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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贏心]娘子愛生氣[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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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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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發表於 2010-9-28 03:13:0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娘子愛生氣 作者:贏心

想他堂堂將軍府的二少爺,不過是出門玩了幾天忘記回家睡覺嘛!
誰知無情無義沒血沒淚的狠心爹爹誣賴他是紈d褲子弟,
竟然扒光他全身銀兩和傢俬,只給他一身布衣草鞋和少少的一弔錢,
就將他趕出家門體驗貧窮生活。
唉!為了一粒救命包子,
倒楣透頂的他和冷血暴力女一起跌進「箱子」裡玩疊疊樂,
卻不小心撞壞了名貴的棺材蓋,惹得姑娘利斧一揮要他賠錢。
好吧!他只好賣身躺棺材還債囉~~
來喲!來喲!美男子躺過的棺材特別好賣,
讓那暴力女東家賺錢賺得樂開懷,鳳心大悅地教他打鐵。
暴力女只愛賺錢不想嫁人,整天賣棺材、玩斧頭兼打鐵,
目前最大的樂趣就是修、理、他!
據說她命帶孤星會剋夫,上門提親的人非死即傷,
算命的說她的「真命天子」是將軍之後,家有一兄二妹又姓「華」,
哇咧!不會吧~~
他他他,好像就姓「華」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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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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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發表於 2010-9-28 03:13:23 |只看該作者
楔子
   
  華燠祉用力地拍打著堅硬厚實的紅漆大門,一迭聲的呼喊在這已過三更的寂靜夜裡,宛如鬼哭神嚎。

  「爹,放我進去,爹!我不要去體驗勞什子的鬼生活,爹!」

  嗚,他怎麼會這麼可憐啊?只不過是出去玩了幾天,連著幾個晚上都沒回家而已,他爹就給他安上「紈褲子弟」、「好逸惡勞」、「不事生產」等莫須有的罪名,害得他才剛進家門就被轟了出來,他不要啦!

  「爹、娘!放我進去,我不要離家啦!」華燠祉扯著喉嚨大叫。

  別人的父母莫不是希望自己的兒子乖乖待在身邊,不搞離家出走這種醜事就謝天謝地了。但他爹呢?居然恨不得他離家離得遠遠的,什麼嘛!

  華燠祉一邊很不爽地暗忖,一邊沙啞地繼續吼叫。

  其實他也不是對體驗艱苦生活有什麼怨言啦!他只是氣他爹就這樣把他轟出來,而且還扒光他身上所有銀兩和值錢的東西,連衣服都換成粗布衣物及草鞋,只給了他一弔錢過日子。

  一弔錢?!有沒有搞錯?就這麼點錢,是要他睡在街邊用身體驗證一下街道的乾淨程度嗎?還是要他體驗喝西北風的滋味?或是要他親自嘗嘗露水的甘洌?

  天哪!這跟送他去死有什麼不一樣?

  但是,他爹就是要送他去死,而且是鐵了心的這麼做。

  在自家門前從三更叫到五更,從五更叫到天亮,再叫到大街上開始人來人往,並且把他當傻子看時,華燠祉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他被遺棄了,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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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發表於 2010-9-28 03:13:4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賣包子,又熱又軟又香又好吃的包子喲~~」賣包的小販扯著嗓子叫賣。

  「咕──」某人的肚子立即很配合地給予響應。

  大街上,商舖林立,攤販遍地,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華燠祉偷瞄著小販面前的蒸籠上堆滿了熱騰騰的包子,吞了吞口水,再輕輕捏了下自己的錢袋。

  唉!不知道這剩下的三文錢夠不夠買一粒包子?就算夠,今晚呢?明天呢?

  想起來就頭痛。

  他那無情無義的爹,居然嫌他在洛陽城裡露宿街頭會丟他的臉,連夜派人將親生兒子送到這個名不見經傳的烏水鎮「丟棄」。嗚……他沒聽過「虎毒不食子」嗎?

  身上缺錢的事實,已經害得他蹲在別人家牆腳下睡了三晚、餓了兩頓,外加頭暈眼也花,真不敢想像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悲慘的事兒。

  還是找份工作餬口吧!他低頭瞧了下自己的衣衫,原本還算乾淨的布衣已經髒得可以媲美丐幫中人,幾天沒洗澡的身體也開始發臭,隨手爬了下頭髮,髮絲不但又硬又干,還打了不曉得多少個結。

  他不用照鏡子,就可以想像自己的慘況。

  不知道憑這骯髒潦倒的可憐模樣,能不能幫他在今天之內找到一份差事呢?

  「咕──」肚子又像打雷般叫了一聲。

  不管了,先吃飽再說,沒力氣的話,就算找到工作也沒法幹活,那不是更糟糕嗎?

  華燠祉想到即做,一個箭步上前,準備買一粒小包子來填填自個兒的肚皮。

  誰知道還沒伸出手,就被人擋了下來。

  「喂,要飯的,別碰我的包子,去去去!」小販不耐煩的罵了兩句,雙手揮得起勁,把華燠祉當成蚊子驅趕。

  要飯的?他?

  華燠祉氣得牙癢癢。「你才是要飯的咧!大爺有錢,喏,看,這是不是錢啊?是不是啊?」他把那三文錢伸到小販的眼前,修長的手指還差點戳中小販的眼睛。

  賣包子的小販小心地往後挪了點,臉上陪笑道:「哎喲!是小的老眼昏花,都怪大爺的衣服穿得……」他頓了會兒,努力想找出詞兒來形容,「呃……那麼…… 特別,所以小的才猜不出大爺的身份……」

  他真的看不出眼前的乞丐有啥身份可言,只是看在三文錢也是錢的份上,勉強敷衍幾句而已。「還請大爺您大人有大量,原諒小的一回。大爺是想要包子吧!喏,兩顆包子。」小販一手拿過華燠祉的三文錢,再給了他兩顆包子。

  「哼,下次出門別忘了帶眼睛!」華燠祉大咬一口包子,哼道。

  「是是是。」下次?等你有錢再說吧!

  「哼!」華燠祉鼻子朝天地轉身,但甫一旋身,他的鼻子就垮了下來。

  唉唉唉,這種時候,他還逞什麼強呢?好啦!現在身上連一個子兒都沒有了,看他以後怎麼辦!

  再大咬一口菜包,華燠祉邊低頭踢著石子,邊想著往後的日子該如何繼續下去時,一個恍神,不知道撞到什麼,他倒退幾步,卻倒霉地踩中了一塊香蕉皮,腳一滑,身子也往後傾,手中的包子便在他連撞帶碰下,呈拋物線向天空飛了出去。

  「哎呀,我的包子!」華燠祉急得大叫──

  「動作輕一點,再走快些,過了時辰可就不好了。」一道女聲響亮地吆喝著。

  「柯姑娘,這是用什麼做的呀?這麼重。」其中一個擔夫皺緊眉頭,氣喘如牛地問。

  「檀木唄。」柯璇說,「這檀木很貴的,所以才要你們小心點,摔壞了看你們賠不賠得起?」

  「李員外府上果然是富貴人家,捨得用這麼貴『  重  』的檀木。」擔夫咕噥。

  「這不算什麼,只要有錢,就算想用金子也可以。」柯璇笑道。

  擔夫瞠大眼,「真的有人用金子嗎?」

  柯璇斜睨他一眼。「你是真傻還是假笨?要是真有這種人,我還想看看呢!」誰會用金子來做這種東西?拜託!

  正說笑間,後頭突然傳來陣陣驚呼聲。

  柯璇敏銳地嗅到有事發生了,她立即旋身面對驚呼傳來的方向,一個箭步擋在擔夫身前。

  「發生了什麼──事?」柯璇看著某個巨大的物體……呃,人體,正以超乎想像的速度撲了過來,驚得一怔。

  華燠祉一迭聲大叫,揮著手想推開其它人,現在他眼中只有那粒能救他命的包子而已。

  「快讓開,別擋著我救包子呀!」他不可以沒了它。

  「包子?什麼包子?」柯璇茫然,「喂喂喂,你不要過來,不、不要靠過來──」眼見對方沒有止步的趨勢,反而用盡力氣往前衝,她又急又怒地大叫,恨不得自己是巨人,能一掌推開這個人。

  要是他敢弄壞她的東西,她發誓她一定會宰了他!

  柯璇正在氣急敗壞的同時,突然看到一粒白白的物體向她直直飛了過來。

  定睛一看,這不正是那位「瘋」兄台要救的包子嗎?

  手自然地接住包子。「喏,你的包子,別再鬼叫了,快停下──」

  「我停不了了!」華燠祉低叫,收不住腳地直往那粒包子奔去,再一頭栽進一口箱子裡。

  「啊!」兩道慘叫聲同時響起。

  哇,好黑喔!這箱子還真窄小,不過倒是有陣陣的檀香飄進鼻子裡,挺舒服的。

  嗯,真的挺舒服的,他衝勁這麼大地栽進來,居然一點都不痛。

  「好舒服喔~~」華燠祉低喃,頭部自然地靠向那方溫熱柔軟,咦?鼻子怎麼有些癢癢的,感覺好像有頭髮在撩搔耶!

  「夠、了、吧?」慍怒的嬌叱聲乍然在耳邊響起。

  華燠祉倏地張大眼,「咦,原來是個人啊!」而且還是個女人,怪不得這麼香、這麼軟。

  「喂,你可以起來了吧?」柯璇咬牙切齒地問。要不是她的斧頭不在身邊,而對方又太重,她一定會砍掉他的頭!

  「可以可以,不過這裡真的好窄,怎麼會有人抬著箱子在街上跑呢?」華燠祉納悶道,慢慢坐起身。

  柯璇待他一離開,便輕盈地跪坐起來。「如果這『箱子』不是急著送去李員外府上,我不會介意讓你先用的。」她陰森森、冷惻惻地笑著說道。

  華燠祉不由得打了個冷顫,「是、是嗎?」

  柯璇從箱子裡跳了出來。「如果你想還想繼續待在箱子裡,我可以成全你。」她冷冷地說,手中不知何時拿了把斧頭。

  不過是掉進她的箱子裡而已,幹嘛一副想宰了他而後快的樣子呢?

  華燠祉邊不忘伸手從箱子底拿回包子,邊小聲咕噥著。

  但當他跟著跳出箱子,回頭想看看到底是什麼箱子能偉大到讓姑娘想殺他時,正含著一口包子的華燠祉差點沒給噎死。

  棺材?!

  天哪!他他他……他剛才掉進了棺材裡了?!

  地啊!這這這……這太可怕了,他怎麼會倒霉到連摔跤都能摔進死人睡的棺材裡呢?

  敬告各路「好兄弟」,他真的真的不是有心要佔用棺材的喔!晚上千萬不要來找他!

  華燠祉在心底祈禱,眼睛只差沒掉出兩泡眼淚來以示驚嚇。

  「我我……我沒想到……」華燠祉懊惱地看著眼前想一斧砍死他的姑娘,尷尬地擠出笑容。

  「你還想找借口?」柯璇握緊斧頭,深怕自己一個衝動,斧頭會自己飛上他的脖子砍下去──雖然她真的很想很想這麼做。

  「我……我可以解釋一切的……」華燠祉拚命讓自己的眼中迸發出真誠的光芒。

  「你可以不用解釋一切!」柯璇冷著一張俏臉,瞪他,「你只要負責賠錢就可以了!」棺材的蓋子因為他剛才的衝撞而被掀開,掉到地上刮花了。

  「賠錢?」華燠祉搔搔又亂又髒的頭髮,「我沒錢。」

  柯璇嚴苛地將他上下打量一番。「看得出來。」乞丐會有錢才有鬼。

  「但我可以幫妳工作。」華燠祉真誠地說。

  「誰要你幫我。」他想幫,她還不願意讓他幫咧!

  「就讓我用工作來抵債吧!不然就算妳把我送到衙門裡,我還是沒錢賠妳啊!何況要到衙門報案,手續還挺麻煩的咧!」雖然他也不曉得自己能做些什麼,畢竟他打從出娘胎起就過著「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優渥日子,從沒自個兒動手幹過什麼辛苦活兒。

  他這話倒也沒說錯。柯璇略微沉吟一下,「我可以聘請你,但前提是你得讓我先看看,你有多少真材實料值得我花錢請你。」

  「我有我有,妳看,我可是有肌肉的。」華燠祉拉高衣袖,得意地展示自己結實的臂肌。

  嗯!他的手臂不像她想像中的白皙瘦弱,倒是黑而結實。

  「現在李員外家急著要用這棺材,你快把這送去吧!」柯璇下了第一道命令,轉身打發兩名擔夫回去。

  華燠祉瞪大眼,「妳要我一、一個人抬?」不是吧?那可是檀木耶!看那兩個擔夫一起挑都喘成像兩頭快死的牛了,現在要他一、一個人來抬?要死了!就算他再孔武有力,也不可能辦得到吧!更何況他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嬌貴少爺。

  「不然我幹嘛要請你?」柯璇冷眼一睨,說得理直氣壯。

  好冷血的僱主!華燠祉後悔了,他不該不經大腦思考就說出那種蠢話的。

  「快動手啦!再拖下去,好時辰就要過了。」柯璇美目一瞪,「還是,你不想幹了?」

  「抬就抬,大不了這棺材由我來睡!」華燠祉牙一咬,決定和它拚了。

  「你想得美喔!這麼上等的棺材,還輪不到你來睡呢!」要死要活隨他便,但前提是他得先準時將棺材送到李員外家。

  華燠祉偷偷翻了個白眼。「冷血。」低聲地咕噥著。

  走在前頭的柯璇猛地轉頭瞪他,「我聽見了。」

  華燠祉連忙扯開笑,「姑娘的耳力真好,小的還沒請教妳的名字呢!」

  「狗腿不必用在我身上。」柯璇完全不吃他這一套,「我叫柯璇。」

  他扯開笑容。「華燠祉。」呿,真難伺候!

  「快走!」管他什麼華不華、止不止的,不能準時到李員外家,她的生意就真的止了。

  「是。」嗚……他好命苦喔!

  「這是你的房間。」柯璇打開門,用她小巧秀氣的下巴指給他看。

  華燠祉探頭一瞄,「妳確定這是客房而不是柴房?」這間屋子跟他的頭髮和衣服差不多髒,裡頭還堆滿了雜物,怎麼能住人?

  「喂,現在我是請你來做事,不是當少爺耶!有的住就不錯了,你還給我嫌東嫌西!」這人八成是落難的有錢少爺,嬌氣得她想不吐槽都難。

  「我知道啦!」華燠祉懊惱地低叫。

  柯璇冷睨他一眼。「我在我爹的房裡倒了熱水,你先去洗個澡吧!不然待會兒我爹回來,你這副樣子會嚇死他的。」

  「但我沒有衣服可以換啊!」華燠祉不負責任地雙手一攤。

  柯璇揮了揮手,打發地說:「我已經找了幾件我爹的舊衣服給你,先將就著穿吧!」

  「我的鞋子破了。」華燠祉抬起腳,把已經破得露出腳趾的草鞋舉高給她看。

  柯璇忍耐地說:「你先穿著,我再給你弄一雙來。」

  「我……」他還有話要說。

  「你到底還要怎樣?要不要我幫你洗澡啊?你到底幾歲啦你!」柯璇受不了地大吼,原本後面還有一句「你是不是白癡」,但最後她還是忍著沒罵出口。

  華燠祉委屈地低下頭,「我只是想跟妳道謝而已。」除了他的親人外,她是第一個如此凶他,而他居然不敢反駁的人。

  柯璇怔了一下,「呃,對、對不起,我不知道……」

  「我去洗澡了。」華燠祉悶聲說道,低著頭轉身走人。

  「幹嘛像個女人一樣鬧彆扭,好像我欺負你似的。」待他走遠,柯璇才忿忿地抱怨。

  轉身也想走人,但妙目一掃到房內的髒亂,腦海立即浮現華燠祉那無措又無助的眼神。

  唉!柯璇在心底歎口氣,算她上輩子欠他的吧!

  她挽起袖子,從井裡打來一桶水,認命地給這個外人打掃房間。

  當華燠祉梳洗一番,回復到清朗的面貌後,一進房門,便看見原本雜亂骯髒的房間,也如他現在一般煥然一新。

  就看在她不計前嫌,幫他整理房間的份上,他就把「冷血」兩字給去掉好了。

  「洗完啦?」背後傳來一道清脆的女聲,華燠祉立即轉過身來。

  柯璇的笑容瞬間凝結在臉上。

  他不是又黑又醜又髒又臭的嗎?怎麼才洗了個澡,他就像是脫胎換骨了似的?

  雖然不是變得多白,但也不像剛才那般漆黑。而且,她這才留意到,他的五官居然這麼出色。

  雙目清朗,鼻子又高又挺,線條優美的唇角勾著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嘖,看不出來他長得還不錯嘛!

  就在柯璇審視著華燠祉的同時,華燠祉也在打量著柯璇。從剛才一起「躺」進棺材裡開始,一直到送完棺材到李員外家再回來,一連串的過程都是在既混亂又疲憊的狀況下發生的。

  他根本還沒正眼看過她──直到現在。

  她不算漂亮,清清秀秀的、淡淡雅雅的、恬恬靜靜的──當然,這是指外表。雖然他對她認識不算久,但就她那一雙時常閃爍著異彩的美眸來看,她一定不是個淡雅又恬靜的人。

  她應該是個很有主見、很有個性……他環視了一下變得整齊清潔的房間,嗯,或許心腸也還不錯的女孩──吧!

  「我爹快要回來了。」柯璇撫著下巴,瞇起美眸,掩住其中若有所圖的流光異彩。

  不知道將他擺出來當招牌,行不行得通呢?瞧他那張稱得上是英俊的臉孔,一定可以招徠許多人──尤其是女人的生意吧!

  絲毫沒有察覺到此刻柯璇腦子裡盤旋的可怕想法,華燠祉點了點頭,「是嗎?」

  嗯,就這麼辦吧!反正試一下也不會怎樣。

  「我警告你,待會無論我爹說了什麼奇怪的話,你都要當作沒聽到。」柯璇走到華燠祉的面前,嚴肅地說,「明白了嗎?」

  「為什麼?」

  柯璇冷冷地瞇起眼。「除非你想現在就被我攆出去!」

  又威脅他!他無奈的說:「好吧!」

  等柯璇弄好晚餐時,已是暮色沉沉的時刻了。

  就在這時,柯璇的爹柯鈺也從外頭回來了。

  「女兒,我把那片金鎖送到鄰鎮的曾家了,這是我收回來的錢……」柯鈺一路從門外嚷著進來,直到乍見客廳裡坐著的某人時,他才呆呆地收住話尾。

  華燠祉彬彬有禮地站起來,溫和地勾起笑。「伯父,你回來了。」

  「爹,你先坐下。」收好柯鈺拎在半空中凝住不動的錢包,柯璇扯扯兀自發愣的老爹,推他坐下。

  「呃……啊、喔……」柯鈺還愣在華燠祉的笑容中。

  「爹,這是我新請回來的雜工。」柯璇指著華燠祉向呆愣的父親介紹。

  「啊!」柯鈺回神,卻仍舊只能發出無意義的音節。

  華燠祉忍住笑,「伯父,我叫華燠祉。」

  「哦,我……我叫柯鈺。」柯老爹咧嘴笑道。

  「爹,他以後……」

  柯璇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柯鈺給截斷了。「你是男人嗎?」

  華燠祉差點被口水嗆到,他狼狽地咳嗽幾聲,再坐正身子,凜然澄清道:「我是貨真價實的男人,童叟無欺。」

  「你是自願待在我家工作的?」柯老爹再問。

  「是的。」

  「那你是要娶我家璇兒為妻囉?」柯老爹激動地叫道。

  華燠祉嚇得從長凳上摔到地上,「呃?」這是什麼跟什麼?要他娶這個冷血女為妻?那還不如先殺了他。

  「起來!」柯璇沒好氣地拉起華燠祉,再對柯老爹說:「他不是,你別胡思亂想了。」

  「什、什麼?」柯老爹兀自激動中,待聽清了柯璇的話後,不由得怔了怔,「不是嗎?」他失望地瞄了瞄器宇軒昂的華燠祉,細歎一聲。

  搞不清父女倆在打什麼啞謎,華燠祉困惑地問:「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與你無關!」斜睨他一眼,柯璇滿臉不爽。

  喂!好歹聽起來事情似乎跟他也有那麼一丁點關係,臉這麼臭幹嘛?他又沒招惹她。

  「問一下也不行喔!」華燠祉自言自語地小聲嘀咕。

  「我說過,」柯璇犀利地瞟他一眼,「我的耳力很好。」

  「我知道。」他就是故意說給她聽的,怎樣!

  「看來你很惦念睡大街的滋味,是不是?」柯璇笑得柔媚。

  華燠祉猛然打了個冷顫,驚恐地望著她,「妳覺得,我們要不要簽一下賣身契比較保險啊?」

  「要我養你一輩子?你休想!」她才不會笨到買下他,否則就算到老到死都得在他身上花錢呢!

  「冷血!」他收回之前的決定,她的血根本就是冷的!

  「謝謝!」柯璇揚起嘴角,笑容可掬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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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8 03:14:0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我不幹!」天還未亮便被挖出被窩的華燠祉,在昏昏欲睡中聽完柯璇的「建議」後,立即搖頭擺手地拒絕,霎時清醒得不得了。

  「為什麼?」柯璇緊蹙秀眉,不悅地瞪著他。

  「妳還問?妳怎麼可以叫我去幹這種拋頭露面的事?」華燠祉低吼。

  「有什麼不可以的?又沒有怎麼樣。」柯璇不耐煩地道,「我是看你長得還不錯才讓你這麼做的,換作別人還沒這資格呢!」

  「拜託,我寧願妳找別人來做!」華燠祉忍不住大聲叫道,只差沒跪在地上求她饒過他。

  「華燠祉,你敬業一點可不可以?這算什麼嘛!」當初是他自願當雜工抵債的,現在又擺出這副德行,真讓人受不了。

  「敬不敬業不是這樣說的吧?妳怎麼可以叫我躺進棺材裡?」華燠祉據理力爭,「人一輩子只能躺一次棺材。」

  「你昨天就躺過了。」婆婆媽媽的,有完沒完。

  「就是因為昨天躺過,所以我已經準備要倒霉五十年了,妳還要我再躺進去?我又不是瘋子!」還說什麼他的工作很簡單,就是躺進去,讓那些買家看看她家的棺材有多舒適、合身。她瘋了嗎?

  「你現在到底是要躺還是不躺?」柯璇萬分不耐地吼道。

  「不躺!」

  「不躺就給我滾!」她下養閒人。

  華燠祉怔了一怔,「我……我說過要給妳當雜工的,妳也說了要請我的……」他不要被攆啦、他不要睡路邊啦、他不要餓肚子啦!

  「你不躺就得滾蛋。」柯璇沒二話,冷冷地丟出威脅。

  「我又沒賣身給妳,我有權利不做這麼離譜的事。」

  柯璇揮舞著自己的小拳頭,「什麼『權』?是我這顆嗎?」

  瞧著華燠祉敢怒不敢言的委屈怨婦樣,深吸一口氣,柯璇竭力擺出溫和的嘴臉。

  「華燠祉,你聽我說。其實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你絕對絕對不會因為這個而倒什麼楣,真的。只不過是躺進去,給買家看看棺材合不合適而已,不會要了你的命的,我保證。」見華燠祉雖然不信,但眼神已經開始猶豫,柯璇加把勁兒繼續勸說。

  「這樣好了,你先躺幾天試試看,若不能讓我的生意更好的話,你就不必再躺了,好不好?其實啊!你長得這麼好看,藏起來太可惜了,不如多讓別人欣賞欣賞,是不是?」

  「我的臉跟棺材沒關係!」華燠祉像個歇斯底里的女人般尖叫起來。

  柯璇摀住耳朵,「是是是,沒關係,我又沒說這兩者有關係!只不過是覺得你長得這麼好看,讓大家多欣賞欣賞嘛……」

  華燠祉猶做垂死的掙扎,「若我發生了啥倒霉的事兒,我就立刻不幹了喔!」

  「行。」還會有什麼倒霉的事兒?天底下最倒霉的事兒已經教她給遇上了。

  「我不包送棺材到家的。」累死他不說,還要見到死人,去一趟八成命都快去了半條。

  柯璇不耐地點頭。「行。」他有完沒完啊?

  「每躺完一回,我都要洗一次澡。」不去去晦氣,他大概會倒霉到嚥氣的那一刻。

  「行。」她遺恨不得親自將他剝去一層皮咧!

  「還有……」

  「行行行,什麼都行。」柯璇比了個停止的手勢,「只要你不再囉哩叭唆的就好。」

  「人家還沒說完,妳怎麼知道我想要什麼呢?」華燠祉對她毛毛躁躁的個性有些不滿。

  白眼一翻,請出她一向別在腰間的斧頭,大力一揮·「你是要立刻閉嘴,還是要和我的斧頭親近親近呀?」

  看看,哪有女孩子像她這樣的,沒說幾句話就動手動腳,還搬出凶器來唬人。最可惡的是,老是恫嚇要脅他!

  「我想我們應該開始工作了,是不是?」華燠祉擠出笑,在那亮晃晃的斧頭下,再笨的人都懂得保命要緊。

  輕哼一聲。「喏,這雙新鞋給你,」旋身走在前頭,嘴裡也沒停,「小心點兒穿,別一下子就給我弄壞了。」

  華燠祉怔愣地看著手中的新鞋。「呃,這是妳昨晚替我縫的嗎?」

  「嗯!」

  華燠祉皺起眉。她明明是個冷血的人呀!怎 總會在某些小地方這麼貼心呢?

  至少,他就沒想過她真的會連夜替他趕出一雙鞋子來。

  「妳怎麼知道我一定合穿?」華燠祉努力克制著不讓內心的感動氾濫,誰知道她會不會下一刻又無情得讓他忘了她這一瞬間的好心呢!

  「昨晚我拿了你的鞋子比對過。」柯璇說。

  「真的?我怎麼不知道?」她偷偷摸進他房裡是想佔他便宜嗎?

  「因為你已經睡死了。」柯璇輕蔑地撇撇嘴。

  瞧吧!就說對她不必有太多的感動,她那張嘴可是犀利得很呢!

  「那就謝謝了。」沒多少誠意。

  「不客氣,只要你別太快穿爛它就好了。」她可不想再浪費時間幫這個傢伙做鞋。

  「我怎麼知道它會不會很快穿爛。」

  「所以我才要你小心地穿。」柯璇回頭扔給他一記白眼。

  「鞋子本來就是用來踩地的,要怎麼小心?」華燠祉覺得她很扯。

  「那你看到有水窪、不平或骯髒的地方,你就脫下鞋子不就得了?」每次跟他說話,都在挑戰她的耐性。

  「到底是鞋子重要,還是我的腳重要啊?」本末倒置!

  「鞋子。」柯璇無情地回了他兩個字。

  「妳冷血!」華燠祉破口大罵。

  「謝謝。」柯璇又笑了,「如果待會兒你還能這麼有中氣的話,會更好。」

  華燠祉死死地瞪住她。莫名其妙的冷血暴力女!哪有人--尤其是女人,被人罵了還一臉笑嘻嘻的呢?

  華燠祉有些明白,她為什麼能在被他罵之後還笑得那麼好看了,因為要報仇整他的機會實在太多了。

  「我要休息一下。」華燠祉舉起手,從棺材裡爬出來,活像死屍般。

  瞄一眼外頭明晃晃的太陽,柯璇頷首,「可以。」反正現在是中午,鎮裡的人都要休息。

  華燠祉二話不說,先衝進房裡洗第不知幾次的澡,才懶洋洋地走回鋪子裡。

  「為什麼?」華燠祉納悶地望著柯璇問。

  冷冷瞥去一眼,「你很喜歡問為什麼。」那是最沒有意義的問題。

  「因為我不懂啊!」有問題當然要問囉!孔子也說過要「不恥下問」。

  「你不懂什麼?」見他今早做得還算不錯,安安分分地躺在各類棺材裡,臉色也沒有臭得讓人以為棺材裡有一坨米田共,柯璇難得地心情大好。

  「妳明明是賣棺材的,幹嘛還要打鐵?」華燠祉以為她只是做棺材生意的,走進鋪子裡才知道,她還兼任鐵匠。

  「棺材是正宗生意。」柯璇淡淡地道,「打鐵只是我爹的興趣,況且我們除了替人打這些斧頭、菜刀之類的用具外,就是替人打些金鎖片之類的小玩藝兒,算是副業。」

  「為什麼要這麼辛苦呢?」據華燠祉一個早上的觀察,其實她這家「天賜館(棺)」生意很好嘛!

  「我想沒人會嫌錢多的。」她不偷不搶的,既然有能力,為什麼不能多賺一點?

  華燠祉卻不以為然地聳聳肩,「女人遲早要嫁人的,賺那麼多幹嘛?」曖昧地瞟她一眼,「除非妳要養哪個沒用的小白臉!」

  柯璇斜睨他一眼,「我這輩子沒打算嫁人,難道不行嗎?」

  她的目光有些古怪,但華燠祉沒想太多。「也不是說不行啦!但妳不嫁人要做啥呢?當老姑婆嗎?妳不要忘了,朝廷為了增加人口,也為了減少像妳這種不想成親的女人,規定女子年滿十九歲而未嫁者,每年要徵收十兩銀子耶!」

  「所以我才更要努力賺錢。」柯璇冷冷地回答。

  「嫁了人,就不會有這種困擾,不是嗎?」華燠祉還是不明白她在彆扭什麼,她的外表還不錯呀!雖然個性實在不怎麼樣。

  「要你管。」柯璇的瞳孔收縮了下。

  「我只是好心提醒妳。」華燠祉沒注意到她的異樣,逕自說得口沫橫飛,「想想,就算妳繳得起每年十兩銀子,但妳不怕被人嘲笑嗎?老姑婆耶!想想就可怕,不是嗎?還有以後……」

  「如果你再不閉嘴的話,」柯璇的美眸瞇了起來,卻投射出危險的光芒,嘴角微揚,透著詭異且危險的氣息,「我可以馬上讓你躺在我新做的棺材裡--永久的。」

  呃呃,那……那個,似乎……太可怕了吧!永久?

  華燠祉雖然不太清楚自己到底哪裡惹火了她,但也知道現在最好聽她的話閉嘴。

  「哼!」柯璇冷哼一聲。

  華燠祉這回終於清楚地意識到柯璇生氣了。

  因為她整個下午都緊繃著一張冷臉。

  直到傍晚時分,柯老爹又從鄰村回來後,柯璇的臉色才有那麼一丁點緩和的跡象。

  「柯老爹,你回來了。」華燠祉對柯錳咧開笑臉。雖然來了不過區區兩天時間,但憑他觀察入微的本事,早就發現柯璇無論心情再怎麼不好,也絕對不會在柯老爹面前顯現出來。

  「是呀!」柯老爹習慣性地把錢袋遞給柯璇,再坐到華燠祉的對面。

  「今天又去哪裡了?」

  「不就是送手鐲給鄰村的黃家嘛!」柯老爹說。雖然他只是個打鐵的,但一些買不起名貴珠寶,卻又比貧戶富有些的人家,常會請他幫忙打些金飾。

  像這回,黃家的孫子出世,就請柯鈺打了一對小巧可愛的金手鐲,因為柯老爹的手藝可是附近馳名的。

  「為什麼他們不自己來拿?」華燠祉實在不明白柯老爹幹嘛要成天趕來趕去這麼辛苦。

  一旁的柯璇在心裡猛翻白眼。又問為什麼了,真煩!

  「呵呵,」柯老爹憨笑幾聲,「我是想,反正也沒多遠,就給他們送去了。」

  「璇兒啊!」飯吃到一半時,柯老爹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喚了柯璇一聲。

  「幹嘛?」柯璇眼也不抬的應道。

  柯老爹猶豫了一下。「明兒個我有事--」

  「這回又是誰叫你幫忙?」柯璇歎口氣,正眼望向柯老爹。

  他憨笑一下,「璇兒,妳真厲害,什麼事都瞞不過妳。」

  「別說這些,」柯璇雙手抱胸,銳利的眼眸緊盯著他看。「有事就直接說。」

  「老王說……說他的孫子病了,沒錢醫治,要我……要我……」柯老爹在柯璇銳利的眼光下囁嚅著,話說不下去了。

  「又想借錢?」柯璇皺起眉。不是她無情,對別人見死不救,但這個老王實在太狡猾了,每回都以家人有病當借口敲詐她老爹的錢,而借來的錢一定又拿去賭,欠了老爹不知多少錢,這回她實在不想幫了。

  「嗯!」

  「不會又是另外一個借口吧?」柯璇審慎沉吟著。

  柯老爹連忙搖搖頭,「不會不會,我親眼看見他孫子發高燒,正辛苦著呢!如果不立即請大夫的話,情況可能會不好。」

  「我有個疑問。」這時,聽了半天的華燠祉插進話來。

  「關你什麼事?」柯璇不悅地瞪他一眼,沒見過哪個大男人像他這樣,問題比天上的星星還要多。

  但柯老爹卻在同一時間,點頭允許華燠祉發問。

  「老王的孫子生病,跟你明天有事有什麼關係嗎?」送錢就可以了吧!

  總算問了個她不會翻白眼的問題了。

  「爹,你該不會--」柯璇瞇起美眸,每次她瞇起眼,就代表山雨欲來了。「想要送他孫子去看大夫吧?」

  「呵呵。」柯老爹搔搔頭髮,不好意思地笑了幾下。

  「請問,」柯璇猛地一拍桌子,嚇了華燠祉和柯老爹一跳,「老王的孫子是你什麼人?」

  「不……不是我什麼人。」柯老爹小心翼翼地回道。

  「那麼再請問,你幫老王送孫子去看大夫是為什麼?」柯璇忍不住大吼,好心也要有個限度吧!怎麼說,老王都應該自己去,不是嗎?

  「他……他,老王他欠了一些錢,不得不躲起來……呀!」柯老爹怯怯地瞅一眼女兒,縮縮脖子,小聲地道。

  「所以,」柯璇尖叫,「你就要幫別人養孫子,是不是?」

  不是她沒有同情心,但她實在不想看到自己老爹的同情心被人利用。幫人是應該,但幫到不辨是非虛實,就太過火了。

  「不是不是,」柯老爹惶恐地擺手,「我只是不忍心看那個小孩子生病受苦而已,」雙眼開始泛出可疑的淚光,「他還那麼小,抱在手裡輕得連重量都感覺不到,就像妳當年那樣……」

  「夠了。」柯璇揉著額角,坐下來,長長地歎了口氣,「好吧!我就給你一兩銀子。」

  「一兩不夠--」

  柯璇瞪老爹一眼。「不夠就把他孫子給抱過來,我幫他們治、幫他們養,以後這孫子就過繼給我們!」

  什麼嘛!老王自己也有三個兒子,每一個都有手有腳,幹嘛有事不自己出錢,而要外人替他們擦屁股?

  柯老爹縮縮脖子,知道不能再說下去。不然好不容易才讓步的女兒,卯起來可能會當場翻臉,一步也不讓。

  「喏。」柯璇拿出一兩銀子遞給爹親。

  柯老爹接過錢,歡喜地笑了,「謝謝,我吃飽了,先去睡了。」說完,他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間。

  而一旁,隱忍笑意許久的華燠祉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

  美眸凌厲地掃視。「笑什麼?」

  「哇哈哈!想不到那麼冷血的妳,居然有如此可愛又有同情心的爹爹。」華燠祉邊笑邊揉著肚子,看著柯璇一臉無奈,想生氣又不能發作的樣子,實在是太太太好笑了。

  像是報了一箭之仇般的痛快!

  「我真的這麼冷血嗎?」柯璇幽幽地問。

  「真的。」華燠祉重重地點頭。

  「我真的這麼無情嗎?」她又問。

  「真的。」他又點頭。

  「那麼,冷血無情的我叫你把棺材當床來睡,應該也不算什麼囉?」美目瞇成了一條線。

  「呃?」

  半夜。

  華燠祉雖然卒苦了一整天,但偏偏又睡不著,大概是因為初來乍到,對環境還不熟悉吧!

  本想走出房間逛逛,呼吸一下夜裡清新涼爽的空氣的華燠祉,卻隱隱約約聽到一陣又一陣「呼呼」的聲響。

  今晚沒起風呀!

  任由自個兒的好奇心指使雙腿追蹤那聲響的來源,沿著走廊走了一陣,再拐個彎,人就來到了後院。

  「柯老爹,你怎麼還沒睡?」原來是柯鈺在後院的爐具邊打鐵。

  柯老爹抬頭一看,笑了,「燠祉,你怎麼也還沒睡?」

  「大概對環境有些陌生吧!睡得不太習慣。」華燠祉逕自在柯老爹身旁的一張小矮凳上坐下。

  柯老爹一瞧,嘴笑咧得更開了。「璇兒小的時候,也很喜歡坐在這張小矮凳上看著我打鐵。」他說,目光飄渺,像是回到了從前。

  「你以前不是做棺材生意的嗎?」華燠祉又有問題了。

  「那時候璇兒的娘還沒走嘛!生意都由她看著,直到璇兒八歲那年,她才因為生病而離開我們父女倆。」柯老爹說道,臉上仍是笑呵呵的。

  「對不起,勾起你的傷心事了。」他只是有疑問,並不想勾起任何人的傷痛回憶。

  柯老爹大掌一揮,笑聲洪亮如雷。「不要緊,都過了好多年囉!」他已經不會介懷了。

  華燠祉皺皺鼻子,「你的女兒一點也不像你。」凶巴巴的。

  「其實璇兒人很好,真的,她只是太想保護自己而已。」收斂起笑意,柯老爹憨厚的模樣居然有幾分嚴肅。

  「是喔!」華燠祉不以為然地皺皺鼻子。每個父母親都會說自己兒女的好話,他能理解。

  「燠祉。」突然,柯老爹停下打鐵的動作,輕叫了兀自發呆的華燠祉一聲。

  「什麼?」眨了眨眼。

  「你真的真的不是因為想娶璇兒才來打工的嗎?」柯老爹認真地注視著他問。

  怎麼又是這個會嚇暈他的問題啊!

  「當然不是。」華燠祉只差沒大拍胸口來保證了,或者他應該發誓?

  「那太可惜了。」柯老爹搖搖頭,又是那副失望至極的口吻。

  瞄了柯老爹一眼,華燠祉幽幽問出心底的疑問,「柯老爹,你介意我問一下,你為什麼會這麼失望?又為什麼這麼希望我娶柯璇?」他真的真的很好奇耶!

  「我……」

  「我介意!」柯老爹還沒說話,一聲嬌叱便適時地插了進來,那冰冷的寒意,喚醒了華燠祉全身上下的雞皮疙瘩。

  「璇兒,妳還沒睡呀?」柯老爹對突然冒出來的柯璇憨憨地笑了笑。

  「是呀!」柯璇回道,冰冷的美眸直瞪著華燠祉,「你怎麼會在這兒?」還坐在她專屬的位子上!

  「我睡不慣陌生的地方。」華燠祉攤攤手,表示自己的無奈。

  「你昨晚可是睡得很死的。」柯璇嗤鼻。

  「昨天是昨天,昨天太累了嘛!」獨自扛著一具棺材耶!都累掉他半條命了,怎麼可能還會睡不好呢!

  「那你現在就去扛著棺材原地跑十圈,我包管你立刻睡著。」柯璇冷冷地說。

  「我才不要--」華燠祉大聲抗議。

  「不要就馬上給我滾回房裡!」柯璇沒給他半點好臉色看。

  「璇兒,妳不要這樣,燠祉只是來跟我聊聊天--」柯老爹想打圓場。

  低喝一聲。「爹,你別管。」柯璇掉轉頭,再瞅著華燠祉,「快走啊!」

  「為什麼?」華燠祉猛地站起來,映在地上的俊健身影在月光的拉扯下,變得好長好長。「為什麼我得聽妳說?為什麼我得立即回房?為什麼我連睡不睡覺的自由都沒有?」老是被女人壓在頭上,是男人都會不爽。

  「你真的很煩耶!」柯璇低吼,明眸射出不耐煩的光芒,似乎很想馬上拿布條來塞住他的嘴巴。

  「妳管我!」華燠祉懊惱地回吼。

  柯璇當他的吼叫是耳邊風,聽過就算了。

  「你到底去不去睡覺?」

  「為什麼妳一定要我去睡?」他反問。

  唉唉唉,又開始問問題了,他是問上癮啦?

  「因為你跟我爹說得太多了。」尤其話題牽扯到她的隱私。

  「為什麼我不可以跟妳爹說太多?」他又問。

  「……」

  靜默半晌,見她遲遲不回答,難道是在沉思該如何回答他?不等了,他繼續發問。「為什麼我不可以問為什麼?」

  「……」還問?他煩不煩啊!

  「為什麼我穿鞋子還得小心翼翼?」

  「……」喂喂喂,他根本是想乘機發牢騷,而不是問問題吧!

  「為什麼我得這麼倒霉?」

  「……」誰知道!

  「為什麼我得躺在棺材裡,讓客人評頭論足?」怨氣一發不可收拾。

  「……」好吧好吧,她忍忍忍,看在他今天工作得還不錯的份上。

  「為什麼妳老是隨便恫嚇我?」

  「我哪有!」這可是很嚴重的污蔑耶!

  「閉嘴,我還沒說完。」華燠祉已經說上癮,欲罷不能。「為什麼我說話的時候,妳不能好好地聽我說完?」

  很高興她終於找到一個可以回答的問題了。「因為,我、煩、了。」柯璇慢慢收縮起瞳孔。

  「為什麼妳要煩,而不是我先說我說煩了?」華燠祉兀自說得開心,渾然不知死期將屆。

  「因為我要殺了你。」柯璇輕輕地、緩緩地,把今晚她覺得最痛快的一句話說出來。

  「為什麼妳要殺了我?」華燠祉很自然地接下去問,問完才驚覺氣氛不對。

  呃?她剛剛說了什麼?好像是什麼殺不殺的,她要殺誰啊?

  該不會是我吧?華燠祉後知後覺地想起,他剛剛好像對冷血暴力女說了一些絕對會激怒她的蠢話……

  柯璇迅雷不及掩耳地奪過柯老爹手中的錘子,如飛鷹搏兔般撲向華燠祉。

  「因為,你、太、煩、了!」柯璇大吼一聲,一錘定音;

  「哇,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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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8 03:14:2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華燠祉盯著眼前的人兒,用力地盯著、死命地盯著,連眨個眼的時間都沒有。

  「明白了嗎?」柯璇在說完一大串交代之後,側頭望了望華燠祉,卻發現他正用很怪--不,應該是怨恨的目光狠瞪著她。

  雖然她始終認為他就是該躺在棺材裡,當招牌招徠顧客。但這短短一個月裡,經過他多達九九八十一回的激烈抗議和恐怖的碎碎念神功,念到她每晚都作噩夢,飽受精神折磨,已經快要發神經的情況下,終於不得不如他所願地停止這項計畫。

  也正因為既已如了他所願,他還擺著一副被人欠了幾萬兩銀子似的臭臉給她看,她才覺得奇怪。

  「不明白。」華燠祉賭氣道。

  柯璇翻了個白眼。「又幹嘛啦?」這傢伙是怎麼回事?一天不問問題會死嗎?

  「為什麼我要學打鐵?」蹂躪完他的精神,又虐待他的肉體,嗚,他真命苦!瞧他這身細皮嫩肉,他長這麼大,可從來沒幹過什麼粗重的活兒呀!

  柯璇強忍頭痛地揉著繃緊的額角。「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說『為什麼』這三個字?」這個「為什麼」已經成為一種詛咒,咒得她快要抓狂啦!

  「為什麼?」看她這副明明想抓狂卻又不得不忍住的模樣,實在很好笑,雖然這麼做委實有點玩火自焚的嫌疑。

  柯璇威脅地瞇起眼。「你再問,我就要你滾蛋了。」

  「我不會打鐵。」華燠祉氣悶地嘟囔道。

  廢話!「我剛剛說的,你全當成屁了,是不是?」可見她剛才詳細解釋每一個步驟的長篇大論,他根本沒聽進半句。

  華燠祉實在很想跩跩地回她一句「是」,但轉念一想,很快便打消主意,免得惹她發火--他已經夠倒霉了。

  「我聽不懂。」他仍是悶悶地說。

  「聽不懂就好好跟我爹學。」柯璇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吁了口氣。

  「柯老爹今天出去了。」那是不是代表他今天算是自由之身,什麼也不用做,還可以順便放自己一天假?

  似是知道他心裡所想的,柯璇冷冷地打碎他的白日夢。「我來教你。」

  「妳也會?」華燠祉對此非常懷疑,依他的目測看來,她的手臂根本沒幾兩肉,怎麼可能打得動鐵?

  「當然。」柯璇驕傲地回道。

  「呃,我想,我可以等到柯老爹回來再學的。」真的真的不能放他一天假嗎?

  「你有兩個選擇,」柯璇又笑咪咪了,「一是跟我學打鐵,二是滾回棺材裡,你要哪樣?」

  「我很仔細地考慮過了,其實學打鐵真的很好,可以鍛煉手臂力量,又可以學一門手藝餬口,實在太好了。」他拍馬屁的技巧好像越來越好了耶!

  柯璇似笑非笑地瞟他一眼,才道:「進來吧!」

  「那今天鋪裡的生意呢?」華燠祉邊跟著她定到後庭,邊問。

  「休息一天。」

  打鐵辛苦嗎?非常辛苦。

  那,學打鐵辛苦嗎?非常非常辛苦。

  那麼,一個從來沒做過苦工,養尊處優的人,用他那雙除了拿來吃喝之外還是吃喝的手來打鐵,辛苦嗎?答案是,非常非常非常該死的辛苦!

  「用點力啦!」柯璇第一百零八遍說道。

  「我正在用力啊!」華燠祉第一百零九遍回道。

  「不過叫你拉個風箱而已,就這麼有氣無力的,真的叫你打鐵的話還得了?」瞧他!才沒拉幾下,就一臉要死不活的樣子,有那麼誇張嗎?

  「我已經拉了一個時辰了耶!」手都快斷掉了,她還說他有氣無力?可惡的冷血女人!

  「就是因為你已經拉了一個時辰,裡面的炭火還沒燃起來,那才氣人呀!」炭火沒點燃,就不能把鐵燒熔,鐵若不熔,要如何打?

  這個笨蛋,大概要拉到傍晚了。

  他才是該生氣的人好不好!無端端被爹趕出門,又睡了幾天大街,餓了幾頓,再睡了一個月棺材,現在還要沒命地拉這個什麼爛風箱。他真倒霉,倒了八百年的楣!

  「很累嗎?」有時候,她也不是太冷血的……不不不,她從來都不是冷血的人,她只是比較現實而已。

  「很累。」華燠祉懊惱又沮喪地道。

  「那就休息一下好了。」她大發慈悲。

  「真的?」話雖如此問,但華燠祉早已放開手,不停地甩動那快抽筋的手。

  瞅著他甩手跺腳的模樣,柯璇覺得有點可笑。「我好像從來都沒有問過你吧!你是哪裡人?」

  「長安人氏。」華燠祉漫不經心地回道。

  「那你怎麼會來到這裡?」他們這個烏水鎮距離長安可遠了呢!

  「我是長安人氏,但住在洛陽。」歎口氣,往事不堪回首哪!被爹親趕出門就已經夠慘了,他那個可惡的爹還為了怕他在洛陽乞討丟他老人家的臉,居然又派人連夜將他送到這個小小小鎮來。

  「哦,但你為什麼會來到這兒?」洛陽雖然離烏水鎮比較近,但也有幾十里路之遙,瞧他這副嬌生慣養的樣子,應該不可能一路乞討到烏水鎮來吧!

  「……」華燠祉不知道該怎麼說,被爹親趕出來「體驗生活」這種事,說出來準會被她嘲笑到死。

  但柯璇另有想法。「是不是你家道中落,走到這裡來,剛好沒錢了?」

  「嗯!」他摸稜兩可地應著。

  「你的家人呢?」總會有吧?「失散了嗎?」

  「我不知道。」他爹都不要他了,還提他幹嘛?華燠祉氣憤地想道。

  柯璇靜默了一會兒。「你以後打算怎樣?」

  「就住在這裡啊!」誰知道以後會怎麼樣,得過且過吧!

  「你該不會想在這裡賴一輩子吧?」柯璇輕聲問,審視的目光中添了幾分怪異。

  「妳這是什麼眼神?我可是有在替妳工作賺錢耶!」好像他是只只會吃不會做的蝗蟲似的,什麼嘛!

  柯璇收斂眸中的光芒。「你家很有錢嗎?」轉個話題。

  「非常。」華燠祉傲然道。雖然他不是王孫貴族,但身為將軍府的二少爺,也算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了。

  柯璇睇他一眼。真不知道這個家道中落,還差點做了乞丐的傢伙在得意些什麼!

  「因為什麼而沒落?」柯璇有幾分好奇。

  「誰知道。」還沒發生的事,他怎麼知道嘛!

  華懊祉意興闌珊的口氣和態度實在讓柯璇很不爽,她跳起來,大聲嚷道:「起來起來,休息時間已到,繼續!」

  「咦?可是我還很累耶!」連一炷香的時間都沒有,哪有休息到什麼啊?

  「誰理你。」柯璇把頭一甩,髮絲輕輕飛揚了起來,幾分風情幾分嫵媚。

  「冷血。」華燠祉輕哼,卻也在她不經意流露出來的美態中恍神了。

  天賜館這幾天的生意很好,大家都忙得團團轉,柯老爹跟華燠祉也沒空理會打鐵的事兒,專心幫忙柯璇。

  直到事情告一段落,大家才得以喘口氣。

  柯老爹一大早就出去了,柯璇不用問,也知道他又不知打從哪裡知道某某人有困難,不幫忙心裡就不舒坦,於是也沒理他。

  「今天要打鐵嗎?」華燠祉在吃過早飯後,懶洋洋地問道。

  他已經認命了,唉!

  「今天不打鐵,鋪裡還有許多瑣碎事兒要忙哩!」柯璇說。

  華燠祉聽罷,跟著柯璇來到鋪子裡,再幫忙把大門敞開。

  「先把這些木板都放好。」這幾天忙著趕製一批新的棺材,木板橫七豎八地放了一地都沒時間整理,好不容易等到今天有空,當然得趕快收拾收拾。

  華燠祉將木板分類,比較貴重的就放進那間專用來放置棺材板的房間裡,鎖好;便宜一點的就擺在鋪裡,供客人挑選樣式。

  等華燠祉忙完出來時,柯璇突然打橫伸出一隻手來,擋住他的去路。

  「怎麼?」這是要他把她的玉手也搬去收好嗎?

  「你的工錢。」柯璇做人很公道,該是他的,她一分也不會少給。

  工錢?華燠祉表情古怪地瞪著手中的兩弔錢。他居然有工錢?!從來他都是伸出手便有錢,要多少就有多少,卻不見得有多開心,但此時此刻,手中只有那麼兩弔錢而已,為何他反而有種驕傲自豪又開心的情緒?

  柯璇瞄一眼發愣的華燠祉,以為他嫌自己的工錢不夠多。

  「我是很公道的,你這個月有些地方的確做得不夠好,我才七折八扣了一些。只要你下個月做得好些,工錢自然會增加。」柯璇難得心平氣和地解釋。

  「謝謝。」華燠祉由衷地道。「今晚我請妳吃飯。」華燠祉大方地說。第一次賺錢的感覺實在有夠棒的,他很興奮地想要知道花自己賺回來的錢的感覺是如何。

  柯璇下以為然地嗤笑,「你只有兩弔錢,能請我吃什麼?」他以前的生活大概就是太浮誇了,現在才會淪落到差點做乞丐。原本以為這一個月以來的辛苦,能夠讓他明白「世間財難得」,誰料他仍舊死性不改。

  「那,」華燠祉沉吟一會兒,「我請妳喝酒。」這個總夠了吧!

  「你是真笨,還是裝傻?有錢就攬著吧!別等到哪天我趕你走了,你又因為沒錢而哭著跑回我家。」柯璇好心地盡一個老闆的義務去「教導」他。

  「不喝拉倒,我請柯老爹。」華燠祉沒因為她的冷水而「清醒」。

  柯璇沒好氣地瞥他一眼,沒再說什麼。

  「喲,今天怎麼沒人來啊?」這猛然跳出來的嘲弄聲,當然不是來自柯璇或華燠祉。

  柯璇一聽到來者的聲音,全身就自動自發地進入備戰狀態。

  「吳聰明,你來幹啥?」柯璇臭著臉問道。

  「我來看看不行嗎?」吳聰明大搖大擺地走進來,完全不受柯璇難看的臉色影響。

  「敢問吳大爺,是您要用嗎?如果是,我會算您便宜一點。」柯璇皮笑肉不笑。

  「別要嘴皮子。」吳驄明邊說邊打量一旁的華燠祉,「這男人是誰?」

  「要你管。」無禮的問話,也用不著有禮的響應·

  「妳男人嗎?」吳聰明問,卻帶著滿滿的嘲諷。

  看得華燠祉亂不爽的。

  「關你什麼事?」華燠祉冷冷地反駁道,卻被柯璇回予一記警告目光,他噘噘嘴,只好暫時充當空氣。

  「真沒禮貌,」吳聰明斜睨華燠祉一眼,再轉向柯璇,「做奴才都沒有奴才的樣子。我想,大概是因為柯小姐沒請過奴才,不知道如何管教吧?」

  「如果你放完屁了,就請回吧!」柯璇冷著俏臉道。

  「好不容易有個男人肯接收妳,最好溫柔一點,不然錯過了,可就得一輩子孤孤單單的囉!呵呵呵!」吳聰明笑起來,像只烏鴉般吵死人。

  「吳聰明,就是因為你這個樣子,你爹交給你的棺材鋪才會在你的管理下日漸衰落。總有一天會被我收購來的。」這是柯璇給他的最後一次好心勸告。

  吳聰明聞言,旋即恨恨地瞅住她,「都是妳這個女人!」他指著柯璇尖叫,「做女人就該安分的躲在男人後面生孩子,幹嘛出來丟人現眼?還搶了我那麼多的生意,如果不是妳……」

  「這一切都是你的信譽出了問題,與我無關。」柯璇不想聽他發飆,也沒有義務看他發神經。

  「妳會當老姑娘一輩子的,錯過了今年,妳就休想有丈夫了,妳這個命帶孤星的臭婆娘。」吳聰明越罵越難聽。

  華燠祉皺起眉。雖然聽不太懂吳聰明在說什麼,但男人的臉算是被他丟光了。

  正要開口時,柯璇卻突然轉過身來,笑盈盈地瞅住自己。

  「你說,這裡的棺材板夠不夠用來做一口棺材?」

  瞄一眼,「夠。」

  「但他,」柯璇有意無意地瞟一下吳聰明,「這麼胖,真的夠嗎?」

  「夠。」華懊祉忍住笑。

  聽出端倪的吳聰明連連後退,口裡也語無倫次地嚷著,「妳、妳別過來,妳不敢的,不敢……呃,我家就有棺材,不用妳替我做。」

  「我不介意送你一副,真的。」柯璇誠懇地說,舉起隨身帶著的斧頭,慢慢走向吳聰明,嘴角還揚著甜甜的笑。

  「妳妳妳,別……別過來!」沒留意到門檻的吳聰明只顧著後退,被門檻一絆,整個人往後一倒,「砰」地摔在地上,揚起一陣陣灰塵。

  「吳大爺,你還好吧?」柯璇仍舊舉著斧頭,微笑地蹲在吳聰明那顆腦袋的前頭。

  「妳、妳別亂來!」吳聰明嚇得跳坐起來,驚恐萬分地盯著柯璇手上的斧頭。

  「我只是想幫助你而已呀!」柯璇慢悠悠地說,臉上的笑意越發溫柔。

  吳聰明卻渾身發顫,眼看柯璇的斧頭正要一揮而落,他尖叫一聲,夾著尾巴狼狽地逃走了。

  「哇哈哈哈--」華燠祉不客氣地先一步大笑開來。

  柯璇也笑了,方纔那危險的氣息頓時煙消雲散。

  她收回斧頭,邊笑邊說:「看他以後還敢不敢再來。」

  華燠祉依然笑個不停。

  有時候,柯璇的壞脾氣也挺可愛的,不是嗎?

  「你要去哪兒?」

  打酒回來,正想找柯老爹喝個痛快的華燠祉頓住步伐,微微側過身子,睇向來人。

  「找柯老爹喝酒。」華燠祉舉高手中的酒瓶說。

  「別打擾他了,他累了一天,已經睡下了。」柯璇慢慢朝他走去,「你早上不是說要請我喝酒嗎?」

  「可是,妳說不喝的。」

  「我現在想喝了。」沒聽說過女人是善變的嗎?

  於是兩人相偕爬上屋頂,在清淺朦朧的月光映照下,享受晚風徐緩的吹拂,悠哉地喝起酒來。

  「好久沒喝酒了。」柯璇大口吞下一口烈酒,喟歎道。

  華燠祉別有興味地瞥了她一眼。原本以為女人喝酒一定是秀秀氣氣的,放不開手腳;但柯璇卻並非如此,那份豪爽大方的氣魄比起許多男人來說,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只要妳肯花點錢,就可以常喝了。」其實華燠祉是想說,只要她不吝嗇,想吃什麼、喝什麼都可以。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柯璇笑了笑,「但我並不喜歡喝酒,除非心情不好。」

  「妳心情不好嗎?」問完之後華燠祉才想起,她當然有充分的理由心情不好,今天有人上門來踢館耶!

  「嗯。」柯璇輕哼,沒解釋什麼。

  華燠祉陪她喝了一會,好奇的蟲子又在死命地啃咬著他的理智了。

  「呃,我今天聽到你們在說什麼命帶孤星的,那是怎麼回事?」華燠祉小心地探問,深怕惹怒了柯璇,又得被她那把斧頭恐嚇。

  大口吞下一口酒,靜默了半晌,柯璇才慢吞吞地回答:「我命帶孤星。」

  「……」華燠祉張口想說什麼,但話到嘴邊,卻又吞了下去。還是先聽聽她怎麼說吧!

  「我爹在我出生的時候,」柯璇娓娓道來,「曾帶我去給人看相算命,對方說我命帶孤星、會剋夫,注定要孤獨一生。」

  「妳相信?」華燠祉對這種沒有根據的事情,向來不當一回事兒。

  「我爹跟我娘很相信,」柯璇咬住下唇,「現在,我也開始信了。」她低聲說道。

  華燠祉卻呵呵地笑了起來,「女人就是女人,居然會相信這種沒憑沒據的事兒。」

  柯璇不理他,繼續往下說:「我本來不信。但是這幾年來,凡是想娶我的男人,不是斷手就是斷腳,再不然就是生了重病;不過說也奇怪,只要他們一打消娶我的念頭,手腳就自然而然地能夠活動了,那些連大夫也查不出是什麼病的怪病也都痊癒了。你說奇怪不奇怪?」

  「是挺奇怪的。」世界上真的會有這種事嗎?命帶孤星?一輩子嫁不出去?這種怪力亂神的事兒,他從來都不相信。

  「不過也無所謂。」柯璇自嘲一笑,「反正我有本事養家餬口,只要我現在多努力一點,多賺一些銀兩,還是可以養爹跟自己終老,和給自己造一口好棺材的。」說到最後,她競輕輕地笑了起來,看來倒像是不在乎似的。

  但華燠祉卻無法像她一樣豁達。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聽她「完美」地安排著自己往後的日子,他的心裡很鬱悶,像被石頭壓著一般沉甸甸的,想要搬開壓在胸口的大石,卻怎麼都使不上力。

  「妳好像看開了。」華燠祉說,眼睛卻不高興地望著身邊的人兒。

  放下空了的酒瓶,又拿起另外一瓶,柯璇酒越喝越多,卻也越暍越清醒。「是看開了。」她伸手將掉到額前擋住視線的髮絲撥到耳後,淡淡地說。

  華燠祉這才發現,她的頭髮已經披散開來,隨著夜風的吹拂,飄來絲絲沐浴過後的馨香。

  有點嫵媚、有點醉人,更有點令人心動。華燠祉恍惚地想著。

  「妳不怕寂寞嗎?」華燠祉問,他自己就很怕寂寞。

  「怕。」柯璇很坦白,「很怕,所以我現在就得開始學著習慣。」真奇怪,她明明沒醉,為啥會跟他說這麼一大堆有的沒的,而且還隱約有種釋懷的感覺?

  「不要隨便相信這些無聊的事兒。」華燠祉突然直直地瞪著她道:「路,是靠人走出來的,而不是靠天。妳的生命也是一樣,往後要怎樣過,絕對是靠妳自己決定的,而不是憑著坊問術士的一番鬼話就能定案。」

  「這個我當然知道。」柯璇不太習慣這麼認真的華燠祉,而且在他的氣勢壓迫下,她不知是怎麼了,竟很自然地先放軟了語氣。

  「知道就好。」華燠祉點點頭,又回到那副痞痞的樣子,「雖然我很同情那個以後會娶到妳的人,不過看在妳是我老闆的份上,我就給妳一些祝福吧!」說完,他用力地拍了她的背一下。

  「你找死啊!」柯璇狠狠瞪他一眼,嘴裡的酒差點被他拍得噴出來。

  「我希望妳能夠趕快振作起來嘛!」華燠祉笑嘻嘻地說。

  「我根本就沒有沮喪過,好不好!」柯璇白了他一眼,但華燠祉還是逕自笑得像個白癡一樣。

  「不過,」柯璇揉揉肩膀,「那個算命師有說過,我也不是一定會嫁不出去。」

  「哦?」華燠祉聽出興趣來了。

  柯璇說:「他說在我十九歲那年,我的真命天子會出現,而且這是唯一一個僅有的機會,錯過了就得一輩子當個老姑娘。」她早已不抱任何希望,因為她今年已經滿十九歲,而且中秋已過,離新年也不遠了,哪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遇到她的真命天子呢?

  「妳今年幾歲?」華燠祉忍不住問道。

  「十九。」

  「那妳今年該好好地張大眼睛仔細看。妳應該常有和男人往來的機會吧?」會這 問,純粹只是好奇而已。

  「但沒有一個能符合條件的。」柯璇搖搖頭。

  「什麼?還有條件啊?」華燠祉瞠大眼,裡頭的興味更濃了。

  「嗯,他說我的真命天子是個很有錢的人。」她覺得這個才是最大的謊言,她怎麼可能會嫁給一個很有錢的人嘛!

  「真的嗎?那可要恭喜妳了。」聽起來不錯嘛!

  「而且他還是個有權有勢的人。」柯璇再說。

  華燠祉點點頭,「這很不錯啊!」她應該拚了老命去把這個人找出來才是呀!要是能嫁給這種男人,一輩子都可以吃香喝辣了耶!

  「他是將軍之後。」柯璇對他的響應不子置評,繼續數著條件。

  「哦,那更好啦!說不定他也有個一官半職在身。」咦?怎麼聽起來有點兒熟悉的感覺?

  「他排行老二,上有大哥,下有兩個妹妹。」柯璇繼續說。

  「嗄?」怎麼、怎麼和他這麼像啊?華燠祉突然驚恐地瞪著柯璇,可惜後者只顧著說,根本沒注意到他。

  「他好像是姓什麼華還是花的耶!哦!」柯璇倏地轉過頭來對他笑了笑,「跟你同姓耶!」

  「不可能!」華燠祉猛地大叫一聲,彈跳起來,卻忘了自己正站在屋頂上,身子一個不穩,整個人就向前摔去,順勢往下跌。

  「華燠祉!」柯璇尖叫著伸出手,卻已經來不及阻止他往下跌的去勢。

  「啊--」慘叫響徹雲霄,夾雜著濃濃的驚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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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8 03:14:4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華燠祉!」

  華燠祉打定主意裝死,硬是裝作沒聽到叫喚聲,低著頭想盡快越過某個女人身邊。

  我聽不見、聽不見、聽不見……

  「華、燠、祉!」柯璇瞇起眼,一字一頓地說道。

  自從前幾天他不小心從屋頂上摔下來之後,雖然他不可思議地全身毫髮無傷,害柯璇還高興了一陣子,以為可以不用浪費她的財產,特別為他釘一具棺材。誰料到,他雖然沒受什麼皮肉之傷,卻像是撞傷了腦子,而且還傷得很嚴重。

  不然,他絕不會越聽她叫喚就跑得越快,一副活見鬼的樣子!

  華燠祉摀住耳朵,堅決地貫徹裝死的意圖。

  「華燠祉,你聾了嗎?」柯璇三步並作兩步地飛奔到他面前,擋住他的去路,還把他捂著耳朵不放的兩隻手給拉了下來。

  「哎呀!柯姑娘,妳也這麼早呀?」華燠祉努力地讓自己看起來顯得無辜,好像他真的直到剛剛才聽到柯璇的叫喚似的。

  「為什麼我越叫,你就跑得越快?」難道她是鬼嗎?居然躲她躲得這麼厲害。

  「沒這回事兒,我剛才沒聽見妳叫我。」華燠祉急忙否認,把頭搖得快斷了。他當然得跑啦!現在的柯璇對他來說,可是比鬼還要可怕。

  「你是聾子啊?在你面前叫,你還敢說沒聽見?」柯璇壓根兒不相信他的鬼話。

  「是真的啦!我剛才在想事情,所以沒注意到。」華燠祉可不想惹她生氣,不,更正確的說法是,他不想引起她的注意,最好他現在能立即消失,或者讓她把他當成空氣也行。

  「想事情想到摀住耳朵?你想騙誰啊!」她又不是傻瓜,會相信才怪。

  「我誰也不想騙。」華燠祉低聲咕噥著。「今天我要繼續學打鐵嗎?」他大聲地問她,企圖轉移話題。

  「今天不打鐵,我們要上山。」柯璇遞了一把斧頭給華燠祉。

  華燠祉盯著她手中的斧頭,顫聲說道:「我……我有……有好好幫妳幹活兒喔,妳不能殺我!」

  她用力地翻個白眼。「你是白癡嗎?誰會要殺你啊!」

  「就是妳啊!」華燠祉小小聲地說,每次她拿出斧頭,就嚷著要殺他,害他現在只要看到斧頭,心裡就害怕,她居然還罵他是白癡!

  「拿著啦!」沒用的傢伙,柯璇在心底冷哼,「我們要上山,你拿著這個才好開路。」

  「哦……」華燠祉這才小心翼翼地接過那把亮晃晃的斧頭,再小心地別到腰帶裡。

  柯璇拿起靠在門邊的竹簍,背上,然後對正走出來的柯老爹交代幾句。

  「這些乾糧和水,給你們帶去吃。」柯老爹邊把手中的東西放進竹簍裡邊說。

  「嗯。」

  「要小心一點。」柯老爹說,卻把不放心的目光落在華燠祉身上。

  關我什麼事?華燠祉不解地自問。

  「知道了。」柯璇應聲。

  「早去早回。」柯老爹又交代。

  「好,我們走了。」柯璇說完,便和華燠祉出門。再不走,伯是天都黑了還在這兒聽老爹嘮叨。

  「我們去山上幹嘛?」華燠祉是一刻都忍不住不問問題的。

  「採草藥。」柯璇簡短地回答。

  華燠祉一愣,連忙追上她,「喂!我說柯大姑娘,妳不是做棺材生意的嗎?好吧!就算妳還兼職打鐵好了,但草藥?妳打算開醫館嗎?」看她這模樣,大概只會醫死人吧!

  「才不是,我又不懂醫術。」柯璇輕搖螓首,「是鄰壁的何大夫需要的。因為他的草藥快用完了,但是這幾天他應邀到別鎮去替一位重病患者看診,連他的徒兒也得跟去幫忙,所以才拜託我幫他採草藥。」

  華燠祉撇撇嘴,「既然妳不是大夫,又怎麼知道該采哪些草藥?萬一采錯了怎麼辦?」

  「不會的,我從很小的時候就常常跟何大夫一起上山採藥,我知道他要的是什麼。」柯璇笑了笑,「我只是不太懂它們的用途而已。」

  她笑的時候自然露出一口整齊的雪白貝齒,在陽光燦爛的照射下,居然反射出美麗的光華,華燠祉突然覺得很刺眼,該死的好看得刺眼!

  「妳收了他多少錢?」華燠祉故意這麼問。

  「沒有,何大夫是個好大夫,幫窮人治病都不收錢的,我能幫他不過是盡點綿力,還說什麼錢不錢的呢?」柯璇淺笑,對華燠祉明顯的挑釁一笑置之。

  此時他們已經沿著黃泥路離開了小鎮,正轉進山路,陽光雖然熾熱,但被林問濃密的樹葉給層層隔開,走在樹下的他們,倒覺得十分涼爽。

  穿過深林,前面豁然開朗,視野一望無際,甚至能綿延數千里,越過無數平原、丘陵,直到遙遠彼方的奇巒險峰·不過現在橫亙在他們面前的,則是一條蜿蜒的小溪。

  溪水並不算太深,清澈乾淨,可以清楚地看見卵石鋪陳的溪底,有幾尾小魚悠然遊憩·在燦燦秋陽的映照下,水面閃耀著粼粼波光,幾乎炫花了人的眼。

  「好清澈的溪流啊!」華燠祉跟著柯璇慢慢踱過那座只容一人走過的獨木橋,邊低頭看著水裡的魚兒邊輕聲讚歎。

  「現在時序已經入秋,魚兒沒那麼多了;等到夏天,我再帶你來看,那時候魚兒可多著呢!隨便一撈就是一大把,可好玩了!」柯璇嚮往地說,為遷就他邊看邊走的慢動作,也緩下步來。

  「一定要等到夏天嗎?」還要等那麼久啊!

  「是啊!」等到春天大魚生了小魚,夏天才會有很多魚兒可撈嘛!

  「可是我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時候耶!」華燠祉苦惱地說,說不定過完這個冬天,他就會被爹爹給緊急召回了。

  「為什麼?」他話中隱隱透出的別離意味,讓柯璇的心不自覺地緊縮了一下,有點兒疼痛。

  「我只是說如果--誰知道那麼久以後的情況會是怎麼樣呢?」華燠祉漫不經心地說。

  但聽進柯璇的耳裡,卻顯得很刺耳。

  「不要說這種話啦!你一定可以等到那時的。」柯璇不願讓突如其來的莫名傷感纏住自己,於是故意大笑著嚷道,還伸手用力拍了一下華燠祉的背部。

  華燠祉本就漫不經心,只顧著彎腰低頭看魚兒,讓柯璇這麼一拍,他一時反應不過來,整個人便往水裡栽。

  咦?怎麼他連看個魚兒都會出事啊?華燠祉在沉進水裡的同時,無奈地想。

  柯璇怔愣了一會,見華燠祉完全沒有浮上來的跡象,立即想也沒想地「撲通」一聲,跳進河裡救人。

  華燠祉直到聽見跳水聲,才從沉思中驚醒過來,一抬眼就看見一道像魚兒般靈活矯捷的身影游向他。

  自小便熟習水性,而能在落水的第一時間就自動閉氣的華燠祉,在看清楚救他的傻瓜是誰後,反而岔了氣,咕嚕嚕地喝下好幾口溪水。

  「你沒事吧?」柯璇一手箍著他的脖子,奮力地將他拖往岸邊。

  「啊、咳、呃……」差點被她箍到窒息的華燠祉拚命想告訴她,他其實是個很會游泳的人。無奈她箍得太緊,而他又在一心兩用的情況下,無法保持平衡,只能不停地喝水,根本說不出話來。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沒用……呃,不、不會游泳,放心,你不會有事的。」柯璇邊安撫著不斷掙扎的他,邊將他拉上岸--呼,終於上岸了!

  「咳咳咳……」華燠祉一等她的手鬆開,就迫不及待地大咳特咳起來,好不容易將水咳出一些,才有力氣大口大口地吸氣。「妳……妳……」他語不成句地指著她。這暴力女就算要救他,也用不著箍得這麼緊吧?還是她其實是想謀殺他?

  柯璇與華燠祉一起在草地上躺成大字形,聽他半天蹦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便替他說完,「不用謝我了,只要你下次別再呆得去跳水就好。」

  喂喂喂!她幹嘛說得好像是他自己發神經跳下水?明明是因為她想謀殺他,所以才一掌將他拍下水嘛!

  「只要妳不再企圖謀殺我,我就不會有事。」華燠祉沒好氣地道,邊伸手扯脫領口的盤扣,邊起身盤腿坐正。

  「我可是救了你耶!」柯璇氣極地跳了起來,雙手扠腰,與他大眼瞪小眼。

  「難道我說得不對?我好好的在看魚,是誰突然在我背後拍了一下,害我跌進水裡的?」華燠祉瞠大了眼,怒瞪著她,一邊數落著她的罪狀。「還有我明明就會游泳,妳卻硬箍著我的脖子往岸上拖,差點沒把我給勒死!」

  呃,事情似乎是這樣沒錯。好吧!就算是她的錯好了,他現在又沒怎麼樣,幹嘛那麼生氣?

  「好啦、好啦,是我不好啦!」柯璇用息事寧人的口吻說,「現在,我們先來找些樹枝吧!」

  「找樹枝幹嘛?」華燠祉不情不願地跟著她轉開話題,她明明就還沒正式向他道歉。

  「不趕快生火,我們都會生病的。」柯璇在說話間,已經拾來一堆小樹枝了,見華燠祉還待在原地不動,忍不住踢了他幾下,「趕快啦!」

  華燠祉只得挪動身子,慢吞吞地拾回一堆乾燥的樹枝。

  「現在,先把你的外衣脫下來。」柯璇指著華燠祉命令道。

  「幹嘛?」華燠祉拉緊了外衣,將自己包得死緊,驚懼地瞧著她。

  她不會是想要劫色吧?可是他不想讓她劫呀!

  「快點。」柯璇催促道。

  「不行不行,我……我不行的。」華燠祉拚命搖頭,希望她打消這個荒唐的念頭。

  雖然他們的衣服都濕了,但這並不表示她可以趁勢要他脫衣服讓她欣賞他精壯健美的裸體喲!

  他可是很有原則的!

  「什麼不行?」柯璇皺起黛眉,「你是男人當然由你脫啦!不然我們拿什麼隔在中間?難不成你要我脫嗎?」

  咦咦咦,怎麼她說的,呃,好像跟他想的不太一樣?

  「妳說什麼隔在中間?」華燠祉傻笑著,有點尷尬地問道。

  「當然是隔在中間當簾子啊!一人一邊隔開來,不然要是你偷看我怎麼辦?」柯璇看著華燠祉的臉色由白轉紅,又由紅轉青,像變戲法似的,不禁滿腹狐疑。

  原來,原來如此啊!害他嚇了一大跳。

  華燠祉立即將外衣脫下,遞給柯璇,她再把外衣架在樹枝上,插進低矮的灌木叢中,當成臨時的簾子。

  本來想丟給華燠祉一堆樹枝跟火折子,讓他自理;但轉念想想,這個笨瓜大概連生火也不會,搞不好還會把這裡給燒了,連同把自己和她都給烤成焦炭也說不定。

  幾番思量下,柯璇還是親自幫他把火堆生起。

  「你不准偷看我喔!」柯璇嚴重警告。

  華燠祉撇撇嘴,「這句話由我來說還差不多,我長得這麼帥、身材又這麼好,比妳有看頭多了!」他還故意轉動了一下自己的身軀,向她現寶。

  「神經!」柯璇一點也不欣賞,丟下鏗鏘有力的兩個字,便回到自己那一邊,脫下衣服開始烘乾。

  一時間,兩人都沒再說話,寧靜的溪邊只有火舌在吞噬樹枝時所發出的輕微 啪聲,和溪水流過的潺潺聲交織成一首奇異的樂曲。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

  華燠祉抖了抖已經乾透的中衣,迅速將它穿上。幸好火堆夠熱夠旺,這天的陽光又溫暖燦爛,衣服才能幹得這麼快。

  他邊整理儀容,邊漫不經心地想著:她應該也穿好衣服了吧?因為大家身上濕濡的程度都差不多嘛!

  心裡想著,手也自動自發地掀開那隔開兩人的外衣。看!外衣都已經幹得差不多了嘛!

  可惜,他的自以為是錯了--而且錯得離譜。

  柯璇正背對著他,身上只穿了一件桃花般嫩粉色的肚兜,烏黑如緞的秀髮全撥到了右邊胸前,於是,整個背部便毫無遮蔽地呈現在華燠祉的眼前。

  好白、好嫩、好滑!幾乎只憑眼睛看,就能感覺到那份柔軟滑膩的膚觸。如果用手去撫摸的話,那觸感可能比撫摸絲綢還要舒服、還要享受吧!

  恍恍惚惚地想著,他的手居然也像有自己的意識般,緩緩越過「界線」,向那凝脂般光滑的雪背探去--

  「華燠祉。」

  「呃?啊!」柯璇突然的輕喚聲,結結實實地將正想犯下調戲良家婦女惡行的華燠祉給狠狠地嚇了一跳,他趕忙縮回手,退回外衣後,心兒怦怦地跳得厲害。

  還好還好,沒被她發現,不然他就非得負起責任娶她不可了。

  他可不想自尋死路哪!跟她相處才不過幾天,他不是得學死人睡棺材,就是被她的斧頭給嚇破了膽,還從屋頂上摔下來,現在又掉進水裡差點淹死。如此多災多難,若真要他負起責任娶她的話,他豈不是在新婚的第二天就永登極樂?

  如此一想,她那滑不溜丟的背部,似乎突然變得沒那麼引人遐思了。

  「你好了沒啊?」柯璇對於自己剛才險遭調戲的危機毫無所覺。

  「呃,好、好了。」華燠祉硬是從緊縮的喉嚨裡擠出聲音回答,卻透著一種怪異的尖銳。

  雖然說好不再想了,但他的心還是跳得很厲害。尤其當柯璇和他說話時,他就心虛得不得了,好像自己對她的骯髒不軌企圖被當場揭穿了一樣。

  「你的喉嚨怎麼了?」已經穿好衣服的柯璇先將火堆弄熄,這才繞過來看他。「是不是不舒服?」是著涼了嗎?剛剛他泡在水裡的時間的確有點久。

  「沒、沒有。」華燠祉不敢看她,逕自低垂著頭。

  「你真的沒事?」柯璇以為他是在逞強,身體不舒服也忍著不肯告訴她。於是她跪了下來,一手覆在他的額,一手按住自己的,檢查他有沒有發燒。

  他一直以為女孩子的手都是很柔軟的,但她的手卻不是。因為她不是養在深閨的千金嬌嬌女,所以她的手有點粗糙,也比一般女孩兒的手大了一點。

  但是,很溫暖。而且,那份溫暖還從額頭一路湧向他的心頭,讓他有種怪異的感覺--憐惜。他竟捨不得看她辛苦工作得手都粗了。

  「沒發燒呀!但臉卻有點紅。」柯璇放下手,仔細審視了他片刻。

  華燠祉的目光不斷四處游離飄忽,就是不肯對上柯璇的。

  「我沒事,真的。」為什麼他說話的語氣突然變得這麼柔?他可是個大男人耶!連他自己聽了,也忍不住在心底唾棄自己。

  柯璇卻不放心。瞧!他的臉又更紅了幾分,到底是怎麼回事?

  咦咦咦,她幹嘛靠得這麼近?華燠祉即使低著頭,也能感覺她的靠近,而且隨著她的靠近,她身上原本淡雅清幽的香氣,突然濃烈了起來,無孔不入地滲透了他的心、他的每一條神經。

  他的心都已經緊縮得揪成一團了,她還要再靠近嗎?嗚~~他不想孬種地暈倒啦!

  「妳妳妳……妳不要過來啦!」華燠祉抖著聲音說道。

  他好不容易才驅離的邪念再度竄回腦海,她那柔滑如凝脂的雪背美景仍然歷歷在目,就算柯璇現在包得比粽子還密密實實,他似乎也能一眼看穿包裹層層衣物下的玲瓏曲線。想到這裡,下腹立刻掀起一陣火熱的騷動。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甚至還沒觸碰到她,怎麼會才看了幾眼就變成滿腦子淫亂思想的色胚?甚至還無恥地幻想起若是將她壓在身下恣意憐愛,將會是怎樣令人銷魂的旖旎滋味?

  他不是說過不要娶她、不能娶她,更不願娶她的嗎?怎麼可以對她抱著這種淫邪的想法?

  「你怎麼了?」柯璇瞪著他撐起身子,爬也要爬離她身邊,驚訝得闔不攏下巴。

  「妳、妳不要過來!」華燠祉還是只會說這句話,身子瑟縮成一團。

  難道她背後有什麼惡鬼跟著不成?居然嚇得縮成那副德行!嘖,沒良心的傢伙!虧她還擔心他是不是病了呢!

  不,他是病了,而且病得很嚴重。

  「你生病了。」柯璇說,瞧見他一臉懼色,她只好降低音量,柔聲地告訴他這個事實。

  「我沒有。」他只是、只是、只是……好吧!他是病了,不然他不可能會對她起了色心的--他一向是個不近女色的正人君子哪!

  「好好好,你沒有。」他沮喪的樣子觸動了柯璇心裡的某一角,於是她慢慢挪近他,不斷柔聲安撫著這個嚇病了的人。

  強自忍耐了一會,華燠祉終於忍受不住柯璇身上不斷傳來的幽香。「不是叫妳不要過來嗎?」他低喝著抬起頭,神情複雜地瞅著眼前嬌俏的人兒。

  柯璇沒料到他會突然對她發起脾氣,嚇了一大跳,腳下不知道踢到了什麼,一個沒踩穩,身子就向前撲去·

  華燠祉連忙張開手臂,將她穩穩接住。

  這就是女孩子的身體嗎?像是一條沾染了花香的蠶絲暖被似的,軟綿綿的、香馥馥的、暖呼呼的教人愛不釋手。

  原來擁她入懷的感覺是如此美好!輕輕摩挲著她的背部,華燠祉滿足地低歎一聲,將柯璇抱得更緊,像是想將她揉人身子裡。

  此刻,關於他會不會必須負責娶她的憂慮,已經變得太遙遠了。

  埋在他懷裡的柯璇卻是一臉震驚。

  為什麼她不推開他?為什麼她不甩他一巴掌?為什麼她不揍得他喊救命?為什麼、為什麼此刻在他懷裡,她會有種熟悉的安全感?好像十九年來一直追尋的某樣東西,在此刻終於找著了。

  安然、寧靜、釋懷的放鬆身子,任他將自己擁得更緊。柯璇閉上靈動的美眸,腦子已經遲鈍得再也想不起任何事了。

  傾聽著他一下又一下擂鼓般節奏分明的心跳聲,她悄悄地屏住氣息,然後再放鬆呼吸,讓自己心跳的節奏逐漸和他一致……

  柯璇想,就這樣靜靜地讓他抱著好了。她一直很努力地過日子,很努力地讓自己變得堅強,很努力地讓自己看起來一點兒也不需要男人、不需要任何人的呵護。

  現在,她終於可以稍微放鬆一下了--即使只有片刻也好。

  直到某種溫熱,柔軟又濕潤的物體,輕輕地覆上她的唇,溫柔地含吮起來。

  柯璇倏地張開眸子,卻被眼前那張放大的俊臉給嚇了一跳,驚愕萬分地瞪著眼前這個近得差點和她睫毛相觸的傢伙。

  他在幹嘛?柯璇的心跳亂了拍,怦怦的聲響恍如雷鳴。天哪!他該不會是在吻她吧?

  他怎麼可以吻她?這這這、這太過分了吧?好歹她也是個黃花大閨女呀!哇!他竟然還把舌頭伸了進來,真是噁心!她可不是花樓裡任人輕薄的煙花女子!

  什麼放鬆、什麼溫存都突然煙消雲散,柯璇覺得自己被侮辱、被侵犯了。

  她用力地想掙開他的懷抱,沒想到要從這個沒用的色胚懷裡掙脫,居然這麼困難,他甚至還越抱越緊!她索性一巴掌搧了過去。

  「啪!」好響亮的聲音。

  華燠祉霎時頓住一切動作,然後緩緩張開黑眸,裡面閃動著讓柯璇感到陌生的深沉情緒。

  但這一切只發生在華燠祉睜眼的瞬間,下一刻,他眨了眨眼,便突然「醒」了過來,眼神恢復成一派無辜地瞅著柯璇。

  「妳幹嘛打我?」剛剛的感覺如此美好,卻偏偏被這個暴力女給打斷了,真是掃興!

  柯璇定了定神,「是我要問你才對吧!你沒事幹嘛吻我?」話才問完,她的臉也轟地一下變得酡紅,一股熱辣的感覺自臉頰擴散至全身。

  吻她?咦,他真的吻了她嗎?她說的是那種唇舌纏綿、相濡以沫的吻嗎?

  「我、我……」清醒過來的華燠祉懊惱萬分,不知是氣憤自己竟然沒定力地吻了她,還是扼腕沒能乘機吻個過癮。

  「你你你、你個頭啦!」柯璇又氣憤又羞惱地瞪著華燠祉,「下次、下次不准你再吻我!」天哪!她到底在說什麼呀?她應該惡狠狠地詛咒他才對,怎麼可以說這種軟得像是在撒嬌的話?一點兒威脅性都沒有。

  「絕對不會!」華燠祉立即承諾,還大力拍著胸口保證。

  柯璇瞪著他,更不高興了。幹嘛啊?明明是他自己強吻了她耶!這天殺的登徒子吃了她的豆腐、佔了她的便宜、壞了她的清白,現在居然還擺出一副恨不得離她十萬八千里遠的模樣,什麼跟什麼嘛!

  「小心你的腦袋。」柯璇威脅地摸摸別在腰間的斧頭,恨恨地啐道。

  「是是是。」華燠祉立刻點頭如搗蒜。

  呼,幸好她沒要他負起責任娶她。

  雖然,吻她的感覺真的是該死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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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8 03:15:0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華燠祉與柯璇互看兩相厭,雖然不是什麼奇事;但是這幾天,他倆突然變得別彆扭扭的,每每對望一眼就各自臉紅地逃回房裡,那就是異事了。

  「璇兒,妳給我說說,你們倆到底是怎麼回事?」柯老爹放下飯碗,喝了一口清茶,緩聲問道。

  柯璇愣了愣,放下飯碗。「我們?」

  「嗯,」柯老爹重重地點個頭,「妳,還有燠祉。你們倆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事啊!」柯璇再度拿起飯碗,若無其事地繼續吃飯。

  「那燠祉為什麼不出來吃晚飯了?」不知是怎麼回事,華燠祉這幾天找盡各種借口不與他,不,是不與璇兒一起用餐。

  歎口氣,柯璇放下碗。「爹,你到底想怎樣?」

  「把燠祉叫出來吧!算是叫他出來陪陪我,好嗎?」有時候男人之間的聊天話題,是女子不可介入的。

  「爹……」柯璇無奈地低歎一聲,最後仍是選擇妥協。「好吧!我去叫他。」她三口兩口地把碗裡剩下的飯全都扒進嘴裡吞下。

  爹要華燠祉陪他吃飯就讓他陪去,她可不想跟華燠祉一同吃。

  蒸煙繚繞,熱霧朦朧。

  一條修長的腿,慢慢地伸出水面,緊接著,是一隻潔白玉手,輕柔緩慢地在腿上摩挲揉捏著。

  頭輕靠在木桶邊緣處,黑髮如瀑布般披垂在桶外,烏黑亮澤的長髮像是一匹上好的烏緞。

  滿足的歎息聲,悠悠迴盪在狹小的斗室間。

  很美的景象,如果這個人不是個名叫華燠祉的男人的話,這副美人入浴的景象,可能會更有可看性。

  華燠祉心滿意足地歎息,每次洗澡對他來說,都是一種享受--很自由、很舒服,也很私人。此刻,他可以很坦然地面對自己,就算是做出一些很不雅的動作,也不用怕被人看到。

  譬如像現在,他徐徐地自水裡站起身,一個大跨步邁出木桶--

  「華燠祉……」隨著一聲呼喚,門毫無預警地被推開,然後衝進來一道嬌小的身影。「你在干什……」

  柯璇睜大眼,望著眼前的景象,腦子像被雷劈中一般,好一陣子完全無法反應,只能僵立在當場。

  「……麼,我……呃、那個……爹叫、呃你……去去去、吃……吃飯。」柯璇很訝異,自己居然在看到華燠祉近乎全裸的身軀後,還能把原本要說的話給說全。

  「妳……妳進來幹什麼?」華燠祉漲紅了一張俊臉,又氣又羞。自從他五歲以後,就再沒有被人看到過裸體了,嗚~~

  「……」柯璇張了張口,試著擠出了幾個音,然後「啊--」地放聲尖叫。

  「閉嘴閉嘴!」華燠祉羞憤難當地喝阻她繼續尖叫。真不知她在鬼叫些什麼,現在最有資格尖叫的人是他好不好!

  「你、你你不知羞,不穿衣服。」柯璇怪腔怪調地指控,過度的震驚讓她找不回自己原本的聲音。

  「我·我在洗澡嘛!怎麼可能穿著衣服?」如果剛才華燠祉不是顧著遮掩前面的重要部位,他一定會拿棉被塞住她不停尖叫的嘴巴。

  「可是、可是,我看了你的、你的……全身。」柯璇困難地擠出最後兩個字,皺成一團的臉蛋似乎快要哭出來了。

  「哪有?!」華燠祉激動地吼著,「我、我有遮住前面啦!」就在她推門進來的那一剎那,他飛快地伸手拿過衣服擋在前面,她才不可能把他全身都看光呢!

  「可是,」柯璇紅著眼,「我看到你的屁股了……」她又氣憤又委屈,她才不想看到他的光屁股!

  「啊!」華燠祉和柯璇同時叫了一聲,再猛地收住口,死命地瞪著對方。

  「妳、妳怎麼可以看人家的屁股?」華燠祉左顧右盼地張望著,想找個好地方撞牆自殺--最好是能讓他感覺不到痛苦地死去。

  「你怎麼可以在洗澡?」柯璇認為自己虧大了,無端端地看了不該看的東西,不曉得會不會長針眼?或是嚇得連連作噩夢?

  「是人都要洗澡啊!」華燠祉天經地義地反駁。她還敢惡人先告狀?!他冰清玉潔的身子全被她看去了,他才該喊冤呢!越想越氣,抓著衣物遮掩重點的手不知不覺地放開,握起了拳頭,衣物掀開了一角,差一點就春光外洩……

  柯璇再度尖叫,驀地轉過身去。天啊!不該貪看他肌理分明、結實又線條優美的精健身軀的,差一點就真的把他「看光」了耶!

  她的臉已經紅得快要自燃了。

  「不要再叫了。」華燠祉忿忿地說道,七手八腳地穿上衣服,中間還因為手腳發抖而穿錯,滿頭大汗地弄了半天,終於穿好了。

  嘖,幸好剛才他手腳夠快,及時拉住了下滑的衣物,沒在她面前「現寶」,否則他就清白不保了!

  「以後不准你在房裡洗澡,連換衣服也不可以!」她絕對要杜絕這種情況再次發生的機會,再來一次她可是會嚇得沒命的。

  「妳神經喔!連洗澡也要管。」華燠祉氣極了,管她是不是自己的老闆,這 無理霸道的規定他無法接受。

  柯璇聞言,倏地旋身,極力勉強自己對上他的眼。

  她那酡紅的小臉,閃著奇異光彩的美眸,還有那欲語還休的複雜神情,突然讓華燠祉怔仲了起來,忘了剛才攻心的怒火。

  「我不管!」柯璇摸出斧頭,身子一躍,讓斧頭架上他的脖子。「反正不准你在房裡洗澡,就是不准!」他怎麼可以讓她看見他的身子?這會害她想起上回他在溪邊吻她的事。

  他吻了她、她看了他的屁股,他們是不是應該互相負起責任?

  華燠祉凝睇著她的眼瞳,對其中縈繞的委屈與哀愁感到迷惑。她為什麼感到委屈呢?他才是「受害者」不是嗎?

  「聽到了沒有?」柯璇咬著下唇,聲音冷得像是放進千年冰窟裡冷凍過。

  她冰冷沁骨的聲音讓華燠祉全身一震,「聽到了。」他為什麼一次又一次地在她的要脅下妥協?他明明有能力反抗的呀!

  柯璇聽見他的響應,慢慢將斧頭別回腰間,垂下水眸。「我爹叫你出去陪他吃飯。」她現在只想尖叫,不想看到他的臉。

  「我這就去。」華燠祉現在也只想尖叫,外加捶胸頓足地發洩一番。

  自從那一回「美男出浴事件」發生後,華燠祉與柯璇就更努力地將「形同陌路」這個成語的精確意義,發揮到淋漓盡致的地步。

  他們很有默契地避開對方,只要知道對方會在哪裡出現,另一人必定會立刻避得遠遠的,恨不得能躲到天邊去,然後老死不相往來。

  但,天賜館能有多大?烏水鎮又能有多大呢?兩個住在同一個屋簷下的人,怎麼可能不想遇到對方就真的遇不到?

  就像今天,他們又不期而遇了。

  「呃……妳、妳早啊!」華燠祉的表情有些怪異,強自扯開的笑容難看得讓人以為他見了鬼。

  這算什麼嘛!她才是那個乾笑不已、不想見他的人吧!

  「早啊!」憋著一口氣,柯璇反倒沒有像以往那樣一見到他,腦海裡就「不正經」浮現他纏綿的熱吻和光溜溜的屁股。

  她的口氣好冷耶!雖然時節已經入了冬,但也用不著這麼冷颼颼吧!

  「要去開張了嗎?」華燠祉僵著笑臉問。

  「難道去茅房嗎?」廢話!現在這時候去鋪子裡,當然是要去開張嘛!柯璇冷著俏臉,沒好氣地反問。

  她臭著一張臉,是什麼意思呀?他已經避得很遠了,不是嗎?遇上她也不是他願意的嘛!每次看到她,他就想起自己的寶貝臀部被看去的糗事,這樣還會願意看到她才怪。

  「柯大姑娘,我勸妳說話最好客氣一點。」華燠祉也憋了一肚子氣無處發。

  「我就是對你不客氣,那又怎麼樣?」柯璇一副「想幹架就來啊」的凶狠架式。

  「我是不能怎麼樣,」華燠祉一臉厭惡,「反正對妳來說,暴力是解決問題的唯一辦法嘛!」

  深吸口氣,「好,我不用暴力。」見他意有所指地盯著自己腰間的斧頭,柯璇立即爽快地解開,丟到一邊,「現在可以了吧?」

  「嗯。」施恩似地輕哼。

  「我們現在可以把話說清楚了。」柯璇與華燠祉一起走進鋪子裡,但並沒有把門打開,而是隔著櫃檯各據一方坐下。

  「好。」他不反對。

  「你是不是對我很不滿?」柯璇問,竭力地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不那麼糟糕。

  「的確。」華燠祉深怕她聽得不夠清楚似的,外加點頭數次。

  「很好,我也對你很不滿。」她不問為什麼,也不想去問。她對他的感覺很怪異,明明很討厭他,恨不得立即攆他走;卻又在每次衝動地斥罵他過後,暗自慶幸自己並沒有真的攆他走。

  那種想見又不願見、見了又氣又惱又開心的微妙感覺,一直糾纏著她。而且每次見了他,情況就更加嚴重;可是不見嘛,夜裡又睡不著,真是惱人!

  「我自認做得很好。」華燠祉直勾勾地凝視著她清麗可人的嬌靨。

  他不是很討厭她的嗎?成天不是被她呼來喝去,就是被她壓搾奴役,為什麼在見到她的時候,心底卻會感到十分舒暢,覺得開心雀躍?

  「你做得很好?」柯璇拔尖了聲音,「你不穿衣服算是做得很好?」

  「說來說去,妳就是覺得自己看了我的屁股很吃虧,是不是?」華燠祉懊惱地低吼。

  「不然你覺得我該感到榮幸嗎?」柯璇咬著牙道。

  「至少妳也該想想我的感受,」華燠祉磨著牙說:「我的屁股被妳看光了,妳以為我很高興嗎?我想哭都來不及了!」

  「我才想哭呢!」柯璇做了個嘔吐的動作,「我的眼睛足足痛了三天耶!」

  「活該!」華燠祉飛快地譏笑了她一聲,再繼續咬牙切齒,「誰教妳看了人家的隱私。」

  「我才不想看咧,拜託!」柯璇憤怒地吼叫,要不是隔了個櫃檯,她早就撲上去將他撕裂了!

  到了這個時候,他居然還不肯認錯!

  「可是妳就是看了,我可是受害者!」華燠祉握緊了雙手,以免自己會因一時之氣,撲上去掐死這個強詞奪理的小女人。

  「什麼受害者?」柯璇雙手用力地拍在櫃檯上,整個人跳了起來。「我才是受害者!麻煩你搞清楚好不好?我還被你強吻了耶!」

  「有人肯吻妳妳就該高興了,妳可別忘了自己這輩子可能都沒機會嘗到男人的滋味,現在讓妳感受一下,妳該慶幸自己賺了!」華燠祉惡劣地諷笑著,冷眼看著柯璇的臉又紅又黑又青,爽斃了!

  「華、燠、祉,」柯璇一字一字地咬出他的名字,「我要殺了你!」她跳上櫃檯,往他身上撲去。

  華燠祉笑著將她抱進懷裡,輕輕鬆鬆的毫不費力。「這麼迫不及待地對我投懷送抱啊?」

  「我要掐死你!」柯璇雙手掐住華燠祉的脖子不放,羞憤萬分的她已經抓狂了。

  華燠祉臉色不變,但雙手卻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居然在瞬間就擺脫了柯璇纖手的束縛,反過來將她抱得死緊。

  「放開我!」柯璇尖叫著掙扎,心裡卻訝異得很。他不是既文弱又沒用、手無縛雞之力的臭書生嗎?怎麼可能在轉眼間就掙脫了她拚命般的力道,讓她像是一床軟綿綿的棉被似的,任他恣意摟抱?

  「妳再吵,我就要懲罰妳了。」以前老是受她要脅,現在她的斧頭不在身邊,他可不再怕她了。

  「你敢面」她一定會殺了他的,她發誓!

  「為什麼不敢?」華燠祉滿臉不在乎地靠近她。

  「你……你、你想幹什麼?」瞧著他越靠越近的瞼孔,柯璇的心跳加快了,血液也開始沸騰。

  她又羞又惱,卻隱隱有些期待,在他強力的摟抱下,她的身子漸漸癱軟,在他懷裡化作一攤春水。

  怎麼會這樣?她不是想要殺了他嗎?為什麼還會對他有所期待?還是她想等他吻了她後,再抓賊抓贓地將他千刀萬剮?

  就在柯璇思索的當兒,華燠祉已經將頭俯得很低很低,他的睫毛甚至已經碰上她的,他的呼吸有一下沒一下地吹拂在她臉上,然後被她吸了進去。

  她的臉頰迅速熱燙了起來,紅艷得像一朵怒放的石榴。

  只有他一個人看見並體認到,柯璇現在的樣子有多麼誘人--嫣紅如霞的粉頰,矇矓似醉的水眸,微張的櫻桃小嘴,在在都撩動著他的心魂。

  他來了,他要來了!柯璇在心底暗自驚呼著,心兒怦怦地像是快要跳出來。

  相對於柯璇的羞窘不安,華燠祉卻微微一笑,然後--

  「哎喲!」柯璇低叫一聲,他居然咬了她的鼻子!好痛喔!

  她嗔怨地瞅著他。

  「很痛嗎?」華燠祉笑得無辜。

  柯璇迅速地在他的鼻子上也咬了一口,「你說痛不痛?」她沒好氣地反問。

  華燠祉摸摸鼻子,「是挺痛的。」

  「知道就好。」柯璇說,聲音綿軟得連她自己也感到驚訝。

  「妳咬得太用力了!」華燠祉指控道。

  「你咬得才用力!」柯璇輕撫著自己的俏鼻,眼波含嬌地橫睨他一眼。「要是我的鼻子歪了,你可要負責。」

  「我負責。」華燠祉自然地響應。

  然後兩人同時怔愣了一下。

  柯璇是疑惑掠過心底;華燠祉卻是懊惱流過心田。

  「你負責得起再說吧!」突如其來的沉默讓柯璇覺得心慌,於是她硬扯出一抹笑意,故意嘲弄道。

  「那也要妳肯讓我負責啊!」華燠祉逃避似地把問題推回給她。

  「我是不肯。」柯璇噘著嘴這麼說,語氣卻一點兒也不真誠。

  「我就知道妳會這麼說。」

  「那……放我下來吧!」柯璇輕輕地說,心底卻不太捨得離開他溫暖的懷抱。

  華燠祉猶豫了一會兒,勉強自己放開手。「我到後面找柯老爹去。」

  「哦!好。」柯璇拉整了衣服,背對著他走去開門。

  他們表面雖然就像沒事人一樣,但只有他們亂了節奏的心才知道--他們有多麼後悔剛才沒吻上對方。

  天氣漸漸冷了起來。

  「為什麼我們得這麼早就起來?」華燠祉邊打呵欠邊嘀咕。

  「因為我從沒有晚起過。」柯璇懶懶地回道。

  這是什麼回答嘛!華燠祉翻了翻白眼。「我是指,妳有事情要我做嗎?」

  「有,我們要上山砍柴。」柯璇把斧頭遞給華燠祉。

  「為什麼?妳不是一向都跟山上的樵夫買柴的嗎?」華燠祉著實搞不懂她在發什麼神經。

  「冬天已經來了,我們需要更多柴火,光是靠向樵夫購買已經不敷所需。再說,」柯璇背上竹簍,「冬天我們需要花更多的錢來買木炭,柴薪這方面能省就多省點吧!」

  聽起來像是要砍很多柴似的。「就算我們從早砍到晚,也不會得到太多柴的,不是嗎?」華燠祉也背上竹簍,與柯璇一起走出門。哇!好冷喔!初冬的早晨已經冷得可以凍死人了,他連忙拉緊了衣襟。

  「所以從現在開始,我們要連砍一個月的柴。」柯璇淡淡地說,腳下健步如飛。

  華燠祉也很想像她那樣有衝勁,但是--

  「一個月?!為什麼?」為什麼他要這麼命苦?一大早天還沒亮就得摸黑跑出來,受寒風照顧、霜雪呵護,他這是為了什麼?

  「你不想去砍柴也行啊!」柯璇回頭報以淺笑,「只要隆冬時,你不喊冷就行了。」只要到時他別嫌屋裡冷得要死,成天抱怨個不停,要去不去隨便他!

  「我又沒說不去。」華燠祉在她轉過身去時,對著她的背影扮鬼臉。

  「不要扮鬼臉喔!我知道的。」柯璇抿嘴笑著,聲音卻故意裝得冷冰冰。

  哇!她到底是人還是鬼啊?連他在背後扮鬼臉都知道。華燠祉偷偷地在心裡咋舌。

  兩人轉進一條山間小徑,兩旁蓊鬱的林木在寒風的吹襲下,葉片互相摩擦,撲簌簌地響著,聽在耳裡,就算天氣不冷,也會覺得寒意凍人。幸好走了約莫一個時辰後,太陽終於慢吞吞地鑽出雲層,隨著和暖的冬陽徐徐灑落林問,兩人的身子也逐漸溫暖了起來。

  又過了一個時辰,他們終於走到目的地,坐在一棵松樹下吃起簡便的早餐。

  兩人誰也沒說話,四周除了冷風吹過林間所引起的嘩嘩聲,就只有腳步聲--

  咦?等等!華燠祉停下啃咬饅頭的動作。雖然說這裡除了他們以外,有別人的腳步聲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但引起他警覺心的是那些腳步聲居然十分輕巧--只有練過武、擅長輕功的人,才能如此輕巧無聲地走動。

  那就剔除了來者是來山上砍柴的一般農民或樵夫了。

  那麼會是誰呢?在這深郁的山林裡悄悄地奔走著,而且還是朝著他們所在的位置前進,種種跡象顯示,這些人很可能是衝著他們其中之一而來。

  華燠祉很清楚,如果來者找的是他們兩人之一的話,目標絕對不會是柯璇這個普通人家的女兒。

  「柯璇,上面一點的森林裡是不是還有很多柴枝可撿?」一定得先把她支開才行。

  「是啊!但是這裡也有不少。」柯璇橫睇了他一眼,暗忖他是不是在盤算什麼陰謀詭計。

  「這裡由我負責,上面的讓妳來。」華燠祉一口吃掉剩下的饅頭,拍拍雙手,站起身來。

  「為什麼?」柯璇狐疑地問。

  「當然是因為我想趕快走人呀!這一區的地上到處都是盤根錯節的老樹根,要是讓妳在這裡砍柴,搞不好弄到傍晚還只有那麼一丁點兒,然後發神經地說要留在這裡過夜,那我豈不是得陪著妳在山上凍死?」雖然使用激將法的結果,可能會更讓柯璇不高興,但為了讓她走開,也不失是個好方法。

  「那好,我們兵分兩路,比賽看看誰撿得多。」好你個華燠祉,居然敢看扁她?!到了傍晚,她一定早就撿滿整整一簍竹簍。這個沒砍過柴的傢伙想要贏她?等下輩子吧!

  「好啊!比就比。」華燠祉答應得很乾脆。

  「哼!」柯璇轉過身,沿著山路往上走。

  她才剛轉進彎角,華燠祉立即放下背上的竹簍,緊緊握住斧頭,面對聲音傳來的方向,靜靜地等待著。

  柯璇一邊奮力砍著樹枝,心裡卻隱隱感到不安,總覺得華燠祉方纔的舉動有些怪異。

  越是反覆思量,心裡的不安就越像雪球似的越滾越大。

  唉……摘去他的勞什子比賽!她現在只想看看他是否平安,只要他好好的沒事,就算會被他奚落她也認了。

  想到就做,柯璇將手中的柴枝放進竹簍裡,然後快步沿著山路走回去。

  越靠近華燠祉原來所在的地點,柯璇的心就跳得越快。怎麼她好像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呢?那詭異的聲響讓她心驚肉跳的,深怕華燠祉已遭到不測。

  仔細辨認,那似乎是華燠祉的低吼聲,還有兵戈交鳴的聲響,鏘鏘鏘地嚇了她一大跳。

  沒多想,她三步並作兩步地快速轉出了彎角,霎時被眼前的情景給嚇壞了。

  柯璇抬手摀住嘴,卻仍掩不住尖叫,「華燠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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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8 03:15:2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華燠祉手裡握著斧頭,神情卻輕鬆愜意得讓人以為他正在欣賞冬日森林的景致。

  「呵呵~~找我很久了吧?」華燠祉笑道,還對他們揮了揮手。

  他跟前的五個黑衣人面面相覷了一會兒,然後其中一個看來是帶頭的黑衣人,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

  「少爺,老爺說您該回去了。」他必恭必敬地說。

  「是嗎?」華燠祉淡漠地瞟了他們幾個人一眼,「但我現在還不想回去。」

  「少爺!」五人齊聲叫道。

  華燠祉立即將手指壓在嘴唇上,「噓~~安靜一點,這麼大聲幹嘛?」要是驚動了柯璇,讓她跑了回來,他一定會讓他們吃不完兜著走。

  「那麼就請少爺跟我們回去吧!」帶頭的那個黑衣人又說。

  華燠祉翻了翻白眼,很乾脆地回道:「不要!」

  「老爺有命,少爺還是跟我們回去吧!」他們也是很為難的,這華府二少爺固然難擺平,但華府主子更是可怕;他們只是小小護衛,禁不起這對父子折騰啊!

  「要我回去可以,叫你們的老爺親自來求我吧!」華燠祉扮個鬼臉。

  五個黑衣人相視苦笑,「少爺,您這是在為難我們。」

  華燠祉歎口氣。「我會回去的,但不是現在。」

  「少爺想什麼時候回去呢?今晚?明天?」一迭聲地追問,深怕華燠祉只是敷衍他們。

  華燠祉翻翻白眼,「當然不是!是過了冬……不,過了春節再說。」

  再說可不等於一定會走。他們都聽得明白,於是更急了。「少爺,不能這麼晚。老爺有急事要您趕回去!」

  「有什麼急事?」慵懶的口吻顯得漫不經心。

  「少爺回去後自然就會知道。」基於某種原因,他們不能說出來。

  「那你們就回去吧!」華燠祉懶得理他們。

  「少爺……」

  「廢話少說,走吧!」華燠祉下逐客令了。

  五人對望一眼,做出了決議。「那少爺,請恕屬下無禮了。」

  華燠祉早就預想到會有這一步,於是也擺開架式。雖然他們五人的武功很好,但他近來做多了苦工,體力和手勁兒都增加不少,應該也能勉強應付……吧!

  「來吧!」華燠祉舉起斧頭,蓄勢待發。

  五人也同時拔出劍,一瞬間,空氣中暗湧流動,似乎連風也靜止了。

  「喝!」他們同時大叫一聲,五把劍一起揮向華燠祉,後者閃身避過,舉起斧頭往他們劍上一揮,擦出絢亮的火花。

  正當他們打算酣戰一場時,一道顫抖變調的女子尖叫卻突然響起。

  六人同時一怔,然後轉頭望向聲音來源。

  「柯璇!」華燠祉驚叫一聲,然後放下斧頭,再用目光警告其它五人,要他們快快滾蛋。

  五人只想將華燠祉帶回去,並不想傷及無辜,更不想引起騷動;一見有陌生人,再加上華燠祉別有用意的眼神,他們二話沒說,便疾速往後退去,眨眼間,便已失去蹤影。

  「喂!你們別跑!」柯璇還想追上去討回公道。

  華懊祉沒好氣地拉住她,「追他們幹嘛?他們已經走遠了,妳就算想追也追不上的。」走了正好,還叫他們回來幹嘛?

  柯璇仍在震驚當中。「可是、可是他們是什麼人?想對你做什麼?」天哪!她剛剛看見華燠祉舉著斧頭,艱難地抵擋著五個黑衣人手中的劍耶!太嚇人了!要是她晚了一步,他是不是就會被人分屍了?

  「我怎麼知道?」華燠祉聳聳肩,故作輕鬆地說。

  「那些人,」柯璇神情凝重,「是不是你以前的仇家?」

  「以前的仇家?」華燠祉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對,你不是沒落的貴族嗎?是不是還有些以前的仇家來追殺你?」柯璇擔憂的美眸上下打量著他,從頭到腳檢查了好幾次,即使看不出他有哪裡裡受了傷,她的眉目仍然難展。

  心裡悄悄湧出一陣陣的感動,華燠祉銘記於心底,但表達謝意的話卻仍然說不出口。

  「喲~~妳該不會,」他用了最「平常」的態度,左手勾住她優美的頸項,「是在擔心我吧?」一邊對她曖昧地眨眨眼。

  「我是啊!」出乎華燠祉的意料,柯璇坦然地承認了。

  「呃、呃……」聽到柯璇這麼說,華燠祉反倒不知道該接什麼了。

  「很意外嗎?」他愣住的傻樣兒,惹笑了柯璇,一顆懸在半空中的心,終於落了地。

  「的確,我以為妳會很下屑地說:鬼才會擔心你!」華燠祉學著她的口吻,誇張地表演。

  柯璇咯咯地笑了起來,眉眼都彎了。

  華燠祉出神地瞧著她的笑靨,發覺其實她也下是那 討厭。就算被她看光了身子、成天被她恐嚇、被她逼著做苦工,似乎也下再是那 糟糕的事。

  「我是很想這 說。」柯璇慢慢凝住嘴邊的笑弧,「但是,」她凝視著他的眼,「我當時真的嚇住了,我真的很怕很怕你會出事。」

  直到親眼看見那五把明晃晃的劍揮向他,柯璇才知道,原來他早已進駐了她的芳心。那一剎那,她多 害怕他會被劍所傷,甚至會丟了性命!

  「我不會有事的。」華燠祉一宇一頓地輕聲說道,原本勾著她脖子的手往下移到她纖細的腰間,再緩緩收攏。

  「我不知道,你太弱了。」她有些惶惑地搖搖頭,他連打個鐵都會連嚷好幾天手痛,這樣的男人,還是由她來保護他比較好吧?

  「是妳太小看我而已。」她從來不知道他會武,雖然只是些簡單的幾套武功身法,沒練過什 高深的內功,但總比她這從未習武、全憑蠻力的姑娘家好吧!

  並不是他刻意隱瞞會武的事實,一來是她自個兒沒問,二來他也沒有什 可用武之地,再加上從見面開始到現在的種種烏龍事兒,讓她以為他真的是個一無事處的傢伙。他心裡有氣,也就沒多作辯駁,免得讓她以為自己在吹噓,又是一陣奚落。

  「我其實足個會讓妳大吃一驚的厲害人物喲!」華燠祉見她當真把他看得這 扁,便神秘兮兮地湊到她耳邊說道,像是急於獻寶討人歡欣的小孩兒似的。

  「這倒是。」柯璇認同他的話,「你常常做出一些讓我大吃一驚的事情。」

  「我不是說這個啦!」她怎麼這麼笨哪?!「我是指我的身份。」

  「你的身份?不是沒落的貴族公子嗎?」這有什麼好嚇人的?她早就知道了不是嗎?

  「不不不,」華燠祉搖搖頭,好看的唇角揚起神秘的笑意,「不是這樣的喲!」

  「那會是什麼?」柯璇一臉狐疑,將他上下打量幾番,「你該不會是囚犯的兒子吧?或者,」她睜大眼,「你根本就是個欽命要犯?!」千萬不要呀!她可不想因為窩藏欽犯而吃上牢飯哪!

  「我才不是欽犯!」華燠祉在她耳畔大聲一吼。

  柯璇連忙摀住耳朵,邊皺眉邊用力瞪他。「不是就不是嘛!幹嘛吼那麼大聲?」想害她聾掉喔!

  華燠祉深吸口氣。「總之,我的身份特殊,現在還不能告訴妳;但相信我,很快妳就會知道了。」

  「哦……」柯璇並不把他的話當真,在她看來,他的一舉一動都完全符合「沒落貴族公子」的形象。至於他剛剛所說的話,她認定那只是他為了挽回自尊而亂掰的,根本不能當真。

  「妳好像很不以為意?」華燠祉拿白眼瞪她。

  不是好像,是根本就不以為意!「沒有啊!我只是需要時間消化嘛!」柯璇不願跟他吵架,笑著敷衍道。「你剛才有沒有受傷啊?如果有的話,一定要告訴我。」

  「沒有沒有,他們哪能傷我半分。」華燠祉臭屁地回答,邊揮動四肢給她看。

  他單純陳述事實的話聽進柯璇耳裡,卻變成了逞強。「好吧!不過,如果有地方會痛,一定要告訴我喔!」今晚得叫老爹拿瓶藥酒給他擦一擦才行。

  「好!」不過,現在有更重要、更該做的事情得做。

  「你在看什麼?」柯璇詫異地看著他左顧右盼、東張西望的模樣,方才放下的心立刻又吊上了半空,美眸也跟著梭巡起四周,察看有沒有什麼可疑之處。

  「看有沒有人在附近哪!」他想做的事情,得在沒人的地方才能做嘛!

  「附近還有人在嗎?」剛才那幾個黑衣人不是已經走掉了嗎?

  華燠祉對她安撫地笑了笑。「沒有啦!」太好了!這麼一來,他就可以--

  嘿嘿嘿……他臉上突然浮起詭異的賊笑,盯著她的眼神變得熾熱。

  「真的?」柯璇的視線還在四下觀望,緊張得沒發現他的異狀。

  「當然。」他看得可清楚了!

  「那就好。」柯璇才剛放鬆下來的身軀,又因華燠祉的靠近而變得更加緊繃。「你、你、你……」

  「噓~~不要說話。」華燠祉修長的食指點住她的唇,低聲呢喃道。

  柯璇噤聲,又長又翹的濃密羽睫輕輕地顫動,清靈的水眸似睜未睜的,矇矓地掩上幾分水氣,而少了幾分平日的犀利。

  她不說話的時候,真是美!

  華燠祉昏昏沉沉地想著,然後低下頭,終於得償所願地含住她細緻柔軟的唇辦。他小心翼翼地吮著、啜著她,濕熱的舌尖在如花的紅唇邊舔吻,誘哄著柯璇為他張開小嘴,好讓他能盡情品嚐她的甜美。

  這一次,他終於可以好好品嚐她的味道了。甜甜的、香香的、滑滑的,就像一杯甘香醇冽的蜜釀,讓人淺嘗即醉,為這甜蜜的滋味上了癮。

  他們終於又吻上對方了,即使之前他們是多 地不肯承認,但此時此刻,他們都愛上了這種醉人的滋味,並且熱切索求著彼此。

  華燠祉從沒想過自己會喜歡上柯璇,但「喜歡」這回事兒,大概是天底下最沒有道理可循的。

  他喜歡上柯璇了,而且他發現,這其實是件很不錯的事兒。

  暈陶陶地想著她的微笑、她的羞窘、她的凶悍、她的每一個表情,此刻纏綿的熱吻,是佔有,也是宣告--

  柯璇,這輩子是他華燠祉的了。

  他終於肯對自己承認--他是她的「真命天子」。

  「喏~~你的燒餅。」柯璇將剛買回來的燒餅遞給華燠祉,臉上浮現一朵柔美清麗的笑花。

  「今兒個是什麼大日子嗎?」華燠祉接過,再拉她在身邊坐下,「怎麼突然替我買了燒餅?」

  嬌靨浮上紅霞。「你不是說,早飯總是吃清粥小菜,吃得都膩了嗎?」他們的關係明明從前天才開始明朗起來,但像這些他早八百年前就說過的話,她卻不知從何時開始就牢記在心。

  「但妳不是也說過,」華燠祉笑咪咪地望著她,「吃燒餅很浪費錢嗎?而且吃多了,肝火會旺喔!」

  「又不是經常吃,偶爾吃幾次有什麼關係?」柯璇與他雙目交接,臉上羞赧的紅雲更盛,兩人視線交纏了一會兒,又各自笑開。

  「我幫你撕成小塊,這樣吃會比較容易消化。」柯璇拿過燒餅,將之撕成一口大小的餅塊,再放進華燠祉的白粥裡。

  「妳也吃一點。」華燠祉用湯匙舀起一小塊燒餅,送到柯璇嘴邊餵她。

  「不,你先吃吧!待會要送棺材去陳大嬸家呢!」柯璇不好意思地撇開俏臉,「要不要我雇幾個人幫你?你在鋪子裡看著算了。」

  「不用,我可以的。」華燠祉溫柔地扳過她的俏臉,「來,吃一點。乖喔~~」他哄著她。

  柯璇的臉微微發燙,但還是張口含下燒餅。「好吃。」

  「那妳多吃點。」華燠祉又把一塊燒餅送到她嘴邊。

  「人家剛剛吃了嘛!換你吃。」柯璇笑著躲開。

  「妳再吃一塊,我就吃。」實地將她抱在懷裡以後,華燠祉才發覺她有多麼纖瘦,瘦得讓他心疼。即使她的身體好得很,他還是決心將她養胖一點。

  「你吃嘛--」柯璇奪過他的湯匙,改將燒餅餵進他口中·

  華燠祉自然一臉幸福地吃下柯璇的愛心,然後兩人又相視而笑,親暱得讓坐在他倆旁邊的人看得目不轉睛,還以為自己老眼昏花,看錯了呢!

  當然,這會兒能扮演「旁人」這個角色的,也只有柯老爹了。他的眼瞪得老大,下巴也掉了下來,手裡端著飯碗僵在半空中,傻愣愣地看著眼前濃情蜜意的兩人。

  他們……是不是、好像……在打情罵俏呀?

  柯老爹震驚萬分地想。這兩個孩子不是一向不對盤的嗎?怎麼才只隔了一個晚上,突然就、就變成這樣了?到底是他眼花了,抑或是他還在睡夢中?不然怎麼會瞧見自己那個今生注定無夫的女兒,不但有了意中人,而且還是他也中意的那個年輕人?

  太意外了!太意外了!而讓他更感意外的是,華燠祉跟柯璇怎麼做得出這些讓人肉麻到想吐的親密行為?

  柯老爹實在看不下去了,他猛地跳起身,一溜煙兒地跑離了飯廳。

  「妳爹是怎麼了?」華燠祉怔仲地看著柯老爹消失的方向,疑惑地問道。

  「不知道,」柯璇想了一下,「他大概是吃壞肚子了吧!」不然他往茅房的方向跑去幹嘛?

  「待會兒讓他在鋪子裡看著就好,別讓他跟去了。」華燠祉體貼地說,接著又把一塊燒餅送進柯璇嘴裡。

  「嗯!好。」

  再過幾天就是新年了。

  正如所有家庭一樣,柯家也為了這個新年而忙碌不停,先是忙著準備過年要用的東西、採辦年貨等等,接著就是天賜館要結算一整年的帳目。雖然天賜館不是什麼很大的店舖,但也有許多瑣碎的事可以讓柯璇和華燠祉忙得喘不過氣。

  總之,當一切都告一段落時,已經是除夕的前一天。

  晚飯後,柯老爹一早便上床睡覺去了,華燠祉則待在柯璇房裡,兩人圍著火爐坐著,手上各捧著一碗柯璇剛煮好的湯圓。

  「為什麼現在要吃湯圓?」華懊祉吹了吹從碗裡浮起的熱氣,喝了一口熱湯,滿足地低歎一聲。

  已經習慣了華燠祉的「為什麼」,現在柯璇不但不會生氣,反而覺得很可愛。「好吃嗎?」她笑咪咪地問。

  華燠祉點頭,「很好吃!這麼冷的天氣裡,能吃到熱呼呼的湯圓,真的好幸福。」他咧嘴一笑。

  「我還怕你剛剛吃飽了,現在會吃不下呢!」華燠祉原本的食量就頗驚人,一到冬天更是恐怖。

  「是吃飽啦!」華燠祉拍拍肚子,「但是看到妳煮的湯圓,嘴又饞了。」

  「那你碗裡這些夠不夠?不夠的話還有喔!」柯璇嘴裡含著一粒湯圓,說話有些含糊。

  華燠祉撫著下巴,一臉曖昧地瞅著她,笑著說:「我比較喜歡妳的湯圓。」

  「喏~~拿去。」柯璇把自己的碗遞了過去。

  「我是說這個。」華燠祉趨身向前,飛快地吻上她的紅唇。

  柯璇一愣,旋即推開他,臉上一片赧紅。「人家嘴裡的湯圓,你也想吃?」

  「就是妳嘴裡的才好吃,一定又香又甜又美味!」華燠祉眼巴巴地看著她趁他在說話,急忙將湯圓給吞了下去,惋惜地歎了口氣。

  「才不呢!」柯璇又張口含進一粒湯圓,好笑地看著華燠祉睜大眼,猛吞口水的樣子。

  「可是--」華燠祉可憐兮兮地瞅著柯璇。

  柯璇拿他沒辦法,「我看,我餵你就覺得好吃了,是下是?」他總是想盡辦法佔她的便宜。

  「嗯!這個辦法不錯。」華燠祉完全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柯璇一邊餵他,一邊困惑地問:「我餵你真的會比你自己吃來得好嗎?」

  「當然。」華燠祉含糊不清地說。

  柯璇舀起一粒送進自己嘴裡,「吃起來還不是一樣,沒什麼不同啊!」

  「那換我喂妳試試看。」華燠祉舀起一粒,送到柯璇嘴邊。

  柯璇一口咬下。

  「怎麼樣、怎麼樣?味道是不是很好?」華燠祉邀功地問。

  柯璇吞下湯圓,「嗯~~味道沒什麼特別呀!」跟她自己吃時的味道明明就一模一樣,為啥他會覺得特別好吃?

  華燠祉拉下臉,「妳真的、真的感覺不出有什麼特別嗎?」怎能只有他一個人因此感到幸福呢?

  「不、呃……呃,可能……有一點吧!」華燠祉凝重的臉色讓柯璇剛要出口的否定句臨時改為肯定句。

  華燠祉瞪著她,她那支吾其詞的模樣分明是感受不到什麼。不行!他一定要讓她也能體會他所領略到的幸福感。

  華燠祉含下一粒湯圓,然後又吐出一半,笑咪咪地湊到柯璇唇邊。「嘗一下,看感覺怎麼樣?」

  柯璇面有難色地盯著眼前的「殘物」,「不用試了,我知道了啦!」

  「真的?是什麼感覺?」華燠祉驚喜地問。

  「噁心!」柯璇挪開嬌軀,坐得離他遠遠的,嫌惡地皺起眉。

  華燠祉沉下臉。「我吻妳的時候,妳可沒說噁心!」他吐出來的一半湯圓,有令她反感到不得不退避三尺的地步嗎?太傷他的心了!

  「那……那不同。」柯璇漲紅臉,吶吶地說道。

  「怎麼不同?一樣是吃我的口水。」這兩者究竟有什麼不同之處?她倒是說說看呀!

  「呃,那個、那個……」柯璇說不出個所以然。接吻時怎 能跟現在相比呢?那時候暈陶陶的,根本沒想到什麼口水不口水的,只覺得口乾舌燥,心兒怦怦地亂跳而已嘛!

  「或者,」華燠祉突然瞇起眼,「我吻妳時,妳根本一點幸福感都沒有?」

  「不是啦!你別亂想。」柯璇可沒有他的坦然大方,不斷地說這些私密話還能面不改色,她的臉都快燒穿了。

  「不是?如果不是的話,妳幹嘛不肯吃我咬過的湯圓?」

  「但真的很噁心嘛!」柯璇打著商量,「祉,我吃自己碗裡的就好,可以嗎?」

  「不行!妳不吃,就是不喜歡我。」華燠祉卻沉重地說。

  耶?為什麼兩者之間會有這麼凝重的關係?喜歡他的吻跟吃他吐出來的湯圓,根本是隔了一條銀河那麼寬的兩件事情吧!

  「那是兩回事吧?」柯璇試著跟他講道理。

  「對我來說,那是同一件事,」華燠祉正色地說,又追加一句,「同一件。」

  「你不要發瘋了。」柯璇有些惱了。

  「我瘋?我哪裡瘋了?」華燠祉的嗓門也大了起來,

  「你現在就是在發瘋!」柯璇推開碗,跳起來指著他道。

  「是妳嫌棄我的口水!」居然說他瘋,好傷人!

  「對!我就是嫌棄,怎麼樣?」去他的矜持含羞,現在她只有滿肚子的火。

  「看吧!」華燠祉怪叫道:「妳終於承認了,看吧!」

  「對,我承認了,」柯璇扯住他的衣襟,一字一字地噴在他的臉上,「你這個瘋子,聽清楚了嗎?」

  「我是瘋子,妳最正常,那妳不要喜歡我好了!」華燠祉扳開她的手,大聲地吼了回去。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柯璇瞇起眸,聲音陡然降到冰點。

  什麼叫不要喜歡他?是他不想喜歡她了?或者,他已經不喜歡她了?

  華燠祉心裡自悔失言,卻因為自尊心作祟,拉不下臉,只好沉默。

  「你說!是什麼意思?」柯璇咄咄逼人,硬是要他把話說清楚。

  華燠祉若是夠聰明,就該懂得放下身段。

  但是,華燠祉雖然夠聰明,卻還不夠謙遜。柯璇的咄咄逼人將他與生俱來的傲氣全都激了出來,硬是不肯低頭。

  「我是說,妳不必喜歡我了,因為我的口水太髒。」華燠祉冷冰冰地說,心裡卻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更恨不得拿頭去撞牆,看能不能撞出個洞來,讓他躲在裡頭等死。

  「其實是你不喜歡我了,不是嗎?」柯璇的身段也軟下下來,心裡自是苦澀無奈。明明是小事一樁,只要其中一方肯先退一步,他們仍然是恩愛得讓柯老爹想吐的親密愛人。

  為什麼事情會演變成這樣呢?互相傷害對彼此都沒有好處,難道他們還不能理解嗎?

  「是妳不喜歡我了。」華燠祉悶悶地道,打死他他也說不出「我不喜歡妳」這種違背心意的話。

  柯璇咬住下唇,心頭苦悶。「這句話明明是你自己說出來的,為什麼要賴在我頭上?」

  「是妳先說不喜歡我的口水。」他不承認是他的錯。

  柯璇抓狂了。「為什麼我們非得繞著你的口水說個不停?」她奪過他的碗,「不想吃就不要吃好了!」走到外面將它們全倒掉,「如果你認為吃你吐出來的東西,跟吻你是同一件事的話,那你就去找那種不會覺得噁心的女人在一起好了!」

  忿忿地丟下話,她將華燠祉推出門,砰地一聲把門摔上。

  氣死她了!他既彆扭又古怪,為什麼她會喜歡上這種人?好好地吃個湯圓也落得這種收場,快要把她給氣死了!

  門裡門外,兩個人都對著那扇門生著悶氣,誰也不願意先讓步。

  雪花輕輕飄落,卻澆不滅兩人無謂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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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發表於 2010-9-28 03:15:5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隔天。

  柯璇在嘔了一夜之後,心情已經平復了許多。本來她就沒怎麼認真在生氣,只是有些氣惱而已。

  對!根本就是這樣!

  想通後,柯璇的心情又開朗了起來,於是打算率先表示和好的意願,天才剛亮,便跑到華燠祉的房前,在門上用力地拍了三下。

  「祉,起來囉!祉,天亮啦!」柯璇揚著燦爛的笑容,等待華燠祉的響應。

  然而,一刻鐘過去了,房裡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柯璇將耳朵貼在門上,仔細傾聽。「祉,你起來了嗎?」他該不會還在生氣吧?

  柯璇皺起眉。她不是已經先釋出善意了嗎?他跩什麼跩嘛!

  又等了一會兒,柯璇實在不耐煩了。「喂!華燠祉,你到底要不要出來?還在為昨晚的事生氣哦?人家向你道歉,這樣可以了吧?」好啦!她已經將身段壓得像地一樣低了,他大爺可以出來了吧!

  但,什麼動靜都沒有。房間裡面仍然連一丁點兒聲音都沒有。

  柯璇不禁火大起來。「華燠祉!有種你就永遠別出來!」頓一會,「不,這裡是我家,我隨時都可以攆你走,你聽到了沒有?別以為能躲在裡面裝死一輩子!」她用力拍打著門,但是華燠祉還是沒出來。

  「我數三聲,你再不出來,我就衝進去囉!」柯璇一肚子火,他再不出來,當她衝進去時,他就有得受了。

  哼哼哼!她會把他大卸八百塊的!

  但華燠祉似乎不怕死,仍沒動靜。於是柯璇抬起腳,砰地一下將門踢開。

  「華燠祉,你給我出--」柯璇睜大眼,愣愣地看著空無一人的房間。

  華燠祉到底跑去哪裡了?

  柯璇連忙跑了出去,從柯家大門前找起,繞了一圈後,再從柯家後門往回找。

  但是,卻連個影兒都沒找著。

  最後,柯璇又跑回華燠祉的房間,無措又彷徨地四下梭巡著,希望他只是跟她鬧著玩兒,待會兒就會從不知哪個角落裡蹦出來。

  雖然,在這個狹小的房間裡,根本沒有什麼能躲人的地方。

  「祉,你跑去哪了?」他該不會因為一時生氣,就趁著晚上跑掉了吧?

  他怎麼可以這麼冷血無情?他們不過只是小小的吵嘴而已,有必要離家出走嗎?而且現在天氣這麼冷……哦!老天!他居然連那雙她特地為他縫製的熊皮手套都沒戴上。

  柯璇懸著一顆心,惴惴不安地在華燠祉的床上坐下。

  「哎呀!什麼東西?」某種又冷又硬的東西凍了她的臀部一下,她連忙往旁邊挪了一下位置,定睛細看。

  天啊!這是華燠祉的玉珮!柯璇撫著玉珮,心裡越來越不安。這塊玉珮華燠祉從不離身的,他曾告訴過她,這代表著他的身份,還有一個秘密。

  那麼,現在它孤零零地躺在這裡,代表著什麼?柯璇驚惶失措地左右張望,然後在窗欞上,看到了一小條黑色的碎布,看得出來是在匆忙間撕下的。

  是黑衣人,是那天的黑衣人嗎引

  柯璇跌坐在地上,捧著那塊冰冰涼涼的玉珮,心裡一陣茫然。

  「璇兒,妳怎麼坐在這兒?」柯老爹走了進來,驚見寶貝女兒像入定的僧侶似的呆坐在冰冷的地上,連忙扶她起來。「幹嘛坐在地上?會生病的,燠祉呢?他去哪兒啦?」

  燠祉這兩個字驚醒了柯璇,她急忙扯住柯老爹的手,眼淚一發不可收拾。「爹……爹……祉他、他不見了!』

  「啊?!」

  華府    磬竹院

  華燠祉換上一身華服,手裡捧著一碗熱騰騰的桂圓湯,黑眸卻極度不悅地瞪著坐於他對面的人。

  「瞪得這麼用力,不會抽筋嗎?」洪亮如雷的聲音來自於華府的最高掌權者--也就是華燠祉的父親,華戰。

  「就算會抽筋,我也要瞪。」華燠祉先喝下一大口桂圓湯,才冷聲地回道。

  「看來在外數日,你仍然改不了狂傲的本性。」華戰撫著下頷的鬍鬚道。

  「會改的只有江山歲月,絕對不會是我、華燠祉的本性。」他也不想跟自己的父親槓得這麼厲害,無奈他這個父親實在可惡,教他怎麼忍得住?對於華戰把他趕出家門流浪的事情,他仍然耿耿於懷。

  「說吧!急著找我回來,到底有何貴幹?」華燠祉像在跟外人說話似地冷淡道。

  「這是你跟父親說話該有的態度嗎?」對於華燠祉的無禮,華戰並不生氣。事實上,四個子女之中,只有這個兒子最像他,只是他的倔強傲氣比他當年更甚,不磨一磨不行。

  「這已經是最好的態度了。」華燠祉把剩下的湯喝掉,才悠悠地說:「說正經事吧!」他爹下會無緣無故找他回來的。

  「皇上的玉璽不見了。」

  「哦?」華燠祉揚起眉,「這麼不小心!這麼重要的東西,應該要收好一點,不要隨便亂丟嘛!」完全一副「與我無關」的輕鬆口吻。

  歎口氣。「祉兒,你明明知道--」

  「我什麼都不知道。」華燠祉打斷父親的話,他一點也不想知道,更不想蹚這趟渾水。

  「祉兒,皇上命令你去調查。」華戰只好端出皇上來壓制這個只想道遙過日子的兒子。

  頓了一會兒。「我並不是官。」華燠祉幽幽地道。

  「是你一直拒絕而已。」皇上不知道明示、暗示了多少次,要他入朝為官替皇上分擔政務,但華燠祉卻屢次不怕死地搖頭拒絕到底。

  「我不喜歡當官。」當官沒啥好處,只會惹來一身的麻煩。

  「這是皇上的命令,不管你是不是朝臣,你都只有遵守的份兒。」華戰沉聲道。

  重重地歎了口氣,華燠祉沒轍了。「說吧!這次偷走玉璽的人是誰?」其實他已經心裡有數。

  「六王爺。」

  果然。「那老傢伙還在做皇帝夢喔!都七老八十了,真不知他爭來幹什麼,打算抱著龍椅去死嗎?」華燠祉口沒遮攔地說道。

  華戰用白眼瞪他,「這種話你在家裡說說就罷了,到外頭可別亂講,不然你死一萬次都不夠。」他不過是個將軍而已,跟六王爺的權勢根本沒得比。華戰雖不伯死,但也不願因兒子的幾句玩笑話而莫名其妙地身首異處。

  「行啦、行啦!」華燠祉擺了擺手,眼眸倏地閃過一抹銳光,「我會幫皇上拿回玉璽--」

  「你本來就該那麼做。」他早說這句話就好了嘛!白白浪費了他這麼多口水。

  「但是--」

  一個但書讓華戰剛放下的心又提得半天高。

  「我要先見到一個人。」華燠祉笑咪咪地道。

  「誰?」華戰的眉頭已經打起死結。

  「柯璇。」

  「……」華戰卻滿臉問號。

  柯璇?這是誰呀?

  柯璇捏緊玉珮,眼淚不停地奔流,看得柯老爹的心快痛死了。

  「璇兒先別哭,」柯老爹扶她坐到椅子上,輕聲道:「先把話說清楚,嗯?」

  柯璇點點頭,仍然默默流淚。

  「什麼叫作燠祉不見了?」他不懂。

  「就是不見了……」柯璇難過地吸了口氣,哽咽道:「昨晚我們吵架,我一時口不擇言地趕他走。今兒個一大早,本來打算跟他和好,誰知道我進來時,他人就不在了,只留下這塊玉珮。」纖指撫摸著玉珮上精緻的圖騰,她的心好痛、好難過。

  她以為自己只是淺淺地喜歡著華燠祉而已--就算有一天,華燠祉走了,她只會傷心一下下而已,很快就會沒事的。

  她沒想到,華燠祉已經在她的心裡烙下如此深刻的印記。他的驟然離開,居然會將她的心撕扯得如此疼痛,像是把心與靈魂硬生生地扯成兩半似的。

  這一刻,她像變了個人似的,非但不像原來那樣思慮清明,反而像是突然失去思考能力似的,腦中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到。

  腦海裡不停迴盪著同樣的吶喊:華燠祉被捉走了、被捉走了、捉走了……

  「他可能只是出去買點東西,或者到外頭去逛逛罷了,不會有事的。」柯老爹這麼說,但卻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爹,你也知道的,這玉珮燠祉從來不離身。」柯璇難過地道,又掏出剛才找到的黑布條。「這黑布條被勾在窗邊,華燠祉一定就是被穿著黑衣的壞人給捉走的。」

  不知道他現在好不好?那幫黑衣人會不會虐待他?嗚~~她好擔心喔!

  「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去衙門報案如何?」柯老爹提議道。

  「那有什麼用?我們只是揣測而已,根本沒有真憑實據!最多只能告訴縣太爺:華燠祉失蹤了。」那根本無濟於事,她要盡快找到華燠祉的人,親眼看到他平安無事才行!

  「或者我們先等一等,說不定燠祉待會兒就回來了。」柯老爹樂觀地道。

  柯璇卻搖搖頭。「我記得祉跟我說過,這玉珮裡藏著他的身份秘密。或許,我們可以透過這玉珮來找到他的人。」說著,她舉起玉珮,就著從窗口照進來的陽光,仔細地端詳起來。

  「有沒有發現什麼?」柯老爹屏住呼吸,輕聲問道。

  可是,任他們看得眼睛都快掉出來了,柯璇仍然沒有從玉珮上找到什麼特別的線索。

  玉珮的一面雕著龍飛鳳舞的「華」字;另一面則刻著華燠祉的生辰八字;上頭雕刻著祥雲和麒鱗的圖騰,中間則用一條紫金線繫著。看起來沒什麼特別嘛!

  「你想,我們問問別人,會不會比較好?」柯璇猶豫地問。

  「要問,就得去洛陽問;咱們這烏水鎮太小了,不會有人知道的吧!」柯老爹倒是考慮得周到。

  「也好,那我們立即出發。」柯璇想到就做,立刻就要去收拾包袱。

  「咦,這麼快?」

  今兒個是除夕耶!不能等吃過了年夜飯再出發嗎?柯老爹無奈地想。

  「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要去辦正事?」華戰第八十遍問道。

  「等柯璇來了再說。」華燠祉痞痞地回道。

  「你不是已經派人去引她來了嗎?」不過是個村姑而已,這麼緊張幹嘛?

  「但她只是在『來』的路上,又還沒到。」沒見到柯璇的人,他什麼都不想仿。

  「那你乾脆用八人大轎去抬她過來,不是更快?」華戰不會不知道柯璇已經在祉兒的心中佔了一個位置,但他並不看好這段情事。

  「你懂什麼!」柯璇對他的真正身份完全不知道耶!若是什麼都沒解釋就差人去接她,他可拿不準她會不會立刻拿斧頭來砍掉他的腦袋。

  「我是不懂,也不想懂。我只知道,你現在該立刻、馬上開始辦正事。」華戰重重地拍著桌子吼道。

  華燠祉掏了掏耳朵,「我要休息了。」

  「什麼?!」他才從床上爬起來多久,現在又要休息了!

  「不睡飽一點,到時候臉上掛著黑眼圈,璇兒見了要是給嚇著了,那還得了!」語畢,華燠祉不再理會華戰的大呼小叫,悠哉悠哉地走回自己的院落,開始他思念璇兒的一天。

  柯氏父女在華燠祉失蹤的當晚,就一塊上路,好好的一個春節就這樣化為泡影。

  原本,柯璇對華燠祉的去向一點頭緒也沒有;但說也奇怪,她才踏出家門,就見到兩個陌生男子站在她家門口聊天,而且還讓她聽到了一些關於華燠祉的消息。

  她不懂這兩個奇怪的陌生人為什麼會知道華燠祉的去向,但不管如何,這起碼是一條線索,而且據他們所說,華燠祉是往洛陽方向去的--這正好是她原本預定的目的地。因此,自然而然地,她便順著那兩個人提供的線索一路找了過去。

  更讓她百思不解的是,這一路上,每當她感到困擾,不知道何去何從時,總有幾個奇奇怪怪的陌生人站在她附近聊天,並且剛好都會聊到華燠祉的行蹤。

  這可能是個陷阱。

  柯璇不只一次納悶地這麼想,但即使是陷阱,她也已經沒有退路了--因為她不給自己任何退路。管他是阿鼻地獄還是西方極樂世界,只要能見到華燠祉,就算要上刀山、下火海,她都會去!

  於是,他們越來越接近華府。雖然柯璇對華燠祉的身份仍然不太清楚,但這對她的目的並不構成妨礙;她只知道,華燠祉現在就在華府!

  「少爺,柯姑娘跟她的爹親已經來到洛陽,而且在某家客棧落腳。」一名家丁走來向華燠祉報告。

  華燠祉雙眸一亮,嘴角揚起了燦爛的笑容,「很好,今天晚上別把後門鎖上。」

  「是。」家丁恭敬地應道。

  「還有,我要去六王爺府走一趟。」華燠祉站起身來,拉了拉衣襬。

  「是。」仍是恭敬的語氣,讓已經習慣和柯璇拌嘴的華燠祉聽得有些難受。

  揮了揮手讓家丁退下,華燠祉的眼神炯炯發光。

  也該是時候去探採對方的底細了……

  三更時分,夜闌人靜。

  華府的後門咿呀一聲地被推開,然後迅速閃進來一抹纖細的人影。

  柯璇側耳傾聽了一下四周的動靜。很好,到處都是靜悄悄的。

  雖然她很疑惑為什麼華府會不把後門鎖上,但她管不了那麼多了;也許剛好有哪個冒失鬼忘了鎖上,讓她幸運地碰上了。

  柯璇眨眨眼,就著朦朧的月光看清這後院的一切。

  唉!雖然從那些奇怪的人身上得知華燠祉就住在磬竹院,無奈華府比她家大了不只十倍,她根本連方向都搞不清楚,更別說是知道磬竹院在哪兒了。

  真不該魯莽行事的。但依她連日來的焦灼心情,知道了他的消息後,哪裡還忍得住不來找他?

  柯璇躡手躡腳地沿著牆壁行走,沒定幾步,她就遇上阻礙。她順手一摸,竟是一堵硬中帶軟、冷中透暖的奇怪牆壁。

  「這是什麼玩意兒?」柯璇輕聲自問,邊小心摸索著。

  「連我的身體也摸不出來?」同樣輕聲輕氣,卻隱隱帶笑的嗓音在她耳畔響起。

  柯璇先是嚇了一跳,然後腦子的運轉才跟了上來;接著,她眼眶迅速濕潤,眼底浮現了淚花。

  「祉!」她瘖痖地叫,還來不及喘口氣,便縱身投入她朝思暮想的熟悉懷抱裡。

  這是祉的味道、這是祉的懷抱--這是讓她思念多日的華燠祉!

  柯璇的眼淚奪眶而出。「你好壞好壞,被人捉去也不大喊救命。你就算要跟我嘔氣,也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安全來開玩笑嘛!」

  華燠祉沒料到她會這麼說,更別說她的眼淚就像滾燙的燭淚一樣,每落下一滴,就燙著了他的心一回。

  「璇兒乖,別哭、別哭啊!」華燠祉擁緊了她,讓她的眼淚濡濕他胸前的衣襟。「對不起,當時的情況實在太突然了,我來不及叫妳。」

  「你害我擔心死了,你知道嗎?」柯璇狠狠地拍著他的胸膛。咦~~好像比以前更結實了?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華燠祉柔聲哄著她。

  捧起她清麗的小臉,在月光下,他看見了她的憔悴與消瘦,心底湧出陣陣的心疼與不捨。

  「妳怎麼可以讓自己瘦成這樣呢?我們才不過分開了幾天而已。」華燠祉又懊惱又心痛地說道。

  「祉,以後我再也不跟你吵架了。」她怕死了他會再度突然離開。

  「我也永遠不會再跟妳吵架了。」他真該死,居然嚇得一向潑辣的柯璇變成了驚惶失措的小白兔!

  「我們和好,好嗎?」柯璇軟聲問道。

  「好。」華燠祉低喃著吻住她,讓彼此的思念都灌注於這一吻中,找回彼此失落的心。

  直到兩人都快因無法呼吸而窒息,華燠祉才捨得放開柯璇。

  迷濛含春的水眸,酡紅似醉的嬌靨,微張紅潤的櫻唇……這才是他的寶貝柯璇!

  華燠祉將下頷擱在她的髮絲上,滿足地歎氣。

  「璇兒,我以後一定不讓妳生氣,我要和妳一輩子快快樂樂地生活在一起。」他說出心底最大的願望。

  柯璇渾身一震,然後軟軟地偎在他懷裡,眼眶又紅了起來。

  一輩子跟他在一起,這也是她深藏在心底的夢呀!

  「好嗎?」華燠祉忐忑地問,深伯自己會聽到否定的答案。

  一個「好」字正要滑出她粉嫩的櫻唇,偏偏柯璇就在那一刻,想起了更重要的事。「哎呀!我們怎麼淨在說這些?」

  「不然,我們該說什麼?」這可是關係到他們的終身大事耶!

  「當然是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呀!」柯璇掙開他的懷抱,改而拉住他的手,又驚又懼的水眸四下顧望著,「你是趁他們不注意時逃出來的吧?」

  「嗯。」華燠祉有些頭大,他感動於柯璇對他的緊張關懷,但也難堪於不知該如何向她解釋他的身份。

  「那我們快點走!」要是被黑衣人發現華燠祉逃走了,那可就糟了。

  就在柯璇拉著華燠祉要竄出後門時,身側突然響起一絲細微的聲響,引起了華燠祉的注意。

  華燠祉立即當機立斷地把手舉高,並向另一邊退開一大步,拉開距離。

  就在柯璇扭過頭想看個究竟時,一支飛箭極其迅速地穿過華燠祉寬大的衣袖,然後再釘進後面的某棵樹幹上,入木三分。

  柯璇必須緊緊地摀住嘴,才沒讓尖叫聲進出來。

  華燠祉緊緊擁住柯璇,退到一邊去。就在那一刻,他們剛才所站的地方,已經插了一排飛箭。

  「祉、祉……」她承認自己這輩子所見過最大的陣仗,不過是員外的葬禮,所以當她見到一支支閃著寒光的箭矢飛向他們時,她立刻就很沒用的腿軟了。

  「有我在,不用怕。」華燠祉一邊帶著她閃躲飛箭,一邊吹了聲口哨。

  「你……你在幹嘛?」在這種時候吹口哨,還吹得這麼大聲,豈不是會把華府裡的人都吵醒嗎?

  「腹背受敵」這句話她可是有學過耶!這通常只代表了非常淒慘的下場。

  正如她所想的,不到一會兒,華府的家丁就都提著燈籠前來察看了。

  「怎麼辦、怎麼辦?」柯璇慌了,「連華府的人都出來了,你怎麼應付得了?」

  華燠祉憑著這些日子以來訓練出來的速度,踩著自小學習的步法,又閃過了好幾支箭。「別怕,待會兒無論發生什麼事,妳都要乖乖站著別動,知道嗎?」

  站著別動?就算被當成小偷捉住,被一堆咻咻飛過的箭招呼,也不能閃避嗎?為什麼?

  「聽清楚了嗎?」華燠祉見華府的人越來越多,而這時,牆上的那些黑衣人也跳了下來,要將他們團團圍住。

  「清……清楚。」如果他不帶著她不停轉圈圈的話。

  「記住,待在一旁……福兒,保護她!」華燠祉猛地將她一推,然後一時之間站不住腳的柯璇,便落入了一個柔軟馨香的懷抱裡。

  柯璇抬起頭,撞進一雙帶笑的明媚眸子中。「妳是?」華燠祉把她丟給一個女人幹嘛?

  「放心,我哥不會有事的。」華福兒淺淺地笑道。

  柯璇慢慢皺起秀眉,「妳叫他是什麼?」她剛剛是不是聽錯了什麼?

  「我哥啊!」笑咪咪地回答。

  「妳哥?」她好像沒聽錯耶!

  「對啊!」笑容更加燦爛。

  「妳叫什麼名字?」柯璇直截了當地問。

  「華福兒。」

  「那麼,」柯璇的眼睛在那團混亂的黑影中間,找到華燠祉的身影,並且緊緊追隨著。「華燠祉究竟是誰?」

  「華府的二少爺囉!」華福兒笑咪咪地回答,眉眼間還真和華燠祉有幾分相似。

  「他、他是華府的二少爺?」柯璇困難地重複道。

  「對啊!之前他被我爹攆出家門去……呃……體驗生活。」華福兒抬起手輕輕摩挲著下巴,「我想妳就是柯璇、柯姑娘了,我哥這幾天一直念著妳呢!」

  他念著她?像她想他一樣地想她嗎?算他還有良心--等等!這不是最重要的,重點是:他是華府的二少爺?他是被攆出家門「體驗生活」,而不是因為家道中落而流落街頭?

  華燠祉居然騙了她這麼久!

  「他有幾個兄弟姊妹?」柯璇盈盈淺笑地問,好不親切。

  「他上頭有一個大哥,還有兩個妹妹。」華福兒心無城府地回答。

  「這裡是不是將軍府?」柯璇的俏臉開始扭曲。

  「對啊!」華福兒困惑地看著柯璇「變臉」,她是不是說錯話了?

  「謝謝。」很好很好,這個該死的傢伙,居然耍了她這麼久!

  騙她已經很不可饒恕了,他居然還敢讓她傷心!

  他的驟然離去,讓她難過地以為是因為自己和他吵架,才害得他寧願被黑衣人捉走也不肯呼救,還為此暗自惱恨了好幾天。

  她這一路上,心裡不知自責了多少次,難過得心都快撕裂了;又擔憂著他會吃不好、睡不好,連帶地自己也消瘦了下來。

  她沒料到,真的沒料到,他居然根本就沒事!

  非但沒事,甚至還壯得跟條牛一樣。

  柯璇這才發現華燠祉原來有些瘦削的俊臉變得飽滿,更加俊逸飛揚、英俊不羈;身子胖了一圈後,反而比以前瘦削的模樣更加結實,讓他顯得更加玉樹臨風。

  是的,他比以前更好看、更俊俏,身材也更好了。

  但這也代表著:原來一直受苦受難、受良心譴責的人,只有她一個!

  柯璇的美眸迅速燃起憤怒的火焰,熊熊地燒向那邊正在侍衛的保護下打得驚險刺激的華燠祉。

  好呀!好一個華燠祉,居然連武功都會!雖然只是些三腳貓的功夫,但從他閃躲的身法看來,他必定是從小就開始習武。他瞞了她這麼多事情,看在賓主一場的份上,她只好送他幾個字當作賀年禮:他、死、定、了!

  不一會兒,華府的侍衛便將對方打得落花流水,剩下的幾個黑衣人見情勢不對,立刻分頭逃竄。於是華燠祉高高興興地扔下手中的劍,快快樂樂地朝他的親親璇兒奔去。

  柯璇瞇起火眸,瞪著飛奔靠近的華燠祉。

  嗯!很好,就用這個速度跑吧……對對對、就是這樣!嗯,再近一點、近一點,沒錯,就這個距離。

  一、二、三,揮拳--

  「哇啊!」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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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8 03:16:1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放開我!」柯璇努力地想從魔爪中掙脫。

  「不放!」魔爪的主人如是道,鉗著她的大掌力道雖輕,卻將她抓得牢牢的,饒是她再努力掙扎,也掰不開一丁點兒;而另一手則不停地撫著自己腫得半天高的臉頰。

  好狠心啊!她居然這麼用力地一拳砸上他的臉,是想把他俊美非凡的臉給打歪,害他變成夜叉喔!

  「放手啦!」柯璇顧不得現在他們正處在華府的大廳裡,而且華府的人全擠在這兒,正津津有味地欣賞著他倆演出的好戲。

  「不放、不放!」好不容易才盼到她回到他身邊,他再也不讓她離開自己了!

  「信不信我再打腫你另一邊的臉?」柯璇生氣地低吼。

  「如果妳不介意往後都對著一個夜叉男過日子,那就動手吧!我無所謂。」華燠祉雙手圈住她纖細的腰身,將臉湊到她跟前,「來吧!打吧!」雖然他捨不得自個兒俊美非凡的臉孔,但他更怕璇兒生氣。

  雖然柯璇只用了七成力道,但因為華燠祉完全沒有閃躲,毫無防備地受了她這一拳,所以現在他的一邊臉頰已經腫得像粒饅頭了。

  心痛嗎?是的;但也氣他的欺瞞。

  柯璇攥緊了手,指甲深陷進掌心裡,但拳,終究揮不出去。

  再氣、再惱、再怨,她仍然愛他啊!

  「不要生氣了,好不好?」華燠祉可憐兮兮地求饒。

  「你欺騙了我,還想要我原諒你?」她咬著下唇,怨慰地瞪著他。

  「因為當初我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嘛!所以才沒說……」他當時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喜歡上她呀!

  「是呀!」柯璇冷笑了一下,看得華燠祉心驚膽跳,「我是個麻煩嘛!」

  「妳在說什麼?」華燠祉小心翼翼地求證。

  「你不說,不是因為怕當我那個倒霉的『真命天子』嗎?你還從屋頂上摔了下去,璏哼--」柯璇瞇趄美眸哼道:「想必當初你那一句『不可能』,就是說你不可能娶我吧!是不是?」

  華燠祉連忙大聲否認,「不是!」嗚~~翻舊帳的女人好恐怖喔!

  「還說不是!」柯璇曲起手指,狠狠地叩上他的額頭。

  華燠祉摀住額,痛叫一聲後才道:「我當時沒想過會喜歡妳嘛!」還是做一個誠實的好男人比較安全一點,至少不會死得太快,「但我後來喜歡上妳啦!」

  「我弄不清楚你現在說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柯璇搖搖頭,眼中閃過迷茫。

  華燠祉急了,他捧住她的臉,不讓她撇開視線。「我現在告訴妳的,都是真的。我、華燠祉,這輩子最愛的人就是柯璇!妳一定要相信,因為我要妳嫁給我當娘子!」

  柯璇一怔,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真誠和深情。

  她的心登時軟了下來,「你、你、你還是想清楚比較好。」她的舌頭有些打結了。

  「我早就想清楚了。」不然他為什麼派人去引她回來呢?想見她,思念著她,想與她一起到永遠,最好的方法除了娶她,還有什麼?

  「我反對。」華府的大家長開口了,打斷這一方的溫馨。

  「現在還不是你說話的時候。」華燠祉用白眼瞪他,他就知道父親會壞了他的好事!

  「我是華家一家之長,我什麼時候說話難道還要經過你的同意不成?」這個兒子被他慣壞了,脾氣臭得跟顆臭雞蛋一樣。

  「對!你得等到璇兒點頭答應我的求婚之後,才能說話。」華燠祉冷冷地道,眼中閃出寒光,「而且,你只有一句話可以說,那就是『我同意』。」

  「你作夢!」這不也是三個字?

  「哼!我管你。」華燠祉才不想理他。

  「婚姻大事,本就該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來決定,你這麼做,成何體統?」華戰沉聲道,更何況華家還是名門望族。

  「要娶妻的人是我,為什麼做決定的人應該是你?」華燠祉從小就是不遵循傳統來做事的人,行為雖然乖張,但也率性任真,沒有那麼多八股的頑固思想。

  「因為這是傳統!」華戰大掌狠狠地拍上茶幾吼叫道。

  「你放屁!」華燠祉也吼回去。

  「你這個不肖子!不氣死我,你是不肯甘休是吧?」華戰氣得渾身顫抖。

  「我……」華燠祉正要說話,卻被天外飛來的一隻纖白玉手給摀住。

  「我不嫁。」柯璇靜靜地說道。

  「璇兒!」華燠祉急急驚呼,滿眼的無法置信。

  「我不嫁給你。」柯璇這麼說,仍舊一副心平氣和的模樣。

  「妳不必理那老頭的話。」華燠祉完全漠視另一邊正用力瞪著他的華戰。

  「我沒有。」柯璇如是道。

  「那妳--」為什麼拒絕?

  「我希望我們的婚姻,是被祝福的。」見華燠祉還有話想說,柯璇伸出食指,點住他的唇,「就算你覺得他的話無聊,就算你覺得成親只是我們兩個人的事。但畢竟他是你父親,我希望至少能得到他的諒解。」

  「妳真傻!」華燠祉低歎一聲,卻又因有如此一位善解人意的愛侶而感到窩心,「妳要知道,妳這麼一說,他聽了之後,只會更加提醒自己不要理妳而已。」

  「那就走著瞧吧!」她只求問心無愧。

  她想成為華燠祉的妻子,所以她希望能得到華戰的認同。倘若經過她努力之後,華戰對她仍有偏見,她也無話可說。

  她只好當一個礙眼的媳婦了,因為要她放棄祉,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不可能的。」華戰說,犀利的黑瞳無禮地上下打量著柯璇,然後更加堅定地道:「不可能。」

  柯璇迎視著他的目光,嫣然一笑,「也許。但我不喜歡在比賽還沒開始之前,就先認輸。」

  「走著瞧。」華戰冷哼一聲。

  「璇兒娘子,妳真好!」華燠祉卻笑得眉眼彎彎,開心得不得了。

  「廢話少說。」華戰繼續澆兒子冷水,「你說去六王爺府打探情形,怎麼樣了?」正事還沒辦完,就在那裡兒女情長,真是成何體統!

  「還好吧!我只是去探望六王爺一下。」華燠祉聳了聳肩,輕鬆地道。

  「明訪?」

  「當然。」

  「為什麼不是暗查?」華戰問,祉兒此番一去,必定打草驚蛇了。

  「因為我不喜歡啊!」華燠祉回了一句會氣死華戰的話。

  果然,華戰聞言,氣得鬍子都快倒豎了。「這等大事,你還只管自己喜歡不喜歡?」

  「放心啦!」華燠祉揮揮手,「沒事的。」

  「沒事?沒事今晚會那麼多人來『招呼』你?你以為我是傻子啊?」華戰喝道:「你可不要告訴我,那些是你的朋友!」

  「我只不過問問六王爺,有沒有不小心地把皇上的玉璽拿走而已嘛!我怎麼知道他會派這麼多人來問候我?」華燠祉輕鬆得很,像在討論今天晚上的菜色好不好一樣地稀鬆平常。

  「什……什麼?!」華戰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

  「這樣就可以證明王爺確實有拿走玉璽啦!」父親的眼珠都快氣紅了,有必要這麼生氣嗎?

  「你明明知道是他偷走的!』華戰繼續吼。

  「但不確定嘛!」華燠祉完全不覺得自己的做法有啥不對。

  「你就不能趁夜暗訪嗎?一定要這麼大張旗鼓?」華戰勉強忍住氣,「現下可好,你會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聽了半天仍一頭霧水的柯璇,在接收到「死」這個字後,猛地渾身一震,旋即轉過身來,瞪著華燠祉。

  「華燠祉,你為什麼會死?」柯璇一字一字地道。大有華燠祉敢死,她就立刻先把他剁成肉醬般的氣魄。

  「誰要死啦?」華燠祉不悅地瞪了父親一眼,然後才換上一張笑臉對柯璇柔聲道:「我怎麼可能會死呢?我上有皇帝罩著,下有將軍護著,才死不了呢!」他老爹說得這麼誇張,是想嚇死他的寶貝璇兒喔!不過仔細想想,他老爹的確很有故意這麼做的嫌疑。

  「但你也在做一些很危險的事,對不對?」有了前車之鑒,柯璇才不會輕易相信他的說詞。

  「一點也不危險,」華燠祉擺出誠懇的面孔,「我又怕死,又怕痛、又怕累,才不會笨得去做危險的事。」的確是這樣沒錯,但若是皇上欽點,他也只能乖乖就範,不是嗎?

  柯璇沒再說話,但黑燦的水眸仍然流露著不信任的光芒。

  華燠祉深深知道,這個話題是越快結束越好。

  「總之,我會處理的啦!爹,你就『安心』吧!」華燠祉加重後面二字。

  華戰冷哼一下,也不再說什麼了。

  是夜。

  皎月當空,寒風凜冽,這時候最適合圍著火爐取暖了,但若是被人抱在懷裡用體溫偎暖自己,那更是人間極致的享受。

  此刻,柯璇正被華燠祉抱在膝上,坐在火爐旁聊天。

  「我好想妳。」華燠祉第一百遍這 說。

  「我也好想你。」柯璇不厭其煩地響應他。若是以前,她一定會覺得這種對話蠢斃了,但現在,她只感到滿心的溫暖和甜蜜。

  「那妳為什麼不肯馬上答應嫁給我?」華燠祉輕撫著她細膩柔滑的臉頰,心裡有些鬱悶。

  「我會嫁給你的,只是不是現在。」他可是她這輩子唯一的真命天子耶!她才下會傻呼呼地阻斷自己的姻緣呢!

  「其實妳根本不必理會我爹的。」他悶悶地說。

  「我只是想做一點努力而已,若真不行,至少讓我求個心安。」她柔聲回答。

  「璇兒,妳真是令我感動。」華燠祉埋首在她的頸窩間,貪婪地呼吸著她發間的淡淡幽香。

  「不過,」柯璇推開他,「我還是有點不太高興。」

  華燠祉一怔,「我以為妳不再生氣了。」

  「我是不生氣了,但並不代表我就高興了。」柯璇說,將手伸進他的懷裡取暖,「你以為在那種情況下,突然知道你的真實身份,我會感到樂不可支嗎?」

  「我並不這麼認為。」華燠祉說,她是什麼樣的人,他還不清楚嗎?「就是因為我知道,就算告訴妳,妳也不會雙眼發光,然後拚命去巴結我,我才沒說的。」

  柯璇忍不住笑開了,「誰說我不會雙眼發光?我會整個人都發光,然後死纏著你的。」

  「才怪!」華燠祉也笑了,「妳只會立刻叫我滾蛋。」不是沒見過有錢人家的公子、少爺們喜歡她,但她從不在乎因此而感到開心,反而一次次嚴峻地拒絕他們。

  「你好瞭解我喲!」

  拿起火鉗撥了撥火爐裡的木炭,「那當然了,」華燠祉在她的臉頰上落下一吻,「妳比那些千金小姐、貴族公主可愛得多了。」情人眼裡出西施,大概就是這麼回事吧!

  「你的意思是說,」柯璇的身子微僵一下,「有很多貴族千金喜歡你囉?」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本來嘛!以華燠祉的相貌和身份,還有他風趣的個性,魅力四射,自然會令一大票女人為他著迷。

  她也是其中一個被迷倒的女人,不是嗎?

  撫著下巴,華燠祉的眼眸閃過詭譎之光。「對啊!是挺多的。」完全實話實說。

  「那,她們是不是都很漂亮?」雖然猶豫,柯璇仍然問了出口。

  「是很漂亮。」黑眸更深闈了。

  「你很喜歡她們?」為什麼她的問話如此酸溜溜?

  「嗯~~還好。」是根本沒感覺才對。

  「那、那……」柯璇的心一沉,根本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我先睡了。」

  哪有這樣接話的啊?華燠祉暗自感到好笑。

  「現在還早呢!那麼急著睡覺幹嘛呢?」華燠祉含笑地扯住她,「而且,我還沒把話說完。」

  「什麼,還沒說完?」柯璇睜大眼,他是不是要告訴她,他已經定了親之類的屁話?

  「我說哪!」華燠祉輕輕咬住她敏感的耳垂,感到她不由自主的輕顫,他邪惡地笑了,「我最最喜歡的人哪!是--」

  「是誰?」柯璇忍住推開他的衝動,全身僵硬地不敢亂動。他對著她的耳垂又咬又舔的,是怎麼回事呀?

  害得她全身都酥麻起來,連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

  「當然是妳囉!小傻瓜。」華燠祉低沉的笑聲穿過她的耳膜,直抵她芳心深處。

  她傻傻的模樣,真的很可愛,害他好想欺負她!

  柯璇愣了愣,「你要我?」釋懷的暗吁口氣。

  「是不是很害怕妳的親親相公被人覬覦呢?」華燠祉調笑道。

  柯璇靠進他懷裡,偎著他的胸膛,細細數著他的心跳,感受著他笑時胸口劇烈的顫動。

  「是挺怕的。」她不諱言。

  華燠祉笑了,「我就喜歡妳的坦白。」順勢,他吻上她的唇。

  久違了的吻,她仍是如此甜美,令他眷戀不已……

  華府的大廳裡,只有華戰和華燠祉兩人坐著大眼瞪小眼。

  「你還待在這裡幹嘛?還不帶人去偷回玉璽。」華戰第無數次用力瞪他。

  華燠祉先是慢悠悠地啜了口烏龍,接著才又慢悠悠地說道:「我的臉腫成這樣,」他指指自己還在腫的臉,「才不想出門咧!」

  「就只因為這個?」華戰現在只想打腫他另一邊臉,讓他腫得更「均勻」。

  「當然!腫成這樣,別人怎麼認得出我是誰?」面子和裡子對華燠祉來說,同樣重要。

  「經過昨天你光明正大的拜訪,還會有人認不出你是誰嗎?」華戰沒好氣地道。

  「我不管!反正我現在這個樣子,一點也不帥,才不要出去丟人咧!」華燠祉抵死不肯出門。

  「那玉璽怎麼辦?」現在事情辦了一半,不上不下的,算什麼?

  「安啦!暫時不會有事的。」他已經安排好人手混進去盯住六王爺了,稍有風吹草動,都會向他報告。

  「你怎麼知道?」話是這麼說,但華燠祉話裡的輕鬆自信已經讓華戰安心不少。

  「那下回你就不要幫我接這種吃力不討好的麻煩差事嘛!我又不是勞什子神捕,我只是個會幾招花拳繡腿的公子哥兒耶!」他根本不想管這種麻煩事好不好!

  「不要再說這種忤逆的話了。」他不怕死,人家還不想被他連累呢!

  華燠祉聳聳肩。「總之等我的俊臉恢復原狀,我就會處理的啦!」而在這之前,他當然得好好跟璇兒培養培養更深厚的感情。

  「如果在那之前你還沒死的話。」華戰冷冷地提醒快被愛情沖昏頭的兒子。

  「不怕,這事大哥會安排。何況,」華燠祉瞄了父親一眼,「你不也已經在我身邊安排了許多高手暗地保護我了嗎?」

  對於自己的部署被華燠祉給看穿了,華戰一點也不意外。「我總不能讓你死在這裡,壞了府裡的風水吧!」明明是想出言關心,卻又在說出口的瞬間變成刺耳的嘲諷。

  深知父親的性情,華燠祉就當沒聽見。「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又要去找那個村姑?」華戰沉下瞼。

  「她不叫村姑,叫柯璇,你也可以叫她璇兒,不過我想璇兒未必喜歡你這麼叫,所以你還是叫她柯璇吧!」華燠祉嘰哩咕嚕地說了一大堆廢話。

  「我什麼都不會叫。」既然他在說廢話,就代表華戰不用聽。「為什麼要讓她住下?」

  「因為她爹知道她已經找到我,所以就先回烏水鎮了。」

  「我是問,『你』為什麼要讓她住下。」不是那村姑為什麼要住下,而是他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因為這樣,我才可以整天看到她。」華燠祉笑咪咪地回答。

  「我不許她住在華府裡。」華戰說道,他才是華府的大家長。

  「隨便你。」華燠祉才不在乎他允不允許,他只想快點去找璇兒玩親親而已。

  「我勸你離她遠一點,將軍府的女主人,必須是出身高貴又有教養。」而不是整天拿著斧頭,穿著像個男人的女子。

  「首先,將軍府的女主人是你的妻子、我的娘親,不是柯璇;第二,我是次子,上頭還有個哥哥負責承襲你的爵位,與我無關;第三,若你不喜歡璇兒,我們成親後搬出去住就好了唄!」華燠祉一副護妻心切的樣子。

  「無論你怎麼說,你是我的兒子,你就得聽我的話。」華戰怒斥道。

  「我管你。」他爹就是這樣,打了許多年的仗,腦子仍然是塞滿了稻草,固執得只有他娘能忍受。難道他就看不見,他幾個子女早就沒在聽他的話,而是跑去做自己喜歡的事了嗎?

  「華燠祉!」華戰咬牙切齒地吼。

  「親愛的爹爹,孩兒告退了。」華燠祉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一鞠躬,像陣風般飄了出去。

  柯璇小心翼翼地扶著總覺得快要跌下來的金步搖,一手提起裙襬--她今天已經有好幾次差點被這長長的裙襬謀殺了。

  「璇兒!-」遠遠的,就聽到華燠祉的叫喚。

  柯璇循聲望去。「祉。」淺笑盈盈,恍如春日裡的桃花般嬌艷可人。

  華燠祉站定,驚喜地看著打扮一番之後,煥然一新的可人兒。

  「哇~~妳好美喔!」華燠祉由衷地道。一直都知道柯璇生得不錯,只是沒想到她經過仔細的打扮之後,更添嫵媚風韻,從每一個不同的角度望去,都有不一樣的美麗韻致。

  「真的嗎?」柯璇笑問,卻不敢低頭去看,伯那沉重的金步搖會掉下來。

  「真的,璇兒最美了!」華燠祉張開雙臂,將她納入懷裡。

  沒有人不喜歡讚美,尤其是出於自己喜愛之人的口中。

  「不過,」柯璇輕顰娥眉,「我真的很不習慣做這種打扮。」她的手又不自覺地扶住那搖搖欲墜的金步搖,「我總覺得這個快要掉下來了,可不可以不要戴?」

  「誰給妳這支金步搖的?」華燠祉幫她把金步搖從發上拆下來。

  「是華夫人,她說這是見面禮。」好貴重,若不是華夫人要脅她不收就要長跪不起,她是死也不肯要的。

  「想不到娘這麼捨得。」這可是娘心愛的嫁妝呢!看來他娘跟他一樣喜歡璇兒嘛!

  「就是太貴重了!你也知道,我一向不喜歡這些花俏的東西。」既然已經拆下了金步搖,柯璇索性將掛在脖子上的翡翠珠串也解了下來,順便也褪下皓腕間通體碧綠的雕鳳玉鐲,一併放到華燠祉手上。

  「我看,」華燠祉忍著笑意打量她,「妳大概連這裙子也不想穿吧?」

  柯璇笑了。「就知道你懂我。」

  「但老是穿著妳原先的男裝總是不太好,何況妳穿這身羅衣很好看呢!」他並不是反對她的衣著,只不過,現在的她實在很養眼。

  「那我只好試著去習慣囉!」柯璇挽起他的手,慢慢向他住的磬竹院走去,「不過這些頭飾什麼的,就--」

  「能免則免。」華燠祉替她接下去。

  柯璇嫣然一笑。「對。」

  華燠祉無所謂,璇兒這樣已經夠美了,再美他可要擔心有人覬覦他的親親娘子了。再說這些首飾什麼的,跟璇兒清靈的氣質一點也不搭嘛!

  在磬竹院裡坐下沒多久,天色便開始暗沉。

  「要下雪了嗎?」柯璇望著窗外晦暗的天空,覺得有些冷意。

  「大概是。」華燠祉把門窗都關上,一扇扇鎖緊。

  「今年的冬天,真是好冷。」從十一月開始,就不停地下雪。

  「等雪停了,我們去打雪仗。」華燠祉邊將火爐燃起邊說。

  正傾耳聽著外面越吹越烈的風聲的柯璇,聽見華燠祉的話,便轉回了注意力。

  「好,我以前常常玩的。」不過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但妳肯定玩不過我。」華燠祉抱住她坐到火爐旁,笑著說。

  「走著瞧!我一定會讓你大開眼界的。」柯璇得意地道。

  「那好,輸的人,就要答應對方一件事,怎麼樣?」為了讓她自動跳進這個陷阱,說什麼他都要贏她。

  柯璇狐疑地瞅著他。「怎麼我聽起來,好像有種陰謀的味道?」

  「沒有、沒有!」華燠祉迅速搖頭,「我怎麼會對妳耍詭計呢?是不是?我一點也不像這樣的人嘛!」

  他的確不像,因為他根本就是這種人!

  柯璇轉轉清靈的眸子,慧黠地笑了。「好啊!一言為定。」

  兩個各懷鬼胎的人都得意地笑了。

  「那好,這件事情就這樣吧!」華燠祉執起她的手,「現在有重要的事。」

  「什麼?」

  「我的臉啊!妳不治療,它怎麼會好?」華燠祉將仍有些腫的臉送到她跟前。

  「我又不是大夫,怎麼會治?」何況大夫已經給他看過了,根本沒事。

  「當然要妳來治囉!因為這要按摩才能消腫的。」華燠祉正色道。

  聽他說得好像真有這麼一回事似的。「我不會按摩。」

  「很簡單的。」華燠祉又恢復那招牌武的笑,「就這樣,」他拿起她的手,用她柔軟的掌心輕輕揉著他的腫處,「很簡單吧?」

  柯璇瞪他。「這好像是吃豆腐的一種吧?」這算哪門子的按摩?住在她隔壁的何大夫可不是這麼隨便的揉法。

  「什麼?!」華燠祉一副她冤枉了他的幽怨樣,「我吃妳豆腐?現在是妳的手在揉我耶!再怎麼說,也是妳在吃我豆腐呀!」然後又諂媚地涎笑,「不過,我不介意,妳愛吃多少就吃多少。」

  他在說什麼鬼話?!分明是他的臉非禮她的手嘛!但但但……柯璇笑了,笑得前後仰合。

  「妳笑什麼?」還笑得揉肚子咧!

  「笑你的樣子呀!」得了便宜還賣乖,沒人比他更厲害了。

  「我的樣子?」華燠祉衝到銅鏡前左瞧瞧、右看看,「雖然左臉有點腫,但依然很俊嘛!」

  柯璇笑得更厲害了。「臭屁!你的臉皮比牛皮還厚。」虧他說得出來。

  「哪有,牛皮的色澤哪有我這麼好?」怎麼看,他都比牛皮好看多了。

  「才怪!」

  「不然我這個洛陽第二美男子的稱號,是從哪來的?」

  柯璇眨眨眼,穩住唇邊的笑紋。「那第一是誰?」

  「不就是我那個大哥咀!」

  柯璇點點頭,「他的確很俊,不過第二,應該還輪不到你吧?」就算他真的很俊,但洛陽地靈人傑,難道除了他大哥外,就真的沒有比他出色的人?

  「是真的啦!」為什麼每次他說實話,她都不肯相信?「雖然虛名我不在乎,但這是事實。」

  「好吧,好吧!你是第二。」

  「妳的口氣很可疑耶~~」華燠祉鼓起腮幫子說。

  柯璇又哈哈笑起來。「沒有沒有,我是真的相信你啦!」

  大概是是跟剛開始認識他時,他是一副邋遢的乞兒樣有關係吧!看過他狼狽的一面,如今他的俊秀非但沒有讓柯璇驚艷,反正有種不習慣的感覺。

  「那妳還笑!」華燠祉搶過她的手絹,學女人咬著它,羞憤地瞪她。

  柯璇更收不住氾濫的笑意,笑得眼淚都飆出來了。

  「看來只有一個辦法可以讓妳不笑了。」華燠祉故作無奈地歎口氣,低垂的眼眸閃過得意的光芒。

  「是什麼?」柯璇慢慢踩進華燠祉挖的坑裡。

  「這樣。」

  華燠祉迅速地含住她的唇,定住她的笑花,他的睫毛幾乎碰著她的羽睫。

  是不是很有效?他用眼睛如是問。

  「你、你這個……」

  說不出來,柯璇只好緩緩閉上眼,享受這情意綿綿的吻。

  這的確是個好辦法,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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