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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春秋]綠情繩(情繩2)[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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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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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5 02:00:4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綠情繩【情繩2】作者:春秋

她只是好心想幫幫人家,
怎知一不小心就踏進這進退兩難的情沼。
騙他,並非她本意,
愛他,更沒有那個勇氣,
她不過是「雲水繡坊」裏一名小小繡娘,
而他卻是名震江南的北霸天,
身世的藩籬,讓他們一個是雲,一個是泥……
不知見過多少絕美紅妝,
他卻偏偏心系這個拒他千裡的小繡娘,
誰知她非但不領情,
還搬出不作妾室的祖宗家法來刁難,
她寧願沒名沒分跟著他,也不肯嫁他為妾!
紅娘不作媒,情繩又來阻礙,
他是否能在月老前,如願擲出許婚的綠情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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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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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發表於 2010-9-25 02:01:11 |只看該作者
楔子

自古以來,春暖花開是為出嫁的最佳季節。

暮春三月,正是煙雨迷蒙的揚州城,每逢這個時期,街巷胡同到處可見打扮得喜氣洋洋的媒婆、喜娘穿梭其中,而說到媒婆,又以東大街的水大娘和劉大嬸為個中翹楚,偏偏兩戶比鄰而居,往往照面就是相互較量所牽成的姻緣紅線,到後來儼然變成針鋒相對的死對頭。

水大娘名紅線,早年喪夫、育有四女,名水漾橙、水漾綠、水漾藍、水漾紫,年齡分別為二十、十八、十七、十六,個個貌美如花卻猶待字閨中,這個消息自四女及笄之後,上門前來求親之人便絡繹不絕,幾乎快踏破水家的門檻,偏個個在水家供奉月下老人的神桌前擲繩以求訂婚之人,竟無人擲得繩圈。

就這樣四女的婚事延宕至今,到現在已是門庭漸稀,她們倒也樂得無須婚嫁去侍奉公婆。

這日,揚州城難得無絲雨飄落,晴空萬里。在生活算是平靜的水家卻發生驚天動地的大事情——

起因是水大娘一大早就出門說媒,誰知回來硬是不湊巧地撞見了劉大嬸,兩人如同往常般鬥嘴,豈知這回水大娘說完話,前腳甫踏過門檻,後腳人就莫名的暈厥過去,當場嚇得在廳堂中的四女個個花容失色、手足無措。

一陣手忙腳亂後,終於將水大娘扶回房內的繡榻上,請來大夫開了帖藥方,就這麼等呀盼的,水大娘總算在四女的期盼下幽然轉醒。

“娘……”四女圍在床前,莫不欣喜的喚了聲。

孰料,水大娘臉色沉重的開口打斷她們的話,“澄兒、綠兒、藍兒、紫兒,娘決定不再幫人作媒牽線了。”

“什麼!?”四女聞言皆錯愕的驚呼出聲。

“你們先出去吧,娘累了,想好好歇息一下。”水大娘不理會四女的驚愕,只是平靜地趕她們出房。

“娘……”四女面面相覷,完全不知所措。

這是怎麼回事?

偏水大娘僅是閉上眼睛,來個相應不理,四女見狀只得欠身退離房內,故事於焉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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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發表於 2010-9-25 02:02:5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水家花廳內,一片愁雲籠罩。

“大姐,你認為娘是認真的嗎?”水漾綠抬眸望向倚在窗前凝思的水漾橙。

“唉,二妹,娘這回若不認真,就不會被劉大嬸給活活氣暈,可見劉大嬸真的說成了知府公子和秦家小姐的婚事。”水漾橙幽幽的從冥想中回過神來,然後微蹙蛾眉的輕歎一聲。

“秦家?難道就是那個以航運起家,素有‘南船’之稱的秦家嗎?嘩,那劉大嬸這回的紅包不用說一定很大包,難怪娘會氣得昏倒,我記得上回知府公子來托媒,結果不知為何被娘給轟了出去。”素來直言不諱的水漾藍不甚文雅的吐了吐舌頭,這對好面子的娘而言不啻是最大的打擊。

“藍姐,不就是一樁名門婚事,娘犯不著因此收起紅繩、不再為人說媒吧?”水漾紫偏著頭,不解地提出心中的困惑。

“小妹,這你就錯了,如果牽成紅線的不是劉大嬸,那這樁婚事就真的只是一樁平常的名門聯姻罷了,偏牽成的人就是劉大嬸,你想想這對娘是一個多大的侮辱,看來娘這回遭受到的打擊比以往還來得嚴重,否則她不會心情惡劣到不想同我們說話。”對麼妹天真爛漫的看法,水漾藍無法苟同的搖搖頭。

“三妹,其實我倒認為娘只是一時氣話,畢竟咱們家靠此為生,娘不可能真的收手,只是娘操勞奔波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把我們姐妹四人拉拔長大,現在該是我們報答娘,讓娘好好享享清福的時候了。”水漾橙若有所思的提出她的看法。

“大姐說的是,我繡得一手好女紅,我可以馬上去繡莊拿點繡品回來縫製。”水漾綠立刻贊同。每每看娘為人說媒牽線東奔西跑,讓她這個做女兒的著實不忍心。

“大姐,我可以託福嬸幫我拿些衣物回來洗。”水漾紫亦加入行列,她雖然年紀最輕,可是什麼粗細活都會做,多少可以幫助家計,不致成為一個隻會浪費米糧的廢人。

“大姐,我寫得一手好字,我可以……”水漾藍亦不落人後的跟著說起,她也想為這個家盡一份心力。

“停。”水漾橙微揚起嘴角,大家都一心想為這個家貢獻微薄心力,她這個做大姐的著實感動,只是她心中另有打算。

“大姐。”三女皆錯愕的看著她。

“你們的主意很好,可是我想這不是娘所希望……”水漾橙緩緩朝供桌上所供奉的月下老人瞥了一眼。

“娘的希望——”三女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隨即了悟的對望一眼。

“綠兒、藍兒、紫兒,讓我們四姐妹幫娘爭取揚州城第一媒婆的榮耀好嗎?”水漾橙突然嚴肅的轉過頭看向她們,她深信“姐妹一心、其力斷金”;無論如何,都要幫娘揚眉吐氣一番。

三女相互對看了下,然後一起朝水漾橙伸出手。

水漾橙感動的伸出手覆蓋其上,四女雙手緊緊的握著,心在此刻亦緊密的連成一塊,因為從此刻開始,她們四姐妹要聯手出擊,而第一個人選自然是挑揚州城赫赫有名的風雲人物下手。



水家花廳內,因為水漾紫的賣身秦樓,陷入了一片愁雲慘霧中。

“藍妹,還是沒進展嗎?”水漾橙望向甫踏進家門的水漾藍,在瞧見她臉上的落寞,無須問亦知曉,這回是又白走了一遭。

水漾藍搖了搖頭,“橙姐,紫兒是還沒查到丁點消息,不過她目前和秦樓的人幾乎都已打成一片,只除了顧“盼影居”所的人,但紫兒才進去六、七日,眼下沒有進展實不意外。”

“是呀,橙姐,我聽說秦公子家中婚事在即,故這陣子他哪有時間上花樓偎紅倚翠,我們還是先叫紫兒回來吧,我好擔心紫兒她會不會心急著要探得消息,以至於敗露了行蹤。敗露了也還不打緊,秦樓是煙花之地,若紫兒有個萬一……我們該如何跟娘親說去?”水漾綠緊抿著唇瓣,不安的扭絞著手中的絹帕。

“綠妹,我何嘗不想叫紫兒回來,可這次她心意已決,你們也知道她那性子,拗起來連娘親都沒法子,更何況是我。”水漾橙好生頭疼的說著。

紫兒是她最小的妹妹,她那天真爛漫又不知人間險惡的單純性子,身處在秦樓那煙花之地,她是打頭一天就後悔擔心到現在,偏事情走到這般田地,亦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可是……”水漾綠還有話說,卻被突地響起的敲門聲打斷。

“綠丫頭,你在家嗎?”門外響起鄰居毛大嬸焦急的叫喊聲。

大廳內的三人忙頓了口,水漾綠更是立刻起身,快步迎了出去,甫來到門旁,就見著毛大嬸神色凝重的走來,她不禁困惑的問著:“毛大嬸,我在家呢,你找我有什麼急事嗎?”

“綠丫頭,這回你真得幫幫我,大嬸靠你救命埃”毛大嬸一瞧見水漾綠,就緊握著她的手不放,眼眶更是立即紅了起來。

“毛大嬸,發生什麼事了,為何要靠我救命呢?”水漾綠聞言怔愕的問著。

救命,多嚴重的字眼,讓水漾綠心頭不禁竄過一股不祥的感覺,仿佛有什麼事情即將發生在她身上似的不安。

“綠丫頭,這件事說來說去都怪大嬸貪心,前些日子‘雲水繡坊’在招募年輕的繡娘,我就將毛妞的名給報了上去。

本想毛妞只要把繡坊的織物給拿回來,我就可以代她繡好,誰知這回報名的姑娘人數眾多,馮爺竟下達命令要應試者當場刺繡,再從中篩選,嗚……”說到此毛大嬸忍不住老淚直落。

“你們也曉得,我家那毛妞什麼家事都能做得一等的好,唯獨就學不來刺繡這手藝兒。

嗚……綠丫頭,你可得幫幫我,你知道的,上上個月我好不容易才靠人讓我入馮府當仆傭,馮爺對待下人雖很好,可對犯錯的人卻是絕不寬貸,嗚……

綠丫頭,大嬸求你了,你就代毛妞去充個數做做樣子,救救大嬸,好不好?大嬸在這兒給你跪下磕頭——”

毛大嬸說到後頭已是老淚縱橫、聲淚俱下,甚至說著說著,雙腿就要往水漾綠面前跪下。

要曉得素有北霸天之稱的馮肆燁在揚州城可是顯赫一方,其雲水繡坊所出的繡品更為皇宮內苑所指定,所織成的繡品每一件都是巧奪天工,因為其精細的花樣和式款需要極好的眼力,故招募繡娘才會嚴格規定要年輕女子。

至於其下繡莊則供應江南一帶富紳巨賈及達官貴人所需,因此繡娘的規定和年齡較繡坊均寬鬆不少,原本她打的也是這主意,因為繡莊的繡娘並無嚴格規定,一定要在繡莊內刺繡,可沒想到卻……

毛大嬸這一舉動嚇壞了在場的三人,水漾綠更是忙伸手制止她的行為。

讓一個長輩跟後生小輩的她磕頭,她焉能承受得起如此大禮?

“毛大嬸,你別這樣,你這可是折煞綠兒了,毛大嬸你先起來,讓綠兒想想該如何幫你,好不好?”

“綠丫頭,大嬸沒法子可想了,明兒就輪到毛妞到雲水繡坊應試,所以大嬸只有來求你救命。”一提到這個,毛大嬸就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說著,然後任水漾綠將她攙扶到一旁的木椅坐著。

“毛大嬸,你別淨是哭呀,你說的雲水繡坊可是北霸天馮肆燁的產業呀?”水漾藍忙安撫著說道。

這幾日她和大姐輪番在四霸天的府邸外來回奔波守候,結果仍是一無所獲,而身陷秦樓的紫兒亦毫無進展,眼看想為娘爭口氣的雄心壯志被現實環境給一點一點的消磨殆盡,孰料,這回又現出一線曙光。

“是呀。”毛大嬸語帶哽咽的點頭。

“毛大嬸,你別擔心了,不就是要綠兒代毛妞去刺繡,那綠妹,趕明兒你就去雲水繡坊好了。”在旁一直不吭聲的水漾橙唇邊漾起一抹笑意,緩緩的開了口。

既然紫兒這邊毫無進展,毛大嬸這番請求對她們而言,簡直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說來老天爺還是挺眷顧她們水家的,否則怎會在她們正為毫無頭緒而傷神時,這宛若柳暗花明絕處逢生的機會就這麼降臨在她們身上。

“是呀,毛大嬸,你安心回去吧,明兒我綠姐會代毛妞去‘雲水繡坊’,你自個兒可別緊張地自露了馬腳,聽說馮爺是個嚴厲的主子,若知曉咱們是李代桃僵,這後果可是不堪設想。”水漾藍連聲附和。

她在欣喜這個從天而降的好機會之餘,仍不免為這東窗事發的下場感到憂心不已,只是從打定心意後,她們就已經沒有後路可退了。

“藍丫頭,大嬸曉得、大嬸曉得,這一個不留神若露了餡,那可是要捱二十大板的。唉,大嬸都一把年紀,這身子骨哪還禁得起捱板子呀!”毛大嬸擦了擦眼淚,想到那後果可就心驚膽顫,駭怕不已。

“毛大嬸,明兒我會直接去雲水繡坊,你就安心回馮府去吧。”水漾綠亦不忍的開口說道。

畢竟女紅對她而言算是輕而易舉之事,更別提孩童時期,毛大嬸對她們水家四姐妹的諸多照顧,再說若是如此就能挽救毛大嬸免于被攆出馮府和受到責罰的命運,這忙她是義無反顧。

“綠丫頭,大嬸真是太感激你了,你們四姐妹大嬸從小看到大,知道你們四姐妹都是心地善良的好丫頭。

哎!哪像我就毛妞一個女兒,一旦毛妞嫁了出去,這後半輩子還真不知道該怎麼過活呀!”看著水漾橙永漾綠和水漾藍各有千秋的清麗模樣,毛大嬸說著說著,一時悲從中來而不禁感慨了起來。

“毛大嬸,你千萬別這麼說,我們這條東大街上哪戶人家不曉得毛妞是個孝順的好女兒,我娘更是不時在我們四姐妹面前誇耀她呢!常說我們若有毛妞一半孝順,不知該有多好。”水漾橙忙安慰的說。

“你們四姐妹也是孝順娘親的好女兒,我們這兒的街坊鄰居哪個不豎起大拇指誇讚你們。

不過人該知足才是,像毛妞對我真是孝順得沒話說,我不該貪心的想把她留在我身邊。 過些日子你娘回來,我就讓她為毛妞留意個好人家,否則她都十八歲了,再不許嫁可真會找不著好人家呀!”忍不住,毛大嬸為自個兒的自私搖頭歎道。

“毛大嬸,你會這麼想就好了,毛大嬸,時辰也不早了,你今兒不回馮府了嗎?”水漾橙微笑的接口並適時的提醒她。

“呀!橙丫頭,你不說我都給忘了,我只跟司馬管家請了兩個時辰回家一趟,不成,我得趕緊回馮府去,那一切就拜託綠丫頭了,大嬸先走了。”毛大嬸這才恍然憶起地慌忙起身。

“毛大嬸,你千萬別這麼說,綠兒會盡力去做的,你就安心回馮府,綠兒不送你了。”水漾綠亦跟著起身,嘴上雖然這麼說著,但她的心裏是沉重的。

或許是從小性情就比較內向,所以她平日的活動範圍都很固定亦狹隘,不像橙姐、藍妹和紫妹個性較開朗,故她大部分都待在家裏繡繡針黹女紅之類,真可說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如今要她代毛妞去雲水繡坊當場應試,說來她的心真是不勝惶恐,偏她又無法坐視不管。

“別送別送,綠丫頭,你肯幫大嬸這個忙,大嬸就安心了,那大嬸這就回馮府去了。”毛大嬸露出今日來首度的第一個笑容。

打從聽見馮爺說要當場應試那日起,她的心頭就沒一日安定過,現下事情算是解決了一半,她是可以稍稍安心點,就等明日綠丫頭代毛妞應完繡試,她才真的可以放下心中一塊大石頭,如今……也只有盡人事、聽天命了。

“嗯。”水漾綠朝她一點頭,目送著她硬朗的身子走出廳門。

毛大嬸一走,水漾藍立刻欣喜的叫了起來——

“橙姐,太好了,這真是一個好機會呢!”

“是呀!不過機會是不是好,還要等明兒過了才知道,畢竟馮肆燁未必會在雲水繡坊,就算當日他人在雲水繡坊,可能也探聽不到任何有關他私人的消息。”水漾橙雖然欣喜,卻不是如同水漾藍那般樂觀,她不禁望向赫然沉默不語的水漾綠。

一個就像湖水般柔媚的妹妹,性子亦像湖水般逆來順受並安於沉靜,這樣的她如何能不計一切去探聽馮肆燁的消息,這實在超出她性情所能做到的範圍,且據聞馮肆燁是個相當冷漠又寡情的男子,若綠妹的女紅真的被雪水繡坊給選上,結果實在難以斷言是好是壞。

“說得也是,橙姐,我想的太天真了些,還以為這是個接近馮肆燁的大好機會,卻忘了考量現實的狀況,聽說馮肆燁是個相當嚴厲的男子,對下屬向來恩威並重,剛剛毛大嬸也提到這一點,那明兒我們到底該怎麼辦呢?”順著水漾橙的視線望過去,水漾藍頓時了悟的點點頭。

她怎麼忘記綠姐的性子向來溫柔恬靜,如非必要鮮少會踏出家門一步,和她的好動有著天壤之別,偏這回是她要代毛妞去雲水繡坊當場刺繡。

如果紫兒在就好了,最起碼紫兒的針黹女紅可是盡得水漾綠真傳,而她卻只會簡單的縫補衣裳,什麼山水花鳥之類,要她用毛筆劃出來是沒啥問題,要她繡……這可就有那麼點兒強人所難了。

“橙姐、藍妹,你們不用擔心我,不就是代毛妞去雲水繡坊刺繡,沒人會發現我是冒牌貨,而且若有機會,我亦會多打聽馮爺對姑娘家的喜好和條件,你們放心吧。”水漾綠給她們一個安心的笑容,同時亦為自己打打氣。

天曉得她有多害怕自己會露出馬腳,甚至她亦懷疑自己真的有那個膽子去打聽馮肆燁的喜好。

對這個名滿江南、當朝天子還欽賜北霸天頭銜的富紳,她心中有股說不的畏懼,因他雖僅而立之年,卻和另外三霸天儼然成為地方上的傳奇和驕傲。

“綠妹,你不用太勉強自己去打聽,因為馮肆燁鮮少會去雲水繡坊,不然我們亦不會守候好些日子都未見他的蹤影,所以你這回去就純粹幫毛大嬸的忙就好。”水漾橙好生感動。

自從她們興起要幫娘成為揚州城第一媒婆的念頭後,最小的麼妹水漾紫已賣身進秦樓,好接近南霸天秦絕焯的紅粉知己顧盼影。

現在漾綠亦有機會進入雲水繡坊,但結果是好是壞難以下定論,可憑良心說,她總覺得隱隱約約中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似的,好像她就要失去一位妹妹般,一如日前漾紫去了秦樓時——

“橙姐,那如果我運氣好遇見了馮爺呢?”水漾綠忍不住假設的詢問。

“那就多聽少說話,畢竟你的身份是代替毛妞,萬一出了什麼狀況,極可能會連累到毛大嬸,那我們可就過意不去了。”水漾橙略思索後說。

“我知道了,橙姐。”水漾綠明白的點點頭。

她們的確不能為了一己之私,而害到待她們如親人般的毛大嬸,再說明兒不就是代毛妞去雲水繡坊刺繡,哪可能真會如此幸運的遇見馮肆燁。

再者,若真那麼巧遇上了馮肆燁,在應試的繡場上,她確實也毫無機會能和他說上話,更別提要從繡場上打聽到他的事情,一想到這兒,她不禁鬆了一口氣。

“嗯。”水漾橙亦鬆了一口氣。

暫時就先這樣吧!其它的就靜觀其變,然後……上天自有其安排,一切就望月老成全她們四姐妹的這份心意。



這日,風和日麗、陽光普照,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雲水繡坊位於城西北近瘦西湖畔,人在遠處就能瞧見那彩霓的絲帛織繡出龍飛鳳舞的四字迎風飛揚,不同於一般的木刻畫布招牌,那純手工刺繡織繪出的字號,色彩爭奇鬥豔,手工精細如絲,看見之人莫不歎為觀止。

水漾綠從乍見這“雲水繡坊”繡品字號起,一顆心就像被撩起千濤雪般驚震不已,因為憑她一生怕都無法繡出這堪稱是天上極品的繡作。

先姑且別提這繡工,光是這畫就非她妹妹漾藍所能比擬,因為那字跡蒼勁有力宛若飛龍在天,字法柔順猶如行雲流水,再加上這繡工細膩精湛,這若無二十幾年的刺繡工夫,絕計是繡不出如此珍品,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呀!她不禁在心中讚歎。

她帶著從來到就忐忑不安的一顆心和一群年齡相仿的女子,一道在管事楚劍風的引領下進入繡坊後園百花錦簇的庭院中,那萬紫千紅迎風綻放的美景,當場使得眾女子眼前為之一亮。

水漾綠原先已被驚震的心又被眼前的美景炫惑了眼眸,鼻息間聞入的淨是濃淡相宜的花香,精神頓時為之一振,原有的緊張和不安全消失了。

她在滿園豔麗的花色中尋到平靜和自然,特別是在來到一排花廊連接處的亭台中,看見裏頭擺的十張繡花臺子,整個人不禁興奮起來。

因為她萬萬沒有想到繡試居然是在這種令人心曠神怡的處所舉行,莫怪出自雲水繡坊的每一件繡物皆為極品佳作。

試想在如此優美的環境下刺繡,無論在視覺或心靈上均能處在最佳狀態,繡出來的衣物或繡畫自是精美細緻的讓人無法挑剔。

難怪無一家繡坊能取代雲水繡坊成為皇室御用織物。

也難怪這回有這麼多姑娘想成為雲水繡坊的繡娘,就連她在瞧見這樣景色迷人的環境,都有些怦然心動。

“你們自個兒挑一張臺子坐下,在這兒有許多衣料布帛和各色繡線,由你們自行挑選,自行決定。

不過這場繡試沒有畫稿,至於花樣繡法也不拘,時辰以日落為限,不過要求是繡工細緻、花樣精美才得入選,所以請你們把看家絕活都繡出來。

還有別忘了在繡品上繡下落款,至於獲選的姑娘名單,明日午時我們會張貼在雲水繡坊的大門上,若名單上有你的名字者即能進入繡坊,你們聽明白了嗎?”

“什麼,沒有畫稿!?”眾女子響起一聲低呼。

楚劍風犀利的眼光一一掃過這十名前來應試的姑娘們,眼光在觸及微低螓首的水漾綠,那不同於其他九名女子的緊張和惶然,在她臉上他看見了安詳和恬然,不由得微一怔愕,他忙拉回心神繼續往下說

“是的,這回繡試沒有畫稿,不過你們無論在家還是在繡莊,該都是繡了好多年的女紅才是,相信沒有畫稿應難不倒你們,所以如果你們聽明白了,繡試就開始了。

午間用膳時辰一到,廚娘們會送膳食過來,除此之外,你們都得認真專心的刺繡,沒有重要原因不得擅離此地,聽清楚了就可以上前挑選織物刺繡了。”

楚劍風話音一落,就退到一旁。這場繡試和士子貢試不同,非但不能臨時抱佛腳亦無法挾帶小抄,要知道繡娘們憑的是多年的刺繡經驗和一雙巧手,否則還是難逃被刷下的命運。

因為雲水繡坊的任何一件繡織品全都是要送至皇宮內苑御用,所以他們給繡娘的待遇可說是天下無出其右,亦因此這回的招募才會如此吸引全揚州城靠針黹為生的繡娘們,而他們只要最好、最優秀的繡娘,所以今年才會有繡試產生。

看著身旁的姑娘們在楚劍風退到一旁後,紛紛將自己隨身攜帶的針線包放在挑好的臺子上,水漾綠這才上前走到那張放置在較僻靜一隅的臺子。

此處雖見不著百花爭豔的美好景致,不過放眼望去淨是蒼翠的竹子,在萬紫千紅中別有一番生意盎然。

在發現眾人已各自選好絲線和織布,她才緩步上前,選了一尺黑色幅絹,挑了些深淺不一的綠色絲線。她緩步踱回屬於自己那一小方角落的繡臺上,邊瞧邊穿針引線起來,等線穿好,她也在心中為這幅黑絹勾上藍圖。

楚劍風冷眼打量著水漾綠,因為她總是最後一個才行動,不似那九位姑娘總搶先挑選著景致最好、臺子最寬的繡台,就連她挑選的布料都是較難刺繡的絹布,甚至連絲線都是以綠色為單一主流,除此之外再也看不到其他豔麗的彩線。

就如同她身上穿著一襲簡單的窄袖衫襦,下著長裙,腰系長帶以及肩披長巾,都僅有水綠一色,顯然她極喜愛綠色。

不可否認的,綠色系非常襯她水嫩的膚色,雖然她的衣著裝扮是這九名姑娘中最簡單,但不可思議的,卻最吸引他的視線和注意。

或許是因為她的行為和清雅柔媚的臉蛋之故,每當目光移轉至她身上,他總是會忍不住多看她幾眼。話說回來,如果她的刺繡也能夠如同她的人般教他想多看兩眼,那就更好了。

就見她面向著角落旁的翠竹,將黑絹固定在繡臺上,拿起穿著綠線的細針,開始一針針、一線線的繡出來。

古來畫竹容易,可要將竹的高風亮節畫得入木三分始為難,那刺繡無疑比畫畫還要難上幾分,她不會當真以竹為本吧?

楚劍風禁不住好奇的想著,姑娘們最常繡的是花鳥之流,對於竹子楊柳此類的植物鮮少會加入繡品中,一來在顏色上顯得單調不豔麗,二來是竹有節幹難以繡得圓滿,三來則是喜好者可說是少之又少。

所以她若真是挑竹為繡,可說是挑了一個極冷門又不討喜的花樣,甚至可說針黹功夫若不到家,更難掩其劣拙之質。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他開始趨步上前,逐一探視姑娘們固定在繡臺上的織錦布帛,不意外入眼的全是象徵富貴的牡丹、芙蓉、海棠等等之類的花卉繡物。

事實上能將花朵繡得栩栩如生亦非易事,只是這可用經驗彌補針技上的不足,所以她們都很聰明的選擇較易發揮的題材,只除了她……

一個小小的綠字繡在絹面的最右下角,在黑得發亮的布面上宛若一道綠水進佔一隅,就如同此刻的她窩在亭台的最邊緣,就連景致都是那一小方翠竹綠地,莫名的仿似形成一幅畫,而她融入其中,不突兀更讓人捨不得將視線從她身上離開——

“劍風。”清亮的男性嗓音像流水在寂靜的亭台外響了起來。

乍聞此聲響,楚劍風震了一下,一抬頭,當家主子居然大駕光臨!

一連五日的繡試,都不見他馮爺露個臉,孰料這最後一日,正主子倒是撥冗前來。

這說來是今日十位姑娘的福氣,畢竟揚州城多少人為一睹北霸天的風采,整日守候在馮府宅邸前,更別提揚州城尚未出嫁的名門千金小姐們,更是不斷托人上門說媒,只可惜至今尚無人能說得爺紅鸞星動。

更令人納悶的是眼看爺都到而立之年,身旁連一個侍妾都沒有,只有在爺有需要時才會喚幾位花樓的姑娘來府伺候,不像其他三霸天,府中均有好幾位侍妾隨時伺候著,和那幾位爺比起來,爺可算是清心寡欲之人。

“爺,你今兒怎麼有空過來繡坊?”楚劍風快步迎上前去。

楚劍風稱呼一落,在亭台的姑娘們莫不驚詫的抬起頭,唯獨水漾綠仍專心在她的絹繡上。

只要一刺繡,她就會渾然忘我而不知周遭一切人事物,除非被人硬生生給打斷,再者就是手上的女紅做完,她才會抬起頭來。

“天啊,是馮爺!他長得好俊俏呀!”一名姑娘在瞧見馮肆燁的面容後,忍不住心口亂撞的驚呼出聲。

一時間,亭台的姑娘們因為馮肆燁的到來是一陣騷動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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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5 02:04:1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無視於亭臺上響起的聲響,馮肆燁含笑的看著來到面前的楚劍風。

“劍風,繡坊招募繡娘,我這個做主子的若連最後一日都不出面,實在有點說不過去。”

“爺,您千萬別這麼說,劍風身為繡坊的管事,這場繡試本當是下屬應盡的職責。”楚劍風搖搖頭,禁不住為身後姑娘們所發出的驚呼聲響皺起了眉頭。

雖說爺瀟灑出眾是風神俊朗,可此刻好歹是在繡試中,她們的心思該認真的放在手中的刺繡上,而非一聽聞爺的到來就亂成一團,更遑論他适才還提點過她們。

無奈的微側過頭,只見亭臺上的姑娘們個個仰高了螓首往爺所在之處瞧來,直到迎上他不以為然的苛責眼光,才一個個不安的低下頭去。

嘖,雖說當朝民風開放,可雲英未嫁的姑娘家多少還是該矜持一些吧?

驀地,他的眼光在觸及那一直垂首注視著手上刺繡的水漾綠時,不由得震了一下。因為在一群翹首顧盼的姑娘中,她的行徑可說是相當引人注目。

畢竟爺可是名震江南的北霸天,她居然能專心於手上的事物而不為所動,顯示她真的很認真在刺繡上——

“劍風,怎麼,有何不對?”順著楚劍風的視線望過去,馮肆燁只見水漾綠的背影正忙碌在手中的刺繡上。

而對這可說是他最佳的得力下屬之奇特反應,他不由得有些好奇,因為在和他的談話中,她明顯的吸引住楚劍風的目光。

“爺,沒什麼不對的,只是瞧見了一個很認真在刺繡的姑娘,忍不住就多瞄了幾眼。”楚劍風拉回遠揚的思緒,然後據實回道。

水漾綠的表現實在很難得,以至於他有些驚愕而無法馬上回過神來。

“哦,能讓你楚管事多看幾眼的姑娘,我倒是想見識一下。”馮肆燁挑了挑眉說道。

能令楚劍風另眼相看的女子,在揚州城可謂是少之又少,更別提此刻是在繡試上,這更是猶若鳳毛麟角般稀少,故他焉能不好奇?

“爺,您說笑了,您不過靠近亭台,姑娘們就無心在繡試上,爺這下您若走了過去,我看今兒這場繡試差不多也該結束了。”楚劍風聞言為之苦笑的搖頭。

不管爺當下說的是真還是假,可無論為何,繡試都到了最後一日,他實在不想有任何遺憾發生,特別是這種人為因素更是會教人感到惋惜不已,尤其是原本她們其中該是有機會成為雲水繡坊的繡娘。

“劍風,你真是會說笑話,不就是瞧一眼,繡試哪可能因此結束,除非你捨不得。”馮肆燁對楚劍風的話一笑置之,他焉有待大的魅力能教這些姑娘們為了他而無心繡試。

不過,話說回來,若因他就無心於繡試上,這等駑鈍之才不用也罷,畢竟雲水繡坊只要第一等的繡娘。

“爺,您就別捉弄我了,不就是個來繡試的姑娘,全都是初次見面,焉能說上舍不捨得?爺想瞧一眼盡可瞧去,劍風只是怕爺的風采讓亭臺上的姑娘芳心寸亂,故有此一說。”楚劍風窘迫的說明。

爺這愛調侃人的性子常令他難以招架,所幸的是爺興之所至才會來上一回,否則他真不知該如何應對才是。

“芳心寸亂,劍風,你此言差矣!”馮肆燁再度往亭臺上瞥了一眼,眼光在觸及那背對著他絲毫不為外物所影響的水漾綠,唇邊不禁勾起一抹若有所思的笑容。

直到此時,他才曉得楚劍風為何會對一名前來應試的姑娘多看幾眼,畢竟在瞧見亭臺上其他女子的反應和神情之後,就連他都忍不住對水漾綠興起好奇之念。

雖說他自己並不以這御賜北霸天之名為傲,可卻深知這由當朝天子親賜的頭銜,在尋常百姓的心目中可是猶如天高般的地位,要不江南一帶的親王或官員也不會爭相結識或拍馬逢迎於他。

而其府中有閨女者,更是不時就央請媒婆上門來提親打算與之聯姻,使得他推不勝推、煩不勝煩呀!

現下一名前來繡試的姑娘居然對他的到來絲毫不為所動,意即指他北霸天馮肆燁之名仍比不上她手中的刺繡。

事實上,他的心理可謂是非常矛盾,一方面他很欣喜她極認真在繡試上而不為他所吸引,另一方面卻禁不住臆測自己的權勢,對她真毫無所誘嗎?

他不相信!一定是她太過專心於手上的事物中,否則憑他富可敵國的財勢和深受當朝天子的殊寵,天下女子焉能不動心?但,無論原因為何,他倒是被她的舉動給挑起了十足十的好奇心。

“爺。”楚劍風聞言一愕,有些反應不過來的看著馮肆燁唇邊那抹耐人尋味的笑容。

又來了,每當爺臉上出現這等笑意,通常代表著他心意已決,而他不過是個辦事跑腿的繡坊管事,焉能教爺回心轉意呀!

“那位姑娘壓根不為我所動,所以你的話不成立,待我去會會她。”馮肆燁輕笑的拋下話,邁開步履就瀟灑的往亭臺上走去。

今兒真是來得巧,居然能讓他瞧見這麼有趣的現象,說來他每到一處必會引起軒然大波,想不到這會兒在自家的繡坊上,卻教他首度嘗到被人視若無睹的滋味。

這感受可是前所未有的,沒想到這滋味竟是難得的快哉,可說快哉嘛!他心頭隱隱約約中似乎還有那麼點兒不是滋味。

想來實在可笑,他這還是頭一遭被個女子給撩起好奇心,更荒謬的是她還僅是個毫無身份地位的小繡娘……

而長春堤畔無數的絕代花魁,在他眼中充其量僅是些發洩欲望的皮囊,既然稱之為發洩,就可知曉她們吸引不了他的興趣,而這個小繡娘——

眉毛一挑,他加快了步伐,連帶的掀起紫色蘭袍下擺,露出同色系的絲綢軟靴,無視於身後尾隨而來的楚劍風,亦不顧亭臺上見他走來的姑娘們,個個已心慌意亂的放下手中針線仰首注視著他,他直直地朝目標走去。

當亭臺上的姑娘們發現馮肆燁的目光,竟是牢牢定住在那從頭至尾均未抬起頭來的水漾綠身上時,個個都黯然失色,芳心瞬間破碎了九顆……

一片龐大的陰影映在水漾綠手中黑得發亮的絹面上,她以為是日陽曬上亭台樑柱所造成的黑影,沒多加理會,僅是微挪了挪身子,手上針線仍是專心一意的在黑色絹面上,一針一線繡下她的翠竹天地……

她繡得是那麼的渾然忘我,完全沒注意到周遭發生的一切,直到一繡著“燁”字之玉佩環飾落到絹面上——

“嗄!”突如其來的一物嚇著了她,她禁不住驚喘著氣,猛然抬起頭卻迎上一雙清亮如江水般澄澈的黑瞳,在看清那雙黑瞳的主人,她頓時為他俊逸非凡的外貌給怔忡的回不了神——

只見他飽滿的天庭上劍眉飛揚,一雙亮若繁星的墨沉黑瞳,鼻若懸樑,一張寬薄適中的雄唇微微上揚,頭上綰著深紫色的綸巾,更突顯出他的尊貴俊俏,特別是那雙深邃幽遠的眸光,僅一眼,她就莫名的給囚禁了心神……

馮肆燁在她仰起螓首的那一刹那閃了神,他萬萬沒有料想到,這背對著他的小繡娘,面貌居然是如此的清新可人——

她有著一張極其細緻的臉蛋兒,一雙水媚的眼眸,因驚嚇而圓睜的瞪著他;水嫩的臉頰白皙盈透,襯得那張如花瓣的朱唇猶若點上胭脂般殷紅,尤其當她因恐懼而不自覺的微啟朱唇,露出如丁香般的小舌時,當場看得他胯下一陣騷動。

眼眸一斂,他注意到她手中的黑絹問道:“你叫綠。”

好柔美的姑娘,她穿著一襲水綠色的衫孺長裙,腰間長帶束襯得猶若柳枝般纖細,讓人有種衝動想要用手掌去盈握它,窄襟邊緣上一排繡滾著一朵朵小小的荷花,那精細的繡工令他眼前不禁為之一亮——

假若這窄衫前襟上的女紅確實出自這小繡娘之手,那不管她這回繡試的成果如何,他都要她成為雲水繡坊的專屬繡娘。

“是……不、不是……”水漾綠下意識的點頭,話一出口整個人頓時驚醒過來,在迎上男子那雙清澈卻犀利的墨瞳,仿佛能看進她靈魂深處的不安,好似在他面前所有秘密均難以遁形。

一思及此,身子禁不住輕顫起來,慌然的別過視線,怯懼惶然瞬間攫住她的心,他渾身散發出來的懾人氣息令她感到害怕和危險,而他身穿紫色袍子代表著其尊貴的地位,難不成他就是權傾江南的北霸天馮肆燁!?

天呀!她不禁打了個寒顫,若他真是北霸天馮肆燁,那她該怎麼辦?她明明是代毛妞來應試,孰料在絹面的落款卻不由自主的繡下自己的真名,更不該的是還教他給瞧了去。

噢!她怎麼會犯下這等疏失,她又該如何自圓其說?

“你叫什麼名字?”將她的倉皇失措看在眼中,馮肆燁略一挑眉,直覺告訴他,這個小繡娘大有古怪,她的自個的姓名卻有著矛盾的兩極反應,偏她眼底那抹不安卻莫名的上了他的心,令他難以無動於衷。

“爺,她叫毛妞,好像是府中新進膳房僕婦毛大嬸的女兒。”見水漾綠猶如受到驚嚇的小兔兒,楚劍風忍不住代她回道。

這回馮府有不少僕婦在雲水繡坊一發出招募的訊息,就紛紛為自己的女兒報了名,而毛大嬸就是其中之一。

“劍風,她是沒嘴要你幫她回話?”甩掉心頭那股異樣情緒,馮肆燁斜睨楚劍風一眼,在瞧見他臉上的關切之意,一股莫名的鬱氣悶在胸口。

馮肆燁他不禁戲謔的撇撇嘴,先前就說他捨不得,敢情他對這個小繡娘真有那麼點兒意思,否則以他的性子哪可能會雞婆的幫她答話?

但,不可否認的,她那怯懼的模樣就像一朵含羞花,令人心頭油然而生出一股想要保護她的欲望和衝動,就連他——

嘖!天曉得她只是一個小繡娘,他不該會對她有這種感覺才是。

楚劍風心頭一震,連忙請罪的說著:“爺,真是對不住,劍風多嘴了,還請爺恕罪。”

“嗯,劍風,你說她叫毛妞,可在她的絹面落款上卻繡著個綠字,實在令人玩味。”壓抑下心頭的焦躁和鬱結之氣,馮肆燁為自己這陡生的怪異情緒好生不安。

不就是一個樣子柔媚的小繡娘,他居然因為她動了氣,還是那種莫名其妙的悶氣,唔!邪門。

“爺?嗄,難道你就是北霸天馮肆燁——”乍聞楚劍風那聲稱呼,水漾綠驚詫的倒抽口氣,猛一抬眸,就被馮肆燁那帶著思索的墨沉瞳光給震得心兒亂跳,拿著針線的手再也拿不安穩的抖了起來。

他真的就是她心中所猜測的北霸天馮肆燁——

老天!橙姐和藍妹不是說他鮮少會到雲水繡坊走動?而且她也聽說這連著五日的繡試,他亦從未露過臉,怎麼今兒個他卻出現了,甚至還掉了一個繡著“燁”字的玉飾在她繡臺上……

“大膽,在爺的面前你怎麼可以直呼爺的名諱,還不掌嘴!”楚劍風臉一沉的喝斥。

水漾綠聞言心頭一驚,顧不得手上還拿著針線,慌然起身就要朝馮肆燁矮身跪下——

“求馮爺恕罪,我、我不是故意的……”手上針線卻這麼倒紮進掌心皮肉裏,當場痛得她皺起眉頭,可嘴上卻連哼聲都不敢。

馮肆燁伸手攔住她下跪的身子。

“馮爺……”水漾綠怔然的看著他,她算是冒犯他的威嚴,結果

“爺。”楚劍風亦不解的皺起了眉頭。

從爺看見水漾綠那一刻起,爺的態度就古怪得緊,完全不像他以往瞧見繡娘們在刺繡時的光景。

他一向靜靜的在旁評鑒從不走近欣賞,孰料這回他竟刻意的將自己隨身佩飾的玉佩扔在她的絹面上,這意謂著什麼?

難道爺看上了她!

不,怎麼可能?應該是她就連爺走近身旁都不為所動,所以爺為了喚起她的注意力才如是做。

只是爺何須要喚起她的注意力?她不過是府中一個膳房僕婦的女兒,至多繡試中選,也仍是繡坊裏一個小繡娘罷了,不是嗎?該是他想太多了。

“劍風,既是繡試中,她何罪之有,不過若和大前日那李代桃僵的姑娘一般,那可就真得求我恕罪了。”馮肆燁的眼光仍是直盯著滿臉不安的水漾綠。

她的模樣實在好慌張,讓他不想質疑她的身份都難,只是在他將那僕婦重打二十大板並趕出馮府之後,他相信應該無人敢再興起這欺騙的念頭,而她——

這柔弱的樣子實在不像膽敢做出冒名頂替的行為來,是他誤會了,抑或是另有苦衷?

水漾綠一震,他發現了嗎?他發現她是代替毛妞前來繡試的冒牌貨了嗎?否則他不會意有所指……還是他僅是懷疑並且在試探她?

天啊,她心好慌啊!她該怎麼辦?

不、不行,她必須縝定,她不能害毛大嬸被重打二十大板,然後被趕出馮府去,她得縝定冷靜下來。

“毛妞,爺的話你聽見了嗎?”楚劍風在一旁看著眉頭是皺得更緊了,因為水漾綠臉上的神色真是有些慌然,特別是在爺撂下那番話之後,她的模樣簡直是慌張失措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楚管事,毛妞聽見了。”水漾綠強按下慌亂的心,然後對著馮肆燁逸出一抹笑容,儘管手腳均冰冷的涼上心頭,她卻毫無退路可走,只能盡可能的厘清他們的懷疑,因為她不能害了毛大嬸。

馮肆燁冷眼瞟過水漾綠唇邊那抹楚楚可憐的笑容,難以置信自己一顆心竟在瞬間整個被緊揪祝

這是怎麼回事?他居然不忍再追問下去,一旦她真是個冒名頂替人前來繡試的姑娘,他勢必得對她作出懲罰,偏此時他的心已然倒向她——

一咬牙,他把自己幾乎快要倒戈的一顆心給抓回原位放好,自古以來紅顏乃為禍水,讓他匪夷所思的是——

她的容貌比起名冠江南的花魁們委實還要遜色幾分,樣貌縱使嫵媚卻少了股撩人風情,瀲豔的水漾明眸中更無一絲耐人尋味的秋波傳情,反倒是閃耀著純淨的溫柔光芒,那光芒會讓男人莫名其妙的想要溺斃其中,而他卻不想成為這種男人。

“聽見了還不快回爺的話,你是耳背了嗎?”楚劍風嚴厲斥道。

在尚未厘清她的真實身份前,他對她不該有婦人之仁,無奈她唇邊那抹我見猶憐的苦澀笑容,竟莫名的扯動他的心……

“回馮爺和楚管事的話,毛妞和綠兒都是我的名,只是綠是我的閨名。聽我娘說,我自小就偏愛綠色事物,所以她總是喚我綠。久而久之,我在針黹的繡品上,總是會忍不住繡上‘綠’這個字,不料這閨名竟惹得爺和楚管事誤會,這是毛妞的疏乎,還望馮爺和楚管事給毛妞一個機會,毛妞真的好想成為雲水繡坊的繡娘,求馮爺和楚管事成全。”

水漾綠緊抓著紮進掌心肉的針線要自己千萬別慌張,此刻若非馮肆燁和楚劍風擋在繡台前,她忍不住又想矮身跪下求他相信。

就為了一個“綠”字,他竟就看出端倪,她驚歎他洞察事務之微,卻不得不怨歎自己運歹和大意,無論如何,她都期盼他能接受這番說辭,要不——

唉!她只能聽天由命了。

“你為什麼想進雲水繡坊當一名繡娘?”馮肆燁劍眉微挑,姑娘的閨名,這理由確實可以成立,而他也深深認同“綠兒”這個閨名遠比毛妞要來得適合她,只是他就是覺得她大有古怪。

“馮爺,因為雲水繡坊的繡娘薪餉是江南繡莊中首屈一指,一旦我能成為雲水繡坊裏的繡娘,我娘就無須在馮府幫傭。”

忐忑不安中,水漾綠找了個較合情合理的理由,只是相不相信在於他,而她只能求老天爺和月下老人幫幫忙,否則她真是對不住毛大嬸。

“哈哈哈……好一個孝順的女兒,好吧,你這個理由我姑且信之,至於能否成為雲水繡坊的繡娘,那就要靠你的手上功夫,毛妞——不,我還是叫你綠兒吧,你確實很襯綠這個顏色。”馮肆燁聞言朗聲大笑。

儘管對她仍有諸多懷疑,但不可否認的,他已深受她所吸引,好一個綠兒

“馮爺。”水漾綠局促而無所適從的望著他,一顆心控制不住的亂跳著,他俊俏的外貌竟就這麼無聲無息的鐫刻在她的腦海之中,她既不安又意亂的情緒在他的笑聲中更是慌成一團。

“爺,您真是到這兒來了,秦爺親自到府送上喜帖來,此刻正在大堂上候著您呢!”一名男子在遠處聽兒馮肆燁的笑聲就趕緊走上亭台說著。

“文華,我不到這兒來,還能上哪兒去?”馮肆燁戲謔的看著他的管家司馬文華步履快速的來到面前。

“我本以為爺上‘迎春院’去了,幸好遇見秦爺來訪,蒙秦爺指點才先繞到雲水繡坊來,爺果真是在此,看來還是秦爺較瞭解爺。”司馬文華一五一十的說出,視線在瞟見一旁的水漾綠,目光不禁多停留了幾秒。

水漾綠被他異樣的眼光給看得臉頰一陣羞赧,尤其耳中又聽見“迎春院”三個字,整張臉連同耳根都羞得紅透。

在揚州沒人不知道迎春院是做何營生,一想到這兒,她的眼光忍不住瞄向馮肆燁,正巧他亦看著她,四目相接,在他似笑非笑的眼眸中,她頓時覺得腦袋一轟,整個身子熱燙了起來——

羞窘的,她忙低下螓首,一顆心猶如小鹿亂撞般狂跳不已,移轉的視線卻不經意鎖在那繡著“燁”字的玉佩繡飾上——

“馮爺,您的玉佩。”水漾綠忙不迭的捧起玉佩,當眼光迎上他時,身子硬是很不爭氣的抖顫了起來。

“嗯。”馮肆燁伸手接過,在手指相接觸的那一刹那,他卻整個包住她的手掌,且在拿回玉佩之時,手指還輕佻的搔過她的掌心,不過這一連串動作,僅在一瞬間。

雖僅是一瞬間,司馬文華和楚劍風可都是瞧得清清楚楚且毫無遺漏,不同的是司馬文華頓時若有所思的看著水漾綠,而楚劍風的眉頭則是皺得幾乎快要化不開。

“嗄!”水漾綠倒抽口氣,又驚又羞的忙縮回手。

他、他、他可是在輕薄於她?只是眾目睽睽之下,而且他鬆手的速度實在不像是刻意,反倒有種不經意的巧合,是她多想了吧?

憑馮肆燁的身份地位,就算他真有心輕薄於她,大可光明正大。話又說回來,她此刻的身份不過是他府中一個僕婦的女兒,他哪可能會看上她?她定是多想了,畢竟她何德何能,只是這個念頭甫竄過腦海,她竟覺得有股悵然若失的感受從心頭滑落……

“綠兒,希望你這回的繡品能有傑出的表現。劍風,繡場就交給你了。文華,我們走吧。可別讓秦爺在大堂上候太久,免得到時傳出我們馮府招待不周,那就大大的失禮了。”馮肆燁將玉佩固定在腰際上,若有所悟的看了水漾綠一眼,然後不再留戀的掉頭往亭台走下。

“是的,爺。”楚劍風點點頭。

司馬文華亦深思的望了水漾綠一眼,然後尾隨馮肆燁身後離去。

“各位,請專心在繡試上。”看了看亭臺上的姑娘們目光,仍迷戀的追隨著爺的瀟灑身影,楚劍風忙大聲的喝斥。他就說吧,爺一出現,這場繡試還能不到此結束,瞧姑娘們壓根無心於刺繡,看來今日是無人能雀屏中眩

忍不住,他的眼光望向水漾綠,卻發現她已拿起針線專心在手中的絹面上,一顆心不禁泛起陣陣漣漪……

她真是個與眾不同的姑娘,剛剛瞧她望著爺就羞紅粉腮的模樣,他還以為她對爺亦亂了芳心,孰料她竟是第一個摒除雜念專心在繡試上的繡娘,如果說她對爺有意思,那她該已無心在刺繡上;若說她對爺沒意思,适才她就不會因爺的一個舉止就羞紅了臉,而她——

天呀!他在想什麼?不就是一個繡試的姑娘,他居然會對她興起這許多念頭和想法,他可是雲水繡坊的總管事,亦是這回繡試的主審官,他不能牽扯入太多的私人情緒和感覺,否則就失去他向來引以為傲的公私分明,以及爺的器重與信任。

於是他大力甩甩頭,希冀能甩掉心中那股不該被風吹皺的一池春水,盼能回復先前的平靜



馮肆燁一走離亭台聽力範圍,即微側著首望向昆隨在右後方的司馬文華,不過腳步卻無一絲遲緩。

“爺,有要事吩咐嗎?”司馬文華見狀立即趨步向前問著,跟隨在馮肆燁身旁已若干年,故主子的心思他多少能摸著個七、八成。

“文華,去查查府內膳房一個姓毛的僕婦,日落之前,我要知道她家中所有一切事務,記得,切勿打草驚蛇引人疑竇。”

馮肆燁面無表情的交代著,腦海卻忍不住浮現水漾綠柔媚的臉蛋,儘管極不想承認,但他的最後一句話卻是為了她而附加上去的。

“爺,是為了剛剛那位叫綠兒的姑娘嗎?”司馬文華不動聲色的問著。

成為馮府的管家以來,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主子有這等行為出現,雖說那個綠兒確實有閑月羞花之貌,但應還不值得主子如此在意,偏——

“不錯。”馮肆燁仍是面無表情的說著。

“爺覺得那個綠姑娘身份有問題?”司馬文華摸著邊際探問道。

直覺告訴他這並非好事,只可惜主子一旦決定的事就難以更改,可食君之祿終是得擔君之憂,故他就算要冒著以下犯上的罪責,還是責無旁貸得說上一說,不過無須用硬碰硬的方式。

“嗯,你的眼力還是那麼銳利。”馮肆燁挑了挑眉,有這種能力卓越的管家,無疑的他可以省卻許多繁瑣的雜事。但,相對的太過於瞭解主子心思的管家,有時候實在不討人歡喜。

“爺,既然覺得那個綠姑娘有問題,為何要如此大費周張——”司馬文華大著膽子說出心中的困惑。

“放肆!文華,我器重你並不代表你就可以來質問我的動機和用意,對於我所下達的命令,你只須去執行,其餘的我自有分寸。”馮肆燁臉色一沉,不悅的撂下話。

“是的,爺,是文華僭越了,還請爺恕罪。”司馬文華立刻請罪的說,心頭卻不禁拂上一股陰影,因為他還不曾見爺用這等嚴厲的口氣同他說話。由此可兒,這個綠兒在爺的心目中已然佔有不小的分量,這真的不是件好事。

“嗯。”馮肆燁點點頭,大踏步而去。

司馬文華只得提步加快尾隨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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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想要探查出毛大嬸家中所有的事情並不困難,司馬文華僅花半盞茶的光景就曉得毛大嬸的生平事蹟,就如同一般的僕婦,她的過往並無啥奇特之處,只是她並非主子真正想要瞭解的對象,所以他立即出府來到毛家所居住的東大街上。

看著人影稀少的景象,他不禁眉頭微蹙,要在不引人疑竇的情形下問出毛妞的所有事物,似乎有點兒困難,畢竟他一個大男人去問一個姑娘家的私事,除非他對她有意思,要不該如何啟齒?

躊躇猶豫間,一扇木門在司馬文華的眼前打開,一個全身穿著水藍窄袖衫孺和長裙的姑娘,送著一名婦人到自家門籬口——

他的眼光一瞬間就被那抹清雅明亮的身影所吸引,而在聽見她猶若黃鶯出穀般的清脆嗓音,他整個人像被雷打中似的動彈不得,一顆心則像是被春風給撩起了陣陣漣漪——

“葉大娘,我娘下個月才回來,真不好意思讓您白跑一趟。”

“藍丫頭,別這麼說,反正大娘我這檔事也不急,擱上一個月也無妨。再說我家虎子雖是急著娶妻,可他只想要你娘幫他找個好人家的姑娘好上門說親,那就先這樣子吧,你別送我了。”葉大娘微微一笑,朝水漾藍揮揮手,隨即走出水家大門。

“葉大娘,您慢走。”水漾藍目送葉大娘好一會,然後才旋身準備進入家中。

一旁的司馬文華見狀忙喚住這一身水藍的姑娘,一個想法頓時竄上腦海——

“姑娘,請留步。”

水漾藍錯愕的抬眸望向這名叫住她的男子,他穿著一件質料上好的翻領窄袖皂色長袍,不同于一般百姓的商家服色,只是在朝野除了嚴格規定赤黃色不得穿戴之外,民間仍是依著自身喜好裁制。

不過代表著權勢地位的紫、緋、綠、青色衣料向來所費不貲,故買得起的仍是那些達官貴人和富商巨賈。至於她們身上的衣物,每一件每一款色均出自水漾綠的巧手,因為她非但擁有一身的好女紅,更擅於為白布染上色汁,否則她們的穿著怕都逃脫不了一般尋常人家相同的青、皂、白三色。

“你是在叫我嗎?”看著已然來到面前的陌生男子,她不禁納悶的問。

“是的,在下有一事想要請教姑娘,不知姑娘可否告知在下。”司馬文華斯文有禮的說著。

“你說吧,我若知道定當告訴你。”水漾藍若有所思的打量著他身上那一襲繡工精細的皂色長袍。

儘管款式簡單質料通俗,可無論是對襟、袖口或長袍下擺的縫口均完美無缺。由此,可看出是出自一等的繡娘之手,甚至她敢說,他這身衣物該是出自於揚州城第一繡場雲水繡坊,而能夠穿得起雲水繡坊衣物的人,除了四霸天府邸的人物,至今她尚無見過其他人穿過,看來一切都被橙姐給料中了。

綠姐今日代毛妞去雲水繡坊應試,晌午就有陌生之人出現在東大街,難不成綠姐李代桃僵出了狀況!?只是若真有狀況發生,這結果該是有例可尋,孰料——

“多謝姑娘,那在下斗膽敢問府上可是專為人上門說親?”司馬文華思索的問道。

“是的,不過我娘目前人不在家中,如果你要找我娘說媒,恐怕得勞煩你下個月再來一趟。”

水漾藍有些錯愕,是她誤會了嗎?他並非為綠姐今日繡試而來,話說回來,繡試姑娘何止綠姐一人,而他的出現怕是湊巧,只是——

她還是提防點的好。

“這樣啊,那在下可否請問姑娘,可識得一位叫毛妞的姑娘?”

“認識呀,大家都是老街坊,當然識得,你問起毛妞該不會就是要找我娘為你上門提親啊?”

水漾藍心頭一震,就說他來得湊巧,敢情他真是大有來頭?她可不能漏了口風,慶倖的是他今日正好是找上她們水家,若找上她們家對門的劉大嬸,這下大家都完蛋了。

“是呀,我聽我娘說她性情溫和,手藝又一等的好,想討她來做我的媳婦兒,因為我娘這些日子臥病在床,故才叫我上門找人說媒。

可笑我一個大男人,對這檔事可是大姑娘上花轎,是頭一遭,所以才在東大街徘徊了好些片刻。一方面是想找個德高望重的媒婆為我說親;一方面又極想知道毛妞姑娘是否真如我娘說得那樣的好,畢竟婚姻可是終身大事,絲毫馬虎不得,姑娘,你說是嗎?”司馬文華微笑說明。

若非主子再三交代不得打草驚蛇,否則他何須在中意的姑娘面前說他要托人上門說親。忍不住他在心中暗暗低咒,主子既然對那個毛妞心生困惑,為何不直接找她一問?偏要暗中探訪的兜上一圈,讓人真是好生想不透。

“是呀,你娘說得沒錯,毛妞不但性情溫和,更難得的她還是個孝順的姑娘,這可能是因為毛妞的爹死得早,所以家中的粗細活幾乎都落在她身上。而毛大嬸一大把年紀,現在人在馮府幫傭,雖然只有母女倆相依為命,這日子還算過得去。”水漾藍唇邊揚起一抹笑。

聽完他這番說辭,她已可以確定他果然是沖著她綠姐而來,只是原因為何,恐怕就得等到綠姐回來方才知曉,而她已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原因。

“真的,那我真是太幸運了。對了,敢問這位姑娘,你可知曉毛妞姑娘的閨名?”司馬文華緊接著問說。

雖然不知曉爺為何要問如此私密又挺傷大雅的事情,可主子就是主子,哪有下屬置喙的地方,故他唯有硬著頭皮問到底,幸好他是來托人上門說親,否則眼前這姑娘會作何他想?

禁不住,他在心頭又對爺咕噥了幾句。

“閨名!?”水漾藍錯愕的提高了音量,驚詫的眼光上下打量著司馬文華。

瞧他一派斯文,沒想到居然會探聽姑娘家的閨名,簡直讓她大感意外,因為這般唐突的話語委實有辱斯文,自然更令她肯定他來自于雲水繡坊,而她也開始為綠姐的處境擔心了。

綠姐鐵定出事了,要不繡試才過幾個時辰,就有人捏造理由來打聽毛妞的事情,本想最壞的下場不就是被重打二十大板,並害毛大嬸被趕出馮府,孰料卻是不同前例的差人暗中察訪,這其中究竟是發生了何事?

“是的,我娘說……”司馬文華後是商場經驗豐富,臉皮亦忍不住感到些微躁意。一個大男人問姑娘家的閨名,即使他有意找媒婆上毛家提親,可姑娘家的閨名僅有極親密的人方能知曉,他明白是自己孟浪了,但主子的命令——

唉!這樣還能不引人疑竇嗎?他自個都懷疑的緊呀,

“很抱歉,這有關於毛妞的清譽,所以恕我無法奉告。”水漾藍板起一張臉嚴肅的聲明,心裏卻為綠姐的安危急成一團,若非怕引起眼前這男子的懷疑,她早就想進家門告知橙姐這天大的事情了。

“我知道,是我太過於心急以至於亂了章法。其實我只是想多知道一些有關於毛妞姑娘的事,說來不怕姑娘你見笑,因為若無意外,毛妞姑娘很可能將成為我的媳婦兒,所以忍不住就孟浪了。還望姑娘不要誤會在下是輕薄之徒,否則這事讓毛妞姑娘知曉,在下可能就討不成這房媳婦,而我娘少不得又要在耳邊嘮叨不止。”司馬文華苦笑的低下頭。

自己都難以理解,為何他說話會如此不經大腦就脫口而出?而此番若真打草驚蛇,可想見爺會如何責罰他的辦事不力,尤其是他還再三交代,結果一瞧見這氣質清靈秀雅的姑娘,他就昏了頭。

水漾綠若有所思的瞥了他一眼,一個想法猛地竄上腦海。

“毛妞的閨名我是無法奉告,不過關於毛妞喜好的事物,我倒是可以告訴你一些大概。”

假若他真是為綠姐而來,她何不將錯就錯,說不定還可以為綠姐和毛大嬸解困,畢竟對他而言,她只是毛家的一街坊鄰居,不是嗎?

“真的嗎,那就多謝姑娘指點一、二。”無法置信自己的好運道,司馬文華喜出望外的看著水漾藍。

“指點不敢當,我只知毛妞勤儉刻苦,對了,毛妞她非常喜愛綠色的物品。”水漾藍不動聲色的注視著司馬文華臉上的神情,他驚喜的模樣好似並未質疑她話語的真實性。

只是他若真來自雲水繡坊,為何如此輕易就相信於她,還是他以退為進……

不成,她還是別多說話,省得言多必失。

“毛妞姑娘喜歡綠色的物品。”聞言,司馬文華一怔,記得稍早亭臺上那位姑娘,她的穿扮似乎就是一身的水綠——

“嗯,不好意思,我家裏還有事情要忙,我得進去了。”水漾藍對他歉然一笑,深怕自己适才話中有何閃失,那後果可就不堪設想。

“姑娘千萬別這麼說,是我打擾了姑娘。對了,在下姓馬名華,還沒請教姑娘芳名?”

司馬文華暗罵自己的粗心,待這件事圓滿解決,他想要請爺出面上門提親。說來他可是老大不小,這回難得遇見個自己中意的姑娘,說什麼都不能錯失這個機會。

“我姓水。”水漾藍緩緩的說出自己的姓氏後,就頭也不回的轉身朝家門走去。

“水姑娘,真是好美的女孩。”司馬文華喃喃自語的注視著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水家那兩扇門板後,他才依依不捨的收回目光,然後轉身朝馮府的方向走回。

大致上該知道的他都知道了,而毛妞給他的感覺就像是一個很普通的窮人家姑娘,只除了她喜愛綠色的物品及模樣還算標致之外,她實在也沒什麼讓人覺得特別怪異的地方,就不曉得爺心裏頭是怎麼想。



“她喜歡綠色的物品?”

清朗的男性嗓音在馮府“雲水樓”的書苑裏悠然響起,只見馮肆燁手持毛筆伏案,在聽聞司馬文華的報告才擱筆的抬起頭。

“是的。”司馬文華恭敬的點頭。

“然後呢?”馮肆燁微蹙起劍眉,一張柔媚清雅的臉蛋立即在眼前浮現。

他承認“綠”確實很能襯托出她這個人的美,而她亦說綠是她的閨名,看來此言不假,只是下意識裏,他總覺得事情並非表面上那樣單純。

“回爺的話,毛妞姑娘自小就沒了爹,所以和毛氏相依為命,據街坊鄰人的說辭,她無論粗細活都能做得一等的好,性情溫和孝順娘親不說,還非常的勤儉刻苦,是個十分難得的好姑娘。”司馬文華將水漾藍告知他的訊息一字不漏的重複給主子聽。

事實上他後來又問了幾個大嬸,而她們的說法和水漾藍亦相去不多,大抵都是說毛妞家事做得好、人又孝順她娘親等等之類的話。至於毛妞的閨名,因為有水漾藍的前車之鑒,故他就隱而不問,省得打草驚蛇。

幾個人這樣問下來,他個人認為毛妞應該沒有什麼古怪才是。

“就這樣?”馮肆燁面無表情的看著司馬文華,他信任他的辦事能力,唯獨無法信任內心的異樣情緒。

從他離開亭台後,綠兒的身影就一直盈繞在腦海是揮之不去,他從未有過這等經驗,理智告訴他應該就此作罷,偏一顆心從扔下玉佩那刻起,就亂了分寸——

難不成他是喜歡上她了?

對一個初見面的小繡娘,這實在有點說不過去呀!江南多少女子都難以撩動他的心,就連秦淮河和長春堤畔千嬌百媚的名妓花魁亦難以令他傾心,結果卻在繡試上因一個小繡娘就心猿意馬……

真是一大諷刺呀!

“爺可是懷疑屬下的辦事能力?”司馬文華只能這樣回答。

試想要在日落之前,且還得在不引人疑責的情況下問出毛妞姑娘的事情,他可說是盡心盡力,爺再挑剔可就有那麼點強人所難。

不過主子就是主子,即使再強人所難,他都得盡力去完成爺的旨令。

“文華,我若懷疑你的辦事能力還會如此重用你嗎?”馮肆燁眼眸一斂淡淡的說明。

“那爺的意思是……”司馬文華不解的看著馮肆燁,事情明擺在眼前,他實在不懂爺心裏頭在想些什麼?

依他看來,那個毛妞樣子柔柔弱弱,怎麼瞧都不像會有吃了熊心豹子膽的冒犯作為,甚至她也沒有在瞧見爺就露出興奮癡迷的目光,反而是羞怯而慌亂,感覺就像對爺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模樣,自然先前發生何事他並不知曉,可相由心生,感覺更是欺騙不了人。

“等劍風把這回的繡試結果拿來再說吧,若她被刷下,那一切就到此為止,若她被選上……”馮肆燁一聳肩,話語就此打祝

“爺,您還是覺得毛妞姑娘有問題嗎?要不爺大可傳喚毛氏過來問話,那等僕婦驚見爺的威望,若有問題還怕不全都招了,就如同前日那位姑娘——”司馬文華提出建議。

“文華,毛氏見是要見,可不急於這一時,待明日繡試結果出來,那時再審成效會更好。”馮肆燁低聲輕笑,若綠兒在繡試上被刷下,那就表示一切到此結束,若她雀屏中選,他自有考量。

“爺,明日一切都成定局,那時再審毛氏好像於情不合。”司馬文華忍不住提出質疑,特別是在聽聞爺的輕笑聲,就好似爺胸有成竹,可那毛妞壓根無可議之處,他真是想不透爺葫蘆裏在賣啥藥?若爺對毛妞有興趣,要收她做一房侍妾,可直接攤開明說,何故要兜上一圈?

“文華,這你就不懂了,就是明日已成了定局,我才有較多的籌碼可以掌控一切。”

馮肆燁唇邊勾起一抹笑,對他他可說是推心置腹,因為司馬文華對他忠心耿耿不可能會扯他後腿,所以他可以放心的告訴他,至於楚劍風,他适才對綠兒的反應和神情讓他有所保留,總之事情全在他掌控之下,他才會著手去執行。

“爺,既然如此,那文華就不多說了。”在瞟見馮肆燁唇邊那抹深意的笑容,司馬文華點點頭。因為每當爺露出那等笑容,就萬無他人置喙的餘地,他只需靜觀其變。

“嗯,你下去忙吧。”馮肆燁緩緩拿起擱在硯臺上的毛筆,心思再度放回攤平在紙張的丹青畫稿上。

在馮府除了司馬文華知曉他就是雲水繡坊的繡品畫稿之工外,連繡坊總管事楚劍風都不知道;一來這是他的興趣,二來是怕消息走漏風聲傳揚出去,那可是會為他帶來不少無謂的麻煩,故一概保密。

“爺,那文華就不打擾您繪稿了。”司馬文華恭敬的一點頭就退身走出書苑。



水漾綠好緊張的佇立在雲水繡坊大堂內,打從昨日回返家中,聽聞藍妹的說明後,她真是嚇壞了。

她一直以為在繡試時,馮肆燁相信了她的說辭,孰料他壓根不曾相信於她,否則他不會差人來打探她的消息,一想到他昨日派出的人若不是正好問著了藍妹,那後果實不堪設想。

今兒個,她本不願前往應試,可深怕她若未出現,反倒又引起馮肆燁的疑心,只是她仍是想不透,既然他質疑她的身份,昨日為何不徹底問個明白,反而要命人暗中察訪,可見他只是懷疑而非已抓到她的把柄。

但,他終究是對她存有疑心,不是嗎?

忐忑不安的瞅著一旁十二位姑娘,在她們臉上她看見了興奮的神采,畢竟能在號稱天下第一的雲水繡坊繡試中脫穎而出,無疑是天大的榮耀,而她幸運的亦是其中之一,只是在懷著隨時可能被揭發的心情下,原本喜悅的心情硬是涼了半截。

她實在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去面對馮肆燁清澄卻深沉的墨瞳,她深怕被他看透自己僅是個冒牌貨,而相同的困擾定也煩擾著毛大嬸,儘管在來此的路上,她已作好最壞的打算,只是當雙腳踏過雲水繡坊的門檻,她卻懼怕的禁不住興起想轉身就跑的懦弱念頭——

唉!她終是無用而膽小,當一旁的姑娘全往大堂中央靠攏而去,她反倒是捱著最後一個人站著,希冀如此就能不教他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畢竟她只是一個冒牌貨。害怕身份暴露的情況下,水漾綠哪還敢去探問繡坊內辦事之人,有關於馮肆燁的個人喜惡!

橙姐說得對,她根本就該在繡試上隨意敷衍了事,事實上她確也是這麼做了,挑個最不討喜的花樣,用著最簡樸的繡法去針術,然後——

楚劍風從大堂一處垂簾後走了出來,細心的人都可以瞧見在這垂簾後,正有個人高高端坐在太師椅上,而在他身旁右方還站著一名斯文男子。

楚劍風清了清喉嚨,打破坊內異常的寂靜——

“各位姑娘,首先恭喜你們能夠成為雲水繡坊的繡娘,因為你們此後將肩負繡坊歷年來的榮耀和驕傲。

好,現在先請各位姑娘瞧瞧一旁的繡畫,這點非常重要,這將關係到各位姑娘日後會被分派到哪個繡閣,而每個繡閣負責的織物都不相同,繡娘在繡坊的地方亦不相同。

至於分派的人將由我們繡坊當家主子馮爺來裁定,所以各位姑娘請仔細的挑選自身最喜愛的一幅繡品,只要是在雲水繡坊看見的繡畫都算,各位姑娘若聽明白了就可以開始自行挑眩”

楚劍風話語一落,在場的姑娘們立即迫不及待的在坊內掛滿的繡畫作前逐一瀏覽起來,其中有幾個姑娘在最靠近珠簾的繡畫前佇足良久,眼光一有空閒就佯裝不經意的瞄向垂珠簾後之人。

可惜厚重的垂簾壓根瞧不透隱藏其後的景況,讓她們不得不收回心神專注在繡畫上。

水漾綠仍是緊捱著她身旁的姑娘,希冀可以借由她來遮住自己的身影,使之不教垂簾後的人給瞧了去。

說她心虛也好,說她膽小也罷,她就是覺得整個人心神不寧,那感覺好像將有事情要發生一般。

當身旁那位姑娘突然旋身轉回,沒料到她會有這動作的水漾綠,向前邁出的腳步硬是被她的足履給絆勾住,身子頓失重心的往前栽倒。

“啊!”她驚呼一聲,好不狼狽的摔趴在垂簾珠飾前,結結實實的摔了個狗吃屎。

“呵呵……”目睹此一情景的姑娘們,頓時嗤嗤的輕笑出聲。

這上工的頭一天,就有人出了洋相,還當著主子的面前,豈不快哉?

水漾綠羞紅了粉腮,窘迫又尷尬的欲從地上站起,此時地上若能繃出個大洞,她相信自己鐵定會毫不猶豫的往下跳,因為長這麼大,她從沒這麼丟人現眼過,而且還是當著她避之不及的馮肆燁面前,慶倖的是垂簾多少遮擋住她的困窘。

一旁的楚劍風見狀忙上前攙扶起她,在看見水漾綠紅透耳根的嬌媚模樣,禁不住關切的問道:“毛妞姑娘,你不礙事吧?身子有沒有摔疼了哪里?需不需要我去差人請大夫過來?”

“不用了,我沒事,多謝楚管事關心。”站好身子,水漾綠羞慚的低著頭。

她對自己鬧了一個大笑話是羞的無地自容,目光壓根毫無勇氣望向垂簾,即便是鼓足勇氣瞧上一眼,想必也瞧不著此刻垂簾後方之人的表情,更遑論是他內心的想法。

“沒事就好。”楚劍風這才鬆開攙扶的雙手,當著爺的面前,他也不便多表示什麼。

水漾綠朝他點個頭就趕緊往大門方向踅返,而最靠近垂簾的繡畫,她根本是敷衍的瞧上一眼,就不敢再多作停留的立刻旋轉過身,因為一想到馮肆燁可能如同身旁的姑娘們恥笑著她的糗狀,她就有種想要撞梁自盡的衝動。

而高高端坐在太師椅上的馮肆燁,自然是親眼目睹那個意外狀況的發生,只是事出突然,再加上他的距離無法及時伸出援手,再者礙於身份場所,他確也不宜出面。

不過,他萬萬沒有想到,楚劍風會表現得如此關切,這是否意謂著一切正如同他所想像——

一股氣就這麼悶在馮肆燁的胸口好不舒坦,正好和水漾綠心中的想法差了千里之遙。

而在一旁將主子臉上赫然陰沈的神情看在眼中的司馬文華,當下可是一口大氣都不敢呼出,無法想像上一秒心情還顯得相當愉悅的主子,下一秒就因水漾綠的摔倒而導致情緒整個丕變。

看來主子在意她的程度遠超過他所想像。

“爺,毛妞姑娘臉都紅了。”忍不住,他鬥大著膽子佯裝不經意說出。

“嗯。”馮肆燁意興闌珊的垂下眼廉,可目光仍是緊隨著水漾綠移動,也因為楚劍風在攙扶起她之後很快的就鬆手退到一旁,這令他的胸口稍微覺得舒坦些。

“想不到毛妞姑娘真的成為雲水繡坊的繡娘,看來她的女紅造詣確實不含糊,只是我實在不懂她繡的翠竹有何引人之處,為何劍風會給她打上這麼高的分數?”

司馬文華有一搭沒一搭的找著話題說,只因爺對毛妞的過度反應,讓他心頭竄起諸多不安。

“那幅黑絹翠竹確實值得這麼高的分數,劍風的鑒賞力又進步了,看來日後這繡娘分派的工作能交由他獨自去處理了。”馮肆燁眼光掠過十三幅置放在茶几上的繡品,其中水漾綠特別被安放在最上層。

司馬文華順著他的視線停駐在水漾綠刺繡的黑絹翠竹上。

“爺,文華眼拙,實在瞧不出它有何奇特之處,依我看這一針一線繡法平平,翠竹更是繡得歪歪斜斜,一旁流水稀疏平淡,這樣的繡品真能成為雲水繡坊的繡娘嗎?”

“文華,就你的說法,可是在指責我和劍風都看走眼了?”馮肆燁莞黹的掀了掀嘴角。

“爺,文華不敢,只是把眼中看見的感覺誠實的說出來罷了。”司馬文華忙不迭的聲明。

“這幅黑絹翠竹乍見的第一眼確實會有你上述所言的感覺,只是你再仔細的瞧上一瞧,你就會發覺這真是極品佳作——微風吹拂,翠竹婆娑起舞,再加上一溪流水,無論在意境或韻味上都有說不出的愜意悠遠,更難得的是她完全明白了織物在何種布帛的最佳表現手法,所以……我可是很期待她待會會選擇哪一件繡畫!”馮肆燁凝視著水漾綠的眼光瞬間變得深邃。司馬文華怔住了,因為他還是頭一回聽爺對繡娘有如此高的評價和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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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5 02:05:1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劍風,可以開始了。”

透過珠簾垂屏,發現大堂上的姑娘們大都已經瀏覽完坊內掛制上的繡畫,馮肆燁冷冷的開了口。

“是的,爺。”楚劍風聞言忙恭敬的應聲,然後立刻對著堂內的姑娘們說道:“瀏賞結束,各位姑娘請到這兒集合,現在我請各位姑娘站在自身最喜愛的一幅繡畫前,各位姑娘一站定,爺就會分派各位姑娘的專屬繡閣,所以請各位姑娘慎重選擇?”

大堂內的姑娘們聞聲均點了點頭,神情則比早先要來得嚴肅,畢竟自己的眼光將決定自己日後在繡坊的地位,地位愈高者,代表著見到正主子的機會愈多,而若能獲得爺的青睞,還怕沒有飛黃騰達的一日。

在瞧見身旁的姑娘們個個臉色凝重的開始走動,水漾綠唇邊不禁牽扯出一抹苦澀的笑容,想到她剛剛還當著馮肆燁的面前出了一個大糗,一想到這兒,她的心情益發顯得沉重。

一見其他姑娘都在自身喜愛的繡畫前站定,唯獨水漾綠躑躅不前,楚劍風微皺起眉頭,“毛姑娘,你還沒選好嗎?”

“楚管事,真對不住,可否能讓我再多看一下,好嗎?”水漾綠不好意思的清了清喉嚨說道。

打一進門,她壓根沒有心思在壁上的繡畫上,教她該如何選起?

“這……”楚劍風有點為難的看向垂簾。

“劍風,無妨,就讓毛姑娘好好看一下吧,畢竟她剛剛摔了好大一跤,所以沒能看完全。”垂簾內響起馮肆燁的聲音,雖是應允卻也提醒了眾人先前水漾綠的糗狀。

水漾綠聞言霎間漲紅了臉。

“毛姑娘,既然爺都這麼說話了,你就再好好看一下吧。”楚劍風點點頭,爺都答應了,他自然只有點頭的份。

“謝謝爺,謝謝楚管事。”水漾綠好不困窘的彎腰對著垂簾一欠身。

“嗯,那我們就先開始分派吧,被我唱到名的姑娘,請注意聽好,第一位楊彩玉。”

楚劍風拿起手中的名單開始唱名,而被唱到名的姑娘頓時神情緊張的望著垂簾,垂簾後立刻就響起司馬文華的聲音說著:“雙鳳繡閣。”

司馬文華聲音一落,姑娘們立刻響起一聲低呼,因為在雲水繡坊,繡閣區分為五等,依其等級名約飛龍、雙鳳、麒麟、明珠和珊瑚,故雙鳳繡閣可是僅次於飛龍繡閣的二等級地位,其所織成的繡品大抵是供皇宮內院嬪妃公主御用之物。

“何紅袖。”

“明珠繡閣。”

就這樣,一個個姑娘在楚劍風唱到名字之後,就由司馬文華傳話出來決定她們日後所分屬的繡閣。

水漾綠緊張的胃都疼了起來,當最後一位姑娘亦被分派好繡閣,她才發現自己腦海仍是一片空白,不知該作何選擇,尚未來得及消化這個認知,同時刻楚劍風的眼光亦看向她——

“毛妞。”

水漾綠震了一下,毛妞,是呀,她怎麼又給忘了,現在的她可不是水漾綠而是毛大嬸的女兒毛妞,無論如何,只要馮肆燁沒拿出證明,她都不能承認自己是個冒牌貨,現下還是先選擇個繡畫擋過一時再說。

“毛妞,怎麼,你還沒有選好繡畫嗎?爺可是正等著你回覆。”楚劍風皺起了眉頭,她的反應好像總是慢了半拍,昨日如此,今日又如此。

“對不住,楚管事,您剛剛說只要是繡坊的任何一幅繡畫都可以,是嗎?”

水漾綠有點臉紅,環目快速的瀏覽過掛在兩旁壁上的繡畫,雖僅是遠觀亦可看出每一幅均是巧奪天工的極品,而拋開冒牌貨的隱憂別論,能夠成為雲水繡坊的繡娘,她的針黹無疑可以更上一層樓,一想到這兒,熱愛刺繡的血液頓時在全身滾燙而沸騰了起來。

楚劍風一怔,隨即反應過來的說……“是的,只要你在繡坊看見的任何一件繡畫都可以選擇。”

“楚管事,那我選雲水繡坊的招牌字繡。”水漾綠靦腆的微微一笑。

從昨日乍見那迎風飛揚的布繡字號起,她就深為這繡娘的針黹所傾倒,如能進入這位繡娘所屬的繡閣中,她定要請她指點一二。

“什麼!?”楚劍風愣在原地,驚詫的看著她。

“楚管事,你怎麼了?我選那幅字繡有何不對嗎?”水漾綠被他語氣中的詫愕弄得一頭霧水。

難道那幅字繡不包括在繡畫之中嗎?怔愣之際,耳畔卻響起姑娘們嗤嗤的竊笑聲。

“呵呵……”

這回有姑娘忍不住開口說話了,“毛妞姑娘,看來你對雲水繡坊的認識太淺薄了,我真是懷疑你究竟是不是士生士長的揚州人,只要是身為揚州城的百姓,沒有人不知曉,雲水繡坊這字繡乃出自于雲水繡坊首位畫工之手,而這位畫首的繡作,在當今世上是屈指可數,所以你該知道選這幅字繡只是令你自暴其短。”

“就是呀,你來招考繡試,對雲水繡坊的典故多少也該知道一下。”周遭立刻有姑娘接著附和。

水漾綠漲紅了臉頰,並非因為這名姑娘的諷刺,而是自己居然如此的孤陋寡聞,且又當著馮肆燁的面前,他一定開始在懷疑她為何會成為雲水繡坊的繡娘!?因為和其他繡娘相比起來,她無疑是其中最粗淺,說不得連資質都是最差的一個。

“毛妞,我不得不承認你的眼光相當具有鑒賞力,不過楊姑娘說得沒錯,這位畫首的繡作是不列入選擇範圍內,所以……”楚劍風清了清喉嚨,這得怪他沒把話說明白,以致於害她受窘了。

只是他萬萬沒有料想到,她對雲水繡坊居然一點認知都無。

“劍風,等一等。”驀然,垂簾後響起馮肆燁清朗沉穩的嗓音,打斷了楚劍風的話,亦打斷了開始有些譁然的大堂。



馮肆燁從聽聞水漾綠選擇雲水繡坊字繡那一刻起,百種滋味頓時在心中翻滾,只因她的選擇在他意料之外,暫且撇開她對雲水繡坊的認知,他急切的想要知道她選擇那幅字繡的理由。

“爺……”司馬文華都不禁為馮肆燁的出聲給怔住了。

垂簾外的楚劍風亦錯愕的側首看向馮肆燁所在之處,“爺,有何事吩咐嗎?”

“把她帶到我跟前來,其餘的差人帶她們到所屬的繡閣去。”馮肆燁若有所思的下達命令。

“是的,爺。”楚劍風聞言震在原地,不過他很快就反應過來。

儘管這個情況始無前例,卻沒來由的讓他心亂不已。

打從昨日見到水漾綠起,他就覺得自己的心情好生古怪,而爺乍見她時的反應,那是他執任繡坊總管事多年從未見過,可一個小繡娘……唉!他是否又多心了。

“爺,您難道想……”看著臉色平靜完全看不出絲毫情緒的馮肆燁,司馬文華驚愕又不安的開口。

馮肆燁伸出手制止他說下去,凝目看著在楚劍風引領下掀開珠簾的水漾綠,羞紅著臉,好似不安又無所適從的模樣,低著頭來到他面前。

“文華,你先到外頭去候著。”

“是的,爺。”司馬文華深意的望了馮肆燁一眼,然後恭敬的退身走出珠簾外,在經過水漾綠身旁,腦海不由得浮現一抹水藍色的身影,他怔了一下,不由得蹙起眉頭,她居然令他想起了她……

當珠簾再度掀起又落下,水漾綠一顆心簡直慌亂得快要跳出胸腔。

雖是低著頭,她仍是清楚的感受到來自頭頂上方,端坐在太師椅上的馮肆燁那深沉又炙熱的目光,正犀利的在她身上打轉,令她不禁頭皮一陣發麻。

“毛妞……不,我還是覺得綠兒較適合你,從現在開始,我就喚你綠兒。”

看著扭絞著雙手且一直低著頭的水漾綠,她就像是一隻羞怯的小兔兒,不安又害怕的站在獵戶面前,馮肆燁刻意放柔了語調,他可不想嚇壞她,即使想亦非在此時。

水漾綠身子一顫,“馮爺,對、對不住,可否請您稱呼我毛妞就好了?”緊抿著唇瓣,水漾綠囁嚅的請求,因為他話中的語氣讓她心頭有種不祥的預感。

他——應該仍是對她存有疑心,甚至他好像在試探她一般。

一思及此,身子抖得更是厲害,她拼命的在心中告訴自己別慌,因為他在試探她就表示他並沒有十全的把握,否則怕不早就將她和毛大嬸重打二十大板後再攆出馮府,她必須鎮定下來,立刻。

“怎麼,你不喜歡我喚你綠嗎?”馮肆燁輕佻的揚了揚眉。

瞧她紅著臉卻好生怯懼的樣子,好像一轉眼他就從個獵戶變成個噬人惡鬼,且她的眼神還不時朝著珠簾瞄去,仿佛他只要一有動靜,她就要轉身逃跑似的,那感覺讓他心頭好不痛快。

“馮爺,毛妞不敢,只是您喚我綠好像與禮教不合,所以……”一迎上馮肆樺含笑調情的眼光,水漾綠頓覺臉頰一陣火辣辣的熱燙,一顆心更是噗通噗通的狂跳個不停,連話都說不下去。

她本來就不是個開朗的女孩,面對馮肆燁挑逗而顯得黝黯的瞳光,壓根無所適從,更遑論是抵擋他刻意展現的魅力風采,尤其他還是她平生所見最俊俏的偉岸男子。

“好一句與禮教不合,哈哈哈……綠兒,你真有趣兒。”馮肆燁一怔,隨即了悟的仰首大笑。

凝睬著她因他的笑聲更加徘紅了頰色,這樣羞答答的嬌媚神情更為她憑添著一股純真的韻味,那是在名妓花魁身上瞧不著的風情,就連官宦之家的千金小姐……

或許是當朝天子欽賜的北霸天頭銜過於顯赫吸引人,使得她們在見著他時,總是刻意的纏黏在他身邊,企圖能和他結髮同縭,只可惜他對她們總是興致缺缺的提不起勁來。

而這麼一晃眼他也老大不小的到了而立之年,光陰似箭,真是歲月催人老呀!

“馮爺……”水漾綠被他的笑聲弄得不知所措。

她說錯話了嗎?要不他為何放聲大笑?

“毛妞,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說只要與禮教不違悖,我就可以喚你綠兒是嗎?”馮肆燁逸去笑聲,一臉正經的端詳著她。

今日她的穿著打扮和昨日相去不遠,水漾的綠色襯托著整個臉蛋兒晶瑩剔透,就像那黑絹上的一溪流水,潺潺的從他心頭流過……

水漾綠一震,無法置信這番曖昧的話語竟會出自馮肆燁的口中。

“馮爺……”她慌了手腳,完全不曉得該如何應對,原就慌亂的心,這下還多了絲驚慌無措和雀躍——

雀躍!?不、不會吧?

她怎麼會覺得有雀躍的感覺在心頭,今日即使撇開冒名頂替別論,她仍僅是一個出身低微的女子,這樣的她如何能匹配江南權傾一方的他,就像烏鴉和鳳凰,他不是她可以愛戀的男子。

再說水家女兒許嫁的規矩中,第一條就是不許做他人的妾室,所以她得斬斷自己這不被允許的愛戀,更何況這極可能是她在單相思罷了。

“好吧,既然你這麼說了,那我就先稱呼你毛妞,告訴我,你選擇那幅字繡的原因何在?”

馮肆燁決定暫時先放她一馬,反正來日方長,再說他的誘餌尚未放妥,要釣大魚——實不急於一時。

“回馮爺的話,我選那幅字繡的原因只因為它最能震撼我的心靈,無論是在繡法抑或在設色上均猶如坊名般行雲流水,繡線收尾之際更難得不拖泥帶水的充滿豪邁奔放之意,一字一字之間的空隙留得恰如其分,予人灑脫不羈之感,天啊,我好想見見這位畫首。”水漾綠忍不住讚歎道。

愈說一句她就愈對這位畫首崇拜到骨子裏去,甚至好想能目睹她的風采。

“哦,他的字繡被你說得好像是神來一筆似的,那你想見這位畫首又是何用意?”馮肆燁唇邊勾起一抹笑意。

每日瞧著那幅字繡招牌,他承認自己繡得還算差強人意,可從她口中聽來仿佛是多偉大的繡作一般,讓他被誇的心中忍不住湧起驕傲,誰教他仍是凡夫俗子,這些話聽在耳中還是受用得很。

“馮爺,我只是想請她指點,不過這位畫首哪是我所能見得到。”水漾綠語氣有掩不住的失意。

畢竟她只是一個小繡娘,哪可能見得著雲水繡坊最倚重的首位畫工。

“你也不必失望,既然都是在繡坊工作,若有機會,我可以私底下安排你和他見個面。”將她的失意看在眼中,馮肆燁眼底掠過一抹深思。

如果她亦像司馬文華那樣對他忠心耿耿,他會成全她。

“真的嗎?馮爺,我真的有幸可以和她見面嗎?”水漾綠欣喜的抬起頭。

她簡直無法相信,馮肆燁居然會允諾她和那位畫首見面,一想到日後她真有機會,她就興奮的忘記原有的怯懼和不安。

馮肆燁被她臉上突然綻放的笑容給迷眩住,好一會才回過神來。

原來如此輕易就可以拂去她的不安,見著她如花燦爛的甜美笑靨,那笑容美得令他屏息,甚至令他有種不想和他人分享的感覺。

他不禁凝眸的深望她一眼,然後若有所悟的淡淡拋下話:“毛妞,我得告訴你一句話,我極不喜歡被人欺騙,只要你對繡坊忠心,你會得到畫首的指點,一旦我發現你欺騙了我……”

“馮、馮爺,我沒有欺騙你,我真的是想請畫首為我指點……”水漾綠的笑容頓時凍結在臉上,在迎上馮肆燁高深莫測的眼神,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這不是她所能應對的男子,稍一不慎就可能被吞噬的屍骨無存——

噢,怎麼辦?事情怎麼會演變成這種局面?

她們真是想得太單純了,就連當時答應毛大嬸責無旁貸的心意,此刻看來都顯得有些可笑。

因為她可以感覺到,一旦激怒馮肆燁,那後果將是她們所無法承擔,或許自首還能留個全屍吧,只是毛大嬸……

天啊!她根本就已泥足深陷,難以從這渾水中脫身,當初她居然還希冀自己可以從繡坊之人口中打探到他的喜惡,此刻想來,她真是天真的可以。

“我當然相信你沒有欺騙我,不然你此刻不會站在我面前,不是嗎?綠兒,哦,不,應該是毛妞才對。”馮肆燁對她微微一笑,然後緩緩站起身。

他曉得她被嚇壞了,不過這才剛開始,日子可是長得很。

“是的,馮爺。”水漾綠只覺得身子突然竄起一股寒意,冰涼的從心頭直冷到腳底板。

他還是對她存有疑心,否則他不會一直暗示她,只是事情走到這般田地,她唯有繼續裝傻,不然還能怎地。

“劍風,毛妞就分到雲水繡閣。”將水漾綠顯得有些蒼白的臉色看在眼底,馮肆燁眼神頓時變得深邃。

“什麼?雲水繡閣!?”等候在垂簾外的楚劍風和司馬文華聞言均錯愕的驚呼出聲。



水漾綠不曉得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猶記得馮肆燁在分派完後就和司馬文華離開了大堂,至於楚劍風則將她帶到繡坊後方一棟位於湖中央的雲水小樓。

而一路上他一直用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她,看的她都不禁要懷疑起自己是否長有三頭六臂,否則他的眼神為何會那麼古怪?

到了小樓,裏頭只有一個老婦和二個標致的姑娘,乍見她的到來,她們臉上的神色都變得和楚劍風一般的古怪,事實上到後頭,她都覺得自己心裏怪怪的,幸好接下來她們就帶領著她熟悉小樓的格局,並大致的告訴她雲水繡閣負責的工作範圍。

不對外供應,她們所縫製的繡品衣物僅針對馮府所需,故工作量是所有繡閣內較輕鬆的地方。

可因為只供應給當家主子府內所用,那繡工更是絲毫不敢馬虎,故言輕鬆其實也不完全那麼輕鬆。

而負責此繡閣的首位繡娘就是那名老婦,名叫鳳嬤嬤。

“綠姐,你今日可入選了?”一見水漾綠進門,水漾藍早緊張的問了起來。

在經過昨日那名陌生男子的出現,她們一致決定放棄北霸天這號人物,省得沒幫到娘,反惹來一身禍端,那麻煩可就大了。

再說馮肆燁也不是她們這幾個女娃可以招惹的大人物,反正還有另外三霸天,只要其一牽成一對兒,娘就能在揚州城大大的露臉。

“嗯。”水漾綠蹙起眉頭,這和她們昨晚希冀的結果不同。

原以為在引起馮肆燁懷疑的情況下,她會在繡試上毫不留情的被刷下,孰料她仍是榜上有名。

雖然她被分派到的繡閣還排不上繡坊五等級內,地位說來是最微不足道的,可紙是包不住火,只要她一天頂著毛妞的名字當繡娘,她們就得擔憂事情總有一天會被拆穿,到時……唉!誰能預料結果是好是壞?

“什麼!?入選了!”水漾藍驚呼出聲。

水漾綠苦笑的點點頭,當時乍見自己榜上有名,她的反應就和此刻的水漾藍毫無兩樣,因為被選上無疑是禍端的延續,而她們連同毛大嬸都無力從此脫困,除非她們去馮肆燁面前負荊請罪,要不東窗事發,那下唱—

水漾綠不禁打了個寒顫。

“綠妹,既然選上就表示這是天意,你也無須如此擔心在意,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我們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最主要還是以毛大嬸的心意為主,總之我們還是先聯絡上毛大嬸,把一切說清楚,要不一個環節沒銜接上,那可真的有麻煩了。”將水漾綠臉上的不安看在眼中,水漾橙忙不迭的開口說道。

儘管她心急如焚,還算值得慶倖的是漾綠只需在繡坊刺繡,待到日落即可回返家門,這多少減輕了一些事蹟敗露的危險性,只是仍非長久之計。

“嗯,橙姐,我會想法子聯絡上毛大嬸,至於毛妞……我到繡坊上工的時候,可能得央請毛妞到家中來別露臉,要不馮爺又派人來暗中察訪,我怕一個不湊巧,可是會出亂子。”水漾綠將心中的隱憂給說了出來。

事情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所以只有盡可能的防範周全。

“嗯,藍妹,待會你就過去毛家跟毛妞說一聲。”水漾橙贊同的點頭。

沒想到漾紫那尚未出狀況,留守家中的她們反倒出了意外,這情形真是令人始料不及呀。

抬眸望向一旁的水漾綠和水漾藍,正巧她們亦抬起頭來,六目相接,三人唇邊均逸出一抹苦澀的笑容……



毛大嬸忐忑不安的步進主子所居住雲水樓的書苑裏,一顆心打從被傳喚的那一刻起,就七上八下的狂跳著,手掌腳心更是不斷的滲出冷汗,只為了爺破天荒的召見——

“你就是毛氏。”

毛大嬸前腳才剛跨進書苑內室門檻,冷不防前方就響起冷懾卻富權威的男性嗓音,可憐毛大嬸這一輩子幾曾見過富紳巨賈,更別提馮肆燁還是當朝天子面前的紅人,當下一個腿軟就跪倒在地上,用著結結巴巴的話語不住高喊著——

“爺,老奴正、正是毛氏,爺,老奴、老奴可是、是犯了啥錯,求爺、爺開、開恩,饒、饒命啊!”

坐在書桌後的馮肆燁見狀不禁挑了挑眉,他不就說了一句話,她就嚇成這副德性,看來一切誠如司馬文華所言,這等沒見過世面的僕婦,一見到主子的臉就嚇得手足無措。

“毛氏,抬起頭來說話。”

“是、是,爺,老奴這就、就抬起頭來。”毛大嬸畏縮的抬起頭,身子猶抖顫個不止。

因為她進馮府才這二個月間之事,而她前日甫托水漾綠代毛妞進繡坊繡試,今晚人就莫名被傳喚進爺的書苑,想也知道定是東窗事發。

誰要她貪心呢,她這是自作自受怨不得人,就怕會連累了綠丫頭一家人,她們可是好心才幫忙她,無論如何,她都得把這責任獨自給擔下來。

毛大嬸一抬起頭,就迎上馮肆燁冷然的眼瞳正犀利的端詳著她,面無表情的臉上看不出內心是何想法,而被他那雙沒有溫度又漠然的眼神直瞧著,儘管時序已進入春分,她還是覺得渾身冷颼颼的,差點一顆頭顱又低垂了下來。

“毛氏,你進入馮府多少時日了。”在看清毛大嬸的面容後,馮肆燁皺起了眉頭,只因水漾綠的相貌在她臉上完全找不出一絲遺傳的五官,當然也可能她是相似她爹,不過逝者已矣,單以容貌實難就此判別。

儘管毛大嬸一見著他就嚇得驚慌失措,可他見過的下人中,她不是唯一有這種反應的人,所以他亦不能就此直接罪罰於她,看來他得換個方式。

“回爺、爺的話,老奴進入馮府尚不足二個月。”毛大嬸拼命的在心中要自己鎮定下來,無奈爺眼光一沉,她就快要嚇破膽了。

此時此刻,她真的後悔了,爺雖然是個嚴厲的主子,可事發當時,她若立刻向爺磕頭認錯,爺說不定還會網開一面,如今事已成定局,爺是萬不可能會饒恕於她。

唉!她怎麼會如此糊塗?更糊塗的是還牽累了綠丫頭她們,萬一她們真有個閃失,教她該如何跟紅線交代。

天老爺呀,她真是老糊塗了!

“哦,不足二個月。”馮肆燁眉高高的挑起。

“是、是的,爺。”無法迎視爺如鷹般銳利的眼光,毛大嬸抖顫著聲音回道。

“毛氏,恭喜你,你有一個孝順的好女兒,而且她在繡試上還大大替你掙了臉,現下已成為繡坊的繡娘,你可能還不知道這個好消息吧?”馮肆燁眼中掠過一抹深意。

凝視著毛大嬸猶抖顫個不停的身子,唇邊不禁揚起一絲笑容。

看來論鎮定功夫,綠兒遠比這毛氏要來得沉穩,而她的一雙巧手,無論她是否真為毛妞,雲水繡坊都要定她這個繡娘。

“是、是,爺,老奴……老奴確實還不、不知道。”毛大嬸只覺得腦海一片空白,一顆吊在半空中的心頓時被冰雪給凍結祝

綠丫頭繡試入選成為雲水繡坊的繡娘?這不就表示她得一直冒充毛妞……

天老爺呀!事情怎麼會演變成這種局面?她是知道綠丫頭手藝精湛,可萬萬沒想到她真能通過繡試,本以為她只要去露個臉,然後繡一下此事就能告個段落,孰料……這下子可怎麼了得?

“毛氏,所以我才要司馬總管傳你過來,我聽說你和女兒毛妞倆相依為命,現下你人在府中幫傭,家中就剩下她一個女兒家,我想你一定很掛念她的安危,要不也不會代她報名繡坊的繡試,如今你們母女都為我馮府所用,既然如此,你就把毛妞接進府中,一切相關事宜,待會退下後你就去找司馬總管,就說是我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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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5 02:05:4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什、什麼?爺要老奴將毛妞接進府中!?”毛大嬸嚇呆了,完全反應不過來的看著馮肆燁。

“是呀,這樣你們母女倆彼此就能有個照應,毛氏,我想你也不放心讓毛妞一個女孩家獨自住在家中,是嗎?”無視于毛大嬸如遭電殛的反應,馮肆燁含笑的說道。

“是、是的,爺,可是老奴!”毛大嬸何止嚇呆了,結結巴巴的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是。

“毛氏,怎麼,你對我的決定有什麼問題?”馮肆燁斂起笑容,臉色一沉的冷問道。

看毛大嬸這反應,就知曉那綠兒的身份確實大有古怪,這下子更加讓他非把她接進府中不可。

“爺,老奴不敢、老奴不敢。”毛大嬸一聽,腿可嚇軟了,砰地一聲就跪倒在地上,不勝惶恐的說著。

“既然不敢,還不快退下。”馮肆燁沒好氣的撂下話。

膽敢欺騙他,就該有承擔東窗事發的勇氣,不過沒有十足的證據,他是不會貿然懲處,可看這光景,無須十足的證據也曉得綠兒和她絕非母女。

“是、是的,爺,老奴這就退下、這就退下。”倉皇的起身,毛大嬸雙腿無力的準備退出書苑,一顆心著實嚇壞了。

“毛氏,退出去後別忘了去找司馬總管,我可是念在你們母女孤苦無依的份上才特別安排,你可別辜負我的一番美意,知道嗎?”馮肆燁瞥了眼她慌張失措的身影,冷冷的撂下話。

“是、是,老奴曉得、老奴曉得,老奴多謝爺的一番好意,老奴真是感激不盡,老奴這就去找司馬總管,謝謝,謝謝爺。”毛大嬸心頭一震,已然無力的雙腿,這下簡直抖顫得差點踏不出書苑門檻一步。

“不用謝了,誰教你有一個那麼孝順的好女兒,這是你的福氣。”馮肆燁眼底閃過一抹戲謔。

現下他就等綠兒來自投羅網,到時他非要讓她招出一切,然後——

心思一轉,唇邊泛起一抹難懂卻有些溫柔的笑意。

毛大嬸甫走出書苑門檻,心情已經涼了半截,因為,她怎麼能把綠丫頭接進府中?她終究不是她的親生女兒毛妞呀!

再說住在馮府,她和綠丫頭不是母女的身份遲早會被拆穿,而且她又該用啥名目和理由去跟紅線說,可不把綠丫頭接進馮府居住,無疑是不把爺的話當一回事,這馮府她還能待得下去嗎?

天老爺呀!她這下是進退維谷了,就算她馮府不待,可爺一個不歡喜,責罰她便罷,就怕盛怒下矛頭一併對向了綠丫頭,她就算死,都難以對紅線交代。

唉,誰來告訴她,她究竟該如何是好?

踩著茫然又無力的步伐,毛大嬸一步步朝雲水樓外踱去。



凝望著欄杆下的一池湖水,雖說是人工開鑿,然而日陽斜照映射在湖面上,碧綠盈波是水光粼粼,好不美麗。

水漾綠手拿著針線,縫製著一襲紫綾背子,對著其上吉慶如意的畫工一針一線絲毫不敢馬虎的刺繡著。

早上來到雲水小樓時,她的心頭無一刻安寧過。

昨夜她失眠了,不僅是為往後茫然未知的日子感到不安,她亦擔憂若遇見馮肆燁該用何種心情來面對。

他那麼輕易就能擾亂她一池春水,可兩人身份相差懸殊,如今還加上了欺騙——

心赫然一沉,只因她記起他曾說過最討厭被人欺騙,而她此刻無疑就是欺騙了他的信任,即便他對她存有疑心,而她卻在乍見之初,就偷偷愛慕著他那瀟灑的身影,器宇軒昂的風姿,那他呢?

她不曉得除了疑心之外,他對她還有何種想法和感覺,只是令她不解的是,他為何會派人私下去探查她的身份,他是何心態且意欲為何?

“毛妞。”

鳳嬤嬤從繡房外的通道走了過來,在雲水繡坊每一位繡娘都有專屬的繡室,而每一間繡室都有著絕佳的視野,可觀賞樓外特別請高人指點設計的園林景致,為的就是讓繡娘擁有一個舒適的地點好專心刺繡。

所以雲水繡坊的繡娘若不是因為嫁至外地,或是因眼力退減而移轉至繡莊刺繡,否則沒有一個繡娘會捨得離開此處,自然優渥的待遇亦是重要因素之一

“鳳嬤嬤,你叫我啊?”正好繡上最後一線,水漾綠忙不迭的擱下手中紫綾背子抬起頭來。

“毛妞,都晌午了,你還沒出繡房來用膳,所以我彎過來瞧瞧。”

鳳嬤嬤有一張和藹可親的圓臉,有些歲月風霜的面容上,總是帶著微笑,水漾綠幾乎是在第一眼就喜歡上這個老嬤嬤。

“鳳嬤嬤,讓你費心了,我只要”拿到針線就會忘了時辰。”水漾綠不好意思的將手上那襲紫綾背子利落的折好,因為她今日初來上工,故分到的衣裳並不多。

鳳嬤嬤一瞧見水漾綠仔細又熟練的折著早上才拿給她的紫綾背子,眼中閃過一抹驚詫。

“毛妞,這款背子你已經繡好了!?”

“是呀,鳳嬤嬤,你來的時候我才剛繡完呢!”水漾綠微笑的說明。

對她而言再也沒有什麼比刺繡更要來得令她心安和自在,每每創新繡出另一款針法,她總會樂上個大半天。

鳳嬤嬤伸手接過她手中的紫綾背子,總是笑眯眯的眼頓時變得犀利的審視著其上的花樣縫線,每看一處她的眼底就掠過一抹激賞。

事實上,直到此刻她才曉得爺將她分到雲水繡閣是何用意。

毛妞,你有一雙巧手,好好的刺繡,日後在雲水繡坊定大有可為,你別瞧咱們這雲水繡閣沒排上繡坊的等級,就認為自己在這兒沒前途,你可知道爺曾私下召見過的繡娘,在雲水繡坊就只有咱們這兒,所以那些繡閣的嬤嬤總是對咱們冷言熱諷的,所以你可別妄自菲薄,說不得你的成就還會在嬤嬤之上呢!”鳳嬤嬤眼中閃耀著異采,禁不住驕傲的說著。

“鳳嬤嬤,你別這麼說,綠……毛妞從來沒有這麼想過,毛妞能夠進入雲水繡坊就覺得好光榮、好開心,壓根沒敢想要有所成就。”水漾綠聞言有些不安的說著。

在經過這一連串的事情,她躲馮肆燁都來不及,哪還希冀能獲得他的私下召見,再說單戀的心情更需要時日來冷卻,再見面僅是徒惹相思罷了。

“毛妞,你能這麼想也很好,不過鳳嬤嬤看了你的刺繡,深信你絕非池中之物,我都能一言斷定,更別提爺若瞧見這款紫綾背子,我敢打包票,爺定會立刻召見你。”

鳳嬤嬤微微一笑,看不出來她連一點欲望都沒有,要知道多少繡娘處心積慮的想要進雲水繡坊,圖的還不是有朝一日能獲爺的青睞和指點,日後就能飛上枝頭或是在繡坊佔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不、不會吧?鳳嬤嬤,你太抬舉我了,這樣會讓我受寵若驚的。”水漾綠倒抽口氣,心慌的脫口而出。

不就是縫了一紫綾背子,她哪有鳳嬤嬤說得這麼厲害,甚至因此就能蒙馮肆燁召見,委實太誇張了又令她覺得膽顫心驚。

“毛妞,我可不是在嚇你,既然你繡完了這款背子,正好我今兒要到馮府將這些日子織繡好的衣物送去給爺,你就跟我去一趟吧。”鳳嬤嬤深思的看了她好一會,然後作下決定。

“馮府我?鳳嬤嬤,可、可是我還有活要做……”水漾綠怔住了,隨即反應過來的忙找個理由推託。

去馮府……光想她就覺得惶恐至極。

“不礙事,那活留到回來時再做無妨,對了,我聽說你娘人在馮府膳房中幫傭,你跟我到馮府,我見爺的時候你可以趁這個機會去和你娘說說話。”鳳嬤嬤微笑的說。

瞧這小丫頭緊張成這個樣子,天曉得她底下那兩個繡娘,每當到她要上馮府的日子,總是苦苦哀求著她帶她們去見識見識。

可嘴上說是見識,她哪會不曉得她們肚子裏暗藏的心思,還不就是為了想一睹爺的風采,繼而……

真是一群笨丫頭,爺的身邊連個妾室都沒有,現下又到了而立之年,可見爺眼光之高,若非國色天香怕難能蒙爺青睞,而毛妞……她活到這把歲數,還沒見著像她這麼清新柔媚的姑娘家,想不到毛大嬸那等姿容,竟能生出像毛妞這麼標致又手巧的女兒,真是讓人好生羡慕。

“真的嗎?鳳嬤嬤,我到馮府可以去找毛……找我娘嗎?那我可以不用見爺嗎?”水漾綠聞言喜出望外的說。

太好了,她正愁沒法子聯絡上毛大嬸,鳳嬤嬤這提議,無形中幫了她一個大忙,而且她還不用見到馮肆燁,儘管腦海裏頭不時就會冒出他的身影……

害她老是得想辦法將他的身影趕走,但想是這麼想,做起來卻覺得好難好難,總是要花費上許多時辰才能將他從心裏驅逐出境,可沒一會他的身影就又在眼前浮現……

“是呀,毛妞,你真是與眾不同,繡坊的繡娘們個個是用盡心機想見爺一面,而你卻好像很怕見到爺似的。”鳳嬤嬤忍不住疑惑的問道。

從她的言行中,鳳嬤嬤可以感覺到她這番話並非違心之論,只是她的反應實在和一般人大不相同,畢竟若能獲爺垂青在身邊伺候,即使只是名侍妾,也能享盡榮華富貴,孰料……

“鳳嬤嬤,我是很怕爺,因為爺可是當朝天子欽賜的北霸天,而且權傾江南,而我不過是繡坊裏的一個小繡娘,還是爺府中僕婦的女兒,萬一我在爺跟前說話一個不小心觸怒了爺,我被責罰或趕出府便罷,萬一因此連累到我娘,那我豈非太不孝了嗎?所以我只要能成為雲水繡坊的繡娘,我就很高興了。”水漾綠不禁苦澀的回道。

“說得也是,爺終究是主子,咱們一個說話不得體,確實是會惹來禍端,不過爺向來是個賞罰分明的人,爺只針對犯錯之人,從未怪罪到旁人身上,但凡事也說不得准,不過你真是個孝順的好女孩,竟能想到那麼深遠、那麼周全,毛妞,你可許了人家?”

鳳嬤嬤頻頻點頭,如此為母親著想的姑娘家,她真是愈看意中意,或許她可以

水漾綠聞言一怔,隨即臉頰飛抹上兩片霞色。

“鳳嬤嬤,毛妞還沒許人。”

“這樣啊,你先去用膳,用完膳我們這就去馮府。”鳳嬤嬤深思的望著她。

“好的,毛妞謝謝鳳嬤嬤。”水漾綠緩緩起身。

“毛妞,你進了雲水繡閣,今後我們都是自己人,你就別跟鳳嬤嬤客氣了。”鳳嬤嬤愈瞧小丫頭,愈是打心眼裏兒喜歡,趕明兒,她也得找個機會好跟毛大嬸熟絡熟絡,然後……

“好的,鳳嬤嬤。”水漾綠點了點頭。



水漾綠一瞧見馮府門前那兩座巨大雄偉的石獅子,不禁暗暗咋舌,再看見馮府高可入天的大門,她不禁抖顫起來。

這就是北霸天在揚州城的宅邸!?這屋宇非但絲毫不遜色于王公貴族和官宦宅院,甚至可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呀!

進了大門,她更是教眼前的景物給震懾祝

只見廣大的空地後是一棟雕刻精美細膩的廳堂,而串樓貫穿銜接著每一棟樓房庭苑,遠遠望去曲折有致,左面各種顏色石料疊於不同地方,假山流水巧妙的造出一飛瀑,其下銜接著一湖泊,極富巧思的水廊上有亭台可休憩亦可觀景,真是好不怡然愜意。

“毛妞,馮府真是大得驚人吧?”鳳嬤嬤拍了拍水漾綠的肩膀。

她頭一回上馮府亦是對這富麗雄偉、氣勢非凡的宅院驚奇不已,在揚州,府上能造上這一大片怪石園林足見主子的權勢和氣派。

據她所知,目前能與爺相抗衡的就是當朝天子親賜名的另三霸天。

“是啊,鳳嬤嬤,真的好驚人,我還不曾看過這麼氣派的房子,都看傻了。”水漾綠收回心神,不禁自我揶揄的說著,在看見馮府的宅邸,她的心莫名的揪疼起來,只為了心頭的身影,實非她所能高攀得上。

“鳳嬤嬤,你今兒個來送衣服是嗎?”驀然,一斯文的聲音在兩人前方響了起來。

“司馬總管,我正是送爺指定的衣服過來,順便帶新來的繡娘毛妞過來馮府見識一下。”鳳嬤嬤一聽聞聲響,立刻拉著水漾綠的手迎上前去。

“毛妞。”司馬文華聞言忙瞧了水漾綠一眼。

“毛妞,快過來見見馮府的司馬總管,司馬總管可是爺最倚重的人呢!馮府上上下下都是司馬總管在打點。”鳳嬤嬤忙不迭的為水漾綠提點。

若馮府有什麼人是不能得罪,那就屬馮府總管司馬文華和雲水繡坊管事楚劍風二人。

“毛妞見過司馬總管。”水漾綠趕緊上前,恭敬的對司馬文華一欠身。

“嗯,鳳嬤嬤,昨兒在繡坊大堂上我已經見過毛妞了,爺人在雲水樓的書苑,待會就要出府了,你若要見爺,那動作就得快些。”

司馬文華端詳著水漾綠,在微光下的她,真有說不出的清純柔美,看來爺會對她另眼相待,並非毫無道理可言。

“多謝司馬總管,我這就去,毛妞,你不曉得到膳房的路可請教司馬總管,知道嗎?”鳳嬤嬤點點頭,心急的對水漾綠拋下話就趕緊朝雲水樓方向快步走去。

“好的,鳳嬤嬤。”水漾綠不安的回道,身旁失去了鳳嬤嬤,她開始有些緊張起來。

“毛妞,你要到膳房去呀。”將她的不安看在眼中,司馬文華思索著開口。依他看,鳳嬤嬤這下趕去雲水樓,極可能會和爺在路上錯過,至於水漾綠

“是的,司馬總管,毛妞可以請總管為我報個路嗎?”水漾綠有些惶然的問,只因他探索略帶著估計的眼光看得她一陣忐忑。

“當然可以,你就從這水廊過去,途中雖有相連結的樓房,你不用理會,就這麼一直走到盡頭,你會看見一棟深褐色的屋子,那就是膳房。”司馬文華微笑的指示,他何不如……

“多謝司馬總管指點,毛妞這就去膳房了。”壓抑下心中的不安,水漾綠回以一笑。

“嗯。”司馬文華點點頭,眼中卻閃過一抹獪黠的眸光。



馮肆燁習慣性總是從連結雲水樓的水廊,一路欣賞園林和湖中景致來到馮府大門,遠遠的,前方一抹水綠色的身影映入眼廉,他怔了一下,窮極目力在看清身影的面容,一顆心莫名的悸動起來。

水漾綠走過一處又一處的水廊,水廊下遍植水蓮荷花,讓她邊走邊瞧,一瞧目光就捨不得收回來,而水廊相接的亭台,每一座都極具特色和巧思,且每一座亭台可眺見的景觀各有千秋,讓她不禁看癡了——

“這不是綠兒嗎?”見她一路走走停停,就連他佇立在雲水橋上都未察覺,馮肆燁不禁皺起了眉頭,他一點都不喜歡這種被她忽視的感覺。

“嗄!”水漾綠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給嚇得猛然抬頭,在瞧見馮肆燁俊逸的身影,她驚喘出聲,反射性就是轉身想跑。

“站住!”馮肆燁眼尖的喝斥一聲。她居然見了他就跑,他馮肆燁是噬人惡鬼嗎?這個小繡娘,當真畏他如斯,一思及此,一口氣就這麼悶在胸口,並向四肢百骸蔓延而下,渾身頓時好不舒坦。

“呀!”水漾綠猛地停住身子,見他已來到面前,當下嚇得她不住連連往後退去,壓根沒注意到身後未有欄杆圍住水廊,踏差一步,人赫然失了重心,往後仰倒——

“啊!”她驚慌的尖叫,雙手掙扎著想抓住一物來支撐住自己即將跌落水中的身子……

“小心!”馮肆燁眼明手快的拉住她的手,順勢將溫香暖玉擁個滿懷。

水漾綠緊緊的抱住他,因驚嚇而渾身抖顫個不停,差一點她就摔入湖中,若非他及時伸出援手,她極可能已溺水了。

“嗚……”恐懼令她眼眶一熱,滾燙的淚水就這麼潸然落下……

“別哭,沒事了。”馮肆燁勾起她的下顎,看著花容失色的她,晶瑩的淚珠還不斷從眼中猶如斷線的珍珠般,一顆顆在他面前滑落,當下心疼不已。

“嗚……我好怕……”水漾綠哽咽的哭著,淚水無法制止的自眼角滑落。

“你不會是故意的吧?”馮肆燁見她眼眶的淚水非但沒有停止,反而有益加氾濫成災的趨勢,他不禁低聲咒道。習慣了姑娘們對他調情賣弄風騷的手段,這眼淚令他有些難以招架,感覺亦有些新鮮趣味。

“嗚……”沉浸在恐懼中的水漾綠,壓根未聽見他說了什麼。

“唉,幸好這兒沒人,不然還當我欺負了你。”馮肆燁皺起了眉頭。

沒想到她的淚水還真多,而懷抱著她柔軟香馥的身子,感覺並不壞,甚至可說是非常之好,只是她整個人幾乎緊貼在他身上,隨著哭聲不住抖動的身軀,連帶著摩擦過他堅硬的胸膛,讓他的欲望瞬間被撩撥得亢奮起來。

他忙換個姿勢摟著她,到後頭乾脆摟著她往一旁的亭台石椅坐下,而她仍是抓得他死緊,他不得不又開了口:“綠兒,我是不介意你這樣抱著我,可是會有什麼後果,恕我無法保證。”若非還顧及有要事在身,他定會二話不說的要她平息被她撩起的如熾欲火。

水漾綠聞言猛然驚醒,在發覺自己不知何時居然坐在馮肆燁的大腿上,整個人頓時像被雷擊中般的跳了起來——

“這樣就不哭了,真是可惜埃”馮肆燁好笑的瞅著她驚跳起身,而且一副難以置信的縮在一旁柱子的模樣,那慌張失措的眼眸迎視著他,樣子說有多逗趣就有多逗趣。

“爺,對、對不住,綠……不,不是,毛妞放肆了,還求爺恕罪。”水漾綠此刻腦袋一片空白,好不容易抓回一點意識,她惶然的就朝他面前跪下身去,頭跟著就要往地面磕下。

“我不興這一套,再說你何罪之有?”馮肆燁伸手拉起她欲下跪的身子,甚至故意又將她給攬入懷中。

“爺,您別這樣……”水漾綠被他的行為嚇得不輕,當身子一觸及他溫熱的胸膛,人跟著就要掙扎起身。

“在我懷中掙扎的女子,綠兒,你是第一人!”

馮肆燁對她的反應感到有趣極了,而她掙扎的愈起勁,他就愈不讓她逃脫,不就是一個小繡娘,居然對主子的示好視若洪水猛獸,他可是權傾江南的北霸天,江南多少女子對他趨之若騖,而她——

“不,爺,請您別這樣,毛妞僅是個小小繡娘,求您快放開我,這與禮不合呀!”水漾綠掙扎了好半天,馮肆燁壓根是不動如山,反觀她氣喘吁吁,一顆心還跳得好慌好急。

這是不對的,更別提此刻還是光天化日之下,而經過這幾回的接觸,她對他可說是近君情怯,自然還有欺騙的恐懼和害怕,這樣的情緒交織在心頭翻陳,使得她除了離他遠遠的,還真不知道自己能怎地?

“說得好,你還知道自己不過是一個小小繡娘,居然膽敢反抗我,綠兒,你的膽子恁地不小啊?”

馮肆燁輕笑出聲,從她的眼中能清楚看出她的企圖和想法,她竟是認真的想自他身邊逃逸,而且還是那種逃到天邊遠的境界,再瞧瞧她滿臉驚慌之色,語氣口吻中完全是慌張失措,焉有要引他注意的味道,她簡直是將他視若妖魔鬼怪——

呵呵……他馮肆燁居然被一個小女子視若鬼怪,她竟還要他放過她?在引起他的注意和趣味新奇之後,真是難了!

“啊!不是的,爺,求爺恕罪,綠兒不是在反抗爺,只是男女授受不親,所以不是存心要反抗爺……”水漾綠心頭一驚,抵著馮肆燁胸膛上的小手,聞言硬是沒敢再使出半分力氣,就算使了也僅是白費力氣而已。

“好一個男女授受不親,那如果你成為我的侍妾,那就名正言順了是嗎?”馮肆燁促狹的勾起她的下顎,原來她還是懼怕於他的身份,只是令人想不透的是,她明顯的在反抗他這個人。

“爺,您……您說什、什麼?”水漾綠一怔,隨即被他輕佻的行為給羞紅了粉腮,而他深黝的墨瞳更是教人喘不過氣的直看著她,讓她簡直快要窒息——

“我要你成為我的人。”從乍見她的第一眼,他就有此感覺,雖然是府中僕婦之女,收為偏房無人會置喙,再加上她那雙巧手,無疑都是屬於他的私有財產,任何人都不得覬覦。

馮肆燁唇邊掠過一抹笑,凝視著她徘紅的嬌顏,他緩緩低下頭,攫取她甜美的唇香……

“什麼!?”水漾綠驚震萬分,雙手不自覺的大力一推,人雖仍是沒逃出他的胸懷,不過卻閃過他俯下的頭顱。她呆住了,不曉得為何他會突然低下頭來,他想做什麼?難不成他想——吻她!?

“這麼討厭我的碰觸?那你將來的日子可有得捱了。”馮肆燁完全不以為忤的笑著,對她突然瞠目愣愕的模樣,意有所指的撂下話,同時他輕輕的推開了她,因為時辰不早,他還得出府一趟。

“爺,您……您這話是什……什麼意思?”無法相信他就這樣的鬆開了手,下一瞬間,水漾綠又教他的話給弄糊塗了。

“去問你娘,她會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馮肆燁笑了笑,旋身大步離開。

“好消息?”水漾綠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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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5 02:06:1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什麼!搬進馮府居住!”

水家廳堂內,爆出一聲驚天動地的聲響,只見水漾橙、水漾藍瞠目的看著一直低著頭的毛大嬸和不發一言的水漾綠,一時間,氛圍變得相當的嚴肅且凝重,凝重到讓人幾乎都無法呼吸……

水漾藍氣急敗壞的開了口:“大嬸,你在開玩笑吧!一旦我綠姐搬進馮府,這事可是會沒完沒了,你該知道東窗事發的嚴重性,這豈能再鬧著玩!?先別說我娘那兒無法回話,還有毛妞總不能一輩子都不出門吧。”

“是呀,大嬸,我藍妹說得沒錯,若只是暫時搬進馮府那還算不得什麼,可這事不是暫時性,長久下來,大家往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呢?”

水漾橙心情變得十分沉重,她萬萬沒料到事情會演變成這種發展,看來此事不到此結束,過些日子也是會被拆穿,因為她娘親要提早日子從嬸婆那兒回來,故她們還得通知漾紫,所以自家都亂得很,現下還牽扯進漾綠……,

“橙丫頭,大嬸知道,大嬸真是老糊塗了,居然對綠丫頭作出這種要求,可馮爺完全不讓我有拒絕的機會,都怪大嬸沒用膽子又小,根本不敢跟馮爺請罪饒恕,所以……”

毛大嬸難過的連頭都抬不起來,因為她的貪心和懦弱,事情才會搞得一團亂,只是當時一瞧見當家主子,她嚇得三魂都跑出了二魂,啥話都說不出,哪還敢斗膽說出自己的罪行。

“大嬸,我看我們還是直接到馮爺面前請罪好了,這總比事後露出馬腳才來求馮爺饒恕,下場會好一點。”水漾藍皺著眉頭。

她可以體諒毛大嬸的心情,畢竟這若換作是她們,恐怕亦會嚇得不知所措,再說馮肆燁的要求合情合理,哪個下人膽敢辜負主子一番美意。

“大嬸,我也這麼覺得,大嬸,這樣吧,你若覺得害怕,我們跟你一道去,人多也好彼此互相照應。”水漾橙認同的附和著。

這件事沒理由再瞞騙下去,既然橫豎都會被揭穿,那遲一日不如早一日,省得卡在那兒不上不下,提心吊膽的日子難過啊!

“橙丫頭,你們說得對,我還是去跟馮爺請罪好了,不過你們不用去,大嬸我一個人去就得了,誰教大嬸貪心呢!這是老天爺給大嬸的報應,是大嬸自個兒找的,你們就不用陪著大嬸一起受罰了。”

毛大嬸自責的抬起頭,在迎上三雙擔憂的眸子,她這張老臉皮頓時覺得汗顏極了。水家這幾個丫頭可說是受到她的牽累,結果她們不但全沒怨她,反而還要陪著她一起領罪,這真是教她情何以堪?

“大嬸,你別這麼說,當初如果我們拒絕你,今天這事亦不會愈鬧愈大以至於到現在這無法收拾的地步,所以我們也有錯,怎麼能只怪大嬸一人呢?”一直在旁保持沉默的水漾綠緩緩的開了口。

打從聽見毛大嬸說馮肆燁要她搬進馮府居住,她的心直到此時,仍無一刻安定過,腦海更是不斷的浮現稍早他曾對她說過的話。他說要她成為他的人,她總以為他僅是隨口說說,孰料——

他是認真的嗎?可是她不能啊!娘說過水家的女兒不許做人妾室,否則違反和仙人的約定,水家日後可是會有報應,她遭天譴是無所謂,怕就怕牽連到娘和姐姐、妹妹們,她于心何忍?

即便她喜歡他,她都得拒絕,只是為何腦海甫閃過這個念頭,她的心就刺痛不已……

“大嬸,綠妹說得對,如果一開始我們就拒絕了你,這事不會變得如此棘手,大嬸,你就別想太多,回家和毛妞好好說明,趕明兒我們跟你一起去馮府,夜深了,大家今夜都早點歇下吧。”不給毛大嬸說話的機會,水漾橙趕緊接著往下說。

“這……”毛大嬸猶豫了,真要連累水家這幾個丫頭嗎?若馮爺從輕發落也就罷了,怕就怕馮爺大發雷霆……

不、不成,她還是自個偷偷到馮爺跟前請罪,畢竟這是她自作自受,豈能怨得了別人,尤其她們可是好心,她如何能拖她們一起下水?

“大嬸,你就別想這麼多了,毛妞在家可能也擔心你這麼晚還沒回去。”水漾綠對著毛大嬸盈盈一笑。事情說開了也好,省得她的心總是七上八下沒能一刻安定,而且如此一來,亦可斬斷她對馮肆燁不該萌生的情意,因為他說過最討厭有人欺騙他,不是嗎?

“是呀,大嬸,你就別讓毛妞擔心了。”水漾藍忙不迭的說。

“嗯,橙丫頭、綠丫頭、藍丫頭,明明就是大嬸自個的錯,你們還要跟著大嬸一起受罰,教大嬸怎麼過意得去?”毛大嬸好生感動的看著她們,如此,她更是不能害了她們這幾個好丫頭,否則日後她如何在紅線面前抬得起頭來?

“大嬸,你千萬別這麼說,打小你就那麼照顧我們,再說這事一個銅板是拍不響,你就別再自責了,其實這事我們也得負絕大部分的責任,讓大嬸你一個人受罰,這教我們良心如何能安呢?而且若讓我娘知道,她一定也會怪我們不是,所以我們也是罪有應得。”水漾橙安撫著毛大嬸。

事實上若讓娘知道她們背地裏做的好事,她們鐵定會被娘給吊起來毒打一頓,特別是她這個做大姐,更是罪無可宥。

“唉,你們真是好女孩,既然如此,大嬸就跟你們這幾個丫頭說聲謝謝了,時辰不早,大嬸這就回去歇下,你們幾個丫頭也好早點熄燈睡下。”

毛大嬸點點頭緩緩起身,她在心裏頭打定主意,絕不能連累這幾個丫頭,她有好多事得先交代毛妞,萬一她有啥不測,毛妞亦不致慌了手腳,總之她拼著這條老命不要,都要保全水家這幾個丫頭不受她牽連。

“好的,大嬸,那明早你要回馮府就跟我們說一聲,我們會起個大早的。”水漾綠跟著起身,就要送毛大嬸出去。

“好、好,綠丫頭,你就別送大嬸出去,折騰了一天,你就早些歇下吧。”毛大嬸朝她搖搖手,示意自個出去就得了。

水漾綠見狀只得點了點頭,“好的,大嬸,那綠兒就不送你了,夜黑你小心慢走埃”不放心的,她忙叮嚀著說。

“嗯。”毛大嬸說完,就轉身走出水家大廳。

毛大嬸一走出大廳,水漾綠臉上的微笑頓時凝結,因為她總覺得有股不安的感覺在心頭揮之不去,沒人可以預料馮肆燁將作何感想,相對的亦無法預測他會有何反應,重打二十大板並趕出府去,那或許還是便宜她們了,就怕他在盛怒之下——

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綠妹,別想太多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察覺到水漾綠的異樣,水漾橙溫柔的拍拍她的手掌。以她向來恬靜溫柔的性子,這幾日可真是難為她了,難得的是她什麼都沒說,一個人默默的承受這一切,唉!她想必是提心吊膽又忐忑不安吧。

“橙姐,讓你擔心了。”水漾綠怔然的抬眸,在迎上水漾橙關切的眼神時,唇邊不禁逸出一抹苦澀的笑容。

“不,我倒不擔心你,因為我們姐妹在一起有伴兒,現在最教我擔心的是紫兒。”水漾橙朝她搖搖頭。隨著娘回返的日子逼進,她不禁擔心著身陷秦樓的漾紫,她們必須儘快通知她這個訊息,然後無論她有無接近顧盼影,都要她想辦法從秦樓脫身,否則日子久了,她們捏造出來的藉口,娘不起疑心才怪!

“紫兒……”水漾橙話一出口,水漾綠和水漾藍頓時沉默了。

“我們還是別想太多吧,等明兒馮肆燁有什麼反應下來,我們再作打算,事情還是一個一個來,一時也急不得的,不是嗎?”水漾橙若有所思的端詳著兩個妹妹,心中不禁為自己當初過於輕率的決定,而讓妹妹們都陷入了難以預知的麻煩當中感到自置不已。

“嗯,橙姐,你說得極是,那我們還是等明天馮肆燁有何反應再說。”水漾藍認同的點點頭,與其操這個無法預料的心,還不如明日靜觀其變後再做決定,畢竟事情做都做了,後悔亦於事無補。

“嗯,那我們就回房歇下,明日才有精神和體力來應付可能會有的懲罰。”水漾綠只能這麼說了。

事實上她的心情仍是非常的沉重,但說出口只是徒增橙姐和藍妹的憂心,因此她還是保持沉默,儘管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麼輕易就此結束,即使她們到馮肆燁面前負荊請罪……



結果,馮肆燁出了府,得四、五日後才回返馮宅,事情就這麼先擱下,至於漾紫卻出乎她們意料的傳來捷報,因為顧盼影身邊少了個丫頭能使喚,所以她就這麼幸運的進入了秦樓的盼影居。

至於水漾綠,她暫時先住進了馮府,一方面先應付司馬文華所傳達的命令,一方面則是為了馮肆燁一回返府邸,她就可以和毛大嬸一同到他跟前負荊請罪,而橙姐還是留守家中,漾藍則到另外三霸天府宅外打探任何可行的管道和訊息。

日子說來仍是一成不變,每天她就按時辰到繡坊去上工,當鳳嬤嬤知道她被接進馮府,簡直是開心得闔不攏嘴,可另外兩位繡娘小惠和小蘭就再也不和她說話了,而更令她想不透的是,她雖被接進馮府,可卻非和毛大嬸住在一塊。

據司馬文華的說法是她乃雲水繡坊的繡娘,地位遠比毛大嬸要來得高上幾等,且有時繡坊趕起工來,她所居住的臥房光線明亮、通風涼好,故才安排在靠近爺的雲水樓旁一處“明月小築”。

初踏進明月小築,她就為那寬敞的寢室給嚇了一跳,雖然僅有一個繡房,可卻擁有一個花草扶疏的小庭院,庭院裏甚至還有假山流水,和一個能容納四人的小桂花廳,靠窗的側邊還放責著一繡花臺子充作繡室,憑窗遠望,還能瞧見雲水樓金碧輝煌的雕欄玉砌。

她原本想將毛大嬸一道接過來同住,畢竟那繡房睡榻夠寬大,孰料毛大嬸怎樣也不肯過來住,後來轉念一想,等馮肆燁回到府中,她們極可能會被掃地出門,故也不怎麼勉強了。

緩緩拿起針線和棉制布帛,她專心的裁縫制著一襲方便漾藍在市街上走動的男子缺胯衫袍,畢竟來到馮府,她除了用膳時刻,鮮少會踏出明月小築一步,而未到熄燈時分,針黹就成了她排遣寂寞的物品。

甫將右邊擺縫開衩繡縫好,一道來自于雲水樓大廳的光亮吸引住她的視線,她怔了一下,正欲將手中缺胯衫袍擱放在繡臺上,一道人影透著燭光斜映照上她的臉頰——

她倒抽口氣的猛然側轉過頭,在看清人影的面容,水漾綠整個人霎時震在原地,反應不過來。

他、他、他究竟是何時來到她小屋內,她居然渾然無所覺!?

“怎麼,終於注意到我,我還以為你不到歇息時間,都不會發現我的存在。”馮肆燁嘲弄的掀了掀嘴角,如此被人忽視不是第一次,只是這忽視之人都是她這個小繡娘,而教他吃味的是每回她都是在刺繡時忽略他。

沒想到他堂堂北霸天,名震江南的北繡公子居然遠比不上一刺繡,想來真是天大的諷刺,不過在見過鳳嬤嬤放在雲水樓的那襲紫綾背子,他幾乎在看見其上花樣繡工的第一眼,就迫不及待的來到明月小築,孰料甫踏進門就看見她的心思全放在縫繡衣物上——

“啊!馮、馮爺……”毫無心理準備會在此刻看見他,水漾綠在反應過來之後就嚇得忙站起身,完全忘記拿在手上的水藍色缺胯衫袍,這一起身,連帶的抓著衫袍就要朝他一欠身。

馮肆燁長臂一伸制止她的行禮。

“綠兒,不就跟你說我不興這一套嗎?”當視線在觸及她手中那水藍缺胯衫袍時,他眯起了眼。

那是一襲男人的家常服,在她所屬的雲水繡閣,這類的衣物司空見慣,偏水藍一色不在馮府設限的染布中……

水漾綠一震,對他語氣中的親昵,心頭不自覺的雀躍起來,當視線在瞟見他變得深邃幽暗的眼光時,她不禁順著他的眼光望去

“呀!”她驚呼出聲,雙手反射性的就要將手上的衫袍隱藏在身後,人亦心虛的垂下螓首。

“綠兒,你這麼晚了還在趕工?”馮肆燁一挑眉,對她這急遽藏匿的動作相當不滿,因為那證實他心中的猜測,她手上的男用服飾果然不是供給馮府之人所用,而毛家除了她和毛大嬸之外亦無男眷,難道

她已許了人家不成!?畢竟女子十五及笄始為許嫁,而她已年方十八,若無意外早就訂了夫家,此一念頭甫竄過腦海,他的心整個被緊揪住,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他竟然忽略這麼重要的環節,在看過她親手縫繡的紫綾背子後,雲水繡坊就要定她的一雙巧手,而還有什麼能確保一個女子終生均忠心耿耿的為他所用,除了納她為妾,是無更好的法子。

“馮爺,是、是的。”水漾綠真恨自已為何如此沉不住氣,不就是被他給瞧到手上的衫袍,說不得他壓根就沒注意到啥,可她卻一副做賊似的鎮定不下來,噢,她為何如此沒用?

“拿過來我看看。”馮肆燁大咧咧的在一張鋪著軟墊的木椅上坐下。

“馮爺,毛妞還沒繡好,可否……”水漾綠心一驚,無法相信自己運氣差到這等地步,而她又該作何解釋?

“無所謂,鳳嬤嬤對你的女紅讚不絕口,而我看了亦認同她的看法,過幾日,我會將你縫好的繡品拿給畫首觀看,我想畫首見了一定也會急著想和你認識、認識。”馮肆燁唇邊勾起一抹笑,臉上看似平靜如昔,其實內心已氣急敗壞。假若她真許了人家,那對他的計劃無疑是一大阻礙,儘管以他的權勢定可讓她的夫家自動退婚,可仗勢欺人實非他所願。

“畫首,真的嗎?”水漾綠一聽,禁不住欣喜的抬起頭。

“難道我還會騙你不成?來,把手上的衣物給我瞧瞧。”馮肆燁朝她伸出手。

沒想到她聽到畫首遠比看見他還要來得歡喜,雖說畫首就是他,他的心仍覺得很不是滋味。

“這……”水漾綠猶豫的瞄了手上衣物一眼,她該給他瞧嗎?

這幾日在繡閣,她可是聽了不少有關馮肆燁的事,在被揚州城的老百姓都暗地稱他為北繡公子。

這“繡”不單是指他府宅的產業,還包括任何繡品,他僅需一眼就可看出它的出處、織法和真偽,甚至眼光獨具,只要被他看上並指點過的繡娘,手藝就會更加精湛又創新,所以多少繡莊的老闆帶著手下繡娘不惜千里遠來,為的就是請他北繡公子指教一二。

“怎麼,有何不妥嗎?”馮肆燁垂下手,無以名狀的怒火宛若被風煽揚在他胸口蔓延燃燒,他盡可能的壓抑下這陡然竄起的無名火,不解自己為何因她的猶豫感到異常憤怒。

即使她許了夫家,他仍是可以讓她屬於他,偏腦海只要一想到她為其他男子做衣裳,他就怒不可遏——

這是怎麼回事?

從乍見她的第一眼,他就被她的認真專注給吸引,但也僅是看在她有一雙巧手份上,但不可諱言的,她清雅柔媚的臉蛋亦深深蠱惑他的眸光,而她含羞怯懼的樣子,更是反常的深深鐫刻在心頭,這是怎樣的感覺和情緒,真是邪門的緊。

“馮爺,對、對不住,綠兒手上這衫袍不是屬於繡坊的。”水漾綠看了看手中的衫袍,再看了馮肆燁一眼,心一橫,她決定還是實話實說,畢竟他雖對她存有疑心,但對待她的態度還算是客氣有禮,可見他的風度和修養確實有雄霸一方的風範,而她卻欺騙了他……

“哦,這衫袍不是繡坊的,綠兒,可這應該是男子的衣物吧?我記得你不是和你娘相依為命嗎?”馮肆燁佯裝不解的問道。

“是、是的,綠兒、綠兒家就我和我娘兩個人。”水漾綠緊抓著手上的衫袍,腦海思索著該如何解釋才能取信於他,只是在毛大嬸尚未說出實情的當口,有關於她的一切,她還是什麼都不能說,否則豈非害了毛大嬸。

“綠兒,你可是許了人家?”看她緊抓著衫袍不放,馮肆燁眼神變得陰騖。

“什麼?”水漾綠聞言怔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臉頰頓覺一陣火辣辣的熱燙,他怎麼會問她如此私人的問題?

“綠兒,我問你可是許了人家?不然這衫袍是為誰而縫製,別告訴我這是你自個兒要穿的。”凝睇著她猶如芙蓉出水、嬌豔欲滴的嫵媚神情,馮肆燁不禁看得有些癡了。他怎麼會認為她吸引他的僅有那一雙巧手,他真是大錯特錯。“回爺的話,綠兒還、還沒許了人家,這衫袍是為了、是為了……”羞紅了雙頰,水漾綠窘迫又澀赧的垂下眼簾,一顆心跳得好急、好亂……

不可以,她努力的想拉回自己快要沉醉的心,卻發現執行起來竟是這般困難,但她不能喜歡上他,因為水家的女兒是不允許做人妾室,偏她卻好想、好想擁有他的眷戀和寵愛,即使要受到報應——

“既然你沒許了人家,明日我就跟你娘說要收你進房,你可願意?”馮肆燁稍稍鬆了一口氣,雖她沒許了人家,卻不代表內心沒有意中人,所以他的動作得快,私心的想要她儘快成為他的人,因為他已渴切的想要擁有她的一切。

“什麼!?”水漾綠嚇了好大一跳,整個人差點站立不穩的往後退去。

“我想你應該沒有什麼好不滿意的地方,至於聘禮……我會撥給你娘一棟四門宅落,仆傭奴婢數名,畢竟你家就你和你娘二人,雖然是收你為妾室,我會請人照顧你娘直到天年,大致上就是如此,不過細節部分我會要文華去處理……”

無視于她滿臉驚愕,馮肆燁自顧自的說著話。

“等、等等,馮爺,此事萬萬不可——”水漾綠錯愕的忙打斷他的話,只因他的話令她承受不起,而更教她驚震萬分的是,他竟然要收她為妾室,這可怎麼了得!

在她們已決定要招供一切罪行,他卻出人意表的要收她進房,可這不是福氣,而是憑空掉下的災難,雖說他是曾對她說起這個念頭,可她都當他是隨口說說,畢竟她只是一名小繡娘,而他卻是高高在上的北霸天!

“此事為何不可?你不是還沒許了人家。”馮肆燁不悅的睨了她一眼,她竟然拒絕他的婚事,還這般大驚失色,活似他是個燙手山芋,唯恐避之不及。

天曉得江南有多少達官貴人和富商巨賈皆想把未出閣的女兒許配于他,而她卻

“馮爺,綠兒雖沒許了人家,可是綠不能做您的妾室,所以請您收回成命,好嗎?”水漾綠慌了,儘管滿心歡喜,可一想到娘和姐姐妹妹們,她就不能讓欣喜給沖昏了頭,她不能因一己之私,害了她摯愛的親人,她不能!

“對我,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我沒想到你的野心這麼大,我收你為妾室會辱沒了你嗎?你也不掂掂自己的斤兩,別當我看上你,你就想趁此坐大,別忘了你不過是我府內一名僕婦的女兒,你當自己是相國千金嗎?哼!”馮肆燁不屑的撂下話。

他可以收她為偏房,可正室之位是絕無可能之事,或許她有一雙令他驚歎的巧手和一張柔媚的臉蛋,可這兩樣是無法淩駕於身世門籬之上,他看上她,說來是她的福分,孰料她竟拒絕了他!

水漾綠的心被這番話給刺得遍體鱗傷、疼痛不已,她當然明白自己有幾兩重又是何身份,就是因為太明白,她才不能點頭答應,一咬牙,她抬起頭迎上他鄙視又冰冷的墨瞳——

“馮爺,您誤會綠的意思,但綠兒不求您的諒解,只求您收回您的決定,因為綠兒有自知之明,您和綠兒之間猶如雲比泥,您對綠兒而言更像是個天,是渺小的綠兒可遠觀而不可靠近的人,綠兒明白您收我進房,是馮爺您看得起綠兒,亦是綠兒的光榮和驕傲,但綠兒真的不能成為您的妾室。”水漾綠忍著心痛,咬緊牙關一字一字的說著。

她何嘗不想成為他的人,他是如此風流惆儻、意氣飛揚,從乍見他俊逸非凡的臉龐,她的心就再也裝不下任何人,無奈造化弄人,身世的藩籬和水家婚姻的規矩,在在讓她無法接受他,儘管心痛如斯,儘管怨歎如斯,她都無法拋卻一切,只為了愛他——

“你說不能卻非不願,綠兒,告訴我一個理由,不然我不會放手。”馮肆燁心頭一震,滿腔的怒火在瞧見她蒼白的臉色和受傷害的眼神後漸漸平息下來,激動的情緒一轉為平靜,理智立刻掌控一切,他思索的打量著她顯得哀傷痛楚的神情……揪痛他的心。

“我……馮爺,綠兒、綠兒不能說,對不注對不篆…嗚……”水漾綠身子瑟縮了一下。理由!?就算有理由她仍是無法成為他的妾室,那說了等於沒說。

“為什麼哭?因為你喜歡的人是我,對嗎?”馮肆燁了悟的瞅著她含淚的雙眼,不可思議的發現自己心情整個被牽引。

他到底是怎麼了?難不成她對他的影響不僅是整體客觀考量上的喜歡,而是個人單純的喜好

這怎麼可能?但明擺在眼前的事實,豈由得他視若無睹。

“嗚……”水漾綠已然哽咽的說不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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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將她淚流不止的模樣看在眼底,馮肆燁了悟的緩緩撂下話——

“綠兒,只要你說不出個所以然,你就乖乖的等著做我馮肆燁的小妾。”

“馮爺,綠兒不能……”水漾綠心口一驚,抬起淚痕斑斑的小臉,她心慌的想要阻止他一意孤行的決定,這樣的錯誤,萬萬不可發生,否則水家會遭到報應——

“綠兒,你好像沒搞懂一件事,既然我要定了你,你又沒有理由可說,那一切就照我的方式來走。”馮肆燁伸手揩去她眼角的淚水,他要定了她,而一旦生米煮成熟飯,她不能也得能。

畢竟女子若失去貞節,她不跟他都不成,不再白璧無瑕的姑娘,就如同花娘般難容於鄰里,故到時由不得她不能,除非她削髮為尼,從此青燈古佛了此殘生。

“馮爺,您想做什麼?”被他突來的溫柔舉止給震懾住,下一瞬間卻被他的話打入萬劫不復之地,森冷的寒意直從骨子底向四肢百骸蔓延,令她凍徹心肺。

馮肆燁揚起嘴角,長臂一伸,打橫抱起她並輕佻的拋下話:“綠兒,今晚就當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相公我這就送你人洞房。”語畢,唇邊逸出一絲笑意,不容她掙扎的大步朝內室走去。

“不!馮爺,不行的,您不可以對綠兒這麼做!”水漾綠嚇得花容失色,無奈他的手臂猶如銅牆鐵壁,她壓根掙脫不出他的懷抱。

“綠兒,你的小嘴兒可真吵。”

無視於她的掙扎反抗,馮肆燁將她往繡榻上扔去,身子跟著坐上,就見她一獲得自由,身子就不住往繡榻最裏邊退去,直退到無法可退時,整個人蜷縮成一團的緊挨著榻邊,驚恐萬分的望著他,他不禁有趣的望著她宛若受驚嚇小兔兒的模樣。

“馮爺,求求您放了綠兒,男女授受不親——”水漾綠嚇壞了,看著他頎長的身軀就坐在繡榻邊上,斷了她逃跑的出路,面對這樣強勢又霸道的他,一顆心既驚又慌,偏心中莫名的還有股說不出的盼望,盼望著被愛的心情,唯有在他懷中才能獲得滿足……

“明兒我跟你娘說過之後就不是了,現在,讓我來盡為夫的義務吧。”馮肆燁邪惡的截斷她的話。

都什麼節骨眼了,她還守著世俗禮教,真是個有趣的小東西,這樣的她讓他愈加心動、愛不釋手,甚且更渴切的想要擁有她的身和心——

一想到這兒,他伸手扯下繡榻旁的帷幔,徹底讓她死了逃跑的念頭,因為她是屬於他的!

水漾綠倒抽口氣,對他的行為慌了手腳,她害怕的東張西望尋求逃脫之法,孰料他已來到面前——

“不要、不要,爺,求您放了綠兒……”她無助的哀求著,希冀他能回心轉意。

“別怕,我會很溫柔的。”馮肆燁眼神一暗、長臂一伸,就將縮在角落抖顫個不停的她給攬入懷中,她明顯的嚇壞了,但若他不這麼做,她不會認命的成為他的侍妾。

天可明鑒,他也不想對個小女人強來,再者他會如是做,說來有泰半算是她逼他的。

“不……”水漾綠不住的在他懷中掙扎,孰料甫張開嘴,他竟俯下頭來,那張寬薄適中的唇就當著她的眼覆蓋住她,她震了一下,感覺到兩片溫熱而柔軟的唇瓣輕輕的來回刷過,撩起一陣陣麻癢的觸覺,緊接著一濕熱滑膩的物體挑開她的唇瓣,一舉侵入她的嘴中。

在意識到那物體為何時,腦袋頓時轟地一聲,分不清東南西北——

天啊!他、他、他竟然吃了她的小嘴兒!?處子的羞赧緋紅了她的粉頰,對這樣親密的行為,心慌又窘迫的想要逃開,偏他的大手扣住她的頭,讓她無法動彈,只能任由他邪佞的舌調皮地玩耍,她簡直快要呼吸不過來,空白的腦袋變得愈加昏沉,怯懼羞窘的心在他跋扈又囂張的狂吻之下,漸漸被體內竄起的一股熱流所取代。

馮肆燁恣情的吻著她柔嫩的唇瓣,靈活的舌頭饑渴難耐的攫取她口中芳香甜美的蜜汁,這是屬於他的小女子,她身上所有一切全屬於他一人,而今夜,他更要毫不留餘地的在她身上宣示他的所有權,她是他的,沒有人可以阻止——

他狂野的吻著,直吻到她幾乎喘不過氣的癱軟在繡榻上,他才結束這個吻,看著她因熱吻而暈紅的雙頰,不住喘著氣的小嘴兒殷紅的讓他還想一親芳澤,半開半闔的水瀲明眸因欲望而變得迷醉慵懶,顧盼流轉間有著說不出的豔媚撩人,瑰麗的頰色更是予人無限遐思……

“綠兒,你好美啊!讓爺好好的愛你。”呼吸一窒,他騰出一手,熟練又利落的褪去她身上的衣物,當水綠色的抹胸像高山起伏般的在面前呈現,那水嫩的冰肌玉骨頓時讓他呼吸急促起來,情難自禁的。

“不、不要,馮爺,求求您放了綠兒……”

“綠兒,放了你,誰來為爺滅火?”馮肆燁邪笑出聲,伸手往她腋下穴道一點,就見她身子一軟,整個人頓時無力的躺在繡榻上,他才起身褪去自個的衣物。

水漾綠只覺人一麻,渾身突然軟綿綿的使不出半點力來,連想要移動手臂遮掩住自己的裸露都不能,她瞠大了眼睛,難以置信他僅是朝她腋下輕輕一點,她整個人就無法動彈。

在瞄見他赤裸裸的站在她面前,她驚喘出聲,臉頰瞬間像被煮沸的滾水般火熱不已,忙不迭的閉上雙眼,他、他、他怎麼能如此大膽妄為?難不成他真想……

“別怕,我只是點了你的麻穴,不然我怕你掙扎亂動,一個不小心極可能會弄傷自己,那我可是會心疼的!”說他卑鄙也行,說他霸道也罷,總之他今夜是要定了她的身子,任何人都不能阻止他——



嗅聞著混雜著汗水的幽蘭芳香,耳聽著她心房紊亂的狂跳,他略調整好呼息,擁著她輕輕的將姿勢換轉過來,畢竟他的身軀對她而言,仍是過於吃力了一點。

水漾綠暈然的任由他擺佈,在他挾著溫柔姿態的強取掠奪佔有下,宛若被掏空的身軀癱軟無力的直喘著氣,當現實一點一點回到腦海,羞愧無助頓時湧上心頭,因為她失去了姑娘家最重要的童貞,偏她的心居然不覺得後悔,只是有股茫然和無所適從……

不該是這樣的感覺,即使她愛他,卻不能否認這唯一被愛的機會,是不是容於環境和禮教的規範下,這樣也好,因為此生除他以外,她的心確也容不下任何男子,而失去清白之身,註定她再也無法許配人家,如此一來,她既可以保全她的愛,亦不致連累摯愛的親人。

“綠兒,你已經是我馮肆燁的人,我不許你再反抗我的決定,明兒我就跟你娘親說去……”把玩著她柔順的黑髮,馮肆燁溫柔的說著。

“不行,爺,綠兒不能做您的侍妾。”水漾綠心一驚,猛地抬起頭卻迎上他懾人的眼瞳,可在親情和現實的考量下,無論如何,她都不能成為他的侍妾。

“那可由不得你。”馮肆燁臉一沉,伸手推開她緩緩起身,無法置信她在成為他的人之後,竟然還是拒絕成為他的妾室。

這個小繡娘,當真是不識抬舉,想他馮肆燁是何等人也,豈能容她一卑微女子再三的抗拒他的決定!

“馮爺,請您原諒綠兒,綠兒真的不能成為您的侍妾。”水漾綠緊抿著雙唇。天曉得她多麼想成為他的人,無奈環境不允許她做個不孝之人,若報應只落到她頭上倒還無妨,偏誰能知曉這報應會報到誰頭上,無論是娘親還是姐姐和妹妹們,她都于心何忍呢?

“哼,我馮肆燁作下的決定至今還不曾有人反抗過,綠兒,我們走著瞧吧。”拾起地上的衣物穿戴上,馮肆燁冷哼一聲撂下話就拂袖離去。

水漾綠張大了嘴巴想喚住他,可語到唇邊又苦澀的吞咽回去……



天才濛濛亮,水漾綠覺得自己似乎才剛打了個盹兒,人就被司馬文華在明月小築大門外的叫喊及拍門聲給驚醒。

她忙不迭的穿好衣裳,強忍著下體的痛楚和酸麻,快步來到門前慌張的打開大門——

“司馬總管,您一大早找毛妞有何急事嗎?”深沉的不安像顆大石頭緊壓迫在胸口,昨兒馮肆燁的話猶縈繞在耳,今兒一大早司馬文華就來敲她的大門,想也知道出事了。

“爺所下達的命令能不急嗎?毛妞,爺一大早就將你娘給喚了去,講沒二句話,爺就大發雷霆,要你立刻過去爺的寢樓一趟。”司馬文華無奈的說著。

一大早他就被馮肆燁的貼身小廝給從暖呼呼的被窩裏喚起,還沒搞懂狀況就被喝令來此,至於那毛大嬸的下場比他還慘,人跪在地上發抖不說,還不住的直磕頭求爺恕罪,讓他看了都有點不忍心。

“毛……我娘,天啊!怎麼會這樣?”水漾綠禁不住驚呼出聲。

她不是已跟毛大嬸說好了要一同去馮肆燁面前請罪,難道她已先招了不成!?抑或是因為他向毛大嬸說要收她進房,毛大嬸拒絕了,所以他才大發雷霆……

“毛妞,你還是快過去吧,我進馮府這麼多年,倒還是頭一回看爺生這麼大的氣,你們母女倆還真是不簡單,可以讓爺一回府就起了個大早不說,還把他氣得失去控制,真是教我佩服不已。”見她如此驚慌,司馬文華忍不住打趣的說,因為他仍是一頭霧水不知其因為何。

“司馬總管,我們還是快走吧。”水漾綠苦笑的說,因為她也不曉得馮肆燁究竟是為哪樁事情在生氣,可無論是哪一樁事情,都足以激怒他——

“嗯。”司馬文華點點頭,然後在前引路。

水漾綠每走一步,心情就愈顯沉重,在經過昨夜,許多事情和感覺都不一樣,恐怕就連馮肆燁亦是這麼想吧,偏事情做都做了,多說無益,只有咬緊牙關承受這一切。

一來到雲水樓,門口的小廝一瞧見司馬文華和水漾綠,立刻恭敬的迎上前來。

“總管,爺有吩咐下來,要您立刻去帳房支領毛大嬸這個月的薪餉,綠兒姑娘,爺要你立刻進去大廳。”

“什麼,爺要我去帳房支領毛大嬸這個月的薪餉!?這是怎麼回事?”司馬文華被所聽見的訊息給震住了。

“小的不知,爺說完話就把小的給趕了出來,大廳就剩下爺和毛大嬸兩人。”小廝亦困惑的說著。

“什麼!?到底是發生何事?爺居然還在氣頭上。”司馬文華聞言愣住了,眼光很自然的就瞟向水漾綠。

“小的也不知道是發生何事,只聽得毛大嬸一來就同爺提起繡試,後來爺就將小的給摒退在門外,斷斷續續只聽得似乎和毛妞姑娘有關之類的話,可真實原因為何,就聽不真切了。”

小廝恭敬的將所知之事一五一十的據實稟告,服侍爺這麼多年,他可也是第一回兒爺發這麼大的火,甚至還將他給摒除在門外,現在還被趕到大門口等候傳喚,可見爺對這檔事的隱密和看重,故他可不能胡亂說話,免得傳到爺的耳中,那可不是掌嘴就能了事。

“司馬總管,既然事態嚴重,那毛妞這就進去了。”水漾綠聞言簡直是膽顫心驚,因為毛大嬸居然沒等她,就把繡試的事情給說了出來,不用說也曉得毛大嬸不想牽連她們,再加上昨夜她的不識抬舉,一向高高在上的馮肆燁怎受得了連番的刺激……

唉!獨自承受主子的怒氣,毛大嬸必定是嚇壞了,可憐她年紀這麼大了,還得受這驚嚇,而她……她該怎麼辦呢?現下他要司馬總管去帳房支領薪餉,分明就是要將毛大嬸趕出馮府去,那緊跟著的二十大板……

一想到這兒,水漾綠膽顫的心頓時擔憂至極,她不待司馬文華說話就邁步走進雲水樓內,因為好歹她年紀輕,這身子骨怎麼說也比毛大嬸硬朗,若真有人要為這李代桃僵一事捱板子,也該是她。

司馬文華朝已心急而快步進入雲水樓的水漾綠點點頭,凝望著她纖細的身影,他不禁若有所悟的沉入思緒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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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5 02:07:2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馮肆燁陰沈著一張臉,冷漠不語的瞅著跪在他腳前仍不斷磕頭求饒的毛大嬸,無視于她額頭已破皮的滲出血跡,只因滿腔無處可宣洩的怒火鬱結在胸口,不僅是因為被她們所欺騙,而是如此一來,他該如何收水漾綠為側室。

水漾綠好個水波蕩漾的綠色佳人,好個水家的女兒絕不許做他人妾室,否則必遭天譴。哼!真是可笑,什麼做人妾室就遭天譴,他馮肆燁壓根不信這鬼神之說,偏在憶起昨夜她怎樣就是不願點頭,他的心就沉重得快要喘不過氣來。

但,就算她不是他府中僕婦之女,而是個媒婆之女,可終究是門不當、戶不對,扶她為正室是萬無可能之事,偏他的心卻要定了她,昨夜他甚至強佔了她的身子,就是為了要讓她死心塌地的在他身邊伺候著,孰料卻從毛大嬸口中聽見這麼荒謬可笑的原因……

可此事真的荒謬可笑嗎?

馮肆燁的心陡地一震,因為若真是如此,水漾綠就不會再三拒絕,可見她是認真的,認真的以為成為他的侍妾,水家就會遭到報應,可要他因鬼神之說就放棄收她進房的念頭,他萬萬辦不到,但若因此就娶她為妻,他的身份地位亦不容許……

“爺,千錯萬錯都是老奴的錯,爺您要責罰老奴或是重打二十大板,老奴都是罪有應得,爺……”毛大嬸邊磕著頭邊惶恐的哀求著。

水漾綠一走進雲水樓,遠遠的就聽見叩的聲音伴隨著毛大嬸的哀求聲,唯獨沒聽見馮肆燁清朗的男性嗓音,她忙加快了步伐,來到大廳門前,就見著馮肆燁陰騖的眼神直勾勾的對上她——

腳步頓時一個踉蹌,她差點站立不穩的往前栽倒,幸而雙手及時扶住大門,要不又像前回在繡坊大堂上般摔個五體投地,那就有夠難看。

“毛氏,你的好女兒來了。”馮肆燁皺起了眉頭,諷刺的揶揄著,在瞧見水漾綠差點摔倒的模樣,跟著就望見她那毫無血色的粉臉,眼眶底下一圈黑色的暗影,他的心湧上一絲不忍,畢竟昨夜他才殘忍的奪去她的清白之身,一大早又派司馬文華把她給喚了起來,她想必是沒睡安穩……

正磕著頭的毛大嬸一震,猛然抬起頭,一見到綠丫頭,心一急,她忙又對著馮肆燁咚咚咚的磕起響頭來。

“爺,您要罰就罰老奴吧,這件事全是老奴拜託綠丫頭,和綠丫頭無關……”

“毛氏,她無不無關由我來定奪,你退到一邊去。”馮肆燁冷冷的截斷毛大嬸的話。看不出來她倒是挺愛護水漾綠的,竟打算一個人攬下所有過錯,可要知道一個銅板是拍不響的,再說她雖不是主凶,可仍是幫兇,只是經過昨夜,有許多事情的作法都和先前不一樣了。

“馮爺,老奴……”毛大嬸不安的看了馮肆燁一眼,然後不得不起身退到一旁,可嘴上仍是沒一刻停歇。

“大嬸,你額頭流血了。”不敢迎視馮肆燁冰冷的雙瞳,水漾綠忙移轉視線,當目光在瞧見毛大嬸額頭上淨是觸目驚心的鮮紅色血液,她嚇了一跳的忙趨步上前,伸手就掏出自己隨身攜帶的手絹兒要為她擦拭。

“綠丫頭,大嬸這點血不礙事的。”毛大嬸慌然的搖搖手,她不就是額頭上破了點皮,可綠丫頭卻因此被她給拖下水,待會爺會有啥處置還不知曉,而她是罪有應得,綠丫頭卻是受她所累,這教她良心何安?

“哼!水漾綠,你倒還有心情去管毛氏頭上的傷口,你自個兒都泥菩薩過江,你知不知道?”看著水漾綠竟無視於他的存在,一徑關心著毛大嬸,馮肆燁微眯起眼睛,她膽子倒是挺大的,在欺騙他之後……

“馮爺,綠兒知罪,但我們會這麼做是不得己的,還請馮爺手下留情,毛大嬸年紀大了,馮爺若有任何懲罰,可否請馮爺只懲罰綠一人?”水漾綠一震,隨即矮身跪在馮肆燁面前,他居然已經知曉她的真實姓名,看來大嬸什麼都說了,話說回來,此事儼然都攤開來,大嬸還有什麼不能講呢?

“不、不,馮爺,求您別責罰綠丫頭,這一切全是老奴一手造成,綠丫頭只是捱不過老奴的懇求,不得已才這麼做,爺,您要罰就罰老奴一人好了。”毛大嬸一聽,趕緊又跪下身去苦苦哀求。

“馮爺,這件事不能全怪毛大嬸,如果我不答應大嬸的要求,這事也不會發展到這種地步,所以……”水漾綠心急的說,她沒想到毛大嬸居然要一個人攬下所有罪行,可她年紀這麼大了,這二十大板是萬萬受不祝

“夠了,你們通通都給我閉嘴,既然你們兩個都搶著受罰,那好,毛氏,我念在你上了年紀的份上,二十大板可免,不過一個奴才膽敢欺騙主子,馮府是萬萬留你不得,現在你立即去找司馬總管領了薪餉就給我出府去,至於水漾綠……你先留下。”馮肆燁一挑眉,不悅的冷聲喝斥。

若非顧念著昨夜,他定會將那毛氏重打二十打板後再趕出府中,偏水漾綠搶著為她承擔罪罰,讓他不看僧面亦得看佛面,而他會如此從輕發落自然有他的深意在。

“謝謝馮爺。”水漾綠聞言代毛大嬸感激的說,沒想到他竟會接受她的懇求。

“不,馮爺,老奴……”毛大嬸壓根欣喜不起來,因為她逃過一劫,可綠丫頭卻仍是個未知數。

“毛氏,你再不謝恩,就休怪我反悔,那時舉凡參與此事之人,我可是一個都不會輕饒。”馮肆燁臉色一沉,冷冷的指下重話。他若不是看在水漾綠的面子上,他定不會輕饒欺騙他的奴才,她算是撿了一個大便宜,居然還搞不清楚狀況,真惹毛了他,那後果可是會今她後悔莫及。

水漾綠和毛大嬸兩人不禁嚇得倒抽口氣。

“大嬸,你快走吧,我年紀輕就算捱板子也沒事的,大嬸你也聽見馮爺說的話,你就趕快去找司馬總管,不然遲了大家都遭殃,大嬸你也不想這樣吧。”

水漾綠焦急的看向毛大嬸,好不容易馮肆燁願意網開一面從輕量刑,怎能因為毛大嬸一個良心不安就使其他人皆受其害,現下這吃緊的狀況是能走一個算一個呀!

“綠丫頭……”毛大嬸猶豫了,她當然聽見馮肆燁的話,只是要她就這麼地把綠丫頭給捨下,她心裏過意不去,但她若不走,當真激怒了爺以致連累到其他人,她的罪過豈不更大!?看來這回她真是欠了綠丫頭好大一個恩情,日後有機會,她一定要好好報答她。

“怎麼,毛氏,你還不想走?”馮肆燁挑高左眉,這毛大嬸還不走,真想惹毛他是不?

“馮爺,沒的事,毛大嬸這就要走了。”水漾綠心急的站起身,伸手就拉住毛大嬸的手硬攙扶著她起身。都什麼節骨眼兒,毛大嬸若不走,遲了可真會大禍臨頭。

“馮爺,老奴這就離開,綠丫頭,大嬸對不住你了,居然要你……”毛大嬸退步了,她死不足惜,可若因此而牽連水家幾個丫頭和毛妞,她可真是難辭其咎。

“大嬸,有什麼話等我回去再說,綠兒求您了,您先別把這事兒告訴我橙姐和藍妹,好嗎?”水漾綠搖搖頭,然後交代著,深怕姐妹們知道會為她擔心。

“大嬸曉得。”毛大嬸紅了眼眶,朝馮肆燁一鞠躬,再望了水漾綠一眼後,才不舍的走出大廳。



“過來。”毛大嬸一走出大廳,馮肆燁冷懾而變得低沉的嗓音跟著響起。

聞言,水漾綠一震,不得不趨步向前,可來到他面前二步遠,她就停下了腳步,因為愈靠近他一步,她的心就愈慌得不知所措,可還算值得安慰的是毛大嬸雖被攆出馮府,卻免去了杖責二十大板的處罰,至於她……

她還年輕,二十大板至多讓她躺在繡榻幾天罷了,而最重要的一點,被杖責之後,她就無須再為欺騙他而感到惶恐和心虛,然後她就可以回家過著往常的平靜生活,一想到這兒,她的心稍稍安定了下。

“綠兒,我叫你過來,你在那兒停住做什麼?”馮肆燁冷眼瞟過她局促不安的停在離他二步遠的地方。她的耳朵有問題是不?竟敢將他的話打上折扣。

“馮爺,綠兒只是在等您發落。”無法迎視他的雙眼,水漾綠低垂螓首,咬著牙囁囁的說明。在經過昨夜,她壓根不曉得該如何面對他,況且現在他的情緒猶處於盛怒中,雖然已作好被杖責的心理準備,可一顆心仍是對未知的恐懼害怕著,甚至是害怕著他這個人和自己已然沉淪的心——

“聽候發落,哼,重打二十打板,你真熬得住?”馮肆燁冷哼一聲,端詳著她弱不禁風的纖細身段,昨夜他才用唇舌和雙手一一品嘗過她的美好,一想起昨夜就令他亢奮的久久無法平息,嘖,僅雲雨一回怎麼能夠滿足他的欲望?

頭一回就算了,可下次就沒這麼簡單放過她,尤其她的身子嘗起來的味道是那麼的美味可口……該死!不就是想想,他的下體就起了激烈反應,這要他如何放得了手?

“綠兒捱得住,只要馮爺可以饒恕我們所犯下的過錯,重打二十大板不算什麼的。”水漾綠說到後頭好不心虛,畢竟長這麼大,別說是被重打二十大板,娘親根本就未曾打過她們四姐妹,所以她實在不曉得捱板子會有多疼,可捱過板子就可以令這件事情圓滿結束,故就算再痛她也會咬緊牙根撐過去。

“綠兒你說得倒輕鬆,昨晚我佔有你的身子,你就痛得哭出來,這二十大板打下去,你焉有命在?”馮肆燁嗤之以鼻,他可是親眼看過且親手撫摸過她的身子有多柔弱纖細,她竟還能在他面前大言不慚的說這不算什麼!?要知道體格差一些的大男人被重打二十大板,一條小命可能也去了一半,何況她細緻的肌膚更不用說,定會被打得皮開肉綻。

“我……”水漾綠臉一紅,他為何還要提起昨夜?而一提起昨夜,腦海就不由自主的浮現那一幕幕教人紅透耳根的畫面,以及被破身時的劇痛,這一生恐怕她都忘不了那刻骨銘心的疼……

“算了,看在昨夜你令我滿意的份上,我可以不打你二十大板,不過你得繼續留在繡坊當繡娘,至於你娘那兒,這幾日我會差人過去下聘,我想你娘知道我的身分,一定會答應讓你做我的妾室,如此一來,你該無須擔心那怪力亂神的無稽之談。”再也忍受不了她站得遠遠的像要和他劃清界線似的,馮肆燁伸出手,一把就將她給摟進了懷中。

“啊!”水漾綠措手不及的被他給拉進了懷中,當場嚇得驚叫出聲,臉蛋不用說是更紅了,“馮爺,別這樣……”反射性,她伸手就要推開他。

“綠兒,你已經是我的人,還害躁個什麼勁?”馮肆燁有趣的勾起她的下顎,卻赫然發現她的雙頰已被霞色給取代,樣子是比早先的蒼白要好看些,可要不得的是她非常喜歡抗拒他,這點令他心頭相當不舒坦。

“馮爺,這裏是大廳。”水漾綠羞窘的提醒他,只因在他懷中她很容易就會迷失了自己,他的溫柔、他的霸道以及他的放浪形骸,無一不吸引著她的視線和注意,無奈現實就是現實,壓根容不得她逃避。

“那又如何?沒有我的允許,誰敢踏進雲水樓一步。你就是太害羞了,不過我喜歡這調調。”馮肆燁睨了她一眼,見她又羞紅臉的垂下螓首,他有些挫敗又覺得好玩的再度扳正她的臉面向他。

“馮爺……”水漾綠難為情的想移轉開頭,偏這回他略使了點勁,雖不感覺疼,可卻也難以移動分毫。更看不出來他一介斯文,這手腕的力量卻大的出乎人想像,還有他居然會點穴功夫,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不逗你了,總之這一、兩日內,我就會到府上提親,你就乖乖的待在家裏等著做我馮肆燁的小妾。”馮肆燁唇邊逸出一抹笑容,對她他是勢在必得,而看她此刻的神情,她對他亦非全然的無動於衷,甚至他敢斷言,若不是因為那啥報應,她早就欣然點頭答應。

“提、提親!?”水漾綠低呼一聲,無法相信她在欺騙他之後,他居然還要收她為妾室,敢情他對她真有意思!?想到這兒,本就羞紅的粉臉這下是紅得不能再紅了,一顆心更是甜得像糖蜜般,只為了他喜歡她、他喜歡她……

“嗯,你放心,即使是做我馮肆燁的小妾,我還是會讓你嫁得風風光光。哦,對了,你娘不就是媒婆嗎?那正好禮數上的事可以請教於她。”將水漾綠臉上所有的想法看在眼裏,馮肆燁笑了起來。她果然也是對他有意思,只是太過於在意那啥報應,不過他倒是可以放下一些身段來討她的歡心,雖然沒必要,可莫名的他卻想這麼做,或許因為她是他第一個想收進房的小妾吧!

“不……”一語驚醒夢中人,水漾綠雀躍的心頓時像被澆了桶冷水似的回過神來,原本頰上的緋紅瞬間變得慘白,她竟差點被他喜歡她的喜悅給沖昏了頭。

“不?”她的神色和表情在轉瞬間變得兩極化,馮肆燁不由得微眯起眼睛。剛剛她明明還那麼快樂,現在卻變得那樣悲傷,而這樣的情緒竟連帶的感染了他——

他實在很不想承認,卻不得不承認,自己真的太過於在意她的感覺,他壓根可以不予理會,然後完全照著自己的意思去做,偏偏他就是不能置之不理,而這樣的心情實在是不太妙。

“馮爺,您不用上我家提親,因為我娘不可能答應您這門親事的。”水漾綠難過的低下頭,她喜歡馮肆燁,真的真的好喜歡,但兩人過於懸殊的身份背景和水家的規矩,所以就算她點頭答應,娘那一關仍是過不了。

“你不用擔心,我自然有法子讓你娘答應。”馮肆燁自信的撂下話,憑他北霸天在江南顯赫的財勢,他就不信水大娘會不滿意他這樣的乘龍快婿,除非她瘋了,更別提若因此惹惱他可能會有的下常

“不可能的,馮爺,您不明白,我娘她……唉!總之這是不可能的。”水漾綠黯然的搖頭。

“為什麼不可能?就為了那報應之說嗎?”馮肆燁不悅的問道。她居然搖頭,當真是認為他北霸天馮肆燁這個頭銜,無法打動水大娘的心,他不相信,說不得他一亮出名號,水大娘就歡天喜地的點頭應許,這個小女子,好像瞧不起他有能耐娶她為妾似的。

“您怎麼知道我們水家會有報應?”水漾綠嚇了一跳,不會吧?毛大嬸連這個都同他說了。

“真是荒唐,我告訴你,你娘不答應我的提親,到時她才真的會有報應。”馮肆嘩撇撇嘴,相當不以為然的瞅著她滿臉驚愕之色。

想他北霸天是何許人也,真逼急了他,他還可以上書朝廷請皇上為他下詔指婚,到那時他就不信水大娘還敢拒婚,除非她不要命了,不過這是到萬不得己的時候,因為他可不想欠皇上一個恩情。

“我不許您詛咒我娘。”水漾綠皺起了眉頭。

他怎麼可以對她娘親口出惡言,即便是她喜歡他,她都無法忍受他編派娘的不是,更遑論是詛咒娘,她很生氣,真的真的很生氣。

“你不許?你憑什麼不許?綠兒,我這可不是在詛咒,我說的是真的,敢跟我馮肆燁過不去的人,至今沒有一個有好下場,但對你……我例外了,否則那毛氏不會只是被我趕出府去那麼輕鬆,這都是為了你,所以你最好別讓我太喜歡你,否則那時我不曉得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有可能是順遂了你們的心意,亦有可能讓你們日子難過得活不下去。”

馮肆燁輕笑出聲,對她話語中出現的強硬和不滿感到好玩得不得了,這就是他以為的那個羞怯小女子,孰料她還是有剛硬的地方,譬如說到關於她的娘親時,而這是否意謂著他該朝她的家人下手,否則她看似柔弱,可那性子拗起來還真的像顆石頭般冥頑不化。

“馮爺,綠兒求您別再想收綠兒進房了,好不好?”水漾綠被他唇邊那抹笑和語氣中的冷硬給嚇到了,可為了娘和姐姐妹妹們,說什麼她都得阻止報應發生,即使要她永不超生,她都願意。

“綠兒,我說過我要你,所以你別再求我,因為我心意已決。”馮肆燁有些頭疼,不過要他放過她,他真的做不到,尤其在他已經有些喜歡她的情況下,教他如何放得了手?

“爺,您要綠兒,我們可以像昨夜那樣,只要您答應不再收綠進房,我什麼都答應您,反正綠兒早就是爺的人。”水漾綠心急的脫口而出,只要可以讓他回心轉意,她什麼都顧不得,偏話一說出口,臉就不爭氣的羞紅,啐!她恁是沒用。

“什麼!?”馮肆燁怔了一下,無法相信這番話竟然是出自水漾綠的口中,這個動不動就害羞臊紅的小繡娘,居然在建議他無須名分亦可擁有她——

“爺,只要您答應不再收綠兒進房,您可以像昨夜那樣對綠兒、綠兒!”水漾綠臉紅了臉,卻硬著頭皮繼續說明,可話到舌尖,她真的是羞得無地自容,怎樣都說不下去。

“綠兒你說的是真是假,我不收你進房,你仍願意讓我要了你的身子!?”馮肆燁若有所思的打量著她,眼神複雜難懂。就為了不讓那可笑的報應發生,她竟要犧牲自己的名節?她的心竟是如此的善良美好,就為了保護她的家人,對這樣一個小女子,他的心瞬間變得連自己都無法捉摸,他可以感覺到有某種情緒在心上生根萌芽……

“嗯。”水漾綠頭垂得幾乎快碰到胸前。

驀然,雲水樓大門外傳來敲門的聲響,正好打斷了馮肆燁的回答,不過他不予理會,孰料司馬文華已自作主張的推開大門朝他們所在的廳堂走來,他挑了挑眉,然後輕輕推開懷中的水漾綠。

司馬文華一走進廳堂就趕緊遞出手上的帖子,“爺,打擾了,有您一份拜帖。”

“文華,你好大的膽子,沒有我的允准居然敢擅自進入,你立刻給我出去,這拜帖給我推了它。”無視于司馬文華遞到面前的拜帖,馮肆燁皺起了眉頭,一大早的,居然就有人送拜帖來,分明是擾人清夢,再說他和水漾綠之間的事還沒說完呢。

“爺,不能推呀,晉爺和秦爺連袂來訪,說有要事找您一敘。”司馬文華苦笑的說著。

這送拜帖的人可不是普通老百姓,他們可是名震江南的西霸天和南霸天,所以他就算向天借膽,亦不敢回了那兩位爺的拜帖,要知道南霸天秦絕焯還好說話,西霸天晉煜可是出了名的陰險狡詐,所以他寧可冒著被爺責罰的危險也要拼死擅自進入雲水樓。

“晉煜和秦絕悼?他們消息倒是挺靈通的,我昨兒才回府,他們一大早就找上門來,准沒好事。”馮肆燁眉頭皺得是更緊了。

馮肆燁語音一落,大廳外立刻響起一道懶洋洋的男性嗓音不以為然的說著——

“馮爺,你這麼說可就傷感情了,我和絕焯一聽說你昨晚回到府中,今兒就起個大早專程來拜訪你,你怎能說我們准沒好事?”

水漾綠一怔,在聽見司馬文華提及晉煜和秦絕焯這兩個人名,她簡直難以相信自己竟有幸能看見這二霸天,說不得她可以找個機會問問他們對女子的喜惡,然後把所獲的訊息告知橙姐和藍妹,如此她們就可以幫他們物色對象,她們說不得真能幫娘成為揚州城第一媒婆呢!

一想到這兒,她不禁欣喜的猛朝聲音發源處望去,為自己不費吹灰之力就能看見江南四霸天中的三霸天感到欣喜若狂,橙姐和藍妹若知曉一定羨煞她也,只是她該如何找機會開口呢?

水漾綠臉上的神情一一落入馮肆燁眼中,特別是當晉煜聲音一落,她的目光就興奮地忙看向大廳外,他的心頓時極端不是滋味,對他的出現她就能視若無睹,對他們……哼!她樂個什麼勁?

當晉煜和秦絕焯一踏進大廳就瞧見馮肆燁陰沈的臉色,正冷冷的直盯著他們望來,那毫無溫度的眼瞳看得兩人一陣錯愕,因為他此刻的樣子看來似乎不是很愉快

“司馬文華見過晉爺、秦爺。”司馬文華一見兩人出現就恭敬的一欠身。

“司馬總管無須如此多禮。”晉煜拿起紙扇,瀟灑的搖了起來,其實是不想直接對著馮肆燁的臭臉,不就是未經通報擅自闖進他馮爺的居所,這樣應該不至於會令他氣成這副德性,直到眼角餘光在瞟見一旁的水漾綠時,他怔了一下。

馮肆燁的身邊啥時有了個貼身女婢在服侍,而之前的那個小廝則被踢到雲水樓大門站崗!?唔,難不成他們來得不是時候?不過這小婢女長得還真是標致呀,他不免多看了兩眼,一收目光就被馮肆燁給兇惡的瞪了一下,原來——“爺,若無要事吩咐,文華下去張羅……”

“不用張羅,他們馬上就要走人了。”馮肆燁打斷司馬文華的話,一大清早就沒一件事情稱心過,而多日來的舟車勞頓,加上昨晚他又一夜未眠,現下他只想擁著水漾綠好好的補個眠。

“咦!”晉煜和秦絕焯錯愕的看向馮肆燁,他居然對他們下起逐客令來。

水漾綠亦驚詫的睜大眼睛,不敢相信他對這二霸天竟是這般無禮。

“你們有話快說,不然恕我身體欠佳,無法招待兩位。”在瞟見水漾綠好不訝異的眼光,馮肆燁更是不滿了,她就這麼想看見他們,他偏不成全她。

“谷爺邀我們到秦樓一敘,事出緊急。”秦絕焯很識相的說明來意。

“秦樓。”馮肆燁震了一下,隨即朝他們二人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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