怒中的人不該還有思考能力的。

  唉!多想親眼看一次朱水戀真正發火的模樣呵。

  輕輕吹著指甲,在等待指甲油定型的同時,腦中突然閃過一個疑問:小金狼幹嘛找死的在水戀額上留印子?

  有什麼用意直說不更好?至少水戀不會殺人,還會全力配合不是?

  那個水戀啊,標準的硬嘴巴、軟心腸。雖然平常不做什麼救世濟民的大事業,但朋友有難,從沒見她袖手旁觀過,即使她總是一副冷淡無情的死樣子。

  「在台灣嗎?」追尋著同類的氣息到人界,還沒決定從何找起,一股強烈的白氣筆直由地球的某一端射向天空,並凝聚不散。這是男子最熟悉的銀鈴樹氣味,是屬於白狼族才懂得使用的咒術。

  而這一股熟悉,再加上這種精深法力才能定下的咒術,只有少數人才辦得到;而唯一曾在人界使用的人便是他——白逢朗。當年在小王子殷佑身上施咒,守護它五百年,並設定於它成形現世後,加以保護它不受其他野心份子傷害。更方便他尋到它。

  只是,這股氣為何如此強烈?一般來說,甫甦醒的殷佑不可能有這麼強烈的氣,它應該還只能維持狼形;沒有半點法力的情況下,它連自己都保護不好,哪來的精力去揮發咒力?

  也就是這股強烈咒氣的高漲,驅動了他布在白狼族的陣法,讓他得以尋來。但情況上的離奇,今他來到人界已有一日,仍思索著來由。

  若這股氣不是小王子發出,那麼又是誰呢?白狼族以外的人根本無法撼動這咒氣分毫,他甚至想不出自己結下的咒術,如何為小王子以外的人所用?因為那根本不會發生。這一點的篤定他還是有的。

  可以確定的是殷佑確實出現了。現在唯一的線索正是依循白氣,找到了白氣發出處,相信便可一步一步摸索出真相。至少現在他並未感受到惡意,相信可以更樂觀些去看待未知的情況。

  此刻,他高坐於雲端,任由氣流驅動著雲的方向,飄飄浮浮的由南向北。夏日的薰風暖洋洋的拂來,已逐漸將他座下的雲朵吹向白光發射出的地點。

  五百年的物換星移,人界又是另一番氣象了。他低頭望去,飛機、汽車等的科技文明已成普遍,男女的衣著也不再保守,甚至開放得令人咋舌。以往的女性哪怕是手臂不小心外露,都要被打成淫婦,哪裡還允得只穿內衣褻褲出門?

  以往的過分保守和現在的過分開放,都教他這外人為之不適應。想他狠界分成九大族,衣著上有崇尚天體者,亦有包得密不透風之族群,但數千年來從未改變其風格。一如他們白狼族,習慣了以白色長袍為衣著,不愛拘束,也不曾想要改變。畢竟穿著只是遮體避寒之用,誰會在上頭弄花樣?修法習道都來不及了。

  相形之下,人類的花樣就多了。

  不在心靈上求精進,反倒致力追求外在的物質便利與享受。人類確是所有空間族群裡的異類。

  努力的方向不同,成果自然也不同。所以人類發展出所謂的文明演進,並晉身為科技文化;而狼界與其他各界則超脫肉體的局限,修持靈體的昇華,而悠遊於各界。

  唯一相同的恐怕是各界皆有害群之馬的存在吧。

  他座下的白雲緩緩停止,不再隨氣流飄移。睜眼一看,知道抵達了地頭。白光抵任這片雲,想是已到台灣的上空了。他施了個法咒,雪白的身影霎時化為無形,然後,凝聚的白雲俱散,像是再也沒人乘坐的煙渺,各自被流風推到遠處,另起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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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3 10:03:35 |只看該作者
 
  無聊的宴會、無聊的人、快餿掉的食物與即將酸掉的飲料,為什麼有人會愚蠢到在五月下旬的大太陽底下開這撈啥子所謂的庭園派對呢?難道不知道台灣的五月天幾乎已算是夏天的代名詞嗎?

  而她,可憐可歌又可泣的朱水戀,為何要善良的來加入這呆子辦給傻子參加的宴會?

  就為了曼曼那傢伙莫名其妙在南投摔傷了腿,趕不回台北參加這大客戶所舉辦的慈善宴會。她其實可以不來的,但天曉得她發什麼神經要代那傢伙參加!?

  這種巴結客戶的事她一向死不做的,但是實在太無聊了!韓璇沒空陪她,季曼曼留在南投休養,不能陪她鬥嘴,那只殺千刀的小金狼又被於悠打包去參加露營,整個宅子留她孤單一人面對周休二日的淒涼。有沒有天理呀!

  於是乎,她來到這個熱死人又無聊死人的宴會,並且悔不當初的懷念起家中的冷氣、大床,以及美味的食物。

  「你的眼睛像天上的星星……」一尾衰男依舊努力的在爭取佳人的注意力。

  「你亂視嗎?現在哪有星星?」

  「哦!不,你的熱情像太陽。」再接再厲!衰男很懂得見風轉舵。

  「所以食物被曬壞都是我的錯嘍?」

  又踢到鐵板!袁男極力忍住捧痛腳呼一呼的慾望,仍不死心的獻慇勤:「呃不,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告訴你,你的美麗像一把最耀眼的聖火,無與倫比。」

  「我個人認為,」朱水戀很忍耐的微笑著。「讚美是一門藝術,沒有文學涵養的人千萬別亂用形容詞。

  我知道我很美麗,不必你形容什麼火把、星星、太陽來比喻。接下來你千萬不要說我是人間四月天,要我許你一個未來。拜託。」

  「呀……呃……嗯……」一連串結巴出來的虛詞,證明了衰男的無言以對。可見接下來他正打算那麼說。

  朱水懲翻了下白眼,轉身走開。一身的火氣讓她只想找個清涼的地方消暑,不理會那尾衰男已成了被火紋身的小孩,奄奄一息的哀悼著豬艷失敗、愛慕成灰……

  不行了,她需要食物需要冰涼的水!雖然瘦皮猴是全球女性一致追求的目標,但既然她沒興趣當排骨酥,大哈特吃還是最美妙的賞心悅事。何況她中午沒吃,現在已經三點了,住在台灣還有人因飢餓而死,豈不笑排人家大牙?

  心火因飢餓而蔓延,她渾身散發擋我者死的氣勢,篤定心志不再讓任何一隻蚊子蒼蠅飛近她身邊,就等她長得像一隻可口誘人的捕蚊拍,也只是一隻沒電池的捕蚊拍,一點招峰引蝶的電力也沒有。識相的最好滾遠點。

  嗆人的香風襲來,路過的麻雀、貓狗全不支倒地,就連朱水戀這種沒傷風感冒的健康寶寶也為之被毒出一個大噴嚏。

  「哈啾!」老天!是誰?是誰噴了殺蟲劑』?

  「你很狂嘛!不要臉的勾引別人的男朋友!」幾名闊太太、小姐打扮的女人堵住她退場的路線,打鼻腔哼出的聲音表明了找麻煩的決心。

  多麼熟悉的場景!

  朱水戀仔細想了下。自從她上大學以來到現在,已經五、六年沒被人堵過路了。而最令人懷念的莫過於八陣前的夏天了,她遇見了英雄救美的初戀情人……哦,多麼教人心碎的過去啊…。如今時移境遷,再也不會跳出一個濁世佳公子來救美了,真是悲傷。

  當年嬌弱的她有韓璇,如今強悍的她沒有韓璇,哪一種景象比較淒涼?

  「有何貴幹呢?各位女士。」她以手煽風,努力不讓自已被毒暈過去。

  「你是『殷華』的朱水戀對不對?那個與季曼曼同一貨色的狐狸精。怎麼?你們的韓璇搞同性戀去了,你們這兩個騷蹄子棄婦就打算出來危害世人了?真是下作!」領頭的瘦竹竿中年婦人尖著嗓音叫囂著,生怕方圓百里的人聽不清楚似的。

  看來是吃過曼曼的虧的一群怨婦,打算從她身上討回一點口舌便宜。當她朱水戀是死人不成?

  「你言重了,竹竿太太。我再怎麼不識貨,也不會去勾引竹竿先生,那太沒品味了。我非常肯定你這輩子無須多成令夫的貞操問題,我沒你這般好興致與竹竿共眠。」她嫌惡的揮揮鼻子週遭的空氣。「對了,誰沒錢買香水,竟噴殺蟲劑魚目混珠?是誰?你嗎?」

  「我才沒有!我身上噴的可是香奈兒今夏最新款的香水。」一名太太跳開撇清。

  「你……你別想轉移往意力!你剛剛明明在跟我男朋友說話!「另一名尖嘴猴腮的小姐指控著。

  「你得原諒他的不得已。」

  「什麼意思?」

  「他需要多看一些正常女人來相信他此刻身處的地方不是猴園,而是人類的聚會。」清一色的排骨女,看多了一式一樣的模板,還真是可怕。

  「你這個胖女人!」排骨女失去風度想動手了,而目標正是朱水戀令人憎恨的豐胸——「真不好意思,」朱水戀輕巧移了個身,讓那女子踉蹌狼狽的撲了個空。「這件新衣服我還想多穿兩次。」八年來在韓璇的魔鬼訓練之下,如今她身手雖不能叫數—數二,好歹自保是綽綽有餘了。

  畢竟世風日下,英雄早已絕種,身為美人,還是自立自強一點比較保險。

  突然,某個白影吸引住了她的注意力,讓她閃神忘了眼前還有一票潑婦要應付,竟一逕兒的望向那捉摸不定的影像,忘了迴避沒向她的水果酒,待她發現時已挽回不了劣勢——「小心。」一個溫文輕柔的聲音隨一陣風拂來。

  她感覺被一道白光漫天漫地的覆去世界所有,細嫩的面龐感覺到被絲緞拂過,仍然感到目眩的她下意識抓住一把絲緞,才覺得安心些許——她抓住了白影。

  「你還好嗎?」白影又開口了,聲音輕柔得像醇酒,任誰所了都要醉。

  朱水戀緩緩睜開眼,沒發現自己正屏住呼吸。她只是驚歎的看著眼前的美景一頭銀髮在陽光下閃耀著,而銀髮的主人有主張絕世的俊美面孔,像未纓塵世的沾染,似前出生最純淨的嬰兒般,散播著純白無垢的氣息白淨、優雅的容顏,加上充滿智慧的雙眸,結合成難以形容的美麗脫俗,像天人……像謫仙……像…天使(原諒她書到時方恨少的無奈)!

  哦…她的白馬王子!

  朱水戀非常肯定——她、又、要、戀、愛、了!

  人界的女性似乎變得最多。白逢朗含著溫文的笑意,看著眼前直勾勾望著他出神的女子他一向習慣別人對他的目光,事實上白狼族的男女一向是所有人注目的焦點,但也不必這麼……熱力十足吧?

  這位女士眼中的熱力簡直可以用來點火了。

  服務生送來了食物;這是一間以素食聞名的餐館,送上來的食物亦是以清淡養生為主。一向注重口味的朱水戀根本食之無味,當然不會介意自己此刻成了草食性動物。連塞了好幾口蔬菜,滿足了咕咕叫的胃之後,她對眼前這個被她拉出宴會的俊美男子開口問道:「你……你叫什麼名字?對了,我叫朱水戀。」

  「我叫白逢朗。」他較淺一笑,也吃了口食物。

  「好吃嗎?」

  「不錯。」白逢朗一向不重物質口欲。

  「你可別告訴我你真的可以不食人間煙火。」

  「怎麼說?」

  「你看,白衣、銀髮、仙人一般的容貌,若說你是天上來的,我也會相信。但我可不希望。」朱水戀笑了下。「我喜歡你的衣著品味,很棒。」

  「謝謝。」他仍是少言。

  朱水戀抿了下唇,小心的探道:「你有什麼話想問我嗎?」

  他挑眉,頗是詫異。

  「拜託!想也知道。不然你這個絕世美男子幹嘛乖乖跟我來這裡?不怕被我吃干抹淨呀?」

  「我問,你會告訴我嗎?」「當然不一定。我可不告訴你我的三圍是三十四、二十五、三十五;也不告訴你我的芳齡正是春花初綻的二十四。」她嘻笑應著。

  這是一串會令所有男子吞口水的數字,而她正期待著純白美男子的反應。

  白逢朗相信自己確實與人界脫節太久了,除了知道她二十四歲之外,其它的數字讓他無從理解。從她的表情來猜測,這似乎是很私密的數字,不好細問才是。

  於是他只好問他原本想問的:「能不能告訴我,你額上的『銀鈴印』怎麼來的、』從她身上根本探測不到半絲法力,可見她是很尋常的人類,並且不具危險性。

  「嘎?銀鈴印?那是什麼東西?」她額上有什麼東西嗎……喝!不會是那個吧』?」你說的是這個鬼東西嗎?」

  鬼東西…?人類是這麼稱呼它的嗎?

  「這是銀鈴印。」

  「你很瞭解這東西?」她很期待地問。

  白逢期略有遲疑的點了下頭。

  「算…是吧。你能不能……」

  「先別向它的來處。告訴我,你有沒有法子弄掉它?我快被它逼瘋了。」

  「這印子……並不傷人。」

  「它傷了我的面子!」多嚴重啊!害她見不得人。

  還有,剛才他無視她曼妙的三圍則傷了她的裡子。

  「丑嗎?」他問。伸手撥開她劉海,仔細看著印子。

  這可是白狼族少女最喜愛的妝點,出門在外莫不以葉印點額,算是不可或缺的化妝品,相似於人界仕女所用的胭脂。可見差別多大,在人類的眼光看來,它或許是不美麗的。

  朱水戀原本神魂不屬的任由美男子伸手撫額,真希望他的手就擱著別移開算了。但一個眼尖,她注意到他雪白的衣袍上竟繡有銀白的圖騰,那圖騰跟她領上的印子還真是雷同。怎麼回事呢?

  「你怎麼也有這印於?」她問。

  「這是…家族圖騰。」他回答,然後又道:「這是別人轉移到你身上的印記。可以告訴我那人是誰嗎?」是小王子本人?抑或是其他別有居心的人?

  朱水戀暗自戒慎起來。打量著那雙溫和無害的暖眸,懷疑這樣的人會長有邪噁心思。但防人之心卻是診有的。身為「殷族」的護令使者,她不太有機會發揮功用,但也絕不替夥伴製造問題。個人私事自是可以任意而為,但攸關那只笨狼的所有事,她得百般小心為上,即使這個白逢朗百分之八十不可能是壞人。

  但未明來意之前,她什麼也不會透露。

  「朱小姐?」他察覺週遭的氣流變得沉凝。

  「我不能告訴你。」她搖搖頭,努力甩去滿腦子蜂擁而上的迷戀泡泡,現在不是發花癡的時候!朱水戀。她一再提醒自己。「也許你可以告訴我,你所為何來?」

  「我不能。」人類,永遠視己身不能瞭解的事物為異端,以妖孽統稱之。因為無知,所以急於消滅異己。

  他不說謊,只能拒答。

  「那麼話題只能到此了。」對方身份未明,她不該多所眷戀、遲遲不肯轉身離開的。理應立即回殷圈,找韓璇他們商量才是。但她不想離開他,很不很不想「你…會在台灣住下嗎?」猜測不出他的國籍,雖是東方人的輪廓,但銀髮……哦,不能不提他發稍有一截墨黑色的奇特,加上茶棕色的眸子,是非常出色的組合,但同時也不屬於任何一個種族所有。

  「我會。」他必須弄清楚這一切。

  「嗯…你的頭髮……是挑染的嗎?」

  他揚了揚眉,像是意外她會這麼問。

  「不,天生的。」

  「那如果你剪下黑髮,還會再長出來嗎?」

  「會。」與滿街彩色頭髮的年輕人相比,他算樸素吧?

  「真炫!「在安全的問題下,他們之間已不再存有緊張感。

  白逢朗是安然自在的人,不會因問題求解不成而焦慮;而朱水戀則是對他有深深的迷戀,想多看他一分一秒。在殷族的禁忌之外,她不想草木皆兵。

  何況他身上有濃濃的、那種令人安心的舒服氣質。她懷疑自己全心甘情願的溺死在其中……

  啊!俊男褲下死,作鬼也風流。

  「最後一個問題。」她突然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可不可以告訴我,你是男人還是女人?」

  這是什麼問題!?

  他以為他已能習慣這女子的爽直風格,不料又被問得結舌無語。從沒人認為他該是女性,即使他長相偏向陰柔。他該不該覺得自已被冒犯了?

  「我是男性。」他仍是有禮的回答。

  她放心的呀了口氣,道歉道:「太好了!我無意冒犯,白逢朗。只是過往的經驗告訴我,胸部平坦的人並不代表就一定是男人。我既然不方便驗明正身,那麼聽你親口證實也是可以的。」

  望著那張美麗的笑臉,白逢朗開始好奇著這五百年來人界有過怎樣的變遷,竟讓女性轉變得如此呃……開放、大膽,對男性之事也可問得如此光明正大而不感困窘……

  不,事實上感到困窘的反而是他;是他這個在人界一向擁有絕對權力優勢的男性。

  他算是開了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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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3 10:06:2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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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一個男人,而且還可能是敵人的男人大刺刺的帶回家會不會顯得太大膽了些?她聳肩自問。

  朱水戀打開客廳的大燈,十坪大的空間立即明亮起來。這裡當然不是『殷園』,而是她自大學以來在『殿華』作牛作馬賺到的錢所購下的私人小窩,共五十坪,兩個房間,一個工作室,以及小小的廚房與客廳,目前仍有五百萬的貸款扛在肩上。唉,台北居,大不易。

  雖然是自找麻煩了一點,但擁有私人的公寓實在是很爽的一件事,比釣到白馬王子更值得慶祝。所以即使『殷園』又大又舒適,她們這些有經濟能力的人還是各自築了個小巢,把別墅當成度假中心,住在市區上班也方便。

  當然,以『殷華』的年營業額來說,她們這些大股東哪有叫窮的道理?每年分到個人名下的少說有上億之譜。是呀,上億元的捐款感謝狀。

  祖先有明訓:四家族受殷族之澤被,得以開枝散葉,綿延千秋萬世、平安順利,理應為殷人日夜祈福造其陰德……也之所以,『殷華』所有的盈餘百分之七十全數捐給慈善機構,救助世界各地的兒童、饑民;百分之二十贊助文化事業,剩下的全數回饋給員工……真是千金散盡,兩手皆空呀。誰會相信朱水戀除了每個月的薪水獎金以外,從不曾拿過公司更多好處呢?

  所以為了早日償清房貸,她三不五時就巴著韓璇要求加薪,並且拗到了更多的津貼與生意談成時可抽的紅利成數。

  現在她一個月底薪十萬,業務沖得凶狠一些,甚至可以領到一百萬左右,但那種情況畢竟不是常有。她是很想抗議啦,但是由於其他人也是相同待遇,她能說什麼呢?韓璇還拿出比她們更多的錢去維持『殷園』的開銷哩。她跟曼曼頂多每月匯個五萬元作數。窮嘛!

  「殷園』的員工有四個,還不包括每月來整理庭園的園藝公司費用。各項費用加起來每月至少要支出三十萬以上。要她說,她早賣掉這座大而無當的宅子了事。但那又不行。據說那個地方可以延伸殷族的咒力,保護她們無災無恙、邪靈不侵。也就是風水與殷族合得不能再合的意思啦。

  她所認知到的『護令使者』工作,就是維持『殷園』,不讓別人入侵破壞。

  那麼,倘若把一個居心不明的男子帶入『殷園』會發生什麼事呢?是男子破壞了好風水,還是好風水阻卻了所有惡人的進入?

  值得一試,但不是現在。她得與璇她們知會過再說。

  「歡迎光臨,這裡是我心愛的小窩,貴得我肉痛。」她轉身去廚房冰箱拿出兩罐果汁。

  「請坐」

  白逢朗已打量完這間充滿綠意的客廳。淺粉綠的牆壁、雪白的沙發、雪白的窗簾,小陽台外是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綠色植物……以及盆栽蔬菜。地板則是由各種不規則、深淺不一的綠所拼成,幾乎塞進所有的綠色。

  這不像是一間隨時等著迎客的客廳,反而像是私人的起居室,並不打算招待人的自我空間。可以想見屋主在此間活動時會有多麼輕鬆自在、不受拘束。

  此刻,他眼前的女子便是表現出輕鬆的意態。踢掉了室內拖鞋,身子半掛在長沙發的扶手上,雙足曲在沙發上,像是隨時準備小憩一番。

  那麼,他該客隨主便的安坐下來嗎?

  「坐呀!」她再邀了一次。

  「謝謝。」他優雅的坐在單人沙發上。

  朱水戀低笑道:「實在很奇怪,我明知你有問題,偏偏就是不怕死的帶你回來,只因為你說你才剛抵達台灣,沒有落腳的地點。真是發癡了我!」將果汁丟給他,自嘲的拍了下自己面頰。

  對於她的說詞,白逢郎僅是微笑以對。學著她拉拉環的手勢,算是順利喝到清涼的果汁。在他的記憶中,白狼族一向很受善待,至少他行走各方,都能與人相處愉快。他們從不加害別人,以和為貴,也樂於助人,所接觸到的外人,也都以氣息清朗者為多。

  他之所以會隨她回來,倒不是為了銀鈴印,而是她身上散發的明朗氣質。不管她額上的印記從何而來,他至少可以肯定未水戀是正直仁慈的人——即使她渾身是刺,無人敢惹。

  她身上的善意……呃……非常熱切的善意,使得他接受她的邀請。有一點說不上來的原因,也許是在白狼族待了五百年,習慣了各種溫暖和煦的氣息,突然遇上這麼個熱力十足的活潑靈氣,也就被吸引了。

  「白逢朗,如果我說我很喜歡你,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大膽?」她摟著一隻胖抱枕,雙眼捨不得移開他面孔。

  「我只會說謝謝。」他笑。

  不會吧?帥哥死會了?她眉毛暗自打結。

  「你心中有人了?」是誰?出來單挑!

  白逢朗被她的問題問得一怔,平和的心臆悄悄震盪著睽違已久的漣漪……

  有多少年沒再想起了呢?偶一浮現,竟仍是靜不下心,無力自己。

  那張巧笑情兮的絕世容顏啊……

  「是個大美人吧?」朱水戀酸兮兮地問。

  「呃?」他看著她,微微啟了口,卻終究無言。

  她斜睨著他,一顆填滿嫉妒的小腦袋正兀自幻想著這麼一個優雅絕俗的男人可能會傾心的女子模樣。那個女人可能也長若仙人一般的容貌,不食人間煙火,只喝朝露養顏,啃樹皮美容,不知『葷』字怎生得書。或許也是白衣的愛好者,而且穿起來不像女鬼,絕對像仙女,或者是像於悠那種清純甜美又偶爾展現神秘感的無敵美少女。反正絕對、肯定不是她朱永戀這種市儈型美女,而且擺明了喝酒啃肉的俗女就是了。

  老天一向不肯善待她的戀情。瞧!她盼了八年的第二隻白馬居然是心裡有意中人的,有沒有天理呀!

  她用力吁出一口悶氣,決定道:「無所謂!你去喜歡你的仙女,那並不妨礙我喜歡你的決心。就這樣了!」

  「就這樣?什麼樣的這樣?」他疑惑地問。發現再一次跟隨不上她腦袋運轉的速度。他們剛才似乎並無談到什麼可以下結論的話題不是?

  朱水戀移身到他面前,索性坐在茶几上與他對視,差點被他的美色迷得忘了開口說話。久久才道:「就是——我們各愛各的這樣。」他覺得她豪放也好,認為她大膽也罷,反正她個性就是這樣——勇於放下感情去愛她所愛。誰說單戀的一方必定要羞答答才可以?她又不是含蓄的悶葫蘆,真得那樣豈不憋斃她了?

  她以為她該看到一張驚慌為難且不忍傷人的面孔,但這位白先生呢,在愕然過後,是這麼回應她的:「我不太明白你的話題重點,可否從頭解釋起?為何短短幾句不連串的閒談,可以定下各愛各的這種結論?是否有什麼重要的話是我漏聽了呢?」

  哇咧……

  是白逢朗的領悟力太差還是朱水戀的口語表達有問題?莫非今天的艷遇全被歸為一場雞同鴨講?事實上他們各自講著外星語言,卻自為溝通順暢?

  朱水戀陷入深深的困擾中。

  只要遇對了人,冰山絕情女也會融成—個火山熱情女。朱水戀二十四個年頭以來,給企圖追求她的男人吃足了排頭,絕非故意拿喬,而是她知道那些男人都不對。既然不對,她是半點機會也不會給的。她的一顆熱呼呼的勞心只為某一種類型的男子跳動。

  任何女人其實都是熱情如火的,只要感覺『對了』。

  今天,她給自己買了束玫瑰花,盛開的(比較便宜,也比較美麗)那種。心情很好,慢跑完後,一路捧著花散步回來。當然,不會忘了持兩份早餐回小窩。

  她的屋裡收藏了一名絕世美男子。想來是有點不可思議,但面對著那樣一張牲畜無害的臉,任何妖鬼魔物也得變無邪起來了。知道白逢朗無其它目的的,她當然順理成章的留人下來。鎮日看著也就夠本了。

  對一個認識不到二十四小時的人該瞭解多少?

  她知道他對吃食不講究,甚至還是個素食主義者;有點脫離俗世,反應不是太快,一切都慢條斯理的……這些是她初步的觀察。

  太習慣了都會生活的快步調,突然面對這麼個老處於狀況外的美男子,溝通上有障礙是必然,她決定試著當個慢郎中、將全身的螺絲轉松一點。

  他到底是打哪來的呢?

  他會待多久?想達成什麼目的?

  是否……是否有個伊人在遠方等他歸返?

  昨天嘴上是說得很乾脆啦!單戀是自個兒得擺平的私己事,絕不教他為難。但誰做得到?

  唉……忍不住將頭埋入花束裡……

  「哎唷!」有刺!「可惡!有沒有職業道德呀?居然賣我沒把刺清乾淨的玫瑰花!」她低咒著,一路爬上七樓,咕咕噥噥的開門進屋。

  「早安。」溫和的男中音自浴室的方向傳來。

  俊男出浴嗎?她立即瞪大杏眼看過去,開口招呼:「早安。」啊……不是浴中美男圖。

  白逢朗依舊是一身白長袍的打扮,及肩背的銀髮以一條黑帶子鬆鬆綁住,整個人看來清爽精神,站在浴室門口,正逢一道陽光由小陽台斜灑而入照在他身上,像天人降世的聖景,教她看呆了過去。

  「怎麼了?」他走近她,輕點了下她鼻尖上的紅點,是一滴細細的血珠子。

  「啊,沒事,只是被花刺紮了下。」她接著強調:「而且花刺沒有留在肉裡,你可以省去其它英雄救美的手續。」

  「什麼?」他再度感到想理解她的語言涵意是如此困難,只能以更多問號回饋。

  朱水戀揮揮手,將手中的花拋向遠處的餐桌,力道恰好,讓花束輕輕的降落。解釋道:「我以前常看歌仔戲、京戲什麼的,還有古裝連續劇,通常女主角被琴線割到手,或被花刺刺到、繡花針刺到時,男主角都會『剛好』在場,並且吸吮著女主角的傷處,以表現憐愛之心。我常一邊看一邊想,若是女主角被刺到的是臀部,那該怎麼辦才好?還有,我被刺到鼻尖,如果你來替我吸血,會不會覺得有點噁心?畢竟鼻子上可能有油脂、粉刺、青春痘……惡……」很慶幸不必有這一道手續。

  白逢朗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表情來面對她的異想天開,雖然已經很習慣她的驚人之語,但要不發傻還真困難。

  「你……多慮了。」他只能這麼說。

  「我當然知道。」她輕揪他衣袖一同往受桌方向移動。『好玩嘛。我不常有機會這麼人來瘋的。」

  「是嗎?」

  「是的。因為你現在才出現呀。」在其他人面前,她是『殷華』的業務女強人朱水戀,是朋友們開玩笑。鬥嘴的好夥伴。但在單戀的男人面前,她只是一個滿心愛戀,且對愛情懷有諸多奇怪想法的女人。因為傾心的男子已出現,讓她莫名東想西想著一大堆古怪。

  「可否請問我做了什麼嗎?」朱水戀對他異常的熱情是從何而來呢?他甚至還未做出一件值得她開心的好事。以往都是他幫助了對方才得到盛情敞懷以待。

  「你讓我的心有所寄托呀!」她笑道。

  「我不明白。」

  「沒關係。吃吧,都是素食。等會我開車載你出去兜兜,順便幫你打點一些用品。」

  白逢朗訝異著她強勢而獨裁的口氣。

  「謝謝,但我並不需要。」

  他在拒絕,很溫和但堅定的拒絕。朱水戀怔了一下,開口道:「你千萬不要認為你在吃軟飯。我當你是朋友才這麼說的。我並不是在冒犯你。」她是不是傷了男人最寶貴的第二生命——自尊?

  怎麼談到飯的軟硬了?早餐裡並無稀飯這食物不是嗎?白逢朗壓下這不太重要的疑問,只道:「你肯讓我暫時居住在此,我已相當感激。至於其它私人事務,我尚可自行打理,千萬別替我費神。」

  「呃……呃……那今天……今天……」他的意思是不是今天不會跟她出門約會了?

  「若你願意當我的觀光嚮導,我非常感激。改天好嗎?」喝完最後一口豆漿,他對她微微一笑。

  「哦……好的,就改天。」

  呆呆的看著他向她揮手道別,出門去也。朱水戀快活了一早上的陽光心情迅速讓陰天取代,失了所有的胃口。

  她與他,又軋錯線了嗎?

  一時之間,勇往直前的勞心,竟畏縮了起來。

  白氣變得淡薄,不似之前的強烈耀眼。

  白逢朗坐在雲端做著每日的功課,三小時之後收氣歸元,攏在他週身的銀光逐漸凝聚縮小,最後化為一顆瑩白得半透明的曼珠,在雙掌間消失。收功之後,他這才注到銀鈴咒的白氣顯得虛弱不濟。

  銀鈴咒會隨著依附之人的精氣神而發揮咒力。那麼,此刻的朱水戀想是心清欠佳、精神倦怠了?那樣一個熱力四射的人會有失去精神的時候,也算是罕見。

  心情低落的原因應該不致於是他消失三天的關係吧?星期日那天,他曾再度回去過,但沒遇到她,於是留下一張字條感謝她收留一夜的盛情,以及道別。

  他在圖書館內創覽了史冊與地理圖表,大約知道人界這五百年的變遷之後,決定先前往中國大陸去尋找根源。那邊有長期居住在人界修行的白狼族同伴,更好打探起當年與金狼王有淵源的四個人界家族。

  他確定朱水戀只是凡人,額上的印記是別人加諸於她身上的,也許是有心人為了引誘他現身的招數,在不知情況如何之前,他不願貿然解去她的印記,因為那擺明了告訴藏身在暗處的人他白逢朗已出現。

  所以來水戀那邊的事只能先擱著,他寧願以更小心謹慎的方式來尋找解答。

  他身上有著殷佑迫切需要的三分之一狼王今,而其他野心份子也知曉要得到狼王今,可以由他這邊下手。以前他居住於白狼族內,無人敢擅闖,此時弓引他到人間,確實比較好下手。

  金狼族歷劫五百年,已盼到否極泰來的契機,所以小王子殷佑確定是甦醒了,而其他道行高深的野心份子也虎視眈眈的等待至今,就為了狼王令的現世。

  沒有狼王令,殷佑什麼也不能做,甚至修持的法力也被困宥如初生嬰孩,此刻他的處境無疑是危險的。這令人心急,尤其白逢朗並不確定金狼王殷析所寄望的那四個人界友人是否仍一本初衷的守護著殷族的氣場、血脈,與唯一的復甦希望。

  朝代更迭、戰亂頻頻,中國這片土地上有太多的傷亡與顛沛流離,太多的身不由己,令人不忍怪罪於倘若那四家族早已不再守護殷族……

  往最壞的方向去思索,不免擔心起小王於此刻處境的艱難。若那四個家族早已不再守護、傳承,那麼殷佑恐怕會是處於最糟的狀況。

  試想,一隻甫出世的小狼,它有多少存活的機會?

  沒有法力,沒有自保能力。又被野心份子長期追蹤。那些人可以輕易嗅出它存在的氣息,輕易毀掉它……若是那樣,殷族便真的要滅亡了。

  遺憾的是他並不認得那四個家族,無從追查起他們後代的情況。若不是他曾沉睡了一百年,他可以從旁確保那四個家族堅持守護任務,直到五百年屆滿。然而該歷劫的人向來不會輕易得到幫助,他終究是使不上力。

  斷了這一邊的線索後,他改而追尋『星』、『日』的下落。兩方皆是艱難的任務。『日』在五百年前那場戰役中死亡,並以死亡立咒——他一向是好冒險的狂野人物,像是根本不在乎能不能在各種機緣巧合下解開咒語、得回他的烈火劍與法力。

  其實白逢朗並不感到驚訝,也不忍苛責他的玩心,因為『日』就是那種連命都可以玩掉的人,根本沒什麼顧忌。真不知被他所封印的『狼王令』有沒有現世的一天。兩、三百年來他一直在輪迴裡推算尋找,卻不見下落,只求『日』來得及出現在這交關的時刻。

  再想到『星』,不免也要歎氣。

  「星』並設有死亡,但沒有死亡並不代表會比死亡好過多少。五百年前那一戰,他被五大高手佈陣以待,遭了暗算,還得勉力應付對手,更心繫封印『狼王令』,結果他最後選擇全力封印,露出大空門任由對手毀掉他的形體——最後,在『日』的援助下,『星』沒有消失,卻被彈出天外,就此消失,生死未卜,至今追尋不著。

  找不到擁有狼王血液的四家族,是因為錯失了先機,也因為當年殷祈設下保護的結界,阻卻了野心份子的追殺,但同時也截斷了白逢朗尋人的線索。

  也許他該去找黑狼王,他們肯定盯了五百年,只是無從下手而已。

  就這麼辦吧。待他抵達中國,與族人打探過後,接著我黑狼王黑威。他知道黑威出關了。那些在大戰中元氣大傷的頭號份子陸續出來了,就等殷佑甦醒的這次大好機會。目標仍是狼王令。

  據說半個月前黑狼少主黑揚不知為何消失無蹤,黑威正暴跳如雷。內情也許不單純,他該注意。

  白雲已飄至中國北邊山區,他感應到同類的氣息,輕身往下跳,宛若飛鴻,優雅的落向地面。

  及地後,他轉身望向來時路的天空,遠處的白氣,益加飄渺得不復見。

  不知怎地,竟有些掛心。

  她不該是氣弱的人啊,那樣一張精神奕奕的臉蛋,該是一腦子奇思怪想,滿是驚人之語,氣質如夏日,襲得人熱辣一身才是。

  多罕見的姑娘,他想。

  沒有察覺,那位罕見的姑娘已在他心底深烙了印象,頑強的抹滅不掉。

  這可是千百年來第一遭呵。

  今天星期三,艷陽高高掛天際,冷氣吹得人舒心,繁華的台北依舊踏著她的小快步,驅動經濟繁榮的表徵,任何一種形式的頹廢都不該出現,破壞它的一致性。

  「殷華』的十八樓業務部,活絡的外楊振奮不了上司頭子冰涼的心,悶在辦公室裡將自己化為一顆沒有自我意識的橡皮圖章。誰端文件進來她就負責戳印,看也不看;此刻要是任何一尾衰男拿結婚證書、財產讓渡書進來,她只怕賣了自己都還不知不覺。

  三天了啊……

  自從君別後,無心賺鈔票……

  朱水戀下巴擱在辦公桌上,哀悼自己第二次初戀的結束。那人……是不會回來了。她知道。

  老天爺從來就無意善待她,她再度認知了這個殘酷的事實。以前季曼曼那女人就嘲笑過她的擇偶標準,說她適合找那種個性強烈的男人來配對,而不該妄想溫文如水的男人,因為根本不搭。溫雅的男人不會來追她,而她對那種男人也僅止於天真的幻想而已,真遇上了,相處過後,包準無聊得喊救命。

  朱水戀承認自己是性格強烈的人,但那並不表示她無法欣賞性格平和的人不是。

  何況任何一種愛情的開端不都是由欣賞、好感來做起步的?她二十四年來一心一意、貫徹始終的鍾意白逢朗那種類型的男人,難道是區區一句『天真的幻想』所能涵蓋的?

  她就是很喜歡、很欣賞嘛!

  只不過……他跑掉了。唉……

  「你也夠了吧?」季曼曼推門進來,忍不住啐了聲,對朱水戀的死樣子大翻白眼。「去追殺小金狼呀!去找元旭日練嗓門啊!反正現在有靠山,那傢伙不致讓你死得太難看。再不然找我練口才也好!」真是夠了。

  「璇……」朱水戀的眼光直接跳過季曼曼,黏在隨後進來的韓璇身上,身子也隨之輕飄飄的移過去。

  韓璇任她偎著,一同落坐在沙發上。允許她的死氣沉沉,但正事還是得談的。

  「你說,上星期六遇見了知道你額上印記的人?」這是她提早由日本回來的原因。

  「於悠不一同來討論嗎?」朱水戀點頭後問。

  「她得上課,晚上再告訴她與股佑也是一樣。」

  「他叫白逢朗,一個很仙風道骨的男人,他甚至比你還俊美哦……」

  「哎喲,你最愛的娘娘腔。」季曼曼好優雅的輕呼著。

  「別忘了元旭日仍然想砍了你。」朱水戀斜睨過去,惡質的提醒她,那傢伙永生不忘季曼曼親吻他愛人的深仇大很。她小命最好捏緊一點,畢竟沒人制得了那只噴火暴龍。

  「嗟!」季曼曼摸摸鼻子,閉上嘴。

  「白逢朗?」韓璇思索著這頗為熟悉的名字,在哪邊聽過呢?」殷佑是不是提過這名字?」

  「有嗎?」

  「沒印象。」

  韓璇點頭,暫擱下這個疑惑,問道:「他還提過什麼?」

  「他只說這是銀鈴印記,想問來處,我不肯說;我反問他時,他也就顧忌了。甚至不肯編個謊言來哄人,我認為他是正直的人。」她歎道:「我好喜歡他。他很俊美、很優雅有禮,看似溫和好商量,卻又有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高貴氣質,不是一般市儈男人比得上的。」

  「你是不是漫畫看太多了?」季曼曼認為這女人簡直幻想過度,把百分之七十的捏造加在百分三十的事實中,然後自己陶醉個半死。

  「你當我花癡嗎?索行不良的人是你又不是我。」

  「小姐,你是花癡沒錯,而且只在特定人士面前發作,威力更大更恐怖。」

  「只要遇對了人,誰都有發花癡的機會,你等著,別笑得太快。」不理她,朱水戀問道:「璇,他不是敵人對吧?」

  「也許不是,但不宜放心得太早。現在的寧靜只是風雨前的假相,任何事都不該掉以輕心。」

  「他走了,我不知道他會不會再回來。」

  「會的。畢竟你身上有他要的答案。若在別處找不到,他自會回來。」

  季曼曼輕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假如他是對手,是想傷害殷佑的人呢?」

  朱水戀默然,拒絕回答。

  一百句篤定的『不可能』也抵不過個萬一,紛亂的心,該不該慶幸她的單戀還未太深?踩下煞車或許不會太痛?

  千思萬想,就是不願轉念到對立的局面那上頭。

  想再見他,又怕對立的不堪。

  多可笑!感情上來說,甚至八字都沒半撇,卻已這般浮沉不定,不是發花癡是什麼?

  季曼曼那死女人說的真是該死的太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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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3 10:06:5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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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實證明,朱水戀大起大落的悲慘心情只是一場自尋的煩惱,無謂且多餘。

  此刻她瞠大眼瞪著正對她叫囂的小笨狼,火氣也逐漸上燃中,由得它不知死活的暢快發言,而她已準備好生飲狼血、活剝狼皮以消心頭之恨!

  「你居然把他送走了?眼睜睜看他走掉!?你難道沒有一點點感應力去分辨來人的好壞嗎?虧你體內流有我金狼族的血!我的天呀!我根本不該指望你的,基本上你的老祖宗朱追闊、范小余這對活寶夫妻本來就不可靠,遺傳真是太可怕了。天知道他什麼時候才會再回來這邊,他恐怕去中國大陸從頭找起了。真是太失算了……」小金狼拚命碎碎念,還不時丟白眼給朱水戀,萬分的懊惱。

  「自作孽,不可活。」朱水戀冷言冷語的嗤道:「要不是你這死小子沒事弄個印子在我頭上卻不肯說明,硬要故作神秘,寧願被我追殺,豈會錯過他?再玩嘛,反正玩掉小命也是你自找的。」

  「你太不瞭解我的苦心了!如果你不隨時隨地發火,那麼他就感應不到咒印的氣息,怎麼來找我?要不是我現在太虛弱,驅動不了咒氣,哪需借助你的火氣呀?」小金狼毫無悔意的繼續抱怨。

  失水戀從齒縫擠出聲音:「好偉大的苦心呢,把我當白癡耍很爽對吧?」

  「我哪……有……」金狼驚覺的一閃,準備逃向管於悠安全的懷抱。

  「叩!」這是一顆青芒果K中金狼頭的清響,當場中鏢的小金狼由半空中跌下地,頭暈腦脹的哀號,當然,也引來於悠心疼不已的抱摟入懷。

  「水戀,別欺負小動物。」於悠嗔道。

  「那也得要小動物先別欺到我頭上。」朱水戀睨著那只三分叫疼、七分作戲的露出一副很幸福的色狼樣直往於悠發育中的柔軟胸脯廝磨著。簡直是色膽包天,哪有被欺負的受虐兒樣子?

  「都是它的錯!」愈說愈氣。「如果它不是玩心太重,早該說明原委,讓我們心裡有個底,不致敵我不分的把好不容易巴望來的人當敵人看待!要不是謹記著老祖宗的交代,我幹嘛小心成這樣?死色狼!你除了偷香還會做什麼?於悠,你也算是個小姐了,別平白讓人吃豆腐而不自知好不好?」

  「佑佑只是個小孩子嘛,你想大多了。」於悠輕笑,眉眼間儘是對寵物的縱容與溺愛。「別忘了它重生不到兩個月呢。」

  「它至少有五百歲了好不好!就算不把五百年算過去,你別忘了,從你六歲接任伺令主的位置以來,小金狼就跟你共生共存了;你現在十六歲,那小子也一定是。別被它幼稚的外表騙了。」

  於悠笑而不應,仍然拍撫懷中的小金狼,轉回正題道:「讓我們來想想怎麼讓『月』再尋來吧。」

  「旭日派得上用場嗎?」韓璇問道。日、月、星曾是同僚夥伴,該有些感應吧?

  「不行的。」於悠搖頭。「元先生雖回復『日』的功夫與些許法力,但他仍是凡人,沒有召喚的能力。」

  「這不是很奇怪嗎?為什麼敵人都知道我們在哪裡,而可以幫助我們的人卻來不了?」季曼曼好生疑惑。

  小金狼說明道:「因為五百年以來,想得到狼王令的人一直都在追蹤你們四個家族,隨時伺機而動,但日、月、星三人在那一戰中傷亡慘重,你們已經知道啦,『日』死掉投胎為人,『月』——也就是白逢朗,被毀去形體,差點死去。就我所知,受那麼重的傷,至少要苦修二、三百年才能復元的,當然無力追查你們的下落了。要不是『月』及時對我下了銀鈴咒,恐怕再過五百年他也找不到我。事實上,『月』還是我比較樂觀可以找得到的人。」

  「那『星』呢?」季曼曼很是好奇。

  「我聞不到他的氣息,這是最糟糕的。」小金狼哀怨的再把狼頭棲回於悠的胸脯上。

  「所以說,『月』應該會去找那些野心份子了?」韓璇猜測道。

  「或者從我們的老祖先找起?到大陸那邊查族譜?」朱水戀也猜道。

  「都怪你啦!為什麼不直接讓他找到我?原本我都算得好好的,朗舅舅好厲害的,不僅可以送來狼王令,還可以幫我們對付黑威,我們把它兒子打成凡胎,他不會放過我們的……」好哀怨、好命苦的小金狼「誰是你朗舅舅?」朱水戀問。

  「誰是黑威?」韓璇問。

  「元旭日不行嗎?」季曼曼也問。

  小金狼忙著自憐,懶得開口,於悠代它回答:『月』是佑佑的表舅,也就是白逢朗。這也是白逢朗出任聯邦國宰的原因:迫於姻親壓力。黑威則是黑狼族的首領,首號野心份子,一個月前我們打敗的那匹黑狼是黑威的兒子。最後,元先生有功夫,卻法力不足,恐怕應付不了法力高強的黑威,他可是擁有千年以上道行的黑狼王,所以佑佑才殷切期盼「月』的到來。」

  「還是一句話:玩死自己,怨不得人。有事交辦不好好說明,自作聰明的笨蛋,居然還是個狼王子哩!我看你八成是被豬媽媽遺棄的小笨豬,硬塞在狼後的巢穴裡。好個蠢豬換狼太子,還不速速打回原形認罪。」朱水戀再度苛薄起來,一把把的怒火免費大放送。

  喔……想到就心痛,害她少看了白逢朗幾百眼,錘心肝扼腕呀!居然眼睜睜看絕世美男子盟友跑掉了。

  「汪汪……嗚……汪汪!」殷佑發出「狼」子漢的嗷叫,證明自己的貨真價實。

  「NO、No、NO!不是學狗叫,是學豬叫,應該怎麼叫來著?呱呱呱是嗎?」朱水戀搓著額角深思。

  「笨蛋!又不是醜小鴨。豬叫應該是幗幗叫才對。」小金狼不屑的糾正。

  「才不是!一點也不像,你再叫一次。」

  小金狼倏地住口,扮了個鬼臉。

  「少來!我又不是笨蛋!想拐我?」

  「你當然不是笨蛋!你是豬嘛,瞧瞧剛才誰在學豬叫嘍。」朱水戀笑得好陰險。

  「你狡猾、陰險、苛薄!我朗舅舅不會喜歡你這種可怕的凡婦俗女,你停止迷戀吧,省得以後更傷心。」這倒是由衷之言。

  朱水戀神色一凝。

  「我單戀又礙著誰了?」

  小金狼不可思議道:「你從來不考慮差異性就去單戀別人嗎?你們性情不合、背景不合,甚至是生命——你們人類不修道法,壽命頂多一百年,而我們狼族可以隨著不斷的修行延長生命,雖然不可能與天地同朽,但比起你們來說,也算是長生不老了。」

  朱水戀叉腰道:「只是單戀幹嘛想那麼多?」是呀!這些根本不必想,但她的心情為何卻大受影響?

  「佑佑,別說這個啦,八字又還沒一撇。」於悠輕聲阻止,不忍見水戀眼中閃過痛楚。

  「悠悠!你忘了我告訴過你你家祖先的愛情故事了嗎?當年你家先祖管又寒也是這麼被一個單戀他的韓家少女拐上手的。任何一種單戀都不會只滿足於這個情況,誰都會往進一步的可能去努力。」

  「殷佑小朋友,這會兒你又像個世故的大人了哦。」季曼曼微笑提醒。

  小金狼別開臉,咕噥道:「反正早死心早好啦,我不希望你們兩人受傷害。對誰而言都是一種殘忍。」

  韓璇眼見氣氛不佳,起身主導話題的方向:「首要之務,便是想法子召回『月』。有什麼法子可以讓『銀鈴印』的氣場產生驟變,吸引白逢朗回來呢?」

  小金狼苦起臉。

  「可惜我的氣息太弱,法力全無,否則將印子移轉回我身上這種變化,可以吸引我舅舅前來一探究竟的。現在唯一的方法就是等黑威來攻擊我們,代價是死亡。」

  「這幾天你們盡量住在『殷園』裡。敵人的事,由我與元旭日負責。」韓璇下指令。

  「你又想去誘敵了?」朱水戀不贊同的問。

  「雖打不贏,但肯定死不了。」韓璇有這層篤定。

  「為什麼我們總是待在大後方?」朱水戀極度不滿。

  「因為,」韓璇對四張仰望她的面孔道:「當你們沒有能力當戰士時,唯一該做的就是——別礙事。」

  沒有小金狼預測的那麼悲觀,因為白逢朗很快地又回到台灣這塊土地上。

  此刻,清晨七點,他站在朱水戀的床前,看著她活潑生動的臉蛋難得的呈現寧靜純稚的面貌。再怎麼性格強烈的人,在睡眠中都是沉靜的吧?

  十日來在大陸各省各群山間找尋同伴以及線索,片片段段的得到一些,但還不足以湊成可追尋的脈絡。原本他該花更多時間在大陸,直到有了結果為止,但日日望著那忽強、忽弱的咒氣,知她心緒起伏大,不自不覺也擱在心中掛記著了。

  她實在是個奇特的人類。來人界十數日,也算接觸了各式各樣不同的人,只證實了一件事:朱水戀是人類裡的例外。並不是所有人皆演變成她這般特別的性格。五百年不曾來過人間,什麼都變了、更替了,就只有基本的人性不會變。至少絕大多數的人仍是他所熟悉的模樣——對陌生人好奇而矜持;防備戒慎,不輕易熱絡,但又超乎交情的探問別人底細。該是這樣的,不是嗎?偏偏她成了例外,教他印象深刻。

  這十日來,她因何意志消沉?又因何而欣喜或發怒?大起大落的心緒由白氣的強弱上明顯可看出。因為變化得大,今他不由自主注意起來。

  於是他決定來看她,畢竟她是他在人界的第一個朋友。尋找小王子的事刻不容緩,實在不該有絲主懈怠的,因此,打聲招呼就夠了吧?又或者,見她無恙就該走了?也就是現在……

  思忖間,已失去選擇立即離去的權利,因為朱水戀突然睜開眼。在清晨七點醒來,需要一點點反常,畢竟她向來賴床賴到最後一秒鐘。幸而她最近因為心事滿腹,所以作息不太正常——「白逢朗!我的天!」她簡直像裝了彈簧般的筆直跳起來。

  「早安。」他溫和從容的道早。

  「早。咦?你應該沒有我的鑰匙才對。莫非你真的是變過來的?」她看著上鎖的房門,再看了看同樣上鎖的落地窗,確定他不是從任何一個可能的入口進她閨房。

  白逢朗微揚了下眉峰,她如何知曉他是「變過來」的?並且無半分異色?誰曾對她提過什麼嗎?

  「真是太好了!我們都不知道該怎麼把你請回來呢!」朱水戀逕自欣喜道:「幸好你沒一去不復返,捨近求遠的去找我們老祖宗的墳墓,二十代找下來,包你找到吐血。這都得怪那只笨狠,誰教他故作神秘不肯說明這印子的功用。」

  「笨狼?」他俊目一凝,切入重點低問。

  「就是殷佑呀!它說你是它表舅,真的假的?你們家怎會有那種不肖基因?」

  「你是……朱家的後人?」追查十日以來,他打探到四個家族分別為管、韓、朱、季四姓人家。而四家族的族譜上記載了歷代長孫(女)須肩負某項傳承重任,想必是守護殷族氣揚一事了。而朱水戀……原來是朱家後代。

  「是呀!第二十代長孫女。你聞不出我身上流有殷佑他父親的血液嗎?聽說當年金狼王用他寶貴的血與壽命救回我們老祖宗的命,而那血液只流在歷代長孫的身體中。」她笑道,沉迷在他溫煦如春陽的氣息中。

  白逢朗平和的面孔上染上一絲急切與喜悅——「小王子被四家族守護著?那真是太好了,非常感謝你們的情義。我能馬上看到它嗎?我必須知道它現在的情況如何——」

  「咦?你不懷疑一下,竟然就相信了?要我是壞人企圖引你去送死怎麼辦?」朱水戀喜歡他溫和真誠的性情,但又忍不住代為擔心這種人若被拐去賣掉恐怕還呆呆向人道謝。現在世道多險惡呀。

  「不會的。」他微笑。一時不好說明他能分辨不同氣息,並由散發的氣息裡去感覺善惡。而她,是清朗之氣。

  「還沒遇到前,誰都會這麼說。走吧!我們一齊變不見,把我變到『殷園』吧!」她雙手大張,明亮的大眼滿是飛天的幻想,躍躍欲試不已。

  白逢朗實在不忍心潑她冷水,但不得不開口道:「據我所知,開放的二十世紀末還不時興裸體外出,所以你應該先著裝——」

  「啥?呀……」發愣過後,才猛然發現自己是一絲不掛的,她尖叫著抽來床單裹身,並嗔視那個大吃冰淇淋還能面不改色的傢伙。

  但白逢朗似乎並不清楚自己得了什麼好處,接著說明道:「而且,你不曾修煉過法術,身體承受不起移形術所帶來的壓力。所以,得麻煩你開車了。」

  「可、可是……神話故事裡……」由於他一臉的坦然,無視於她凹凸有致的美色,害她想討回一點清譽損失的公道都顯得師出無名。再聽到騰雲駕霧的心願不能達成,不由得想舉牌抗議了。

  「那些神話故事並非我狼族所撰。」他頗感歉意的表明無能為力。人類的身體太過脆弱,不該圖求超出體能所能負荷的冒險。

  「OK!OK!我瞭解了。白先生,麻煩入境隨俗一下,也許本人的身材入不了閣下法眼,但你還是禮貌迴避一下的好。」從衣櫃裡找齊了衣物,她客氣的要求得到一點隱私。

  似乎在到此刻,白逢朗才明白她的驚惶所為何來。他再度看了下她裹著床單的身體,臉上浮現一層困窘的紅,他輕道:「失禮了。」之後,身子隱於無形。想是移身到外頭了。

  「他看到一絲不掛的女體,大抵與看到一絲不掛的小貓差不多吧?」朱水戀喃喃自語,然後垮下俏臉,一把丟開床單,對著穿衣鏡瞄自己的身材,哀怨自問:「可是有哪一隻小豬小狗會有我這種標準身材?」

  一大清早,寧靜的「殷園」便沉浸在一種狂喜的氣氛中。而小金狼殷佑包辦了所有的尖叫與音效,惹得其他人捂耳的同時也考慮著一拳K昏它以終止噪音污染。

  「舅!舅!我親愛的舅!我等你好久好久了!哦,你是我唯一的陽光,全部的希望,哇啦啦……」瞧瞧!可不就語無倫次、手舞足蹈起來了。

  被盛大歡迎的白逢朗心中自是無比愉悅的,但展現在外表上的,只是輕淺舒緩的笑容。定定的凝視繞著他打轉的小金狼,審視它身體的狀況……

  比他預期的好一點,至少不是奄奄一息。他感應著「殷園」的氣場,正是蓋在最能發揮護咒力量的風水上,加上四家族五百年來從未懈怠過的守護,讓殷佑得以在持穩的氣場下平安甦醒。

  但也不是沒有隱憂的。照理說,雖然小王子沉睡了五百年,但在沉睡中,靈體仍成長、修煉著,它的心性該有成年人的模樣了。在狼界,修煉一百年就算成年了,何況小王子如今算來已五百一十歲了,為何仍是……不曾成長的孩兒心性呢?莫非當年封印它時,出了什麼差錯?

  他伸手抱起小金狼,以食指輕點它印堂……咦!?

  望入小金狼一雙雀躍的灰眼中,雖不明瞭,至少是安心了。

  「小佑,好久不見。」他輕柔地道。

  「對呀!五百年了耶。舅!還是你最好了。」它斜眼一瞄,望著不遠處坐在扶手上滿臉欠扁樣的男子道:「不像某人,投胎了也是那副德行,專門欺負弱小」

  今日一身終極保鏢酷哥樣的元旭日鳥都不鳥它一眼,架著墨鏡的雙眼一逕兒的盯著愛人看。

  白逢朗跟著望過去,訝然的揚了揚眉。是「日」!他身上強烈輻射出屬於「日」的氣息。雖然投生為凡人,但那種目中無人、唯我獨尊的狂妄脾性,放眼世界,也就只有這麼一個人能把狂妄發揮得這般天經地義了。

  是了!他早該猜到小王子應已遇到「日」或「星」其中一人才是,否則小王子哪可能開口說話?它身上的異能全被封在狼王令之中了。當初是為了保護它醒來時不被野心份子趁它虛弱時消滅它,所以封住它能力、使它如同一隻普通的人界野狼,教任何人都尋不著它的氣息。

  「太好了,『日』已出現。」白逢郎抱著小金狼走向元旭日。

  「少攀親帶故,我是不得已的。現在我的任務完成了,不必再聯絡,把笨狗抱遠一點,本人鼻子過敏。」元旭日撇撇唇角,不認為自己有認親的義務。

  白逢朗優雅一笑。這人,果然永遠都不會變的。

  「還是要感謝你。」

  「不如感謝她吧!」元旭日指著身邊的韓璇。「沒有她,我管小笨狗死幾百次。」

  「你看你看!他就是這麼惡劣,所以我才會自力救濟!」小金狼指控完後,得意洋洋的笑了,將額頭抵在白逢朗的大掌上,讓他感應自己的思緒。

  白逢朗訝異的看著元旭日身邊的中性……美女?(或俊男?)就他所知,「日」是沒有姻緣線的,但此刻卻有了。而這一切居然是來自小王子五百年前心血突然來潮的一個動念!

  「小佑?」這孩子一向鬼靈精怪,他知道;但此刻才發現它基於玩心所設下的優筆,似乎都有所計量。是嗎?

  殷佑得意笑道:「那一天他踹了我一腳,痛死我了,然後這就是我的報仇啦!」事實證明,君子報仇,五百年不晚。「少在那邊笑得一副欠扁樣,快拿第二塊金牌出來瞧瞧,老子今天抽空來,就是等著看狼人奇觀。」元旭日揮揮手,受不了他們演完了七夕會又來打啞謎。

  韓璇定定看著白逢朗,第一個察覺到他面有難色。

  「白先生,有問題嗎?」

  「舅?」小金狼疑惑的抬頭問。朱水戀道。

  「你不會是想告訴我們,令牌掉了吧?」『「令牌沒有遺失。」白逢朗道。季曼曼小心接著問:「然後?」

  「怎麼了?舅。」

  「我無法獨力解開封印。」白逢朗遺憾地歎口氣。

  「什麼意思?」朱水戀心急的問出大夥一致的心聲。

  「你母親對封印下了『情咒』。」

  「呀!」這是小金狼淒厲的慘叫。

  「鳴……嗚……嗚……我完蛋了!我以為舅舅是我最容易得到的助力,只要找到了他,就可以不費力的得到狼王令。舅舅多好呀!他是全世界最溫柔慈祥的人了。他沒有『日』的邪惡壞脾氣、難搞;也沒有『星』的冷酷無情殭屍臉,可是……噎……可是我母后卻給舅下了情咒……我的命好苦哇……嗚……」小金狼趴在於悠的懷中高歌五子哭墓,簡直像天生要吃這一行飯的天才,連孝女白琴都要靠邊站了。這種魔音穿腦的功力,可不是阿貓阿狗學得來的哦。

  數百年來,白逢朗一直在找解咒的方法。但解咒的方法只有兩個:一個是白逢朗真心愛上某人,與之同心解咒;再者就是要找來施咒人解咒了。問題是小全狼的娘早五百年前就在冥府作客了,上哪找人呀!?

  「小笨蛋!你母親是哪一根筋不對勁?這麼熱心的替你找麻煩?」朱永戀摀住耳朵,實在也很想逃開,但……太想知道」情咒」這玩意兒,所以腳底板像被強力膠黏住,怎麼也移不開。

  韓璇回公司主持重要會議,元旭日當然也跟著。而被小金狠哭得心軟的白逢朗回狼界拜訪道行高深的長老,打聽其它解咒方法。

  留下來的,就只有偷閒的三位女子與一匹狼了。唉!還是一隻哭狼哩!

  「我也不知道我母后是怎麼想的。她的寶貝兒子歷劫,她不必高興得來湊—腳吧?拿不到舅身上的狼王令了啦,嗚……」

  「佑佑,你說情咒這東西像是一種愛情指令,那麼只要你舅舅愛上一個女孩子不就成了嗎?到時你就拿得到今牌了。」管於悠輕聲安慰著。

  「愛上一個女人就可以了!?」朱水戀聞言跳了起來。

  「喲,水戀,別這麼興奮,留一些給別人探聽比較好哦。」季曼曼好聲好氣的建議著:「太快露出小色女的真面當心會嚇跑那個溫文善良的美男子哦。」

  「多謝指教,煩請閉嘴。」朱水戀睞也不睞一眼,直衝到小金狼面前。「殷佑,你快說成不成?」

  小金狼懶洋洋無力道:「說也沒有用啊。你們都知道他們白狼族的人有多麼清心寡慾,又不鼓吹婚姻、戀愛。他們是精神清靜論者,不重物質,不做會失去理智的事,感情淡得離譜。當年我父王可是追求了我母后七中年才讓她點頭下嫁、體會到什麼叫愛情。那麼你們該知道他們白狼族對愛情有多麼冷淡了吧?他們的男女難追到至少要花十年接近他們,再花二十年追求他們,求取好感。噢!簡直是折磨。而我舅更是龜毛之極致。他是那種會花三百年去喜歡上一個女孩子,再用一輩子去思念她的奇男子,根本不可能再有愛上別人的機會……嗚……」再度悲從中來,好哀怨呀!

  朱水戀心中被重重一刺,百般不願接受白逢朗心中果真有人的事實,還……還……愛了一輩子!並且讓她一點趁虛而入的機會都沒有。

  「老天!就算那美男子沒有愛上別人過,我們水戀也沒本錢花七十年去追求他的愛情呀!等她追到了人家的心,也早蒙主寵召了。多糟的事!」季曼曼吁了口氣,慶幸起白逢朗沒有再愛別人的能力,否則恐怕會一再傷心。

  季曼曼的論調再次重擊朱水戀的勞心。

  沒錯呀,就算地爭取到了他的心又如何?再以死亡教他傷心一世嗎?他們狼族的壽命是那麼的長,不是區區人類的壽命可以比擬的……

  她,不能爭取他的心,不管她已放下多少熾烈的情愫。注定傷心的結尾,使她不敢圖求快樂的過程。對白逢朗那樣令她心儀的男子,她不能!

  「為什麼他沒追到心上人?他是那麼的無與倫比。」想到自己的沒資格,不免憤恨起那個他愛過卻沒得到過的女子。

  小金狼歎氣道:「悠悠,我告訴過你『情咒』的使用限制吧?」

  「嗯。你說下咒者必須是承受者的心上人。這個咒術是為了讓癡心漢有機會去尋找另一個春天。通常是伴侶提早死去,怕另一半孤獨,所以下此咒;再不然就是三角關係裡,落得感情沒歸處的第三者被成為眷屬那二人下咒,期許他遇到命定的愛人。」於悠說完,驚訝的睜大眼,她明白了!

  「你們的意思是……」季曼曼低呼。

  「你不會是想告訴我……」朱水戀死板板的咬牙。

  「是,就是那麼一回事。」小金狼無辜的眨眨眼,接著道:「我沒告訴你們嗎?我母親不僅是我舅的表妹,還是他生平第一個喜歡上的女子。如果沒有我父王出現,他們早就成為夫妻了。我沒說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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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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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棠……你可真給我找了個難題呀。白逢朗苦笑地在心底輕喃。

  站在銀鈴樹王邊,舉自向下眺望著白狼族的領土,在一片銀白與深藍的色澤裡,寧靜平和是唯一的氛圍。他最喜在此沉思、練功、修法。而這裡,也有著最多他的愉快回憶……

  若棠滿一百歲的成年禮,在這裡向他告別……

  「表哥,我要周遊列國,我要親自走過八大狼族,看遍各種風土人情。」像個初生之犢,她純真的晶眸裡閃著對生命的熱情、對世界的好奇與渴望。

  後來……

  「我們該結婚嗎?什麼是愛情?什麼是愛上一個人的感覺?表哥,我喜歡跟你在一起,這就是了嗎?」溫柔而好奇的甜美嗓音,這麼問著他。

  再後來……

  「表哥,我告訴你哦,世界上居然有那種無禮至極的人,我真是不敢相信。人人都應該是平等的,不該有階級之分不是嗎?為什麼弱者要臣服於強者?而強者理所當然認為別人該膜拜他呢?」困惑而薄怒的她並不明白她已遇到她這一生再也擺脫不了的牛皮糖。

  然後……

  「我不認為我適合活在那種有尊卑之分的地方;明明就是不適應的,不會因為有了愛情便理所當然可以忍受那一切。愛情……居然要這麼選就嗎?想著他時百般甜美,可一想到嫁他後所要承擔的身份,全部都變著了,我不嫁,表哥,還是咱們這兒好,沒煩惱,沒那麼多討厭的事……」可是她並不知道,當她這麼說時,眼神有多麼黯然。不想因為愛情而委屈的人,卻早已被委屈了,像是被困在囹圄裡的蝴蝶,不算折翼,卻也飛不動了……

  最後……

  「表哥,我們之間兄妹之情大過男女之愛;大過,並不表示否定你我之間沒有男女之情。我不一定要嫁他的,表哥,只要你說一聲,我便不嫁了。你告訴我,我定不負你,我願意一輩子留下來。」憔悴卻仍美麗無雙的臉孔是寧願捨棄愛情來回報他一生守護恩情的決心。在嫁前,突然被白莞點出了他一番心意,她來到銀鈴樹王前這麼說著。但他怎麼忍心呢?若真忍心,早就阻止她戀愛了,更別說還權充和平大使,替他們的誤會奔走、揭開真相,使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那一夜,殷祈以他一貫的強勢,擄走了宣佈要退婚的若棠。是他通知殷祈前來的。理應該是這樣。

  三人之間只要有二人得到幸福,便算是大勝利了。獨自黯然的那人,活該如此,誰教他要搞不清楚介入其中生風波呢?明明沒他的位置呵。

  他—直努力表現得若無其事,事實上他的心緒一向也不會大起大落,頂多是淡淡的悵然而已。卻不知若棠竟始終存愧於心,才會施下「情咒」,給了他,也給了小佑難題。

  不是不在乎小佑死活的,他明白。只不過比愛子劫難更重要的,是她希望他得到幸福,努力去找幸福,然後再來幫助小佑解咒。

  怎麼苛責她呢?這樣溫柔的心意。只不過怕是要糟了,愛上一個人豈是如此容易?更遑論兩情相悅了。若棠怎麼不曾想過這一點呢?

  他的愛情豈比得上一整族的存亡重要?

  真是太任性了……

  「哥哥!你回來了!太好了!」白莞似一陣風的飄入白逢朗懷中。聞到他的氣息後,一路跑來,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呢。

  「莞兒,我回來拜訪長老,一會就要走了。」

  「我跟你一同去人界好不好?」兩人一同乘上白雲,緩緩行進林子間。

  「不好。你明白我前往人界並非為了遊歷旅行,有一些未測的危險潛伏於暗處,不是你能去的地方。」他輕聲解釋著。他這個小妹自出世後,甚至從未出過銀鈴樹林一步,更何況人界呢。

  「我可以幫助你的。長老說我的能力足以應付外面所有的挑戰。」這也是多年來她比任何人更努力修煉的原因,她再也不要見到哥哥奄奄一息的被送回來了。

  胞妹的心思,白逢朗當然是明白的,但他只能心領。

  「莞兒,能力強並不表示應敵必勝,那得由不斷的經驗來累積。何況,哥哥可不認為自己應付不了黑狼王那些人哦。你對哥哥設信心嗎?」

  她緊緊偎在他溫暖厚實的懷中,仍是不為所動的語氣:「我當然相信哥哥是至狼界最厲害的人,但你心腸太好了,會被邪惡的壞人陷害。我不放心,讓我跟吧,至少多一份助力,不會妨礙你的。」

  白逢朗環住小妹肩頭,無語的看向遠處。對妹妹少見的堅持與要求,無法太硬下心腸拒絕。因為明白她擔心的心情,可是,一個純真且不曾出門的女子,只怕比沒有法力的人類更容易遇險吧?

  至少……他就無法想像朱水戀那樣一名潑辣女子上當吃虧的情景,卻很能料想自家小妹一不小心被拐走的畫面。人心險惡,法力並非萬靈丹。

  恐怕,他要更為費心神了。

  不知為何,此時心中突然浮現一個疑問;倘若同樣掛心他的安危,朱水戀會以怎樣的方式表達?會如何做?

  「人貴自知;有自知之明之後,才能量力而為,把自己的力量發揮在最有效用的地方。訪問你這顆狼頭裡裝的是豬腦嗎?」朱水戀在罵人,雙手叉成茶壺狀,聲音卻不是尖嘯凌厲,反而是輕淡涼薄裡一字一刀的刺得對方千瘡百孔,鮮血狂噴。

  沒錯!被罵的是小金狼——一隻受了傷、被包成木乃尹的小金狼。

  「我咬贏了呀!」

  「瞧瞧,還敢炫耀呢。」朱水戀笑得陰森森,對一邊的於悠道:「小悠,明天叫獸醫多帶幾根針來扎它,破傷風、狂犬病、天花霍亂、水痘麻疹疫苗全部拿來。」

  「水戀,你就別再說了,佑佑都是為了保護我才受傷的。」於悠一張清麗的小臉蛋早失了平日的恬淡自得,水盈盈的大眼像隨時準備大哭一場似的。

  話說今天下午放學之後,因為陽光亮麗、氣溫怡人,於悠便帶著小金狼出門踏青,生怕悶壞了殷佑,結果卻在後山遭到一群野狗攻擊。

  正常人即使自認是強者,也會識時務的避開被一大群對手圍毆的不利情勢。通常不會有哪個腦袋壞掉的白癡硬逞強充英雄,陷自己於不利之地,順便拖累別人。

  何況小金狼這種幼狼長相、三腳貓身手,居然敢卯上那一大群凶悍的野生流浪狗,真正是找死!

  「幸好你沒事,否則我一定剝了它的皮。」朱水戀戳了戳它的痛腳,問道:「是什麼原因讓你這麼的不自量力?一隻狼被一群狗咬成木乃尹,你有沒有覺得很羞愧?」一般來說,狗應該怕狼才對吧?

  「它們被下了咒術,所以不怕我。」殷佑痛得哀哀叫,伸出爪子撥開那只充滿惡意的手指。

  「壞人來了?」朱水戀閃得很快,沒讓纖纖玉手留下抓痕。「我以為那些人會先找韓璇他們,畢竟比較好下手。」

  「他們想測試我目前的功力,還有,就是想知道我身邊有什麼人會出來保護我。畢竟這邊有『殷園』的護咒,他們無法直接傷害到我。」

  「奇怪?為何不再從元旭日那邊下手了呢?」季曼曼不明白地道。「照理說元旭日解決了那個什麼黑狼少主,要報仇應該先找他下手才是呀。」

  殷佑搖頭。

  「不一定。黑威是很有可能去對付『日』,但別忘了那些想搶狼王令的人又不全是黑狼族的人,誰在乎黑狼少主被消滅掉呢?搞不好還慶幸少一個對手爭奪哩。」

  「佑佑,那你今天身上的傷不算白白挨疼嘍?他們想必以為你孤身一人,身邊只剩我們這些不濟事的人類了。那接下來你可要小心一些,不要再出門了「悠悠,該小心的人是你,要是你被抓走了,我會承受不住的,我——」

  企圖向柔馥懷中偎去的金狼頭被一巴掌拍開,差點沒把它打飛出去。

  「幹嘛?演肥皂劇呀?沒事別亂吃我們於悠的豆腐。她以後還想清清白白的嫁人!朱水戀一向看不慣小色狼的揩油行為。

  小金狼聞言呲出狼牙,灰眸中閃出冷光。

  「幹嘛?人狼殊途,你自己說的,瞪我作啥?」白癡都看得出來這小子對小於悠抱著什麼心思。

  「在說什麼呀,現在不是談這個的時候吧?」於悠輕輕抱起小金狼,問道:「佑佑,接下來該怎麼做呢?」

  「還能怎麼做?等我舅回來嘍。如果解不了情咒,什麼都白搭啦!至少我們可以自我安慰壞人也白白浪費了五百年。」

  朱水戀撇撇嘴。

  「我們四個家族可不是為了看你們滅種而守護五百年,如果最後落到這種無聊的結果,看我不把你泡福馬林做成標本才怪!」

  原本想回嘴的殷佑突然警覺的抬頭看向大門口,朱水戀也忽然感覺到眉心一熱,莫名的把目光著向相同的方向——是……他回來了嗎?

  她居然可以開始感應了嗎?這銀鈴咒有此功用?

  一道白光出現在門口,然後化為四散的雲霧,烘托出修長的人影——而且,還是兩個人影。

  是的,白逢朗回來了,並且還買一送一的帶來一個天仙似的大美人兒,站在一塊兒,看來像是下凡的神仙眷侶。

  白逢朗甫一回來便施祛術治療殷佑身上的傷,細問完被攻擊的地點與情形後。陷入深思,獨自站在窗邊,隔絕於眾人之外。

  雖然身處電視機這—邊,一群人圍著新客人白莞談天說地,順便看新聞報導,但朱水戀的目光仍不時投注在他身上,久久不能移開。

  她喜歡他,心儀得為之顫抖。總想不顧一切的站在他身邊,碰碰他、摟摟他,讓自己的愛慕之意得到一些慰惜。她一直認為愛情難遇更難求,好不容易一顆久待的芳心終於為某人心動了,不努力去追求豈不對不起自己?都快二十一世紀了,誰還來女性矜持那一套呀?手腳不快一點,白馬王子早被其他女人生吞活剝去了。

  可是……他不是凡人,他有長久的生命。

  她可以放肆的去愛他,但不能強求他的心,一旦求到了,卻守護不起,豈不是害了他?殷佑幾近嚴厲的警告不斷在腦海中示警,迫使她躍動的心未出師身已亡,硬生生阻斷了所有的可能性。

  但她從來就不是會違背自己心意的人。如何能做到知道感情放不得,便忍痛收回呢?

  朱水戀反覆自問著。

  喜歡上白逢朗是太容易的事了,而硬把喜歡改成不喜歡。簡直強人所難。她做不到。

  由於一直覷著他,所以當他無聲走出大門時,她是唯一發覺的人,立即悄悄跟了過去。

  他是要去下午小金狼被攻擊的地方查看吧?她就是篤定這麼猜著。

  距離可能不夠遠到讓白逢朗無從察黨。

  才走出大門不到十公尺,白逢朗便停下步伐,轉身面對尾隨者。見到是她,像是有絲訝異,溫文平靜的俊美面孔上是詢問的表情,靜靜地看著她。

  今夜星月皎潔明亮,夏日的曖風級經吹拂,將他雪白的衣袍輕輕帶起飄逸的仙姿;月光照亮了他的銀髮,攏聚起—層似有若無的光暈,讓他整個人像個發光體……沒有一個人類會有這種靜盛的氣質、溫文的丰采。她竟感到一絲絲的自慚形穢。淡淡的怯意撞擊著向來堅定的心志,像巨石正被流水穿蝕,早晚要投降崩落。

  「要去後山查探嗎?」她直到走近他三步前方,才止步問道。

  「是。」他點頭。

  「一同去好嗎?」她甩了下長髮,下已微抬,將所有的自怨自艾丟開。明亮的大眼裡是倔強的光彩。

  倔強?為什麼呢?他不明白那代表什麼緣由。

  「夜深了,林子裡蚊蟲多,並不適合小姐前去……」

  「我蛇都不怕了,還怕那些小東西!」她先他一步走在前頭。「這裡我熟,閉著眼也知道哪邊有山溝,哪邊有落石要小心,哇……」

  一聲慘叫,號稱對環境很熟的朱水戀被凸出的石塊絆倒在地,白逢朗只來得及抓住她在半空中揮動的手。

  「還好嗎?」真是個不小心的姑娘,沒看過這麼容易出狀況的女子,明明長得一副精明厲害的模樣。真是人不可貌相。

  「沒事。」有事的是她的自尊心,那兒被戳破了一張牛皮,正痛著呢。

  他蹲在她身前,仔細檢查她雙腿,輕輕的按捏,確定沒有任何扭傷或擦傷後,才放心地扶起她。

  「你該嘲笑我的。」她這。暗自深呼吸著空氣,在這麼近的距離下,她分享了他的空氣、他的氣息,並因這小小的想法而卑微的感到心滿意見……

  「為什麼?」他不解。

  「我說了大話,並且馬上得到報應,正常人都會小小嘲弄一下呀。因為很可笑嘛。」像她就從來不放過這種值得一笑的場面。人的劣根性不過如此。

  他微笑。

  「山路本來就不好走,何況沒路燈照明,你小心些。」她沒受傷才是值得慶幸,怎麼會認為藉機嘲笑很重要?

  「不趕我回去了?

  「若你執意同來,我又有何資格拒絕?」

  「但你剛才像是不樂意。」

  他挑眉。

  「林子中蚊子多是事實,怎麼解釋成我不樂意?」這兩者之間有何絕對的關連性嗎?

  她笑出聲,道歉道:「是我想太多了,把人類慣用的那一套放在你身上是行不通的。你知道,人們總用一大堆詞令、說法來包裝一件事的原意。比如說;移情別戀的人明明是喜新厭舊愛上別人,卻告訴即將被他拋棄的人說——「你太好,我配不上你」之類的鬼話。很令人厭煩是不?

  「也許原意只因不想傷人,所以有諸多包裝。」

  「怕傷人?不,我倒覺得是怕自己難做人,不惜一切替自己的惡行開脫,才有那麼多托詞、借口。」

  兩人行走在不甚平坦的山路上,她發現白逢朗手上拿著一根枯枝輕揮著前方的路,也快她一步踩路,想是替她開路,以防她再度跌個狗吃屎,並且驅趕蚊蟲吧。

  多麼體貼的男人……

  有著她最傾心的容貌、性情,生著一顆她想都不敢想的善良之心,她如何能阻止自己的心去淪陷?

  不,她不想阻止。粉身碎骨就粉身碎骨吧,她就是要單戀地!深深的單戀地。只要不讓他察覺,不求取他的回饋,那麼他就不會受傷了對吧?單態是私入的事,她至少該有這樣的自由與放縱。不傷害他,也成全自己……

  這一生,怕再也不會有第二個人這般讓她心神俱失了,因為白逢朗只有一個。而人間蘊化不出這種人,如果她日後將因眼界太高而注定孤獨,為何不趁此傾注一生愛戀以供未來的每一天回想珍藏?

  愛他,是她自己的事,是吧?……

  不確定日後會有多痛,但若此刻強加克制自己,那她一定會瘋掉!

  「怎麼了呢?」已抵達小金狼出事的地點,他回過頭才看到她面容有些蒼白,眼神複雜而慌亂,不禁擔心地問了聲。

  「哦?呀,沒事。到了嗎?」她四下看著,就著月光,能看的也有限。

  「到了。」

  「你怎麼能肯定?」

  「這裡有血腥氣。」他蹲下身,拔起了一些沾血的草根,放在鼻端嗅聞著。

  「黑暗對你沒有妨礙嗎?」

  「還好。」其實是仿如白晝般清晰。

  「真好。」她歎息。他與她是如此不同,明知配不上,卻管不住自己不肯安於平凡的心。只是私心愛慕,沒關係吧?她也只求這麼多了。

  「有法子可解情咒嗎?」他還能愛上殷佑之母以外的人嗎?

  白逢朗搜尋的身影頓了下。向來沒有與別人討論的習慣,被她一問,沉吟半晌,回道:「沒有」

  「一定非要你動情不可嗎?」

  他不語。低頭又找了起來,並不時的凝氣探尋週遭的氣流彼動。

  朱水戀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明白他之所以不語,並非懶得理她,因為他不是無禮之人;那唯一的可能就是仍有另一種破解方法,而那方法則是須由別人身上去犧牲許多,白逢朗不準備採納,因為他從不願傷害別人、為難別人。

  是什麼方法呢?她仔細推敲著。

  「如果有人愛你愛得生死兩拋,並奉上生命,情咒是否就可以解開了?」

  她以為他仍不會給任何回答,因為他一逕的沉默。

  但他還是開口了。緩聲道:「不是那一回事。」心中為她的敏銳而震驚,無法明白她怎麼推測出這個結論。

  她立定在他面前,挑了挑眉。

  「何不試試看呢?」

  什麼意思呢?白逢朗望著她,心中有著疑惑,卻聰明的不問出來。因那答案,可能令他難以承受。

  事實上,也沒有時間讓他開口問清楚,空氣中突然騷動不安的氣流瞬間向他這方撲來,他以左衣袖揮開那股壓力,並同時摟住她退到十公尺以外,就見得原本站立的地方在一聲巨響後,被轟出一個大窟窿。四散的飛砂走石被捲成漩渦狀,飛刮得人體膚生疼,久久不見沙石落地,像盤旋不去的龍捲風——黑漩渦像有生命似的撲向白逢朗所暫佇的每一處,東倒西歪的草木甚至連根被拔起,險象環生。

  被安好保護在白逢朗懷中的朱水戀努力適應了狂風沙石之後,眼睛半張,雖然很辛苦,但總算看清目前情況——一道龍捲風正在攻擊他們。

  「先丟下我吧,你好全力應敵。」不必想也知道自己成為他的大包袱了。為了保護她的安好無傷,他甚至無力還擊,只能被動的閃躲。

  「你受不住的。」再往側方縱去數公尺,他應道。

  她看著旋風頂端隱約有一隻大掌在操控,也許那是可以攻擊的地方。

  「別把我想得太嬌弱。若不還擊,你打算抱著我跳來跳去到幾時?人家灰姑娘還有華爾滋可以跳,我個人也是偏好傳統一些的『跳』法。」她趁著他再度跳躍點地的空檔,借他肩膀撙手一翻,脫離他懷抱,落至他背後,並且秉持包袱原則——能滾多遠就多遠,以不礙事為最高目標,發揮她跑百米的功力,一口氣衝到二百公尺外的轉角處,躲好自己,讓他無後顧之憂。

  當然,這麼遠的距離也使得她看不到接下來的發展。把一顆心吊得老高,屏息等待著。

  白逢朗的詫異只有一瞬,面對再度撲過來的旋風,他不再閃躲,雙手向前平伸,輕念了一串咒語,就見他雙掌迅速發出皓月般的光芒,眨眼間,一隻長弓出現在他左手,在旋風吞沒他的瞬間,一支箭劃出流星般的光華由下而上,射入了旋風頂端——狂風嘎止。

  似有一聲痛嘯自遠處的天際狂吼而出。

  然後一切歸於平靜。

  暖風仍吹拂夏夜;星月仍閃亮清朗。

  該追去嗎?他思忖了下,決定留下。他們總會再來,不急於一時,何況朱水戀還在附近,放一個女子在無人的山林裡是不妥的。

  依循著銀鈴印的氣息,他移身到她藏身的地方,見她焦急的看向打鬥的方向,不停的踢著腳下的泥土,便知道她恨不得跑去看情況,卻怕礙著他而只能跳腳。

  咦……?他竟能明白她的肢體語言!為什麼呢?

  他站在她身後,靜靜看著她。

  這個女子,實在是他見過性情最強烈的人了,而且毫不隱藏。真是奇特。

  不知是否感覺到他就在她身後,就見她唬地轉身,瞪大眼看他。

  「白逢朗?」是他本人吧?

  「是我。」他收起銀弓,微笑。

  「那旋風?」

  「走了。」

  她猛地衝到他懷中,拉拉他衣袖,又檢視他衣擺,最後再細看他一塵不染的俊容。直到「沒事」這兩字被證實,她才吁出一口長氣,心臟也能正常的跳動了。

  「我沒累贅你,對不?」她輕問。

  「別這麼說。」他俊眉微沉。

  她笑,扯著他衣袖往回去的方向走。

  「我以後也不會。」

  他不明白她的意思,而顯然朱水戀也不打算讓他明白。在回去的途中,她問著那旋風的事,全然不見應有的害怕表情,使得原本擔心她嚇著的白逢朗,再度深深覺得她真是個與眾不同的奇特女子。

  從來都沒見過,想必,以後也不會出現第二個吧?

  他心中這麼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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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3 10:09:2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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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旭日與韓璇帶了傷回來,證明那些來自狼界的野心份子想必是打算傾巢而出,並由各個面想打擊他們這一群人了。

  「除了坐以待斃,有沒有更理想的制敵方法?」元旭日將韓璇壓在躺椅上,然後自己也偎了過去。都受傷了,還堅持什麼端正的坐相?躺著不舒服多了?

  他問的自然是白逢朗。目前有能力應付敵人的就只有他了。這種鬥法的事兒,凡人恐怕幫不上忙。

  白逢朗輕聲說明著:「只要不出『殷園』氣場之外,就可避免受傷害。目前已來到人界的,除了黑狼王黑威,還有另兩派人馬——灰狼族的叛軍領袖灰斯,以及不屬於任何一族的康立達。以狼族而言,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通過人狼互通的結界之門。各族王者、領袖之外,再就是一些體質特殊、不受結界所困的奇人。」

  「對呀!對呀!各界有各界的法規,若人人都可任意來去任何一個空間造亂,不就天下大亂了?」殷佑補充說明。

  朱水戀微微一笑。

  「是啊,來了一隻小笨狼就使得天下大亂,要是再多來一些,人界不就要滅亡啦。」

  「你——汪汪汪!」惱羞成怒的咆哮聲又起。

  管於悠好笑的抱起小金狼安撫,問道:「那白先生的意思是說,即使狼界裡還有一軍隊的野心份子,但來到人界的就只有三個法力高深的領袖了?」

  「倒也不一定。若他們肯耗損法力帶數名高手前來,那恐怕還會多來幾個。」白逢朗低頭想了下,再道:「不出七名。因為再多一些,他們的法力便要耗去五成以上,以他們好不容易復原的身體來說,不會再去損害它。」

  朱水戀著向他。

  「那你呢?如果五百年前是兩敗俱傷的局面,他們現在身體才剛調養好,要小心謹慎,那你也一樣吧?」

  回答她的是白逢朗那個美麗如仙的妹妹白莞。

  「才不呢,我哥哥兩百年前就出關了,身體與法力早就恢復,甚至還更加精進。」她的兄長是全狼族最最厲害了不起的人了。

  「莞兒,別胡說。」白逢朗對妹妹搖頭。

  「我說的是事實嘛。」她挽著兄長的衣袖,笑得好嬌憨。

  季曼曼睨了下朱水戀,彼此都明白看出白莞小姐對其兄長有一種深深的尊敬與仰慕。

  「你不會是打算自己一個人去對付所有敵人吧?」元旭日涼涼地問。

  「還有我呢。」白莞挺起胸膛聲明。

  去!毛丫頭一尾。元旭日逕自說著:「我們這邊不流行個人英雄主義,不過你可以先去做你的烈士,我們朋友一場,幫你收屍無妨。」

  「你自己還不是英雄主義的信奉者!去!就只允許你一個人出頭充英雄?」朱水戀噓他。

  韓璇好笑的開口阻止會議變質成鬥嘴場所。

  「現在不是比誰損人功夫高的時候吧?」見大伙都住了嘴;她才又道:「對於那些法力高深的領袖級對手,我們就交給白先生去處理。至於等級較弱的部屬,就讓我與旭日去解決。我想他的『烈火劍』到底還是派得上用場的。」實驗證明,元旭日雖無法力,但他手上那柄神劍足以抵擋各種攻擊。

  「不如建議咱們乾脆啥也不做,當只小羔羊不更好?」元旭日道。

  「你想納涼也得別人允許才成。別忘了你把黑威的兒子打到非洲投胎當野狼去了,我不以為他會放過你。」韓璇微笑。

  白逢朗思索了半晌,建議道:「這樣安排對你們而言還是太危險了,並且也不公平。給我十天的時間去找他們,若十天內無法解決,到時再商議如何分工可以嗎?」

  小金狼在別人開口前搶先道:「這樣是最好的了,因為他們會忌憚表舅,反而企圖抓你們當人質來使舅舅投降。他們太瞭解白狼族人從不傷及無辜的慈心了。一旦有人被抓,咱們就完了——」

  「不會聽,要是被抓的人是你,那就算了。」朱水戀摳摳指甲插個小嘴,潑個冷水。

  「不會的,小佑可是若棠表姐的兒子,別說我們白狼族向來不傷害別人了,光是白狼族的身份,說什麼我們也不會坐視不管。」誠實的白莞開口辯駁,完全聽不出別人只是在鬥嘴。

  朱水戀心口一緊,含著微微妒意的明眸暗自掃了眼白逢朗。看不出他心中做何感想,但自己一顆心像浸泡在檸檬濃縮汁中一般酸澀得無止無盡,怎麼也拔不回來。

  只是單戀,為何所有的苦頭都嘗了個十足十?

  別開了頭,放任心神漫遊,不再參與會議,也不注意大伙如何應敵。她悶著頭舔舐自己酸溜溜的醋意,無可奈何,只能隨它去。

  這是自作多情的代價。

  「小笨狼,當年你娘在陷害白逢郎之時,有沒有替那個咒語預留後路?」一手拎著香酥可口的炸雞排,一手成功的阻止小金狼搶走。朱水戀擺明了要利誘威脅出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如果有後路,我舅早去破解了,哪會弄到現在這麼糟的情況!你以為我很喜歡看自己消失掉嗎?」它跳、再跳、又跳,目標是好吃的香雞排。

  「我不相信。」朱水戀就是不給吃,非要得到一個答案不可。

  「不然你去問舅呀。他法力那麼高強,也不會騙人,不就知道了。」跳!成功了!銜著雞排,準備遁逃到於悠懷中好安心的一飽口福。

  但朱水戀撲身過來,雙掌牢牢的掐住它脖子抵在地毯上。「少來,你明明知道他雖然不會說謊,但不肯講的事就只會閉嘴以對。還不是白搭!我不相信你母親會做那種無可轉圜的賭注,你這小鬼一向鬼頭晃腦的,八成知道哪裡有漏洞可以鑽,還不快說,」

  「悠——悠!救命呀——」雖然很困難,但被掐往脖子的殷佑還是努力的求救著。

  正在書房準備期中考的管於悠立即跑出來,訝然問:「怎麼了?」

  「小悠,你來得正好,快用你的心電感應能力從它的腦袋瓜子裡找出解情咒的其它方法。」朱水戀馬上把救兵拉攏來當幫兇。

  「唉,別這樣,佑佑會不舒服。你問我就成了嘛。」管於悠輕手輕腳的拔開朱水戀的爪子,將小金狼抱入懷中拍撫。小金狼喘過氣以後,吐舌舔了於悠的小嘴一下,便快樂的吃起食物來了。

  「你是說你知道?」朱水戀急問。

  「嗯,佑佑曾經告訴過我。」

  「咦?我有嗎?」它好訝異。

  於悠點頭。「你忘了?六年前咱們曾聊過狼界的各種咒術與破解方法,其中有情咒這一項。」

  朱水戀拉著她手。「太好了,快告訴我。」

  小金狼猛搖頭。「不可以啦,別告訴她。」

  「啪」地一聲,成功打得它暈頭轉向,無力反對。

  「快告訴我」

  於悠道:「佑佑不敢讓你知道是因為怕你激烈的性情會不顧—切的去做它,那對你或對白先生來說都是不好的。情咒的第一種解法就是我們已經知道的男女愛上對方,咒術自然解開。再一種就是有人願意承接下那個咒術,並且永遠失去愛人的心,這是一種極端的解法。第一個中咒的人必須與人兩情相說才解得了咒,而被轉嫁的人則反之成了終生不知情為何物的冷情者。這個咒術並不是隨意就可轉嫁出去的,必須是有人深深受上中咒者,願意無所求的犧牲才行。所以我們並不想讓你知道這些——」

  「對呀!何況我舅才不會用這種方式轉移咒法。只要他不施法轉移,那個拚命想犧牲的人也沒啥機會犧牲。」小金狼意有所指的說著。朱水戀不理會它,又問:「有沒有別種轉移方式,不必經過他同意的?」

  小金狼怔了下,偷偷瞄了她的額頭,立即轉開了去,淡淡道:「沒有。」

  是這個嗎?朱水戀撫向額心的銀鈴印。很好,她找別人問去。

  即想即行,她大步上樓找人去也。

  四隻眼睛自送朱水戀上樓。於悠低聲問小金狼:「她會找到方法,並努力去做,誰也阻止不了,你不認為他們其實是有緣的嗎?」

  殷佑眸子閃過一道光芒,吁著氣道:「我不知道,我又沒拿他們的姻緣紅線亂纏一氣,她可是自己私心愛上我舅的,不關我的事。」

  「注定是壞結局嗎?」她憂心問。

  「誰知道。兩種解咒法都是我不樂見的。」任何事都不會有絕對的答案,教它怎麼回答?

  於悠摟緊它。「我不要你消失,佑佑。」

  「不會的。」它安慰著它不能保證的話語。

  他們兄妹異常的親密,更詳細一點的來說,是妹妹白莞眼中蘊含著對兄長的傾慕,已超出兄妹之情。

  原本上樓來要找白莞問話的朱水戀在二樓的茶室看到他們這對美麗脫俗的兄妹正在品茗談笑,遠遠看去像幅絕美的畫,不容任何世間俗物干擾。所以她站在距離外,靜靜看著,也就看出了一點端倪。

  那女孩兒正愛慕著她的兄長。

  其實她並沒有呆立太久,因為白逢朗很輕易地便感受到了她的氣息,起身向她走來。

  「有事嗎?」他溫和地問。

  「找你出門散步,可以嗎?」原意不是這樣的,但她控制不住的嘴巴卻溜出這樣的話,那就……散步嘍!只要把他們兄妹隔離得遠遠的,什麼都可以。

  「散步?」他為難地蹙眉。這段時間內,她們還是待在宅子裡比較好吧?

  「不方便嗎?」她垂下眼睛,卻又忍不住偷眼看他。

  「你不該拿自己的安全冒險。」

  「有你呀!」她笑。

  他該拒絕的,但她週身低落的氣息教地開不了口。

  「可以嗎?」再問一次,因為不死心,也等待著他理性的拒絕,反正……她已習慣了碰釘子,不差這一次。

  由於滿心盈滿了預期中的答案,所以當白逢朗給了同意的回應對,她接收了好久才到達腦部,並願意相信那是真的。

  「你……你說『可以』?不是我自己幻想出來的?」她小心翼翼的確認。

  「我說可以。現在就走嗎?」他失笑。永遠不能理解怎麼有人的情緒能在瞬間大起大落而不得心臟方面的疾病的。

  沒錯!此刻她又變得興高采烈了,驅動若銀鈴咒從她身上散發出炫目的白光,在她週身形成耀眼光暈,像亮晃晃的陽光直往人眼中照來。別人恐怕不會對此有太大的感受,但因為與她性情相依相存的銀鈴咒是他設下的,一旦她情緒有著大波動,他也會立即感受到。

  然後,知她不愉快,便希望她能愉快,因為她是那種適合興致勃勃的女子,有著天真而亮眼的魅力,不該被任何煩心事擾得無精打采,滅了自身風華。

  讀不出他表情所代表的意思,朱水戀絕不與自己的好運過不去。確定他無反悔的跡象後,馬上輕扯著他衣袖往樓下走。

  哈哈!卯死了、卯死了!與他約會耶。雖不是在花前,亦不是在月下,但兩人共有的世界就是最美麗的天堂。朱水戀急巴巴的領人走出大門,早忘了剛才是為了什麼事衝上樓,更忘了前一刻心情曾經糟到想撞牆。

  及時行樂,是單戀者該奉行的座右銘。

  今日不努力存下美好記憶,明日只能無力空歉敝。莫等待、英期待,快樂不會從天上掉下來,啦啦啦……

  縱使單戀注定是苦多於樂,那她也要用力記下關於樂的片斷,並大量擴張屬於喜悅那一邊的版圖。也只能這麼著了,不是?

  說是要散步,倒也散得挺遠的。因為她不只開車下山,還直直開到植物園才停止。

  「我喜歡這一片美麗的荷花池。一直希望試試看兩個人—齊坐在這裡的情境。」坐在面對荷花池的行人椅上,她雙手大張,深深吸納舒適的空氣,有陽光。有花香,最重要的是有他……空氣變得珍貴而奢侈了起來。

  白逢朗四下看著。今天不是假日,所以遊客不多,三三兩兩的分散在四處。他凝神搜尋到一些不屬於人類的氣味,暗自結印設下結界。肉眼看不到的一個半圓防護罩擴張開來,護在他們方圓三公尺之內,不會阻擋到人類的行進,但可成功的防止敵人偷襲。

  「很清幽的地方。這裡算是台北市的範圍嗎?」

  「是的,很奇怪對不對?台北有最新穎的現代化大樓,卻也有最破舊不堪的老建築與違建充斥;有最快速的步調,也有最緩靜的風情。看起來很不協調,但大家都習慣了。」朱水戀說著自己的看法。

  他只是微笑傾聽,不作評論。

  「殷佑說你們那一族是舉世少見的美麗之最。有最美的人,與最平和無爭的心,以及最美麗的領土。是真的嗎?」

  「它過於盛讚了。每個地方都有它的特色,那孩子總愛誇大,事實上白狼族與其他族並無不同。」

  「不,光看著你就知道它不僅沒誇大,表達能力甚至貧乏得有待加強。你很出色,出色得令人歎息。」

  他的表情浮上一絲被過讚的羞赧,不知該怎麼回答才好,索性仍保持沉默。在她面前,他似乎總是啞口無言的時候居多。

  朱水戀接著問道:「聽說你們白狼族人數最少,再恩愛的夫妻也不一定生孩子,即使生育,也從不超過兩個,為什麼?你們這麼排斥肌膚相親、水乳交融的感覺嗎?」

  又是一個大膽得讓人不知該如何回答起的問題。白逢朗輕咳了下才道:「你們人類有一套老莊思想,談的是無為與順應自然。在我們狼界,也是有這麼一套類似的理論,崇向自然,研修道法,講究心靈的提升,而不被肉體慾望所拘束,將愛恨嗔癡等執念淡化,尋求心靈的相知相契,才是雋永的極致。我白狼族便是這套理論的信奉者,凡事不強求,不為難自己與別人,不算是刻意排斥肌膚相親。對於生育一事,由於不固守傳宗接代的老舊觀念,也就不會非要生兒育女才算對得起誰。」

  「就像我們人類現下正流行的頂客族夫妻,強調不生育萬歲?」看得出來他是個幾乎沒慾望的人,不吃葷,也不求食物美味,衣服永遠是那麼一套(雖然飄逸超凡得不得了),甚至是愛情這玩意兒,他不僅沒啥嫉妒心,還滿心祝福別人快樂;更離譜的是把自己送上門,為殷家人鞠躬盡粹至今沒個止境。

  「並不盡然是那樣。」他笑。

  「是是是!只是不強求、不要求,久了之後便清心寡慾,連肉體的本能都清得一乾二淨。」

  「我還是必須吃食物才維持得了生理機能。」

  朱水戀翻了下白眼。

  「飲、食、男女,人之大欲。你吃得簡單,用得貧乏,又跳過了發情期,在我這個俗女眼中看來,簡直是虛度美好的人生。」

  她非得用這種字眼嗎?發情期。白逢朗哭笑不得也無言以對。即使是歪理,但被這麼理直氣壯的說出來,似乎不該硬去辯駁它、質疑其正當性。畢竟別人是這麼的奉為真理。

  「我呢,雖然對國家社會沒有太偉大的貢獻,但我既然生為人,有足夠的能力去吃好用好,有十足的豐沛情感去熱切的體會各種感受,那我絕不虛度。人生不就該如此嗎?豐富它、精彩它,能愛敢恨,不負此生。」她雙眼晶亮,瑰頰泛紅暈,包裹在強悍都會女子表相下的,是一顆永遠保持夢想、不為現實所屈的心。

  燦亮的光芒直逼得白逢朗快要張不開眼,他靜靜的看著她,總是不自主的尋思著適合她的形容詞,卻沒有恰當的字眼。強勁的生命力、熱力四射的光芒、堅毅狂放的精神,而且還有些天真與莽撞……

  像夏日的陽光,肆無忌憚的對大地放送熱情,熱得人消受不了,卻又著迷那亮麗,不被烏雲遮蔽的堅持。

  相較於他一貫修持的淡然,朱水戀可說是教人瞠目結舌的極端,對比強烈得令他懷疑兩人怎能安好的聊天,而不感到格格不入的無趣?

  她一逕的興高采烈,而他安靜的傾聽。沒有必須回話附和的壓力,純粹聽她見解,逐漸能感到趣味,也能夠包容。她的笑容令人舒坦,言詞總是驚人。很奇怪,生平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人,卻能夠接受,而沒有太大的距離。他並不常這樣但她的熱力消弭了所有距離,在他沒察覺時,兩人已經太接近了。

  「在想什麼?」她仰頭端詳他面孔,卻讀不出他的心思。

  該保持更大一些的距離嗎?

  「哈羅,三魂呼叫七魄,聽到請回答。」

  他來人界,並不曾預期滋生一樁友誼……

  「一、二、三、木頭人,」她持續努力呼喚他。

  很奇怪,竟會有這樣的躊躇疑惑,他向來不會對這種事思考太多……

  「……」她不再言語,看著他呆楞的表情好久好久。

  親吻一尊雕像是什麼滋味呢?

  不由自主的,她被蠱惑似的湊近他、湊近他,懷著一種褻濱的心虛,色膽包天蒙了心,就這麼親了下去啊!哇咧……

  好死不死,原本例對著她的俊顏竟突然回神,而且轉向她似乎要說些什麼,然後,就……不幸地……堵上了他粉紅溫潤的唇瓣。層與唇,相見歡。

  這下子,怎麼收拾才好?

  一男一女親吻了,較吃虧的是哪一方?很難以刻板的觀念去認定,因為任誰看到白逢朗,都會覺得若有以上的事件發生,那麼他絕對是受害者,毫無疑問。

  也……沒錯啦。他是貨真價實的受害者,她承認自己一時色令智昏,豬油昧了心,熊熊給他親了下去,一償垂涎多日的慾望,全然不顧當事人的苦苦抵抗……呃,也沒那麼誇張啦,他嚇呆都來不及了,哪還有力氣抵抗?

  雖然得逞了,但她卻沒有一般辣手推花的兇手該有的張狂得意……小小的竊喜是有啦,可是比起更多更多的羞愧壓在頂上,讓她狠狠按捺下無時不刻想看他的念頭,悶著頭努力辦公,順便把自己累死更好。

  說來慚愧,昨日她吻到他之後,根本沒有勇氣面對他可能會出現的嫌惡或責難表情,吻完他之後跳了個半天高,呀呀怪叫的化為一隻射出的弓矢衝回家。

  回到家之後才後知後覺的慘叫不已。天啊,天啊!她居然就這麼的把他丟在植物園,自己回來。

  哦。…錯錯錯!慘慘慘!然後就……嗚……好想死。

  為什麼每次在他面前都以最糟的一面呈現?明明她極力端出最有氣質、最美好的一切想給他印象深刻。不能是他的情人,至少要是令他印象最深刻的人。……天啊,給她一面牆借撞一下吧!

  唉!唉!唉!三聲無奈啊。

  死氣沉沉的收好這個月份的合約書,再沒勁的瞄著行事歷,發現整個五月份的工作績效差得讓人為之掬一把辛酸淚。荷包扁扁,愛情坎坷,多麼令人傷心的事實。

  「怎麼了?」韓璇拿著幾份文件來到朱水戀的辦公室,好笑的看著她死氣沉沉,將頭顱放置在辦公桌上的懶散樣。

  「璇……」她黯淡的眼眸中總算有一點點亮度,但也僅是五燭光的微弱程度。

  「從昨天下午像見了鬼般的衝回家之後,你不是躲在房間內,就是硬要來上班,甚至忘了我放了你與曼曼十天假,為了防止黑威那些人朝你們下手。我原諒你的失誤,但你必須明白這種任性不能再有。」

  朱水戀的俏臉乍然一白,發現自己根本忘了這十日不宜出門的事,渾渾噩噩的心中只塞著白逢朗的面孔舉止、神態氣質,其它要事哪還記得要擱在心裡……

  「對不起。」吁了一口氣,她緩慢起身。「那我立即回去了。」

  韓璇揚了下濃眉,伸出一手搭在她肩上阻止她的收拾動作。「不必。元旭日與白先生都來到公司了,若有什麼狀況,他們應付得了的」

  「嘎?他來了?」

  「因為你出門了。」

  「他知道……」朱水戀頹喪的垮下肩。「我對他而言根本是麻煩的代名詞。」

  韓璇抬手輕撥開朱水戀的瀏海,上頭銀白色的印記仍深烙不褪,她笑道:「像是一條臍帶,讓他隨時可以感受到你的心情與你的所在地。怎麼都沒人提到該化去這個印子呢?畢竟白逢朗已經順利找到殷佑了。」

  朱水戀搖頭,像是抗拒什麼。

  「沒關係的,反正不算醜,就留著吧。」這是他結下的咒,也是她唯一留得住的東西,不想讓它消失。

  「自以為暗戀單戀得很成功的小妮子,其實早已攪得別人暈頭而不自知。」

  「什麼意思?」

  「你以為當你強力放送愛意,盡情去喜歡一個人時,那人會感受不到分毫嗎?又不是死人,更別說白逢朗是何等善體人意的角色?他不盡然會明白那是愛意,但被加諸了熾烈的好感難道他會不知道嗎?何況你身上這咒印可以直接讓他感受到你喜怒哀樂的情緒。那樣溫柔的一個人,不會坐視你的不開心。一旦關心了,自然會被你浮沉的心思攪得暈頭。」

  「我相信最暈頭的是……我情不自禁吻了他……天呀,像冒犯了仙風道骨的出家人似的,濃濃的罪惡感直壓得我想切腹謝罪。你以為我單戀得很快樂嗎?其實我苦得半死。」朱水戀捧頭哀號。

  韓璇拍拍她。「於悠告訴我,你有意承接下白逢朗身上的情咒。」

  「嗯,我正想找白莞問問看怎麼做。」

  「傻瓜,老是這麼衝動又一廂情願。讓他愛上你不是更好嗎?白先生不正是你鍾情的對象?」

  朱水戀輕道:「太鍾情了!所以自私不起來。我看著他時,會克制不住想吻他、抱他,貪婪吸著有他氣息的空氣,但又要花全部力氣去阻止自己那麼做。除了昨天終於色膽包天吻了他一下之外,我從不敢真正碰到他,只是拉著他衣袖。」苦笑了下,才又道:「因為我知道我要的不只是那些,如果牽了他的手,下次就會想得寸進尺的摟住他,再下去就會希望他心中只有一個我了。我的獨佔欲太強,一直覺得古人說的什麼『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這種話是狗屁。如果我愛上了一個人,要的就不只是長長久久的感情,還要朝朝暮暮的相守。所以小金狼的警告我聽進去了。我頂多活到一百歲好不好?但他是長生不老的。所以他不該愛上我,我不能做這種春秋大夢。反過來說,如果今天長生不老的人是我,只能活一百年的是他,那麼一旦他死了,我一定會瘋掉。璇,我這輩子難得這麼的理智,知道不能求取他的心,寧願自己發癡到死。」

  「這麼認命?」韓璇顯然沒有被她深情而精彩的演說感動到分毫。事實上她挑眉挑眼的。像是示意著不以為然的訊息。

  朱水戀再度把頭擱在辦公桌上做垂死狀。

  「嗯。人生不就是這樣?」

  「你能想像瑪丹娜演苦旦嗎?」

  「什麼意思?」她們幾時談到明星了?

  「還是沙朗史東演阿信?」

  「你在講笑話嗎?」

  「講笑話的是你,請容我大笑三分鐘。」正經的說完後,韓璇果真笑了起來,整個人躍坐在沙發上笑得好張狂;那神態簡直是元旭日的翻版。

  所以說,千萬要慎選戀愛對像;否則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是百年身。朱水戀磨牙、再蘑牙。最後忍無可忍的發火問道:「請問我提供了什麼我所不知道的笑話嗎?」

  「戀戀,沒那個扮相就別演那個角色,明白嗎「韓璇一把拉過微怒的美人兒,如同以往,讓水戀坐在她膝上,一手輕點她鼻尖。

  來水戀歎了口氣,偎入她頸窩裡。

  「璇,難不成你建議我去追他、得到他的愛,然後在死亡那一刻拋棄他,讓他獨自痛苦到天長地久?」

  「人定勝天。你可以修道修法,想法子延年益壽,咱們人類的神話故事中哪裡少得了這類故事?何況我們血液裡有狼族的成分,也許可以找到更好的解決方法。再有就是投胎轉世再來愛他,當然,這是比較難以預料的。」

  「太扯了吧?連神話故事都能拿來說?快二十一世紀了,到哪兒找他人來修道呀?」還不如期待科技的進步,複製人的成功或其它什麼的。

  「我們這些人遇到狼人就不扯?」

  呃……也是。是滿扯的,卻是真正眼見為憑的存在。

  但……她該順著自己的心去追他嗎?

  「我能自私的去愛他嗎?不顧一切、不理會後果……不在乎他日後必然的寂寞傷心……」

  「生年不滿百,卻懷千歲憂。得了你!」

  「璇,你怎能毫無遲疑呢?」

  韓璇淺笑道:「因為我拒絕再多看一眼那個失魂喪志、多愁善感的朱水戀,那會令我起雞皮疙瘩,消化不良。」

  嗚……好壞的嘴!正想抗議,但韓璇全身倏地繃緊,讓她察覺到有麻煩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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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3 10:10:2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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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攻擊的速度快到沒有哪一個人能立即做好迎戰的準備,至少人類絕對做不到。

  一團巨大的黑火就這麼猖狂的擊碎一整面防彈玻璃,隨著四散的碎玻璃一同向她們兩人射過來。

  韓璇抱著朱水戀往後一蹬,沙發翻倒成屏障的同時更順勢往更堅固的水泥牆那方滾去。這同時,那沙發已被擊成無數的碎片。

  救援來得很快——謝天謝他。白逢朗以一道白氣震開那團黑氣,並尚能趁機畫出一道咒語投向韓璇這方,就見一個半圓型的防護罩牢牢的保護住她們不被任何攻擊傷害到,也不會被碎片刺中。

  這場打鬥不只是比武術,更是大鬥法。在元旭日衝進來以烈火劍猛攻那團黑火時,那黑火似是不想應付兩方攻擊,轉而往上奔竄,穿越過天花板。白逢朗立即跟上,也是白光一閃,在天花板處消失。

  元旭日瞪大眼,滿心不爽,直奔向破了一大洞的窗口,飛躍而出,以輕功使力上去。沒法術的人也只能用這麼歹命的方式了。

  「呃……」朱水戀張口想叫,但韓璇拉住她。她不明其意,但也只有靜靜的等待了。

  果然,是調虎高山之計。不到一分鐘,另三道黑影閃了進來,其中一人低聲「帶走他們,快。」

  「他們週遭有咒法保護!」手下報告道。

  「讓我來!」領頭者抽出一把利劍,正在施咒——他能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

  元旭日像是早預知這種情況,再度飛進來時根本不給對方使用法術的時間,一挑一刺一劃,三個背對他的人立即軟倒在地,昏死個不明不白。

  身為凡人的元旭日沒有法力,但他擁有烈火劍這種神器,優勢在於他必須夠快,否則別人隨便變不見,他哪刺得了人?恐怕連蚊子也刺不到。

  對付不了大魔頭,砍砍小嘍囉也是挺爽的。這是他近些日於勤練劍法輕功的成果。戰利品目前是四匹狼。差強人意。

  不一會,白逢朗現身,手心有一圈光芒,光芒裡頭是一匹沉睡的灰狼。再看到地上三名男子,他低唸咒語,將他們的狼體一同收了來。

  依照狼界的律法,化去它們的法力、毀去它們的人身肉體,消去記憶,讓它們投生為普通的狼。

  就見四個星光似的亮點緩緩飄向空中,向遠處而去。

  「這是什麼?」元旭日見他作法完畢,忍不住指著白逢朗身上那支銀白的弓問道。

  「霽月弓。

  「我的劍有火,你的呢?會出冰塊還是雪花?」

  白逢朗笑了笑,將弓拿到手中。

  「沒有冰塊也沒有雪花。你的性格似火,孕化出你烈火劍的屬性,而我性情平凡無波,便鑄出這樣一把安靜瑩白的弓,產生不了星火冰雪。」

  輕輕一點,霽月弓立即消失,他又道:「我不知道烈火劍與霽月弓誰比較強,也不打算知道。那並不重要。」

  去!他竟然知道他有意比試!元旭日撇了撇唇角,沒趣的收起劍。

  「逢郎,他以前就是這副德行了,對不對?」朱水戀見防護罩消失後,走過來問道。

  「日一向是明快豪爽的性情。」白逢朗看向她說道。不由自主的看向她唇,也注意到她不再連名帶姓的叫他。

  「而你一向不跟他計較。」她認定。

  元旭日冷冷地道:「在花癡的眼中,偶像是神,其他人則是上不了檯面的甲乙丙。這鐵律可稱為:偶像永遠是對的,若有不對,也是其他人的過失。璇,我甚至要懷疑起假如今天花癡的偶像是銀行搶匪,她會不會對法官大吼搶錢不是錯,錯的是開銀行的人,沒事放那麼多錢在銀行,根本是企圖引誘人去搶。」他老兄一副憂心的表情對情人說著。

  「你夠了!」朱水戀惡聲惡氣的叫。

  「嗯?」打鼻腔哼出威脅之意,元旭日一雙懶洋洋的利眼掃向那個不知死活的女人。

  「璇,請你們家的野獸收斂一下。」朱水戀二話不說,先跳到韓璇身後,抓牢免死金牌保命。

  韓璇長手一伸,將朱水戀摟入懷中拍了拍。

  「傻瓜,你該瞭解他不會真正傷害到我的人。」

  好幸福的棲息在韓璇舒服安全的懷中,朱水戀忍不住要撒嬌:「天曉得。他脾性壞得要命,到現在還沒忘了要追殺曼曼親吻你的大仇。我一點都不懷疑他會把曼曼砍成肉醬外加挫骨揚灰,才不管她是不是你罩著的人哩。」抱不到白逢朗,改抱「前」心儀之人也是可以的,幸福就好。想要幸福到最高點就靠自己的幻想了。

  但朱水戀的幸福沒能維持太久,因為用膝蓋想也知道元旭日不會坐視他的愛人抱著別人,男女都不許!

  就見得身形一閃,元旭日毫不憐香惜玉的拎往來水戀衣領往旁邊一拋,並神速的卡位,替代了朱水戀原來的位置——本質上,元旭日與朱水戀是很一致的人。在他們眼中,情人無限好,旁人皆糞土,彼此實在半斤八兩,沒啥好譏笑的,畢竟罵對方的同時也是在罵自己。

  朱水戀簡直不敢相信她竟被這麼粗魯的對待!沒減半分力道,她真的可以說是被「丟」開了去,眼見就要撞上鐵製的檔案櫃,不死也破相了——白影掠來,她跌入一具寬闊溫暖的懷中。

  死而無憾呀……就讓她在幸福的最極致死去吧!

  「還好嗎?」

  白逢朗關心的問著,小心扶她站好。但她似乎無力站立,身子軟綿綿的靠著他。一定是被嚇著了吧?日從來就不懂得克制力道,常常地行經的地方免不了會留下傷兵殘將,男女皆瘡痍滿身,不留情面。

  原本想放她到沙發上休息的,但韓璇的問題讓他暫緩動作。

  「白先生,聽殷佑說當年你與日、星並列為聯邦三大高手,不只武術高強,法力更是未逢敵手。那麼我們是不是可以認為那些前來人界企圖奪令的野心分子,都不是你的對手呢?」

  白逢朗謙道:「不是的。因五百年前—戰,他們耗損甚巨,出關期沒我早,中間的時間落差,使得我佔了一些便宜。自身淺薄能力尚能應付。」

  元旭日撇撇嘴像是要譏諷些什麼,但韓璇沒給他高談闊論的機會。

  「殷佑說你還大的弱點是善良,見不得別人因你而受累。所以我想剛才的打鬥,目的應是在挾持人質做為談判的籌碼。」

  「是的,我一時大意了。多虧日機警,才沒讓他們得逞。」自逢朗感激的看向元旭日,即使被無禮的丟擲白眼也不介意。

  「我有一個建議,你姑且聽之如何?」閃著狡黠的眸光,韓璇含笑看著白逢朗。

  那笑,令人不由自主的戒慎起來。

  「太好了!我同意!」

  「不,這並不好。」

  同時發出的兩道聲音,呈現兩極的反應。

  「這是最好的方法了!」朱水戀搶先說道,頗有先說先贏的架式。

  白逢朗雖隨和卻並不是說他沒原則。他無法苟同任何—種以人身為誘餌的應敵方法。

  「敵人早晚會出現的,畢竟他們的目標就是奪令,以及誅殺殷族人。既然如此,我們就不必刻意將一人放置於危險中,只為了引蛇出洞。你們賭的是我等必能制敵,但誰又能保證當誘餌的人必能毫髮無傷呢?」他穩重沉著的聲音雖沒有揚高音量,但其他人已能充分感受到他語氣中的嚴肅與權威——不愧是狼族聯邦國的大國宰,雖然不當官很久了,但其成嚴氣勢可沒消失分毫。

  「只要不死掉就沒關係了,受傷的話總會痊癒,有什麼好擔心的?」朱水戀據理力爭「誘餌」大任。

  偌大的「殷園」客廳,坐了一大票人,但從頭到尾也只聽聞朱水戀與白逢朗的聲音,他們都企圖說服對方放棄自身的堅持,並尋求聽眾的認同。

  由大家興致勃勃且津津有味的表情看來,活似正在看大戲,渾然沒有開會中的自覺。

  「再說,與其提心吊膽想著他們下次會從哪一個人身上下手,倒不如讓他們集中目標專攻我一人,也不必教你疲於奔命。我們這些人總不能都不出大門吧?我覺得璇的提議很棒。瞧,我身上有銀鈴咒印,很明顯的可以吸引敵人前來。如果再跟你出雙入對,他們自然拿我當最佳人質看待,以為我是你最重要的人。可是他們錯了,我只是無關緊要的路人甲。若沒被挾持就算了,但萬一不幸被抓去,至少不會擾亂你心神,使你失常。總不能由小笨狼來吧?他們殷族只剩那滴血脈等著它當民族救星,你於心何忍?」好渴,喝口茶補充水分儲備戰力。

  「我也可以的……」白莞怯生生的自薦。

  「莞兒,怎麼你也……」白逢朗輕責,這種餿主意任何人都不該支持或參與。

  但他們兄妹很快被消音,因為朱水戀又開講了,其氣勢之洶湧,無人可與之匹敵,即使發出聲音,也只能落到被掩蓋過去的下場——「莞兒小姐,你忘了我說的嗎?不重要的人一旦被抓還不致讓逢郎亂了方寸,但你是他重要的妹妹呀,這麼白泡泡、軟綿綿,嬌嫩嫩的千金之軀唯一的工作就是保重自己。所以你只要陪小笨狼玩就成啦!這個工作我是當仁不讓了。」

  韓璇以一種過分正經的聲音道:「白先生,別忘了解開封印才是最重要的事,我們並沒有太多時間耗在那些覬覦者身上。咱們就這麼決定吧,早日解決那班人,大家才好全心放在解咒上。」

  「親愛的,別強忍著笑意,中了內傷可不好。」元旭日在一邊輕聲輕氣的提醒道。

  韓璇不理會他的搗亂,仍是道:「從明天起。改變戰術,有勞白先生帶著水戀四處走一走、最好是營造出一種濃情蜜意的假相。我猜不出三天,他們便會全力朝水戀下手了。而我們這些人則盡量不出門,避免分散敵人的注意力,也不讓他們有朝我們下手的機會。」

  「好的,就這麼說定了!」朱水戀豪氣萬千的應允,只差沒有拍胸脯來壯聲勢了。

  這並不妥,但顯然她們不打算作別的考量。白逢朗凝目望著朱水戀,始終不明白她的想法與作為。

  她是特立獨行的代名詞,總是欠思慮的莽撞,所為何來呢?為了什麼可以不去在乎安危?

  是天真的以為一切問題都不會有?還是蓄意逞勇?有的人是非要受過傷才知道怕痛,她是嗎?

  老實說,不管答案是哪一個,他都覺得她太瘋狂了。

  一個奇怪、大膽且瘋狂的女人。

  「我們根本不是『月』的對手!」紅衣男子對著黑衣中年男子咆哮著。「灰斯甚至走不到十招就被收了魂魄,比起我們預期交手一百招、趁機擄人的計劃差得遠了!現在你說怎麼辦?平白損失了灰斯與三名手下!」

  「你用盡力氣吼叫又有什麼用?」叛軍的首領,同時也是黑狼族的領袖黑威陰沉沉的開口。

  「五百年前那一戰,讓我們戰得幾乎死脫,卻沒得到任何好處!現在天下八分,誰也不被難統治,而當初你是怎麼說的?說服我們相信只要瓦解了聯邦王朝,殺掉殷祈—家子,得到狼王令,便可號令天下。但結果呢?沒有狼王令,你毀去殷族也得不到天下各族的認同,沒人當你是共主,代價卻是讓我們元氣大傷重新修煉療傷五百年,與我們相同傷重的「月」只花了一百年便得以重新凝氣聚神修復形體,道行更加精進,恐怕放眼狼族再無敵手。而今,反戰的勢力在狼界擴張,聲討我們的呼聲震天價響,失去了五百年前的優勢;在人界,甚至對付不了一點法力也無的殷佑,弄到『月』都找來了,狼王令還拿不到手。我開始懷疑與你合作是不是這輩子最愚蠢的訣定!」身世不屬於任何一族,屬於第九勢力領袖的康立達一口氣吼出他的不悅。

  建立在利益上的合作總是這樣的。為了共同的野心而聚集,也會為了利益分不均或利益的落空在眨眼間反目。他們曾經很自信功力比起日、月、星三人,若沒有更強,必定也會是在伯仲之間。當年的兩敗俱傷就是最好的證明。但今天灰斯的敗亡讓他們認清了殘酷的事實——縱使兩人聯手攻擊,怕也打敗不了「月」了。康立達懷疑還有與黑威合作下去的必要。

  「月」杵在狼王令與殷佑之前,讓他們無從下手。既然過不了「月」那一關,稱王稱帝的念頭也不過淪為妄想一場,真懷疑五百年前自己怎麼被煽動的!

  相較於康立達的激動,黑威的平靜顯得心機深沉。他精厲的眼中也沒有絲毫退縮恐懼,他不會在執著了一輩子之後,開始懷疑起自己的行為,並認定了失敗。成功是他唯一的目標,成為天下共主是他畢生的追求;至死不休的信念,不會被一連串的挫折所敗。否則他沒命撐到今天,早被遙遠的等待逼得瘋狂。

  「你開始慌亂了,康立達。想想你這五百多年來所受的苦,若是退縮了,甘心嗎?」黑威冷冷問道。

  「你在空中畫了一塊大餅,告訴我抬頭就可以吃到,但等了五百年,除了差點死絕外,那塊大餅仍懸在半空中。別再用這種方式拐騙盟友了,承認吧,你自己也沒把握應付得了「月」。」

  「我可以。」黑威阻止康立達插言諷刺,逕自道:「別忘了,五百年前是我打敗他的。」

  康立達嗤笑:「可惜白若棠已死,就不知你還能用什麼方法鉗制「月」,並趁機置他於死地。」

  「那四個殷族使者的任何一個人,都足以阻礙他的行動。」這原本就是他們的計劃,可惜沒成功。

  「你真以為『月』還吃這一套?沒有白若棠,也不會有人同樣的虧吃第二次。」

  「他會。只要抓對了人。」黑威對白狼族有深入的研究,尤其是「月」這個人。

  康立達挑眉問:「抓對人?你抓得到殷佑?別忘了它成天待在飼令少女的身邊,又被殷祈的咒印保護著,你動得到他?」

  「還有另一個。就是那個身上有「銀鈴印」的女人。她與「月」必定有著密切的關係,抓不到殷佑,就找她下手。我們可以由兩方面進行——驅動人界的殺手去騷擾殷園,最好能買通人去破壞其風水,讓殷祈的護咒失效。到時就沒有我們去不得的地方了。另一方面,就是務必抓到那個身上帶有銀鈴印的女人。到時還拍他們不乖乖把令牌交出來嗎?」黑威分析完,冷冷的笑了起來。要對付那些脆弱的人類,還怕沒法子嗎?

  康立達瞇起眼,點頭道:「我再信你一次。若是再失敗,我就回狼界了,留你自己大作稱王的春秋大夢。」

  延續了五百年的戰事,所有人早已筋疲力盡。有的人會清醒,有的人依然執迷不悟,沉浸在權力的野心中翻轉不休,直至毀滅的到來。

  「你喜歡我哥哥,是嗎?」白莞來到朱水戀面前問道,俏臉上是罕見的嚴肅。

  一大清早的開始,客廳尚未見到活動的人影,以為自己是第一個起床的早起鳥兒,不意卻見另一隻鳥兒來興師問罪。好好的快樂心情硬生生黯淡了三分。

  「早安,白小姐。」揚著早報,朱水戀招呼著。

  「你沒回答我的問題。」

  「我喜歡他。」從善如流不迴避。

  她爽快的回答反倒令白莞不知所措。沒預料到朱水戀會是這樣坦蕩的回應。

  「你不應該……」

  「為什麼?因為人狼殊途?因為他長生不老,而我一定早死?這些都無法阻止愛情的發生,我無能為力。」

  「你好自私!」白莞脫口說出對她而言已算很嚴厲的批評。

  「愛情這東西向來扯不上什麼救世濟民的無私大愛,你說的對,就是自私。」

  「如果我哥愛上你了怎麼辦?你就眼睜睜看他傷心孤獨一輩子?」她愛哥哥,千般萬般的不忍那麼完美善良的他再度在愛情上受苦。與其如此,不如別再遇見愛情,那就不會傷心了。

  朱水戀心中被刺了一下,令她有一秒鐘的畏縮,但很快的振作起來。

  「白小姐,令兄並沒有愛上我,你多慮了。」事實上,目前傷心的、水深火熱的人是單戀他的她。他會不會中意她還是未知數,何必此刻就緊張起來了呢?

  白莞直言道:「我感覺得到你想接近我哥哥,試著追求他。就算他不能接受你,也會因為辜負你而感到歉疚。你應該很明白他是什麼樣的人。」

  「你要我滾得遠遠的?」好個兄妹情深,她看得礙眼極了。加上白莞又美得沒天理,更讓她心情糟到谷底。

  「不是滾……而是請你不要讓哥哥為難。」白莞解釋著,很怕造成別人的傷害。她只是想阻止悲劇發生呀!無意生事起風波。

  朱水戀深深吸了口氣,想平緩被撩起的刺痛感,口氣略微不穩地問:「白小姐,告訴我,是不是應該像你這樣默默的愛他,才算體貼他,才算愛得真切無私?」

  白莞一震,退了好幾步的低叫:「你……在說什麼?」慌亂的聲音裡滿是狼狽。

  「愛情永遠不可能建立在無所求之上。因為我們一旦傾心了,便會期望對方也有相同的真情愛意回報,所以愛情是自私的,是有要求的。我很佩服你只要能陪著他就感到心滿意足,但我只是凡夫俗子,有最世俗的渴求,我愛他,也要試著追求到他的心來愛我。」朱水戀看著她的眼,不給閃避的機會:「你是個很好解讀的單純女子,我們人類數千年來生存在勾心鬥角、互相殘殺之中,每人多少都懂得察言觀色。而我們都看得出來你對你兄長有著超越親情的傾慕,你準備推翻我們的觀察,證明我們全脫窗了嗎?」

  白莞深吸了好幾口氣,卻抑制不了熱辣辣的紅潮直往白嫩的臉蛋上撲來。

  「我喜歡哥哥……不是……不是罪過。」

  「沒人說你是。」朱水戀歎了口氣,前一刻嫉妒她是情敵,但下一刻又為自己欺負弱小而自厭不已。怯生生、我見猶憐的大美人總是佔優勢。此時若有人突然走進來,十成十會以為惡女正在欺壓弱女子。

  「反正你們白狼族據說盛行精神型態的戀愛,純粹用「感覺」愛來愛去,誰能說你們亂倫?別害怕啦!我又沒要批判你什麼。」朱水戀拍拍她,忍不住雞婆的開導她,否則哪天這小女生被道德感罪惡感逼傻了可不好。

  「哥哥是很好的人,我不要他傷心難過。」白莞哽咽著,並不否認自己的心意。

  「我們都不希望他傷心難過,最好每天讓他心花朵朵開、哈哈大笑。」這會兒又成了難姐難妹。

  「可是你想追哥哥!」白莞指控。

  「他不一定甩我啊。現在傷心難過的人是我。」又要重新開講一次嗎?饒了她吧!「小姐,他可以拒絕我的追求,可我也有追他的權利。」

  「你反正就是不死心對吧?」白莞挫折的低嚷,不明白人類怎麼會這麼冥頑不靈。

  「沒錯。我要跟逢朗約會,要追他、抱他、親他、攻佔他的心。」朱水戀一腳踩上茶几,雙手叉腰,堅定的宣告,氣勢旺盛得銳不可擋。

  不過朱水戀的得意一向沒能維持太久,因為當她大聲說完最後一句時,白逢朗正好現身在她們面前餘音仍在樑上繞,沉靜得詭異的客廳杵著面面相覦的三個人。各異的心思,相同的尷尬。

  呃……嗯……哪個……誰來開口打圓場一下好嗎?吊在這樣的氣氛裡很難受耶……朱水戀正努力在糊成一團的思緒裡找一個話題,但腦袋裡滿是劈哩叭啦的亂碼,怎麼辦才好?

  「早安啊,各位。」二樓扶手處掛著一名晏起的嬌美人,正懶洋洋的打招呼,似乎沒察覺一樓處於當機的僵狀。

  「曼曼!你這麼早爬起來做什麼?」朱水戀好訝異的抬頭向著。這女人向未睡到日上三竿還死在床上掙扎考慮要不要起床,絕不可能在早晨八點的此刻現身。

  慧星撞地球了嗎?沒有啊,除了昨天的地震之外,沒有地球崩裂的徵兆呀。她特地看了著窗外,確定今天仍是尋常平凡的一天。那麼這女人中邪啦?

  季曼曼打了個呵欠。

  「昨天璇交代我轉告你,早上十點要你去台南參加「和雅大樓』的破土典禮。」

  「那是璇的行程吧?我去幹嘛?」

  「璇練功去了,你就請白先生跟你去一趟吧,別忘了你是誘餌哩。你不出門怎麼誘敵?」

  對呀!不出門怎麼約會?安排得太好了,省得她絞盡腦汁還弄不出個好理由拐白逢朗出門。

  「替我謝謝璇。」

  「嗯哼,麻煩您了,白先生。回頭見,」任務達成,回床上再睡二十四小時去也。

  「朱小姐——」白逢郎正要開口。

  但朱水戀已扯住他衣袖——「有什麼話路上說吧。咱們先去機場,遲到了可不好。快走快走!」嘿嘿嘿!皮包一撈,她早是一身外出服,就等這個好時機。

  真是皇天不負苦心人,她終於可以約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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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3 10:11:2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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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兩人獨處時,尷尬的氣氛再度浮現,狠狠澆息了朱水戀前一秒的興高采烈。對哦,差點忘了剛才客廳裡的事件……他恐怕是聽到她的直言了,那麼他……作何感想呢?

  車子正開往松山機場的方向,由於車況還不錯,她得以偷空瞄他,想知道他現在的心情指數如何。

  白逢朗坐上車之後保持沉默,深邃的眸子在視遠方,俊美的面孔像在思索什麼,並不容易看出情緒;他可以感覺到朱水戀正吊著心口對他察言觀色,但她恐怕猜想不到他滿腦子儘是被她攪得混亂的思緒,無從整理起。

  他一向是思慮清晰、行止從容,不被任何突如其來的事件動搖分毫的人;但偏偏她成了他生命中每一次例外的創造者。常常留給他滿腹疑惑後,轉個身便忘了似,再相見時又是欣喜的面貌,從不對之前的行為懺海。

  她到底是精明還是迷糊?或著腦袋結構異於常人?可以立即遺忘掉前一刻的豐功偉業——包括吻了他之後,逃得老遠:在前一天看似傷心欲絕,攪得他愧疚擔心,第二天卻笑得天下太平,讓他狼狽的覺得自己的掛心似乎有點蠢。

  當然,每一次相見,她的笑容絕對是打心底發出來的,她是真的很開心見到他、很喜歡接近他,但也每一次都弄得他無所適從。

  她像只壞貓,逕自闖亂了別人的領域後一走了之,不負責收拾的,偏又無辜得讓人苛責不了她,因為她是真的不明白他做了什麼,她光負責擺平她自己就很吃力。

  沒錯,他看得出來她的心總在大起大落間煎熬,否則銀鈴咒的光芒不會一日數十變,忽爾強、忽爾弱的讓人看得憂心,總猜想著她又怎麼了。

  然後……不由自主的愈來愈注意地。

  這不是好現象,這種專注太多了,已經超出朋友的範圍。他俊秀的眉峰輕攏,知道自己有些越界了,他一向淡然,即使關心朋友也不會這般牽念……

  只能說她的性格太強烈,而連接兩人之間的銀鈴咒則讓他不得不隨時感應到她的悲喜。久而久之,也就過分在意了。加上她奇怪的舉止……

  她吻了他,吻完後活像被侵犯似的跑掉,沒給他一句道歉或解釋。然後再見面時,她像——忘了。太多的旁騖支開她的注意力,敵人又來得太密集,她忘得可真快,留他仍沉浸在深深的疑惑中,等待一個合理的解答。

  加上剛才那一樁宣告……

  她可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呀。

  現下不會換個場景,又給忘了吧?

  她說她要得到他的心……

  這句話像暮鼓晨鐘般在他心口擴散再擴散,震盪得平靜的心再不能持平無波,淡然無覺。

  原來,相識以來她奇怪的舉止都是因為喜歡他嗎?恁地奇怪的喜歡方式。

  「咳……你在想什麼呢?臉色似乎不太好。」朱水戀終於按捺不住,好奇開口發問。

  「或許該是由我來這麼問:你在想什麼?」他注意著路況,以一貫斯文的口氣說著。

  白逢朗最嚴厲的表情便只是凝眉不語,因為他的修養好、EQ高,不能說沒有脾氣的,但並不會把壞情緒發洩到別人身上。也許正因為如此,她總無法感覺到他的心情好壞,悲哀的是,她就是心儀他的好修養。

  此刻的他,到底是心情好還是不好啊?

  沒有笑容,眼神深幽……算是不好吧?她猜。

  「我哪有在想什麼!就想你心情出太陽還是正在颳風下雨啊。你是問這個嗎?」

  白逢朗忍住歎氣的慾望。

  「不。我問的是:你對我的種種舉止,是為了什麼?在想什麼?」

  朱水戀心口一震,抓著方向盤的手指用力得指關節全泛白起來。

  「我……在追求你。就像你剛才在客廳所聽到的,我想得到你的心。」不想掩飾。她照實回答她衷心所渴望的。只是想愛他,不想年老時再來為錯失他而憎恨不休。至少要努力爭取過才甘心認敗。

  其實……她是知道的,要得到他的心,很難。她的戀情早注定是條單行道,只不過靠傻氣的堅持在開拓所有的不可能而已。

  他可以不愛她,但他一定要知道她愛他。所以她告白得很乾脆,不理會一顆抖顫的芳心都快抖碎成灰了,生怕被丟回任何型態的嘲弄……

  當然,白逢朗絕不是那種沒品男,不會無聊的嘲笑他不愛的人愛他,但他會困擾吧……?

  她僵著身軀期待判決的降臨。也許只過了一分鐘,對她而言卻是—世紀的漫長。他難道不能快些應聲以表達他的看法嗎?說聲「謝謝再聯絡」或「你很好,我配不上你」的客套話也成呀,把她的心吊得老高是什麼意思?

  知不知道在這種情況下保持沉默是不道德的啊?

  慢慢的,她直愣愣的眼珠子悄自偏移,偏右轉動,不動聲色的轉動到足以把他身形納入視覺範圍內才定點。快點開口吧,老兄。

  很好,他像是準備開口了,美麗的唇瓣微啟……

  快呀!快呀!說話呀!

  「右轉!」

  嘎?啥?右轉是啥意思?

  朱水戀下意識的把方向盤轉向右邊,任由車子開向郊區,而不是機場的方向。她無從察覺,只一逕地思索著「右轉」這兩個字該解讀成什麼答案。

  「加速。」白逢朗再道。

  「怎麼了?」朱永戀終於慢慢清醒,警覺的由照後鏡裡看到有一輛BMW正尾隨他們,看情況是跟了好一段路了。沒有車牌,漆黑的玻璃。「真懷念阿!自從元旭日接手保全工作之後,我們就再也沒遇到過殺手,現在居然又碰上了,天曉得我們哪來這樣的好運。」

  「你常遇到?」他蹙眉問。

  「不常。韓璇才是常遇到的那一個。她一向把我們保護得很好。」加足了馬力,以她媲獎賽車手的膽識展開了一場公路追逐賽。

  「想辦法轉回市區,應該可以甩開他們。」

  「咦?你不用法術解決他們嗎?」

  「我不能對人類施法術。」

  「別告訴我那會令你覺得勝之不武。」拜託!都什麼時候了,老兄。但偏偏白逢朗就是可以為他的原則死去的那種人。她太明白了!「「砰」!

  槍……槍聲!我咧,還真是刺激到最高點。

  朱水戀被巨大的聲響嚇抖了手,車子滑行了一下,但馬上力持鎮定,更沒命的把油門踩到底。

  「逢……逢郎,我個人建議你施法讓他們打不出子彈,以免傷了無辜就不好了。」她非常珍惜自己的小命。飆飆車沒關係,但她一點也不想在這種情況下蒙主寵召。

  她嚇白的小臉令他擔心起來。原本不想與那些人交手的,因為那勢必會讓等待在上頭的人有機可乘,他感應得到有一股黑氣正蓄勢待發,對她虎視眈眈——上選人質。

  但她嚇壞了。於是他決定先制伏那些人類,應該來得及……

  「右手給我。」他低語。

  「啥?」她一個口今一個動作,危顫顫的伸出右手,但兩腳一手仍保持著車子的高速行進,不讓後面的車子有靠近的機會。

  白逢朗施下一個法咒,不久後她的掌心出現一枚彎月印記。而朱水戀只覺得掌心熱熱的,卻沒法分神看過來,現在也不是發揮好奇心的時候。

  「握住。」他替她合上手掌。「等會若有黑影向你襲來,就正對那影子放開右手,明白嗎?」

  「什麼?」她只聽到放開右手,便下意識要放開——白逢朗握住她的小拳頭,再用另一手的手指輕點她眉心,以令人沉醉的嗓音低道:「別慌。記住,敵人來時,伸出右手,放開拳頭。」

  「哦,知道了。」

  「很好。」他微笑。「現在,車速減緩,等我出去後,你也可以找個安全的地方停下來。不要讓流彈打到了,聽清楚了嗎?」

  「清楚了……不對!你要做什麼?」朱水戀大叫地問。

  但白逢朗並沒空回答她。

  在她的瞠自結舌下,他伸手打開車門,然後,跳了出去,像一隻悠遊於天空中的蛟龍縱身撲向那輛BMW——「嘰——」尖銳的煞車聲自兩地響起。朱水戀踩煞車,高速行進中的車子在瞬間的煞車情況下狠狠的旋轉一百八十度,讓她幾乎握不住方向盤。

  當然另一輛車也好不到哪裡去,事實上是更慘,因為他們不僅必須煞車,還得閃躲白逢朗撲來的身形,結果車子整個底盤不穩,在轉了三百六十度之後,車身一歪,竟車輪朝上的翻轉兩翻才定住。

  車內爬出了兩個人,顯然命很大,而且手上還有槍,但白逢郎應該可以應付吧?她看到他並沒有因跳車而受傷後,立即安了一半的心,馬上記起該找安全的地方掩護自己。

  車子再度啟動,她準備開到土丘後方,避免自己成了他的負擔。

  這時,一道狂掠而來的黑影筆直撲向她門面,不,是擋風玻璃。她圓睜大眼,幾乎尖叫出聲,就在黑影撞破她前方玻璃的同時,她一手護住頭部,一手大張,像是要抵抗突發而來的傷害,即使只是徒勞……

  「轟!,」強大的白光驀地由她右手掌心射出,她連閉著眼都能感受到那光芒的強度,但接連而來的轟響是怎麼一回事?什麼東西被擊中了?

  她張開眼,只看到破了一個大洞的擋風玻璃,以及自己一身玻璃屑。不再有白光,而那團黑影也不見了。她呆呆的看著自己的右手掌,上頭仍有餘溫,一道瑩白的彎月出現在她手上。

  是咒術!

  那麼肯定是有打中什麼了?

  思及此,她打開車門跨出去,開始在半人高的雜草堆中尋找。也許是人形,也許是狼體,就不知打中的是什麼角色。

  半分鐘後,她找到了,是一匹紅色的狼,正奄奄一息的癱在地上,週身被瑩白的光暈圈住,證明了中標的正是這位仁兄。

  非常好,敵人又少了一個。

  朱水戀再也站不住腳,整個人軟倒在地上。經此陣仗,簡直像脫了一層皮,想必離成仙的日子也不會太遠了。老天爺!,真是刺激得讓人得心臟病。

  「朱小姐?」

  「在這兒。」她無力的抬手。

  當白影飄然而至時,她燦然一笑,然後昏了個人事不知,會周公去也。沒能見到白逢朗失措的臉,閃動著對她的關切擔憂之情。實在虧大啦!

  台南之行終究沒去成。

  經歷了一場追逐槍戰之後,實在不想承認自己的不濟事,但因而感冒發燒兩天卻是不爭的事實。

  沒錯,向來是健康一族的朱水戀病倒了雖然有些丟臉,但生病所帶來的好處足以教她蒙在棉被裡偷笑到岔氣。

  呵呵呵!白逢朗一直陪著她呢。果然病美人所受到的待遇好過健康寶寶數倍。想當年曹雪芹筆下的薛寶釵要是沒事也給它吐口血,想必「紅樓夢」的結局會不同吧?想得到賈寶玉的青睞,最使只能以吐血競賽來一決勝負,看看林黛玉與薛寶釵哪一個人的血吐得多、噴得遠,衛冕者可以拎走賈寶玉這座獎盃。

  有一具破敗的病體,占的好處可不少耶。

  哈哈……咳!笑得嗆到,樂極生悲。

  「咳嗽的症狀還沒減緩嗎?」房門被推開,白逢朗端了一盅中藥送來,就聽到她咳個不停。

  「有……咳!,有的,其實我好多了……咳!」

  「趁熱喝了吧。」他將已放涼的藥汁交到她手中。

  「謝謝!」藥汁很苦,但她仍是豪氣干雲的一口喝完。只要是他端來的,就算是鶴頂紅她也照喝不誤。

  「外面情況怎麼樣呢?我看元旭日他們最近很忙,連他手下那三個閒人也調來了。可見有不少殺手企圖打進來。」她雖臥病在床,但每天的小道消息不會讓她錯過。

  「日處理得很好,至今沒人能成功踏入殷園的範圍,不愧是狼族第一戰將,投生為人仍是極之出色」最近兩天雖不平靜,但各司其職的分工下,他竟成了最涼的那一個;在眾人請托之下,成了病人的看護。

  這實在令人啼笑皆非。倒也不是說他抗拒做這樣的事,而是大夥一致別有用心的諸托,簡直把撮合他與朱水戀著得比對付敵人更為重要。

  當然也不能說所有人的心思皆一致,畢竟妹妹白莞以及殷佑就滿臉不苟同。但人類所謂的民主向來是少數服從多數,並「熱切」的要求他們入境隨俗,少數反對者的意見只好被犧牲了。

  朱水戀不以為然的開口道:「他干保全的嘛,若是連普通人都搞不定,怎麼混飯吃。你才是真正厲害的那一個。嘩!想來就讓人崇拜得三跪九叩,你衣袖一振,飛了出去,宛若大鵬展翅,神鷹撲惡大,真功夫耶,不是法術做出來的特效,簡直是太神奇了,傑克!」

  傑……傑克?誰?

  「你還好嗎?」白逢朗關心地問。

  「哎呀,別擔心,那只是口頭禪流行語,你可以回應我『真是不可思議啊,珍妮佛』。不趁機在流行的末潮說上一次,以後就沒機會了,時代轉變得太過神速,真讓我們這些X世代的老人頗感無奈。」

  他該安慰她節哀順變嗎?

  「我們剛才在聊什麼?呀,是了,就是你天下無敵的身手。如果我也這麼強的話,就不會每遇到突發狀況就嚇得屁滾尿流了。」

  「別這麼說。」她仍是百無禁忌得讓人接不下話。

  「這是事實啊。你別客氣了,我這人很有自知之明得很。你想,窮其一生,我能練到你這種身手的十分之一嗎?」她希冀地問。

  白逢郎表情怪異,頓了半晌,開口問:「你似乎痊癒了?」他無法不注意到當她滔滔不絕時,任何感冒的症狀似乎全放在角落過,不敢來干擾她的興致。很有趣的現象,讓他不由得好奇當然,也因為不想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她不是練武奇才。轉移話題較不傷人。

  他已漸漸懂得怎麼與她談話了。只要別太把她的問題當成非答不可的任務,聽她講話其實是有趣得緊。而他也不必為自己的沉默愧疚,因為她丟出的問題似乎不太在意有沒有答案。她很容易陷入自我想像中自得其樂。光她一個人就能自問自答、悲喜交集了,讓他只須當個聽眾就好。剛開始很不能適應,覺得她奇怪不已,但現下,他習慣後,也能從中體會出趣味。

  朱水戀猛地一陣咳嗽聲,抱怨道:「你幹嘛提醒我該咳嗽了?生這種病最討厭的是打噴嚏、咳嗽,好不容易才忘了它們的存在耶。」

  「抱歉。」他倒了杯溫開水給她。

  她一口喝光,看著他道:「你會不會覺得我很無聊又煩人?」每次與他相處時,總表現得十足花癡樣,正常人都會為之倒盡胃口吧?

  「不會。」他笑,才正想著她是有趣的女子,她竟反而認為自己無聊?

  「就算會,你也是那種風度絕佳的君子,不忍心直指我的缺點說明你受夠了。」她很有自知之明。

  「都是你的話。你把我看得太崇高了。事實上我只是一名無趣乏味的男人。」

  朱水戀睜眼質問:「是哪個呆瓜這麼對你說嗎?告訴我那人是誰!」一副準備把人打成豬頭的大姐頭樣。

  「別激動。」他總是四平八穩,語氣平緩。

  「為什麼別激動?有呆瓜在中傷我心目中的完美典範耶,我要能坐視不管就不叫朱水戀!」

  「朱小姐……」

  「叫我水戀吧,逢朗。畢竟我們熟到有過生命情誼了。」

  「好的,咳,水戀。」有些不習慣,但確實再「小姐」來「先生」去的,未免怪異。「我們一直沒辦法好好的坐下來談事情,有許多事不經意的打斷我們的談話。不妨趁現在你我都得閒,來聊一聊,你覺得如何?」

  他端正而有些嚴肅的面孔今朱水戀有些忐忑。向來亂蹦亂跳的思緒乖乖就定位,全神以對他所要談的事。如果她的猜測設有錯,那八成是要把她單戀的宣言徹底給談個明白了。因為白逢朗一向不是得過且過、容許諸多問題無解、並視而不見的人。

  「要……從哪裡開始聊?」她不會迴避,但開始感到赧然無措。眼前的他……是她的心上人哪……

  白逢朗看著她無意識地絞緊床被的雙手,有絲訝異她會有這種……嗯……近似小女人的姿態。

  「有許多事可聊例如,你為何吻我?例如,你向莞兒宣稱……咳,要得到我的心;再有,你向殷佑表明想轉移我身上的情咒,你想說明一下嗎?」雖然說來尷尬,但不能因尷尬而不談。事情總要弄個清楚,並明確的建立共識,不能一廂情願,也不該自己想了就算數。

  咬了咬下唇,朱水戀偷眼看他。

  「我很喜歡你。」

  白逢朗心口暗自一震,沒有開口。

  「事實上,應該說是愛上了你:打第一次見面我就知道你是我一直祈求上天能讓我遇見的男人。你大概不知道吧,我二十四年來每天想著要戀愛,卻只動心兩次。第一次還鬧了個大笑話,錯把韓璇當男人。不過我沒氣餒,年少輕狂嘛,誰不曾做過一、兩件傻事?至少我更加確認了自己鍾意的男人是那一種。第二次動心。則是為了你,然任我就知道自己完蛋了。」

  「你只是一時迷惑……」

  「剛開始我承認我是重表相的。可是愛情要來是不講道理的,我的眼光又那麼精準,事實證明你美好的內在更甚於你俊美的外表,教我怎麼清醒得回來?愛就愛了,誰有那個神力收發自如?」

  「你也許只看到你願意看的那一面,我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好。」她愛的,或許只是她看到、並且願意接受的那一面,並不瞭解他其實平凡無奇。

  朱水戀一反含羞帶怯的小女人表情,下巴一揚,大聲道:「我承認情人眼底出潘安,但那不代表我不瞭解你某些小缺點啊!例如:你既吃素又食量小,瘦得仙風道骨;還有,你從來不改變自己的生活型態,又太死心眼;你既然深愛著殷佑他媽,當年就不該充大方成全他們,讓自己苦得半死,這種自虐的個性很差,但你看來是改不了啦。再有,你太寬容別人對你的無禮,又不忍心傷害別人,這種在我們人類看來,就只有『爛好人』三個字可以奉送。要不是你做人還有原則,不輕易妥協的話,我看你早八百年就完蛋了。」但是啊,也因為他的溫柔體貼、善良寬容。才讓她愛他愛得滅頂,再沒有回頭的機會。

  「呃……」這樣說他的性格是褒還是貶?

  「我愛你,沒得救了。」絕症啊……那你的吻……」

  「如果你曾深愛過,就會明白看得到吃不到有多令人發狂。千萬別跟單戀你的人獨處,否則肯定會有失身的危險。」說著說著,還好心的建議起來哩,也不想想她就是那唯一失態的色女。登記有案的!

  他白皙的俊顏浮上一層微紅,不知是為她的大膽言論赧顏,還是……其它理由?

  不自在的動了動身子,他又道:「那為何想轉移我身上的情咒呢?」

  「因為你根本不會愛上我嘛!」笨字捨不得脫口奉送給心上人。他是斯文正經的人,反應力差不是他的錯,錯的是他們這種心思九拐十八彎的人類。「不能讓你愛上我,那我至少要從你身上爭取到一件東西來長相左右。再說,我們一定要讓殷佑拿到狼王令。一舉兩得啦。」

  他嚴肅地看著她。

  「你沒有想過後果嗎?這種事開不得玩笑。」

  她也直望入他眸心深處,讓他明白她再認真不過。

  「我沒打算再愛上別人。這輩子曾經愛過你這樣的極品,算是夠本了。」

  「你——」胸口的波動增強為再難忽視的陌生感受,似酸又甜,似辣又嗆。他從來不曾有這樣的起伏搖蕩。

  不過也是,畢竟朱水戀就這麼一個,想再次遇見這種心性之人,難如登天。一次也就夠了,這般的讓他無措,又令他覺得有趣……

  她——是個挺美麗的女子呢,他竟在此刻才發現。但這種「發現」是什麼原由呢?

  他不懂,也不願意去懂,怕懂了之後,會使某種冰封的情潮潰堤,讓他再也不能沉靜,再也無法淡然「逢朗,你同意把情咒轉給我嗎?」她的道理說盡,他該不會反對吧?任何一個明理的人都該從善如流的——「你想都別想。」他丟下無禮的拒絕,並在「失陪」兩字的餘音下揮袖走人。

  留下張口結舌的朱水戀,想著他是不是生氣了?

  可那沒道理啊!

  翻身下床的第一個衝動是追上前去弄個明白。但一想到他臨走時的語氣……很生氣的樣子……於是,她咳了兩聲,探探自己早已退燒的額頭,決定當個好病人。

  再度躺回床上後,乖乖閉上眼。睡覺吧。

  白莞輕聲婉求著:「哥哥,我不要回去。」

  由於敵人數量已減少十之七八,僅剩黑威還沒現身,所以白逢朗認為妹妹該回去了。

  「晉級大會快到了。你近日來荒怠了功課,也該回去加強一下,每一百年才一次晉級考試,你不會想同樣的功課研修二百年吧?現在人界這邊只剩一、兩個對手,相信你可以放下心來了,我不會受傷的。先回去吧,待狼王令解咒之後,我也會回去。」白逢朗知道妹妹關心他,可她也該明白眼下的情勢一片明朗,足以令她放心的回狼族去了。

  「你覺得我沒派上用場是嗎?我可以的——」

  他打斷妹妹的慌亂。

  「不是那個原因。你該明白,打一開始哥哥帶你來人界就不是為了要多一名戰友。你是我嬌弱的妹妹,怎麼說也不會讓你去打敵人。不是看不起你的修為,而是捨不得讓你沾上血腥。帶你來,只為了要讓你安心。」

  「哥哥……」她投入他懷中,滿心難言的苦楚。

  「乖乖的,回去考個高分,當成哥哥回家的禮物。」

  「好……」她不會拒絕兄長的要求。她也只能這麼戀著他,不讓他知道,不給他負擔,永遠當他可愛貼心的好妹妹……

  「哥哥……」

  「嗯?」

  「為什麼不化去朱小姐身上的銀鈴咒?」其實那咒語早該化去了,因為已無存在的必要性。

  白逢朗一愣,從未想過這個問題。為什麼不化去咒語呢?早在她自願當誘餌時,他就該那麼做了,為什麼他會忘掉?日日看著她額上的白印子,感受著她不時牽動他心緒的氣息,似乎太習慣了,所以……忘了,是嗎?

  「怎麼想到要問這個?」沒有正面回答,學會了以問為答的轉移技巧。用在單純的妹妹身上綽綽有餘。

  白莞含愁的小臉面對著他。

  「因為,我覺得你對她……很不同,很特別。」

  是嗎?有嗎?他自問。

  「哥哥!」

  「嗯?」

  「你是不是……愛上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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