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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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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念眉]藏媚禁屋(禁屋2)[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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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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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7 02:46:5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一步離靈堂,映庭總算能夠好好的呼吸,這一身的縞素壓得她喘不過氣來,而眾人打量的眼光像細小的火花,不停撞擊焚燒著她脆弱的神經。

  駭人的瘟疫至今已經平緩,但她卻覺得自己的人生完全生變了。

  回到房裏,倒了杯水想解渴,瓷杯似是與她作對,自手中滑落,濺了她一身濕,同時也瓦解了她的偽裝,露出連日來一直隱藏的憂慮。

  蹲下身子撿拾碎片,映庭抵不住悲哀的哭了出聲,她不知如何是好,未來教她好茫然。

  死於這場瘟疫的那些賣身給府裏的奴僕,怎麼說也算是半個容善家的人,她打算以同樣斂葬父母的禮數厚葬他們,可是這麼一來府裏的生計就有了困難……

  村裏鬧災荒,生前與爹爹有生意往來的店家主人死的死、逃的逃,太多帳款再也收不回來……現今連維繫現有的吃穿皆有問題,她該怎麼告知大家實情?

  她已經亂了,亂得好怕……

  映庭楞楞的頹坐在濕冷的地上,就連碎瓷紮傷了手都不自覺,她只是覺得冷,但是用盡力氣,用雙手環抱自己,卻也無法溫暖起來。

  滿地的碎瓷像極了她的命運,脆弱到了極點,只要一下撞擊就可以讓她粉碎。

  「你坐在地上做什麼?」低沉的男聲,在靜謐秋夜裏的喪家顯得突兀。

  「衰……大哥?」映庭驚訝的看著來人漸漸朝自己定來。

  「起來!」他走近拉她起來,「該死,手都割傷了,你不會喊痛嗎?」猛然發現那個淌血的傷口,立刻撕下衣服上的一片布料替她裹傷。

  「你怎麼來了?」為什麼……她竟覺得不想見到他?

  「我不能來嗎?」夙袞有些氣惱她的疑問,「我若不來,你是不是打算什麼消息都不讓我知道了?」

  「袞大哥若來撚香,靈堂請往前院去。」映庭客套有禮的撇清距離,在這個哀傷的時刻,她不允許自己還奢望著從未獲得的男女情愛。

  就是這段情愛奪去了她原本該放在爹娘身上的心神……

  「妳在怪我?」她美麗的大眼盈滿激光,惶恐軟弱得教人心折,這一瞬,夙袞忽然覺得自己是個混蛋。

  「我沒有。」不恨是騙人的,但她更恨自己,恨自己愛他愛得蒙蔽了雙眼……

  「我會陪你到辦好後事,然後你可以帶著府裏的其他下人一起回到夙府,爹娘答應收留他們。」

  「我……」映庭仰首看他,他怎會以為她還會回去?

  她不回去了,再也不奢求不可能的幸福了……

  「你想說什麼?」夙袞見她臉色轉變得怪異,於是支起她小巧的下顎,想知道她吞下了什麼話。

  映庭閉眼搖頭,「沒有。」

  夙袞沒鬆手,反再加重力道,「一定有,告訴我!」

  她變了,變了一個樣子,不只態度疏離,更語多保留,似是再也不信任他了。那心碎的眼神,如針般戳刺他的心扉,指控宣讀他的條條罪狀。

  一直,她都是柔順的,甚至在他粗暴地傷害、掠奪了她後,她還是帶著靜柔的眼神伴在他身旁,她說愛他,而她淡柔的眼神的確也是這樣傳達的,是什麼使她改變了?

  只見她的臉色蒼白了卻還咬唇硬倔著不語,或許就是這份突來而沒預警的倔強性子惱了他,沒想到藏在這份柔美下竟有一顆頑強的心--更重要的是他還不曉得這頑強所為何來?

  「你是在氣我,因為我不讓你回來嗎?」他心中的掙扎,她又明瞭幾分?

  「我畢竟是趕回來奔喪了。」映庭心知爭力氣是爭不過他的,於是撇開眼望向別處,她的語調還是柔軟,可在無形中卻帶了幾分剛強。

  她其實也為自己此刻的心思而震撼,在見著夙袞的瞬間,心口就起了無名的變化,而他染著怒意的眼神更加強了這層變化,雖然她不明白這是什麼樣的心情,可著實令她難過。

  他們之間……真的已經不可能了嗎?

  「不准你用這種語氣對我,聽到沒有?我不准!」有些驚惶,夙袞寂然地收緊手臂,以微有胡髭的下巴摩挲著她酣倦的臉蛋。

  愈親近她,她好像就愈吝於分享,和先前的她截然不同。

  近似祈求原諒的口吻,「你不能怪我……」

  她永遠都不會明白他有多依戀她那聲聲細細的呢喃,溫婉纏綿的音嗓,對他訴說著她的情意。

  映庭不懂他說這些話的意思,以前到現在,他給了她好多好多的期待,卻也一次又一次的讓她嘗到希望落空的苦果,這次,她什麼也不敢多想了。

  現下的景況也不容許她再為兒女情長苦惱,她必須扛起一家人的生計,不能再自私了。

  他狂放不羈、他落拓浪蕩,交織在心頭的是他的一言一行,他瞳眸深處跳動的兩簇火花太燦亮,倒映進了她眼底,也烙印在她心上--怕是這輩子都逃脫不了這雙黑眸的擾亂了。

  「答應我!」扣住她的雙肩,他要聽到她的承諾,不知怎地,一股強烈的離別感掐得他無法好好思考。

  映庭沒有乞求,沒有反抗,更沒有先前那一層柔順的頑強,只是淡淡地、輕輕地注視著他,然後,她的眼睫垂下了,慢慢地、緩緩地,在夙袞發現時她已失去了意識,整個身子癱軟下來。

  ****    ****    ****

  容善府裏的下人們,願意到杭州的,皆順利進入夙府工作,不便遠行的那些,夙袞各自發了一筆錢,要他們另謀差事去;下人方面是安排妥當了,然而容善家的小姐卻失去蹤影,已有半個月之久。

  「快去把映庭找回來,她這樣二話不說就離開,要我怎麼向她死去的爹娘交代?」夙秋碇如坐針氈,眼神分明是責備兒子辦事不力。

  「都是你!」李若雲更是不客氣的直指夙袞的不對,「袞兒,娘不知道你究竟是怎麼了,那時候你爹不是吩咐過,我們起程三天後就將消息告知映庭嗎?為什麼你攔著她不讓她回蘇州?」

  夙家老爺與夫人已經不只一次斥責夙袞行事莽撞了。

  「幾年來,你既不肯接受她的情意,也不同意我們替她介紹拉攏對象,你到底怎麼看待她的?」

  「唉,這次映庭恐怕是下定決心了,發生了這些事,她的心思也許不會再執著於感情上頭了。」明白蘇州百姓對她的評語與誤解,李若雲為她而難過,雙重的壓力一定讓她受不了。

  好好一個兒子變成這樣飄忽難懂,她這個為娘的也很苦惱,說他不喜歡映庭嗎?她不相信。每逢周無炫來訪,總看他板著一張臉,而後喝一整天的悶酒;每日回府的第一句話,便是旁敲側擊的探問她做了些什麼……她只是不解他為何要隱瞞起這些關心。

  「不可能!」夙袞初開口,就是斬釘截鐵的否定。

  他不相信也不允許她將投注在他身上的感情收回!他是霸道的,不能接受她的情卻又無理的想要擁有。

  「這算什麼?」夙秋碇看不下去了,「不要她卻綁著她,這種話你怎麼說得出口?」

  「再怎麼用情極深的女人,也是會有死心的一天。」李若雲歎口氣,「袞兒,你不在乎她沒有關係,會有其他男人喜歡她的,映庭那麼懂事,不怕找不到好夫家……」

  「不管你們怎麼說,我都不會答應!」夙袞陰驚怒極的低咆,「除了我身邊,她哪兒也不能去!」

  ****    ****    ****

  今天的拱月樓,十分熱鬧,聽說月初新來掛牌的花魁絲絲將在今晚開苞,因此吸引了不少覬覦她美色的男人前來喊價。

  「映庭,嬤嬤我將一切都安排妥當了。」拱月樓的鴇母有些遲疑的走了進來。

  「嬤嬤,叫我絲絲吧。」裝扮大膽誘人的女子,看到來人先是溫徐一笑,而後俏臉立現胭脂水粉掩不去的擔憂,「嬤嬤,這樣做真的沒關係嗎?」

  「你不是急需用錢嗎?這個方法是最快的了!」

  「客人不會發現嗎?」

  「放心好了,我親自監督丫鬟下藥,等得標的客人喝了下藥的酒昏睡過去,我會進房灑些雞血在床鋪上,明早醒來後客人一點記憶也沒有,隨便安撫個幾句就蒙混過去了。」

  「這樣真的沒關係嗎?」不是處子的花魁卻要學人辦個開苞競價大會,真的荒謬可笑,幸好有好心的鴇母體諒她的心情,願意幫忙張羅一切,否則她真的不曉得還能用什麼方法籌錢。

  「映庭,或者還是讓嬤嬤借你錢吧?」

  鴇母在映庭半個月前踏入拱月樓賣身時,第一眼即認出她就是夙府的客人,那時畏忌她與夙袞可能的關係,沒敢立刻收留,最後卻仍拗不過她娓娓道來的苦衷,終是留了她下來。

  只是,如果可以,她真的不希望映庭成為送往迎來的妓女,雖然她不過掛牌幾天,光芒立即蓋過芊芊昔日接客時的風光,為拱月樓賺進不少銀子,可她心底卻也有數,她清新的氣質和勾欄院的淫hui大不相符。

  「嬤嬤,不要這樣,借了你的錢,我不曉得何時才能歸還。」映庭婉謝說道。

  這世上欠什麼都好還,唯獨人情永遠償還不完,既然已打定主意做個無情無愛的青樓女子,她就不想再和他人有情意上的牽涉,即使是人情。

  對於未來,有太多的不確定,眼前,她只顧得了當下,先償還了夙伯伯代墊的債款後,方能為自己作打算。

  既然決定不再追逐夙袞了,那麼她和夙家當然也牽扯不上任何關係,如此一來,什麼都要算得清楚。

  「映庭,嬤嬤知道你不是自甘墮落之人,今晚賺到第一個恩客的錢後,就趕緊離開吧,妓院這種地方一旦踏入,就很難再抽身了,那些對你有意的大爺公子哥兒,會纏得你無法喘氣的。」

  「嬤嬤,我自有分寸,我們走吧,別讓大家等久了。」映庭率先站了起來,似是宣誓自己的決心。

  ****    ****    ****

  日頭已經落山,天邊橫著幾抹白日將盡的火橘色,漸層深到了最後,轉成滿片的黯藍,藍色就在黑影的頭頂上。

  拱月樓的門庭被擠得水泄不通,沒錢競價的男人聽聞消息也趕來湊熱鬧,只為一睹佳人芳顏。

  終於,隔著一片薄紗,映庭的身影若隱若現的出現在眾人面前,引起一陣興奮的歡呼。

  「各位大爺,今天是咱們拱月樓的大日子,新來的絲絲姑娘將從你們當中選出一名幸運兒,成為她今晚的入幕恩客,所以請各位好好的喊價,別辜負了絲絲姑娘特地為你們的美麗裝扮!」

  嬤嬤的話才說完,眼色一瞟,站立兩旁的丫鬟立刻用力將紗幔拉下,花名絲絲的映庭盈盈站在那兒。

  她的上半身只以一條紅色的薄綢圍住胸前的部分,下半身是極合身、左側直直開叉到大腿的長裙,額頭戴了一隻純金打造的環狀飾品,額環的後方系著一條長度曳地的粉紅色透明綴花薄紗,整個人看來宛如出塵的仙子,令人離不開眼。

  「絲絲!」

  「我的好絲絲!」

  映庭一現身,現場立刻響起了如雷的吆喝聲。

  「絲絲現在將為各位表演一首曲子,舞畢後請各位熱烈捧場喊價!」鴇母再度擔任熱絡氣氛的舵手。

  「各位大爺,絲絲獻醜了。」

  語畢,嫋嫋纖腰如水蛇般舞出妖嬈的風情,那種輕靈優雅卻不失煙視媚行的步履姿態,迷得底下酒客個個是心蕩神馳;善睞的明眸似笑非笑的在翩若驚鴻而起的袖影裏大送秋波,使得男人們有些酒意的腦子又暈沉了幾分。

  「絲絲,我親一個!」

  「絲絲,你是大爺我的了,今晚爺一定讓你領教什麼叫銷魂的滋味,你會欲仙欲死的申吟不止!」

  台下鬧烘烘的,淨是一些不堪入耳的淫言穢語,聽著他們鄙俗的用字與調侃的暗示,映庭頓生委屈,連日來的壓力逼出了她的眼淚……

  突然,心裏的情緒發酵,忘了顧全大局,她停下了舞步,像尊木偶娃娃立在原地動也不動,任由眼淚洗去臉上的妝彩。

  「怎麼了?」

  「絲絲,你做什麼不跳了?」

  「本大爺看得正爽哪!」

  台下因此異狀,紛紛出聲抗議。

  「映庭,你怎麼了?」鴇母也連忙跑到她身邊,「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映庭一徑搖頭,無法明確的告知自己的心情,是仿徨無依的感覺在作祟吧,讓她恨起命運的捉弄人……

  她原本該只屬於夙袞一人的,無奈他卻將她推至今日的境地,拒絕不了眾人言辭的猥褻……

  和花苑搭起來的高臺同等高度的屋頂上,有一男子坐在那已有一段時間,旁觀納入了拱月樓前的熱鬧與詭異。

  驀地,臺上的女人落淚了,男人氣定神閑的坐姿不再,忽地站起來,佯裝玩世不恭的黑眸瞬間蛻變成冷光,直勾勾地盯視可人兒忍著不嚶嚀出聲的哭泣。

  已經困擾多時的煩躁佔據他的心頭,瀟灑的氣度被銳不可當的冷酷取代,輕輕一翻身,矯健的黑影躍過一個屋頂,直飛往心裏想去的地方。

  他的雙腳降落在拱月樓競價的臺上,引起底下男人的譁然。

  拽住映庭,「嬤嬤,她是我的,我不追究你庇藏的責任,現在人我帶走了,這團混亂你自己解決!」夙袞冷凝的瞪著鴇母,察覺到貼著他胸膛的人兒無助地戰慄著,他的火氣不自覺又飆高了些,吐出的話異常陰冷。

  隨後,他在眾人錯愕之下帶走了今日的主角。

  ****    ****    ****

  「你居然跑到拱月樓去當送往迎來的花魁!?」夙袞維持一下午的假像,在找到心系的人兒回府後,徹底消融得不見痕跡。

  映庭沒有答辯,仿佛一隻等待被捕捉的可憐小動物,默默地承受著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所帶來的影響。

  「你知不知道大家多為你擔心?」夙袞對著她的無語咆哮怒吼,恨不得挖出她的腦袋,看明白她到底在想些什麼。

  包括你嗎?映庭想問,卻開不了口,怕得到的又是心傷的答案。

  「你說話啊!」

  「我要說什麼?」溫柔的眼看著他的臉,其實她比他更想問清楚,既然不要她,為何總要再三干預她的行為?

  「說什麼都好,我不許你這麼安靜!」他近乎專制的命令,幾乎抵抗不了心底的驚恐。

  他是找回她了,可卻也感覺到了她清楚劃出一個界限,像是自此不再執著於他的決心。

  自上回芊芊散播謠言的事件之後,他未再涉足拱月樓,很多關於拱月樓的消息知曉得不如別人來得迅速;這幾天,不論走到哪,男人間最熱切討論的話題,就是拱月樓新來的花魁絲絲姑娘。

  當他聽了幾個見過她廬山真面目的男人描述,他相信了這份湊巧不是偶然,映庭突然失去音訊與絲絲的出現時機過於巧合,果然,一探究竟,真不出他所料。

  「我不想虧欠你和大家……容善家傭僕的薪餉我會自己支付,不能再勞煩你們了。」

  「你--」夙袞氣結,不滿她分得細詳的距離。「為了籌錢所以你跑去當妓女!?」

  她貶蔑自己的行徑教人氣憤,尤其站在臺上懼怕卻又倔強的模樣,更是深烙他腦海,頻頻勾觸心底最柔軟的那部分。

  「我想不出更快的賺錢方法了。」

  「你已經不在乎世俗輿論了嗎?」

  「你不是一直要我死心嗎?」映庭淺淺微笑,笑中有遺憾、有澀意。

  「這輩子,我只在乎過你的想法,但現在我決定要對你死心了,別人怎麼說我都無所謂了……」她抽了口氣接續說道,「袞大哥,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纏著你不放了。」

  若事情還有選擇的空間,她也不想這樣,可悲的是,感情的事容不得她說放就放、說收就收。

  今天就算她想配合他的步調跟著他,什麼皆不問不說,也已經來不及了,因為她已經那麼喜歡他了,既然她不想傷了自己,唯一選擇便是放棄。

  「你說什麼?」事出突然,夙袞激狂的拽住她的纖肩。他猜過她的心緒,但自她口中說出決定,震撼力果然十足,轟得他腦袋亂如糾結的棉絮。

  「是該我想開、看透的時候了。」輕歎口氣,她笑得好虛緲。「我不能讓爹娘在黃泉路上還為我擔心,我無法再繼續這場沒有把握的愛戀了……」

  夙袞一度停住了呼息,望著她痛苦的樣子,他幾乎嘗到自己殘忍的氣味,「曾經,有個男孩在十歲的時候,擁有了一個娃娃似的妹妹,他很疼她,想將所有美好的事物都給她。

  他一直以為自己對妹妹的照顧是無微不至的,可是在妹妹兩歲的那一年,卻因為他的疏忽而斷送了可愛妹妹的一生……是他害死了親生妹妹……」

  自責的淩虐抓扯自己的髮絲,他頹喪懊惱的模樣教映庭心懼茫然。

  「自此那個男孩不再信任自己,並畏懼所有的責任……他再也不照顧任何人,成為哪個人依靠的對象。」充血的眼突地盯住她,他惻然大笑,「你知道那個男孩是誰嗎?」

  故事已來到不容閃避的刀口,鮮紅的血液是對她最佳的獻禮。

  「那個沒用的男孩就是我!」他失控地狂吼,抓住她吼叫,「是我害死了陶陶,我根本沒有照顧人的能力!」

  「袞大哥……」映庭怔愕,答案來得太唐突,令人招架不及。

  「你不怕死嗎?為什麼你這麼信任我?」

  「你呢?為什麼你不相信我有照顧自己的能力?只要你肯定我的存在,我會為自己也為你過得很好……為什麼你從來就不肯相信我,不肯相信你有那份能力可以影響我?」  

  明白他裹足不前的理由,映庭竟沒有茅塞頓開的豁達感,充斥胸臆閭的只是濃烈的愁緒。

  怎麼也沒想到追究多年的原因,竟是一個如此簡單的理由,因為長年被愧疚感壓縛著,所以讓他失去了愛人的勇氣嗎?

  瞧瞧他,天生就帶著詭譎的氣質,比別人多了份深謀遠慮,老成的心境不似年輕人該有的寬闊心胸,原來冷驚的外表底下全是傷痕,不堪地折磨著他的心神,揪痛著過往傷心的回憶……

  可是,他對她的沒有信心,折痛了她的靈魂,難道她這些年的付出與執著,抵銷不了他藏在心底的內疚嗎?

  胸口一陣強過一陣的酸楚,似是默哀她的用情,當兩人努力的目標與追求的方向截然不同時,這樣的感情如何能天長地久?

  知道了他的秘密,映庭發現自己更不好過了。

  夙袞被問倒了,她敍述的言辭中指出他偏激的冷情對待,教他汗顏慚疚,可拋不去過往的包袱,他又能如何?

  有著這樣剔透琉璃心的女孩,他真捨得放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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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7 02:47:40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月黑風高,拱月樓旁側的小巷內,一對男女小心戒慎的張望四周,討論私語著。

  「拿到了沒有?」

  「憑我大牛的身手用得著擔心嗎?」男子驕傲的吹噓,「我辦事你放心。」

  芊芊急出了一身汗,「你有沒有照我說的去做?」

  「有有有!你慌個什麼勁?」叨念後,大牛一雙眼開始肆無忌憚地打量她啊娜多姿的身材,緩緩露出淫笑,摩拳擦掌著,「事情都辦妥了,那你答應我的……」

  「明天晚上到我房間來吧!」芊芊嫌惡的睨他一眼,若非計畫需要一個身手俐落的偷兒幫忙,否則像他這樣獐頭鼠目的男人,她是怎麼也不可能屈就!

  這一切都怪容善映庭那個偽善的賤女人!

  如果不是她的出現搶走袞少爺,她不會狠心至非逼她走入絕境不可。

  上次因為她,夙袞給了她難堪的事,她可以不計較,沒想到這次她競撈過了界,到拱月樓來打破她昔日創下的風光紀錄,教她在很多朋友面前抬不起臉……這口氣她怎麼也咽不下!

  她一定要讓容善映庭嘗嘗得罪她的下場,讓她知道拱月樓之花--芊芊的厲害!

  ****    ****    *****

  回到夙府的映庭,像是真的死心了,她不再只為夙袞一個人而活了,她的眼裏、心裏裝下更多的東西,那是以往被她忽略的種種。

  她不再主動詢問夙袞的一切,只是被動的聆聽,然後不讓聽來的消息左右自己的心情。

  如果他不能試著移除自行加諸的愧疚,那麼他們之間也就永遠不可能……等得愈久,心也慢慢地涼了。

  「映庭小姐,聽說你在府裏住很久了,是不是?」夙府前幾天剛買進一名小丫鬟,有著乖巧的個性,所以被夙袞直接指派來服侍映庭。

  映庭輕輕點頭,新來的小由很愛說話,樂觀又活潑,她在她身上找到自己十四歲以前的影子。

  她喜歡聽小由說話,因為有她的多話,相處的氣氛才不至於過於僵凝。

  「那映庭小姐一定也知道很多少爺的事,對不對?」初來乍到的小由不是很清楚夙袞與映庭之間的關係,信了映庭單方面的介紹,真以為她是夙家遠房親戚的身分,暫且借住在這。

  驀地,映庭的笑容有些不自然,「怎麼了嗎?」

  小由有些害羞垂首說道:「不瞞映庭小姐,也不怕小姐取笑,可是奴婢真的沒見過像少爺那樣俊朗的男子……

  每次少爺找我談話,我的心就仿要躍出胸口,少爺給人的感覺好震撼,光看著他都是一種感動……雖然我知道自個兒和少爺是雲泥殊途,但我想我還是會每晚夢見他的!」

  映庭一動也不動,靜靜聽著丫鬟說話,小由所說的每一個字仿佛都是替她說的一樣,她怔怔盯著杯中微微輕晃的茶水,唇角若有似無的笑意裏隱藏著恍然大悟的悲哀。

  不愛他了……她怎麼能將這種自欺欺人的謊言說出口!?她還對他魂牽夢縈,不是嗎?

  這世界給女人兩種選擇的權利,一是嫁人,做男人背後貼心溫柔的好妻子,一生一世以他為天,為他而活;二是不嫁,一生終老於自家宅院裏,無人憐憫,無人問候,當芳華褪去後,陪著她的只有倒映水波裏的自己。

  她也想為人妻,但她想要服侍的那個男人,心裏卻容不下她……

  「小姐,奴婢偷偷跟你說,你可千萬不能告訴別人哦!」小由怕自己的奢戀教人知道惹來譏笑,小小聲的提醒映庭。

  「我不會說的。」她回以讓人放心的一笑。

  每個初懂情事的芳華少女,或許都在心底藏著一個夢,渴求著能有一場美麗的愛戀,希望能有個像夙袞一般懂得風月、會讓人熱烈付出的男人在生命中出現……因為是夢,所以可以任君想像,而她,也許連作夢的權利也被剝奪了!

  「啊--少爺來了!」小由看見繞過長廊走來的夙袞,「映庭小姐,少爺好像很關心你,他每天不管多忙,都會過來看你呢!」

  「小由,你的想像力太豐富了。」映庭只能苦笑回應。

  該怎麼告訴她呢?難得她那麼看得起自己在夙袞心中的分量,她不想拆穿--夙袞對她的好,其實只為了彌補心中對她的虧欠,一如多年前他對陶陶慘死的贖罪一般。

  「小姐,不打擾你們,奴婢先下去了!」

  ****    ****    ****

  「你今天和周無炫出去了?」夙袞一落坐就單刀直入的問。

  「嗯。」相對於他的直接,映庭的回答有些模棱兩可。

  「你們去看雜耍表演了?」

  「嗯。」

  沉下臉,夙袞瞥望著她,語氣有些尖銳,「你是個未婚閨女,若不要人家指指點點,最好儘量避免這些舉止。」

  冷凝的目光中聚集著些許火氣,讓人不易察覺,但氣勢上的狂放卻足以教人退避三舍,而唇邊懸著必須的微笑,雖是笑,卻凜然得凍天寒地,帶著欲釋放的磅礡怒意。

  「如果不要我去,袞大哥為什麼不替我阻止他來訪?」映庭相信,只要他一句話,周無炫可能連夙府的大門也跨不進來,倘若他真的在乎,這個簡單的命令對他而言並不困難,可他卻睜眼默許他的行為。

  心裏突然覺得好悲哀、好空洞,他不能瞭解她,只想以行動限制住她,以為只要她還留在他身邊就屬於他。

  「我是為你好!」為了不讓街坊鄰居的蜚短流長纏上她,他付出多少努力她可知曉?

  她久住別人屋簷下,卻不是他的婚配,怎能不惹來閒言閒語?為了避免大家的臆測與謠傳,他只能製造一個假像,讓外界認為周無炫是她的追求者,如此與自己避嫌。

  兩人的關係他也茫然,他一樣要她的身體,卻鮮少和她談心,明知道對她不公平,可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想法,他的心,連自己也厘不清……

  「我卻不知道哪兒好了?我一點也不好受。」好輕、好輕的語氣,不讓人聽出她心裏的淒苦。

  好累……她每天都過得很悠閒,卻載滿說不出的疲憊。最近真的好容易疲憊,累得她乎日的敏銳和聰慧都枯萎了。

  「以後盡可能避免和那傢伙獨處。」她看起來很不一樣,以前只要他一生氣,她就會慌張的不知所措;現在她卻那麼鎮定,像是什麼都不在乎的淡漠……

  「周大哥是位謙謙君子。」映庭表明立場,「只要他邀約,我都會答應的。」

  夙袞讓步了,她不是聽不出,但他讓得還不夠,不足以喚起她冷凝的感情,如果他始終不肯收斂他的霸氣,如此景況會一而再、再而三的上演,她脆弱的心無法承擔又一次撕裂般的痛苦。

  她會繼續和周無炫往來,只因他懂她的苦,他們現在純粹只是朋友的關係。

  「你是要與我作對?」夙袞眼神霎時冷絕,她竟為了周無炫而反抗他!?那顆信誓旦旦的心,因而繃緊。

  「你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她愈不尋常,他就愈心亂。

  「我讓你失望了嗎?」他的說辭讓映庭覺得荒唐可笑。她為什麼變成這樣?是他逼得她如此。「既然如此,袞大哥為何不讓我走?」

  感情的可信度,遠比生命來得短暫而輕薄。她的心早在爹娘死去的那一刻,就跟著毀滅了。

  這樣耗著……究竟有什麼意義?

  夙袞先是震愕,而後勃然大怒的拍案而起,「不准再說這種話,我不想再聽到一次!」

  「我偏要講,我要離開。」映庭的聲音沒他大,語氣卻無比堅決。「讓我走。」

  她一直認命等待著,等待著他只有欲念而無愛意的眷寵,然而苦的一方永遠只是她自己……早該是她放手成全自己的時候了。

  她,真的倦了。

  失去知覺,外貌漸漸憔悴,她消瘦得不成人形,有時候望著水盆裏的自己,她會花掉一整天的時間去凝思、去追究,倒映在水面上的究竟是誰?

  「我不答應!」遠比先前幾次更洶湧的不安在夙袞胸口徘徊,她平靜無波的表情令他感到不對勁。

  「我真要走,你留得住我嗎?」她淒涼一笑,沒有人能強迫另一個生命如何去來,縱使是習慣將掌控權操之於手中的他也一樣。

  「映庭!」就算是大哭大鬧也好,總該有點反應,而不是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他相當憎厭她肯定的口吻,仿佛失去所有也要離開他。

  第一次,他覺得自己掌握不住她了。

  夙袞抓著她纖細的藕臂,心太急,忘了收斂力道,在她白嫩的肌膚上留下紅痕仍不自知。

  映庭淡淡的掙扎,執意揮開他的手,拒絕他總是在絕情之後溫柔,這種補償式的憐憫,她要不起。

  「你以為你真的走得了嗎?」望著因為她的掙脫已經冰涼的掌心,夙袞背過了身,蒼涼的低語。

  他的背影顯得好孤寂,仿佛承擔了所有負心的鞭笞指控,承載了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映庭被他的悵然感染,心揪痛著,「你知道嗎?」她突兀地開口,清冷的語音蕩漾著,「我想要的,你給不起。」

  他的樣子似是指責背棄這段感情的人是她,可是,明明她才是失敗的一方啊!

  逐漸遠去的身影突然停了下來,似乎是聽見她的喃喃自語,「那是因為你再也不曾開口要求過。」

  夙袞以同等細微的聲音回答。

  映庭的心亂了,因為那幾近飄忽的回答,好不容易心灰意冷的情意又再度復蘇。

  但她真能期待嗎?

  傷得太深太深,以至於連點小小的冀盼都不敢擁有,希望愈大,失望愈大。

  ****    ****    ****

  聽說,這些時日的映庭,不知為了什麼,心情有逐漸好轉的跡象,府裏看過她淺笑盈盈的下人們皆疑惑不解,只是常常看見她小心翼翼打開一隻方巾,盯著裏頭的東西發呆,護衛的模樣看來十分動人。

  這日,映庭專注的視線換成凝視自個兒的手腕,小由自回廊傳來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沉思。

  「映庭小姐!」小由喘吁吁的跑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的撫著胸口說道。

  「小由,什麼事慌慌張張?」映庭有些扭捏,發現自己的雙手好不自在。

  她想引起小由注意自己的雙手,卻又不曉得怎麼擺放才能達到醒目的效果。

  「小姐,不好了!聽說陶陶小姐的遺物不見了!」

  「遺物?!什麼遺物?」驀地,映庭忘了自己的目的,心神被她的話題吸引。

  「我也是從其他人那兒聽來的,好像是夫人在陶陶小姐初生時候就替她買下的一對玉鐲子,聽說是準備給她的及笄之禮……

  少爺一回府聽到這個消息,好不氣憤,馬上集合大家,一個個審訓,似想揪出手腳不乾淨的竊賊……」

  小由還滔滔不絕說個不停,映庭的腦中已一片空白,「小由,你說什麼?再說一次!」

  映庭突然抓住她的手臂,力道出乎尋常,眼底寫滿了焦慌失措,陡地,她驚覺自己拉住小由的雙手露出手腕,立刻縮了回來,並以衣袖遮掩。

  「小姐,你怎麼了,為什麼臉色這樣蒼白?」小由擔心的問。

  「我沒關係……」一陣暈眩攫住了映庭,身子搖晃了下,「小由,你知道那對玉鐲子長啥樣子嗎?」扶著桌沿,她坐了下來。

  「我不懂古玉,不過阿丁說那是夫人輾轉得來的寶貝,色澤青翠圓潤,是玉中的極品。」

  「小由,你說我該怎麼辦?」拉著她的手,映庭驚懼的喃喃自語,似在尋找一個依靠。「袞大哥真的很生氣嗎?」太巧了,巧合得令她不得不心虛害怕……

  「少爺當然生氣了!大家都說陶陶小姐是少爺的寶貝,那對玉鐲子多年來一直放在紅院的二樓,除了在夙府當差很久的傭僕外,外人根本不曉得那對鐲子對夙府的重要性!」小由不知道她的心慌,有問必答的說著。

  聞言至此,過多的畏懼及不安教映庭崩潰地大喊:「小由,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是別人拿給我的,他說這是袞大哥送我的禮物……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動作太大,隱藏的手腕露出半截,一對玉鐲子赫然戴在她的腕問!

  「小姐!」小丫鬟抽了口氣,情況複雜得令她呆杵著,說不出話。

  「真的不是我……小由!」丫鬟的眼神教映庭狼狽的辯駁。事情一牽扯上陶陶,她就無法寬心,「我真的不知道!」

  心裏就是知道這對鐲子即是遺失的那對,她焦急的用力想取下。

  是誰在騙她?為什麼要開這種可惡的玩笑,讓她信以為真!

  夙袞這陣子外出辦事去了,離去之前,有個陌生的小廝,突然拿著這兩隻鐲子給她,說是夙袞買來送她的禮物……

  她沒有懷疑,甚至每天對著這份用心傻笑,以為自己感化了他,他願意接受她了……

  她真的好天真,不是嗎?一夕之間,他的態度怎會改變那麼多?

  更好笑的是,剛才,她竟妄想拿著這對諷刺的鐲子向丫鬟炫耀她的快樂與幸福

  「小姐,不要這樣,你看,你的雙手都紅了!」發現她瞬時紅腫脫皮的手部肌膚,小由連忙抓住制止。

  「小由,你幫幫我的忙,快幫我卸下手鐲!」映庭抽出雙手,又開始死命脫除,「真的不是我偷的……我不是竊賊,我不能讓袞大哥誤會我,不能讓他在我這兒找到遺失的鐲子!」

  「小姐,快停啊,妳流血了!」

  細緻的肌膚禁不起再三的摩擦,開始沁出血絲,她仍不收斂力道與動作,傷口擴大,血也流得更多了。

  「別急著現在取下,等會奴婢去端盆水來,應該會比較好拿下……」小由立即拿了巾帕想為她止血,手卻被反握,抬眼,她看到一雙被急慌覆蓋的眸子。

  「取不下來怎麼辦?」鹹濕的眼淚滴在傷口上,她卻渾然未覺刺痛感,「小由,還是你去廚房借把刀,把我的雙手砍下吧,然後把鐲子歸回原位,別讓袞大哥知道……」

  小由驚恐的後退,揪著衣襟訥訥的說,「小姐,你嚇壞小由了!」

  「我求你,別讓袞大哥再討厭我了……」

  「映庭小姐,你先在房裏待著,奴婢馬上去幫你請大夫,你不要亂來,我馬上回來!」

  以為主子已神智不清,小丫鬟嚇得跌撞沖出房間,在回廊轉彎處魯莽地撞上正欲前去映庭房間的夙袞。

  「少爺,你來得正好!」夙袞任何斥責的話都被小由搶先了,「你快去看看小姐,小姐發瘟了,她的手一直流血,可是她卻不在乎,好像一點也不痛,還要奴稗去拿菜刀截斷她的手腕……」

  「你在說什麼?」夙袞深蹙眉心,她的一段話說得零零落落,他抓不到重點,只是,一顆心卻因此惶惶然。

  氣他不明白,小由用力跺腳,「總之請少爺快去幫我看著小姐,我立刻去請大夫!」

  ****    ****    ****

  夙袞一進門,就見映庭背對門而坐,正低著頭不知在忙些什麼,長長的青絲披散在身後,映著光線閃出柔滑的光澤。

  悄聲走到身後,看見教她忙碌得沒有察覺他到來的主因,呼吸一窒,拳頭不自覺地握緊--

  「原來陶陶的鐲子是你偷的!」

  映庭詫然大驚,迅地回頭,「袞大哥……」反射性地想藏起手腕上的鐲子,迎上他眸子的同時,卻也知道來不及了。

  「為什麼?」他質問的瞪視她,聲音像刀削出來一樣,利銳而冷漠。

  「不是我,你聽我解釋--」仰首望著他,祈求的握住他的手臂,腕上的血絲有些沾上了他的衣袖,印上點點椎心的鮮紅。

  心底已有認知,夙袞撇開她,剛毅的下巴傲然抬起,黑眸裏炯炯焚熾著火光,深邃的五官仿佛失去了溫度,「我和爹娘對你不夠好嗎?為什麼你連陶陶在我們心中殘留的印象也要抹除?」

  不知不覺間,他將近月來她努力欲移除陶陶之死對他造成的陰影一事,一併算了進來,當成一切皆是她的預謀。

  甫一回府,聽到下人喳呼報告鐲子的遺失,不知怎地,他的心中竟沒有預期的焦急與憤怒,他只是想趕快看到映庭,一解相思之苦,然,為了平撫大家的焦慮,只好先交代一些清查事項,因此拖延了些時間……

  誰能想到,她竟以這樣的方式歡迎他的歸來,讓他對她的信任徹底瓦解!

  「我沒有……」努力替自己辯白,映庭沒有停止手中的動作,「真的不是我,我是被冤枉的,我把它脫下來還你,我沒有將陶陶的東西據為已有的意思……」

  眼淚不住奔流,她的脫除,是有些無意識的。

  「住手!你做什麼?」注意她自戕的舉措,夙袞出聲喝止,並握住她的上手臂,阻止她繼續殘虐的動作。

  剛才見小由慌亂的模樣,還以為是下人們慣有的大驚小怪,現在瞧見她手腕上的血絲,他心中一凜--看見那傷忽地讓他覺得十分的痛,痛在一個他不曾痛過的地方。

  「讓我把鐲子取下,我要證明自己的清白,真的不是我……」

  「有做就有做,為什麼不肯承認?這樣的你只會讓人更加討厭!」

  映庭頓了一下,嘴角在下一瞬間擰出心寒的笑花,霍地,她掙開他的箝制,沖至房門旁,砰的一聲,狠狠地撞向牆壁,鮮血自額頭緩緩流出。

  「我也是人,我也會痛。」她指著自己的胸口,含淚看著他。

  寸寸柔腸,盈盈粉淚,梧桐影碎。

  「我再怎麼不堪,都不會做出這等汙蠛自己家教的低鄙事!」

  「你究竟在做什麼?」胸臆掠過一陣抽搐,刺痛揪緊夙袞的五臟六腑,拳頭緊握得疼痛。

  他急著走至她面前覆住她的傷口,「我沒要你這麼證明!」她想以死明志嗎?這麼決絕的行徑,真是他誤會她了?

  她凝望他的神情,依然如此純淨晶瑩,毫無任何污穢的感情,無嫉無恨、無悲無怒,怔怔地、癡心地,本能性地牢牢凝睇在他身上。

  「該死!大夫來了沒有?」夙袞對著房外嘶吼,吼聲通徹至前院。

  他在緊張嗎?映庭瞅著他,分辨不出來。

  也許這次真的傷得太深太深了,她竟然失去心痛的感覺,悲傷亦不再,只是隱隱的,會突然察覺心底深處的某個角落漸漸剝離,無法跟著喜怒哀樂轉換而跳動。

  不想再愛了,親手斬斷任何能重新萌發愛苗的機會……她不要再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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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7 02:48:14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夙袞走了一趟拱月樓,回府正坐下稍作歇息時,服侍映庭的丫鬟立刻慌急的跑來告訴他,她不見了,帶著簡單的細軟離開了!

  「映庭!」

  她的臥房,沒人;會客的廳堂,沒人;雪花紛飛的庭園,沒人;女眷的住處、府裏其他院落的每個角落,沒有,都沒有她的氣息,她人不在那裏。

  夙袞急了,拉開喉嚨不停喊著:「容善映庭,妳在哪?馬上給我出來!」

  猶不相信她離開自己的事實,他憤怒的叫喊,坐在結冰的池邊等待,以為她會像以前一樣,畏懼他的怒氣,柔怯的出來迎合。

  可是,依然沒有,回應他的是一個個慌忙走避的下人。

  「該死!」她居然這麼對他!

  他已經查清楚真相,打算還她清白了,她怎能這麼離開?

  那日她誓死如歸的表情令他覺得事有蹊蹺,於是靜心將事情想了仔細。

  紅院的二樓是夙府下人的禁地,陶陶的玉鐲就放在裏面,除了他,幾年來沒人獲准上去,換句話說,若說東西遺失,也該只有他知曉,為什麼在他尚未返回之前,府內就已有遭竊的消息傳開?

  這麼說來,就是有人違命上去,並且事先放出風聲!

  而那個放出消息的人嫌疑最大!

  於是,他擴大調查,終於查到一名近來行蹤詭異的長工,發現他與芊芊往來密切,鎮定目標,他立刻到拱月樓。

  禁不住他的盤問,芊芊終於招出她歹毒的計畫,原來她利用男人垂涎她身體的貪欲,買通了夙府的長工與杭州身手一流的竊賊,以內神通外鬼的方式為她辦事,只因為她想報復映庭!

  自長工口中,她明白了他與映庭目前的關係,知道陶陶對他的重要,竟善用她的遺物,以他的名義請人代送,栽贓給什麼也不知道的映庭……

  他能猜到映庭收到鐲子時的心情,肯定是雀躍、無法置信的,毫無心機的她一定以為那是他示好的表示……可他卻傷害了她!

  她一定是對他死心了,因為從那天以後,每當見到他,她只是面無表情,不言不語,讓他看到心碎的真正模樣。

  望著湖心,他的心陡地動盪起來,倘若有一天,再也沒有人叫喚他的名字,他是不是會跟這池冰封的湖水一樣孤寂?

  過去的日子,他一直以為他能遺忘映庭,以為不去想起就不會有遺憾,直到今天她的離去,他才發現他已經開始想念她,想念她的一顰一笑、想念她的嬌弱丰姿,心疼她因執著愛他而流下的淚水……

  這件事讓他正視了不少不願承認的盲點,其實他早已漸漸淡忘陶陶之死帶給自己的心疚了,不願承認,終是害怕再次失去……

  然現在他卻告訴自己,往者已矣,他只想在她身上找回真正的夙袞!

  他想保護她,想將她摟在懷裏細聲道歉、好好安慰,陶陶死後,他首次如此確定自己想要照顧一個人的心意!

  愛一個人是付出,而被愛則是收穫,他害怕付出,只想收穫,很可惡,他知道……但,她知不知道,愛人對他來說太過艱巨困難,可是被愛,卻能長時間一點一滴慢慢入侵他的心房,最後紮根,教他忘不了她……

  他會找到她的,即便窮盡心力,他也會尋到她的。

  因為他要道歉,要讓她知道,早在她前來杭州找他的第一天,他就已經想起她了!

  ****    ****    ****

  一年後

  這陣子,杭州城一直不得安寧,已有不少人聽見城郊那處廢屋傳出的嬰兒哭聲了,大家繪聲繪影的傳著,搞得人心惶惶,最後竟有人提議找道士來作法驅魂。

  本該將這個訛言斥為無稽的夙袞,卻主動提議由他先去探路,此舉更是引起了夙家老爺與夫人的關心,可夙袞仍不改初衷,執意前往。

  有種預感,他要找的人兒就在那裏!

  無法原諒自己竟疏忽了那麼久,最不可能的地方其實是最安全的藏匿之處,已經舉目無親的映庭,可能就住在傳言的鬼屋裏頭!

  他還記得去年她曾自己一人進入廢屋,那個屋子不若外觀的破舊,她若有心躲藏不讓他尋到,大家視為忌諱的鬼屋,自是最好的地方。

  意識到就要找到她了,這一晚,亢奮的夙袞,睜眼到天明。

  快些,再過快一點,他一直這麼想著。

  原來等待是這麼磨人肺腑,這麼焦慮難捱,短短一晚,他便已無法忍受這種摧心折肝的煎熬,他無法想像,一直等待著他的映庭,又是哪來的耐性等待他十多個寒暑?

  ****    ****    ****

  晨霧尚未自林間散去,金橙色的朝陽穿過樹枝,斜斜地照進林裏,濃霧煙鎖的景象,頓時成了一地金色流光,透明的閃閃發亮。

  老舊的木門吱吱地響了幾聲,寧靜的早晨,連繡鞋踏在泥地上的輕柔腳步聲都清晰可聞。

  「咳!咳……」杭州人民傳言的鬼屋,此刻傳出一聲又一聲的咳嗽。

  「你怎麼又一早出門了?你要我說幾次,你的身子骨吃不消你再三的折騰!」藜藜跟在進門的映庭身邊飄來繞去,擔憂不已。

  「我出去采菜了。」一年的相處,映庭已隱約可以看見藜藜的長相輪廓,再也沒有虛幻、不切實際的感覺了。

  「這事兒等李大娘過來再忙也不遲!」

  「我不想事事麻煩人家。」

  「怎麼會是麻煩,我們可是條件交換,誰都沒有損失!」藜藜可不認為自己占了對方便宜。

  「藜藜,李大娘已經幫我太多太多了。」映庭感激的說。

  一年前,她離開夙府後立刻發現自己有了身孕,那時她慌亂得茫然無依,是藜藜替她找到了照顧生活起居的人。

  李大娘,兩年前痛失愛子,她的兒子死於跋扈官家子弟的座騎之下,藜藜因為聽多了往來百姓的閒談,掌握官家子弟犯罪的證據,幫她替兒子報了仇,唯一的條件是她必須照料映庭的生活。

  一年來,李大娘無怨尤的傾力幫忙,因藜藜完成了她替含冤慘死的兒子申冤的希望。她不但幫忙接生、哺乳,還設法送食物過來,令人感動不已。

  映庭猛地又劇咳起來。

  藜藜憂心得眉頭都糾皺,「映庭,我看你還是回去找夙袞吧,你的病再不看大夫是不行的。」

  「我不回去……」

  「你還逞強什麼,你眶眶自己瘦成什麼樣子,難道你想像我一樣當慘死的冤魂嗎?」

  蒼白的臉蛋,瘦小的身形,終年不見陽光的孱弱,仿佛太陽一升起,隨時會蒸發一樣……她的身子柔弱得像是紙紮的。

  映庭不答腔,坐在矮凳上,略略傾身專心地移動繡針,那是一幅清水蓮花圖,她手巧心細,一針針刺得綿密,幾縷秀彩擺蕩在布面上,和絲線透出同樣的光澤。

  藜藜不放棄的繼續遊說著,意圖扭正她已然偏差的認知,「夙袞其實不是那麼無情的人,從往來的商旅百姓口中,可以知道他沒有忘記你、一直在尋找你……」

  「藜藜,不要再談他了好不好?我知道自己虧欠於你,是我害你不能投胎,你不但沒有怪我,還在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伸出援手,你的恩惠我沒齒難忘……但請你不要逼我回去他身邊,他的心裏沒有我,他好會騙人的……」

  說著,她落淚了,說好忘了他,可每回一提起他,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

  「有人來了,我先躲起來了!」

  ****    ****    ****

  「我就知道,你會在這裏……」看到背對自己的身影,夙袞喉頭泛酸,眼眶熱了起來。

  這是她的幻聽吧?映庭不相信的回首,看到那個背光而立的男子,眼淚直直掉落。

  夙袞立刻迎了過來,「哭什麼,見到我不好嗎?」望著掌心中的淚水,他的眼神變得難以言喻。

  輕輕柔柔地,將那骨瘦如柴的身子摟進懷裏,溫暖的大手撫上她凹陷的臉頰,來回摩挲著,仔細品嘗這段時光以來,歲月以及相思之苦刻劃下的痕跡。

  他的庭庭瘦了,原先就不怎麼豐腴的體形變得枯瘦幹扁,但她眼底的光彩依然清澄,看來似乎不為分離而神傷。

  「不好!不好!你還來做什麼?我不想再見到你了。」靜靜靠著他的胸膛一陣子後,映庭掙脫他的懷抱,哭喊著驅逐他。

  「映庭,別這樣,我向你道歉,為我以前的所作所為道歉,但我不後悔使強得到你。」夙袞仍是摟著她,這回他說什麼都不肯放手了。好不容易找到她,他要帶她一起回去。

  她肯定是聽錯了,夙袞向來是自信又自負的,這脆弱得足以打動每個癡心女子的神情,不該出現在他臉上,印象裏,他永遠無情,將她的感情玩弄於股掌間,說一是一、說二是二,誰敢違背他的命令?

  他怎麼可能流露出這種令她心疼的軟弱。

  是夢呵,映庭自嘲的笑了起來,她自以為這一切都是夢,夙袞沒有可能說出如此動聽的話語。

  夢境與現實交錯,她漸漸已能分辨真假,會說甜言蜜語的夙袞就是夢中幻影,真實的他冷漠、難以靠近,這其實很好區分,只是她一直欺騙自己。

  「你是假的。」她悲哀地揭穿自己的夢境,「你是假的夙袞,休想再折騰我了!我知道他不會來的,他不相信我,怎可能還記得我?都一年了,要出現老早就出現……不要再欺騙我了,縱使你是真的,都無法喚回我的靈魂,更何況,你不過是由我的思念衍生出來的假像……」

  「我一直讓你這麼難受嗎?」她的淒訴間接道出了他的殘忍,夙袞撫著她瘦削的小臉,好愧疚的問。

  「不是你……」黯淡的瞳眸漸行漸遠,飄蕩到遠方,想捕捉住一抹永遠也見不到的影像,「是夙袞,他才是我消沉的原因。」

  「映庭!看清楚,我是真的!」她眼中的哀戚令人心慌。

  雜亂的思緒像濃雲,紛亂地在他腦海裏卷起,他感覺身體好像被抽掉了力氣,從來不曾這麼沒有自信過。

  映庭淡然一笑,「是真是假,再沒有人能分辨得比我清楚,我好累,你是幻影也罷,借我靠一下吧,我好久好久沒有好好的休息過了……」

  似是等到一個最渴望的懷抱,也似找到了她需要的溫暖,心神一鬆懈,她只想宣洩所有的壓力,好好大睡一場……

  人在屆死之前,是不是都會出現幻影?倘若眼前的夙袞是來迎接她的死亡,她也心滿意足了。

  「我想睡……」意識渾沌,沉重壓迫著眼皮,再不尋求解脫,她不是崩潰就是自盡……這樣也好,夙袞的幻影總算有個用處,能夠陪她安安穩穩地睡一覺。

  「別睡!映庭,我還沒說完!」夙袞驚恐地想搖出她的意識,又害怕傷了她,整個人緊繃著。

  「別吵我,讓我睡,你只不過是個影子……」她低語著,「幫我照顧女兒,她是唯一教我放心不下的人,請你好好養育她長大……」

  當一個女人將感情、身體全給了一個男人,她還剩下什麼?他不能老是反復上演這種分合的戲,她也是人,她也有自尊心,無法承受每次的波折。

  「老天!你幫我生了一個女兒!」夙袞這才發現躺在一旁安穩睡著的女嬰,白白胖胖的樣子回異於母親的瘦弱,看來她將所有的營養全給了女兒。「你怎能瞞我一年的時間?」

  原來,大家聽見的聲音不是鬼號,那是他女兒的哭聲。

  發現她的眼皮漸漸闔上,他不禁咆哮:「映庭!醒醒!不准睡!我什麼都還沒解釋,你怎麼能夠就這麼睡去!映庭!」

  他從不曾將她的面容看得如此清楚,那笑容,懸在唇邊內美麗弧形,心滿意足得令人嫉妒。

  「映庭,醒來!」不知為何,他有某種預感,這回失去她,就再也救不回了!「我要你解釋清楚,為什麼你只放心不下女兒,我呢?你將我擱到哪去了?」

  從前她想聽的時候,他什麼也不肯說,現在他想說了,她卻閉上眼睛,似是不給他機會。

  僵滯的身體,失去意識地從夙袞的手臂中滑落,倒在地上。

  「映庭!」夙袞不死心的又拍拍她的面頰,發覺她還是同樣沒反應,「不准,我不讓你離開我!」

  他抱起她,飛快的步伐開始狂奔,輕快一躍,跳過許多草叢和石堆,迅捷的身手奇快無比。

  ****    ****    ****

  夙袞抱著映庭離開後,藜藜才現身。

  「夙袞呀夙袞,我終於等到你了!你再不來,本姑娘的幸福都要因為你而耽誤了!」

  第一次看到讓映庭著迷狂戀的男人,藜藜發現她的眼光確實不錯,夙袞的長相真的不凡。

  她就知道,自己的直覺絕不會出錯,一旦教她看上的男女一定可以成為一對。

  月下老人的位置,根本可以換人擔任了!

  「哇……哇……」

  當藜藜正無法無天的作著白日夢時,女娃突然扯開喉嚨哭了起來,像在譏嘲她的厚顏無恥。

  「喂,怎麼你們兩個自己走了,卻將小孩留在這邊?」對著門外大喊,如果情況允許,藜藜恨不得追出去。

  兩個多月了,她還是拿小嬰孩沒輒,面對那張天真無邪的哭臉,眼一眯嘴一癟,她也要哭了。

  ****    ****    ****

  床上的人兒一有動作,夙袞馬上握住她的小手,關切地問:「映庭,醒來了嗎?」

  映庭睜開雙眼,看到不可能的影像,於是又閉上眼睛。「我又作夢了嗎?」

  「映庭,看著我,我是真的,這不是你的夢!」

  他……有聲音!?

  映庭怯怯的再次張眼,那五官依然沒有消失,望著,她情不自禁的伸手撫觸。

  她怕,這是自己的幻覺。夢裏太多次,出神凝思時也太多次,過度的想念化成好幾個夙袞,來到她面前,恣意寵倖她。

  「我的人是真的,心意也是最真誠的!」夙袞坐在床沿,將她攬進懷裏,下顎摩挲著她光潔的額頭。

  映庭的心有些失序,怎麼也無法排出個章軌來。「你是真的,那我呢?」隱約,她察覺碰觸的真實感,心竟變得惶惑不確定。

  為了不讓自己總是受傷,所以她背道而行,以為走得遠遠的,看不見他,就不會因此而傷心,她做錯了嗎?為何逃得愈遠,卻思念得愈深?

  此刻,光是貼著他胸膛,傾聽著他的心跳,就能感到此生已了無憾恨,變得如此依賴他的她,該如何是好?

  「妳是我的!你和女兒都是我的!」夙袞的眼神更加專注,抬起手,觸了觸絲般的玉頰,所有意緒,全藏在那雙黑眸裏,而那雙眼,像海又像湖,巨大澎湃,卻也看不見底。

  映庭又再度聽見他溫柔的語調,也看見那雙沉黑卻火熾的眼瞳,不再冷冰駭人,她所有的委屈都因他的溫柔而爆裂開來。

  「你……真的是夙袞?」

  「我是!我是五歲庭庭的袞哥哥,也是十四歲時候映庭的袞大哥,更是那個誤會你的混帳夙袞!」

  「你要還我清白了?」遲來的清白……他可知那時她心中的感受,那種心如死灰的冷寒心緒是如何噬咬著她?

  「對不起,映庭,請你原諒我!你要怎麼打我罵我都無妨,就是不要剝奪我補償你、愛你的資格!」

  甜蜜蜜的滋味,在映庭的心口化了開來,像是度過了漫漫嚴冬之後,終於見著了雪融時分的朝陽般感動。

  她強烈地點著頭,豆大的淚珠滑然滾落,模樣讓人又愛又憐。

  「你說……你愛我?」她驚喜萬分,眼淚如潰堤的江水,滔滔不絕。

  「我記得你,知道自己是怎麼樣害你留下這道傷疤,記得你要嫁我為妻的約定……我什麼也沒忘!」

  終於讓她等到了,她終於如願以償了,「我也有話要告訴你。」映庭伸手緊握住他的大掌。

  「什麼話?」夙袞低下頭來靠近她,拉開她過於緊握的小手,不解地看著她眼眉間緊張的神色。

  「以後我可以……再像這樣靠著你嗎?」花了好大的力氣,她才將這句話吐出口。

  他伸手拭去她睫上的淚,「當然可以。」知道她一直愛得如履薄冰,他心疼。

  「我可以再多在乎你一些嗎?」

  「我呢,我可以嗎?可以像你在乎我一樣的在乎你嗎?」他忍不住敞開心扉,請這個等待他多年的女子給他一個機會。

  「我一直都很希望。」這原本就是她所冀求的。

  「當我變得很老很老的時候,你還會不會一樣愛我?」

  「會。」

  「你呢?可不可以……一輩子只愛我一個?」

  夙袞含笑地吻住她的唇瓣,「就等你這句話。」他音調沉沉的,像是在允諾誓言一般。

  這是他對她的第二個誓言,他發誓,再也不對她食言……

全書完

  編注:別忘了《禁屋系列》還有「藏豔禁屋」、「藏歡禁屋」和「藏心禁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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