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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森村誠一]太陽黑點[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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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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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16 11:07:4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太陽黑點  作者:森村誠一

簡介

  碌碌無為的公司小職員淺見,在老婆美知子被「帥哥」江木引誘走以後,立志要幹一番大事業來復仇。他結識了四個狐朋狗友,一起從事詐騙,並擁有了神秘美女記代子。神偷目形在偷竊時,發現了一起殺人案。案情的特殊性使他和淺見結成盟友。於是發現了前首相和企業財團的腐敗內幕。這時,記代子被綁架,並做了腦白質切除手術,以致使許多政界、經濟界黑幕永遠無法揭開。幾個狐朋狗友和神偷與警方幾乎同步對前首相等人的問題進行偵察。經過激烈的較量,當問題有可能真相大白時,前首相因腦血栓成為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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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戰男兒 + 10 哥哥.摳摳太多放不下.我這裡還有口袋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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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16 11:10:08 |只看該作者
第01章 新仇舊恨

  1
  身穿盛裝的妻子真是太美了。西裝的縫製是那樣有檔次,裝飾品又是那般精緻,這樣的搭配顯得格外耀眼。妻子之所以這樣精心化妝,這是因為她好久沒有晚上外出了,這樣一來就讓原本漂亮之極的她那張臉蛋愈發奪人眼目了。妻子本來不用化妝就長得不錯,更何況現在經過精心打扮,因此可以說這種美已經是無可挑剔的了。
  大概是由於過了三十歲還沒有孩子的緣故吧,因此妻子仍身材勻稱,肌膚富有彈性,看上去完全可以說只有二十來歲。不過,要保持年輕美貌是要花錢的。由於她原本就是一個酷愛花哨的女人,所以她在買自己所需的東西時從不猶豫,而且根本不考慮丈夫的經濟狀況。
  為了出席時隔十多年才舉辦的這麼一次初中時網球興趣小組的同學會,她今天身上的這套西裝也是特意做的。結婚時她就說過,「我可是一個會花錢的女人喲。」此話可不假。憑淺見的那些收入,本來就覺得喘不過氣來了。現在看到妻子美知子身著盛裝,淺見再次意識到她確實是一個會花錢的女人。
  「真討厭,你幹嘛這樣盯著我看。」
  妻子轉過身去了,她似對淺見的這種讚歎的眼神感到不好意思。就連這一舉動也顯露出楚楚動人的模樣。
  「我真後悔讓你去見老同學喲。」
  「為什麼?」
  「或許還有男同學來吧。看到你這樣美,說不定他們會冒出非分之念來。」
  「瞧你在說些什麼喲。誰還會來糾纏像我這樣的老太婆?」
  可以看得出,雖然嘴上這樣說,但她對自己的美貌還是非常充滿自信的。恐怕讀書時她在班裡至少也是位班花吧。
  「盡可能早點回來。」淺見情意綿綿地說道。
  「我也想盡量早點回來,但由於儘是些好久沒有見到的人,因此聚會之後邀請我再到什麼地方去坐坐的話,總不能不去吧。」
  美知子冷漠地說道,她根本就沒把淺見的話給聽進去。
  「只要你稍不注意同他們好上的話,男人便會沒完沒了的。所以你還是適可而止吧。」
  「這還用你說嗎?」
  她又一次在鏡子前面照了照自己,才樂滋滋地出了門。此時她的心已經不在這兒了,早就飛向同學會了。
  事情發生在妻子參加同學會一個多星期之後。淺見下班回到家,卻不見妻子的蹤影。看到電視機開在那兒,淺見覺得她不會走得很遠。況且門也沒有鎖。
  她肯定是外出辦什麼瑣碎事情,準備馬上就回來的。可路上卻被什麼人給拉住了。這種事情先前也有過好幾回。雖然每次都責怪過她粗心,然而一切還是依然如故。她的性格生來就是這樣粗心。
  「真拿這種女人沒辦法!」
  淺見一邊咂咋著嘴巴,一邊把電視機給關了。因為一個為淺見所討厭的三流歌星正在電視上造作嬌捏地唱著歌,這愈加讓他惱怒不已。
  妻子依然沒有回來。淺見張望了一下廚房,裡面還沒有開始準備做晚飯的跡象。更讓他不快的是肚子已經餓了。
  「現在是丈夫下班回家的時間,為什麼到外面去瞎跑,真讓人不高興。」
  雖說家裡一個人也沒有,可淺見卻在裡面一個勁地發洩。天色已經黑了下來。隔壁人家飯菜的香味在刺激著淺見那空空如也的胃囊。由於肚子在飢腸轆轆地作響,所以胃壁也有點疼痛了。他曾聽人說,胃里長時間沒有東西的話,會造成胃壁互相摩擦,最終誘發胃潰瘍。不知怎地他這時想起了這話。為了應付一下胃,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打開了冰箱。裡面沒有一樣像樣的東西,只有已開始散發異味的火腿和已過期一個多月的酸奶,一旦吃了這種東西,馬上就會引起腹痛。
  這讓淺見更加惱火,他關上了冰箱的門。這時,他的目光無意中落在冰箱上放著的一封厚厚的信上。收信人的名字是妻子,而且已經啟了封。好像是妻子無意中把人家給她的信忘記在了冰箱上面。
  信非常厚,不知道裡面放著什麼。淺見將信封反過來一看,上面只寫著「江木」二字。
  剎那間,淺見憑直覺意識到這封信是一個男人寫來的。信封上的字跡也像男的。由於妻子結婚前玩得很厲害,所以即使有一兩個男朋友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但是一種好奇心湧上了淺見的心頭,它是那樣的強烈。
  都是你不好,放在這種地方還不是在對我說,「你看吧!」——淺見一邊為自己偷看妻子個人隱私的行為作辯解,一邊把信封裡的東西抽了出來。
  「什麼,是這種東西!」
  淺見驚訝地把眼睛瞪得碩大。信封裡面是十幾張照片。好像是參加同學會時的即興照,所有的照片都是以美知子為中心,旁邊圍著一群男的。照片上的情形清楚地說明他們已經喝了很多酒。
  讓淺見目瞪口呆的是眼前那張照片,美知子身旁的幾個男人趁著酒興用手觸摸著她的胸部和腰間。可美知子竟然一點也不生氣,相反似乎顯得挺喜歡人家這樣做,她那喜悅的神情說明了這一切。
  在一張一張地翻看照片之際,淺見的臉色先是蒼白,隨後變得可怕了。乍一看還以為是在跟一個男的接吻,可她卻一個勁地笑著讓男人把手伸進了凌亂不堪的裙子裡面。
  這完全是酒後醜態百出的即興照片。淺見已經無法再耐心看下去了,但他出於一種受虐狂的心態將照片全都看完了。那天夜裡雖然曾關照過她盡量早一點回來,可美知子回到家時已是凌晨兩點了。
  據美知子說,由於中途無法推脫,就陪大家到第三家店裡去了。從照片上推斷的話,也無法得知那天夜裡兩點之前她在什麼地方又做了哪些事情。
  一個貧困的上班族用微薄收入,去買那些昂貴的衣服和飾件,難道就是為了讓她去參加這種宴會的嗎?想到這兒,淺見的五臟六肺都要炸開了,飢餓感也不知什麼時候消失了。淺見原本想把這照片像扔什麼骯髒的東西給丟掉,可他的手突然在半空收住了。在圍著妻子的那些男人中有一張臉,勾起了他的回憶。
  就是那個男人,他時而同妻子接吻,時而又把手伸進裙子裡面去,動作總是那樣下流不堪。淺見再次盯著那人的側影看。
  「是江木啟介!」淺見不由地說道。
  與那時候相比,雖然有一些變化,但可以肯定此人就是那個江木啟介。淺見不知道江木和美知子是初中時的同學。
  就在這時,淺見覺得妻子已經走進了家門。
  
  2
  「怎麼,你已經回來了?」
  看見丈夫在家裡,美知子說話的語氣還是那樣坦然。看來是在從超市回家的路上被人拖住了,因為淺見看見她正在放下手中的提籃。
  「糟了,都到這個時間了!你肚子已經餓了吧?」美知子看了看掛鐘之後,開始略微有點慌張了。
  「怎麼辦呢?即使現在開始做,無論怎樣快也得要一個小時喲。對不起,你就將就一下,到店裡去吃吧。」
  美知子嗲聲嗲氣地說道,她哪裡知道此時淺見的五臟六肺都在沸騰。
  美知子喜歡到處串門,而一旦耽誤了做晚飯,便拿飯店來搪塞,這是她慣用的伎倆。
  「剛才你瞎跑到什麼地方去了?」淺見抑制住胸中的怒氣終於開口說話了。
  「請原諒。在超市回來的路上,遇見了古川先生的太太,你也知道這位太太可愛嘮叨啦。我好不容易才想方設法擺脫了她的喲。」
  恐怕是古川夫人好不容易才擺脫美知子的吧。但今天淺見對這事作了保留而沒有予以追究。
  「噯,這照片是怎麼回事?」說著,淺見便把同學會時的照片放在了美知子跟前。美知子的神情到底還是開始緊張了。
  「哎呀,你在哪兒找到的?」
  「你不是故意放在冰箱上面的嘛!不丟人現眼嗎?」
  美知子似乎終於意識到淺見的表情不同於往常。
  「請原諒!因為都醉了嘛。」
  「喝醉了就能允許什麼都可以做了嗎?」
  「我也不知道他們拍這種照片的嘛。」
  「拍也拍了,可事後還把這種照片給寄來,這又是為什麼?難道你們這些人不知道羞恥嗎?」
  「是我不好。我看了照片也大吃一驚喲。」
  「你不是真的在跟那個男的接吻嗎?他的手都伸到裙子裡面,你說他摸到了什麼地方。」
  「求求你,原諒我吧!」
  「同學會後一直到凌晨兩點之前,你究竟去了什麼地方?」
  「不是說過了嘛,又去坐了兩家店。」
  「那店在什麼地方?」
  「怎麼,你在懷疑我嗎?」
  「天底下做丈夫的看了這些照片有不懷疑的嗎?」
  「我可沒有做過什麼問心有愧的事。」
  「是嗎?照片都拍到了這種程度,你還能說沒做過虧心事嗎?」
  「不就是照片嘛,要是你這樣說,我還有話要講呢。你算什麼東西,偷看妻子的信件,你還算是個男人嗎?」
  追問之下,美知子展開了反攻。
  「你說什麼?!」
  「通信自由是得到憲法保護的,要發牢騷的應該是我喲。」
  「你自己還是一個女人嗎?!」
  見到妻子動了真格,淺見雖然心中的憤怒猶如決堤的洪水,但畢竟有點語塞了。

  3
  對淺見隆司而言,他此生此世都不會忘記江木啟介這個人。不,應該說他會永遠記住這個人的。淺見畢業於曹洞宗僧侶辦的私立高中。這是家寄宿制高中,並以勤儉、尚武為目標的斯巴達克式嚴格教育而聞名全國。
  夏天五點半起床,冬天則六點。諸如早晨的修行、坐禪、打掃、劈柴之類的活動,樣樣都是校長親自帶頭。上午上課、中午修行、下午上課、晚上修行和坐禪,一直到就寢前都排滿了活動,根本就沒有休息的時間。這一系列日程的進行,同大本山的永平寺一樣,全都以打鐘、擊鼓、敲木板為準。
  對上述活動,要是沒有正當的理由而遲到或缺席,將被處以嚴厲的懲罰。學習上要求也很嚴格,每週、每月都有考試,不及格就不能升級。不達到規定的成績則留級,雖說是一兩個人留級,但一切都確實在執行著。凡連續兩年留級者一概予以開除,且不問理由如何。
  此外,在學校或宿舍裡使用暴力,其處分或為停學或為開除。同時星期天或節假日禁止去咖啡館、彈子房、保齡球館、遊戲機房。並且還規定沒有家長的陪伴,禁止出入電影院和劇場。
  這所學校入學不用考試,不管什麼人凡想入學全都照收不誤。此外學校對那些被其他學校開除而名聲很壞的小流氓也敞開大門。他們很難適應這種嚴峻的環境,大都在半路上就跑掉了。
  不少慕名而來參觀的學生家長也被這種嚴酷的斯巴達克式教育嚇破了膽,至少有一半人打消了入學念頭。還有一些學生經受不了這種嚴峻的考驗,趁半夜大伙熟睡之際溜走。夜深人靜時,宿舍裡到處可以聽見那些新同學的哭泣聲,因為他們太寂寞了。可以說這是一所進去容易出來難的學校。
  淺見就是在這所高中裡與江木相識的。宿舍以各個房間為單位編成小組,一切活動都以小組為單位來進行。並模仿原陸軍內務班,採取責任互負的聯保形式。
  內務班是作為「同生死共患難的軍人家庭」而在軍隊中推廣的,是一種准家庭形式。但軍隊是建立在等級森嚴基礎之上的,因此推廣這種准家庭不無勉強之處。
  內務班完全拋棄了家庭中最為基礎的東西,即血緣關係和骨肉之情。軍隊裡面只有等級關係,把家庭推廣到軍隊這一封閉的環境裡來,內務班最終變成了進行見不得人的欺壓和個人獨裁的巢穴。這所學校宿舍也成了高年級欺侮低年級的好地方。
  可校長對這種缺乏人情味的做法大加讚譽,說這種形式培養了堅不可摧的團結、相互間的信任和戰友之情。
  每個寢室有九個人,一至三年級各有三人。這跟由列兵到上士組成的內務班一樣。
  淺見進校的時候,由於江木啟介是三年級的學生,他以室長的身份在寢室裡發號施令。江木身材高大,且手上又有力氣,所以把整個宿舍都制服了。用現在的話來講,就是「老大」。整個宿舍裡都盛行著內務班的那種惡習,高年級同學以「講道理」為名欺侮低年級同學。這已成了宿舍的傳統。
  然而不管有什麼理由,都禁止使用暴力,因此即使是江木也無法施展他的力氣。由於他有力無處使,其結果必然是他的「講道理」變成了使壞。而且他在使壞這方面確實也是個天才人物。
  用紀律來束縛精力旺盛的青少年,並把他們關到一個封閉的環境當中去,他們精力沒有地方可用,於是便捉弄人,心理變態、互相虐待,以發洩心中的積怨。這種「講道理」成了絕好的消遣,因為住在宿舍的學生根本沒有娛樂活動。
  大概沒有什麼能比虐待那些毫無抵抗力的同學更能給人帶來施暴的快樂了吧。江木發明了一個又一個的「講道理」,讓低年級同學望而生畏,恐怕當年的內務班也要自歎不如了。乍一看,甚至讓人覺得他生來就是一個「講道理」的發明家和高手。
  開學典禮的那一天,淺見就犯了一個重大的錯誤,從而被江木盯上了。校長在校園裡致完辭後,新老同學就見面了。新同學代表作完入學宣誓後,高年級代表也答以歡迎詞。
  隨後教務主任講了一些具體的注意事項,就暫且解散了。今天家長都來了,因此學生和家長一起吃午飯,下午開始分配宿舍的房間。淺見跟媽媽一起往學生食堂走去。由於是第一次離開父母過寄宿生活,所以看上去新同學的膽子都很小。
  「這真是所好學校啊。老師全都出類拔萃,不論學校的環境還是設備都無可挑剔喲。」
  似乎媽媽對兒子的這所新學校非常滿意。況且學校又位於離鎮中心數公里外的山溝裡,校園的櫻花眼下正在競相爭妍。
  突然一陣大風吹來,風中挾雜著泥沙,櫻花伴隨著泥沙在共舞。這突如其來的大風就像春天一樣變幻莫測,只見一隻黑影隨風飄蕩,它竟向淺見的腳下飛來。由於躲閃不及,他竟踩上了那黑影。
  那黑影原來是一頂學生帽。不知誰剛才被風刮掉了帽子。
  「啊,壞了!」
  淺見慌忙將踩到的帽子撿了起來,撣去上面的塵土。帽子的主人走了過來,一看領章,知道他是三年級學生。
  「對不起,我不留神才踩到的。」
  淺見一邊認錯一邊把帽子遞過去。看上去那位三年級學生想說什麼,但因淺見的母親在那兒,於是凶神般地盯著淺見看,隨後奪過帽子,一句話也沒說便揚長而去了。
  「唉呀,這孩子真不懂禮貌啊!」媽媽驚呆了。
  「有啥辦法哩,只怪我踩了他的帽子。」
  「可要是你不撿,那就飛得更遠了。學校裡競混雜著這種學生。」媽媽顯得非常憤慨。
  下午分配宿舍房間時,淺見竟跟「帽子的主人」住同一個房間。淺見原以為反正大家都住宿舍,所以遲早會見面的。可沒想到竟然住同一個房間。
  對這一意外的「重逢」,淺見頓時傻眼了,可江木卻在獨自笑著。這笑容的深處流露出一種殘酷的神情。淺見日後才覺得,江木當時認為一個理想的獵物已落入自己的網中。
  江木不僅在淺見的房間,在整個宿舍裡也是一個至高無上的獨裁者。這一霸主地位早在他二年級時就確立了。即使是那些今年已經畢業出去的三年同學也拿他沒有辦法。淺見後來還聽說,有一些同學由於被江木盯上而中途退了學。
  淺見在進學校的第一天就被這一令人生畏的暴君看中了。不過起初江木對新同學熱情得出奇,所以大家還不知道他的可怕之處。不久淺見便注意到,那只不過是為了把獵物弄到手的巧妙偽裝,背後卻隱藏著殘忍。
  

  

《 本帖最後由 絕對官僚 於 2010-10-16 11:13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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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16 11:14:34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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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學生宿舍而言,這所學校宿舍的設施還是不錯的。每個房間都有獨立的洗澡間和廁所。由於九個人共用一間廁所,所以為了方便,淺見每天都比規定的時間早一點起床。他不想方便時有人催促。只要錯過了這一時間,就沒有機會去了。因為一直到睡覺前,新同學的日程都排滿了。
  事情發生在進學校後的第五天,淺見跟往日一樣稍微提早一點起身上廁所,不巧的是已有人先佔了。會不會是其他兩位新同學搶先了呢?往床上一看,他們睡在那兒。不得已只能等,一直到起床時間,裡面的人都沒出來。
  直到起床的鐘聲響起,二年級的三田才好不容易從廁所裡出來,他是江木的爪牙。結果,淺見早晨的第一號「任務」就被耽擱了,只好怏快不樂地去修行和坐禪。淺見生活很有規律,一旦要上廁所時就非去不可,要是將此事給耽擱了,就非常難受。
  好不容易才從早飯前的課程中解放,他便去了廁所,裡面還是有人。來自小肚子的壓力越來越急了。可又有什麼辦法呢,這種事總得有個先來後到。這時又到了吃早飯的時間。
  除了急病之外,不管有什麼理由,學校規定的作息時間都不得有誤。淺見只能憋著肚子來到了食堂。儘管這樣,可不吃早飯又熬不到中午。
  由於硬著頭皮吃東西,那原本就急於要排泄的這一生理要求在壓迫著淺見,情況已是刻不容緩了。
  匆匆吃完飯便回到了自己房間,廁所依舊被人佔著。絕望之餘,淺見感到眼前一片漆黑。
  已經再也憋不住了。他跑到隔壁房間,要求借用一下廁所。可隔壁房間的人卻說,「借是想借給你的,不過我們這兒裡面也有人了。」
  淺見問了一間又一間,情況無一例外。似乎宿舍裡所有的廁所都有人在用。
  即使早上廁所擁擠,可怎麼也不會擠到這種程度。直到這時,淺見才感到情況異常,覺得是什麼人所為。
  淺見在走廊裡蹲下了,如果再走動,那種愈來愈強烈的「生理要求」就將不是人的毅力所能控制的。一想到失控會帶來那種淒慘而難堪的情形,淺見徹底絕望了。眼看就要到上第一節課的時間了。
  這時,不遠處一個房間的門打開了,一位三年級的同學用手招呼他。
  「上這兒來吧!」他在輕輕地叫道。
  當淺見跑到那兒後,「你快用!」說著便打開了廁所的門。
  淺見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獲救了,當他用完廁所向那人致謝時,那人親切地拍著淺見的肩膀說,「好像你被江木盯上了喲,今後可麻煩了,不過忍著點,也就是一年嘛。要是再碰上便刑,就來這兒吧。」
  自從離開父母身邊在宿舍生活,淺見還是第一次受到這樣親切的對待,於是眼淚都情不自禁地流了出來。
  這一天早上折磨淺見的叫「便刑」,這是江木發明的,是一種陰險毒辣的私刑。江木喜歡看自己的獵物受折磨的模樣,於是他便讓自己的爪牙佔據著廁所,旨在不讓自己的獵物上廁所。所以即使到其他房間去借用廁所,也會遭到拒絕,因為他們害怕江木報復。
  是位叫高煙清的三年級同學給淺見解的圍。入學以來,他一直是位名列榜首的秀才。就連江木對高煙也另眼相待。
  自從碰上江木的便刑後,淺見就知道禍根就是上次的「帽子事件」。一旦被江木盯上,在房間就難逃厄運了。況且又是讓這樣一個可怕的人給盯上了。
  這件事發生後,淺見從早晨型變成了夜晚型。改變身體已經適應的習慣是艱難的,但為了保護自己,也只能將就。
  同一房間人的大小排列是不可動搖的。第一號人物是江木,以下的排列則按江木的寵愛程度來決定的。高年級未必就能排在前面。第二第三把交椅被認為是江木的「情人」,第四到第七把交椅則是他的「侍從」,剩下的便是「奴隸」。
  由於「情人」受到江木的庇護,哪怕是低年級學生,也能免除各種差使。諸如幫廚、衛生值日、洗衣服之類的差使,則成了「侍從」和「奴隸」的沉重負擔。「情人」則把家裡寄來的點心之類吃的東西進貢給江木,以博取他的歡心。進貢少的人會一下子被降級,但進貢多的人也未必能當上「情人」。當然也不排除其他房間的「情人」。
  淺見家裡寄來的食品和心愛之物,都理所當然似地被江木沒收。可淺見卻是地位最下賤的「奴隸」。他被江木盯上,不僅僅是「帽子事件」,還因為淺見從來沒有拍過江木的馬屁。
  為了博得江木的歡心,新同學差不多都在爭先恐後地討好江木,所以唯有不肯屈從的淺見被江木盯上了。要是淺見放低一下架子,說不定就能避開江木的「講道理」了,而今卻一股腦地落在他這種排名最後一位奴隸的身上。
  奴隸的任務就是照顧高年級同學(主人)的起居生活。起床鐘聲一響,江木就像一個木娃娃似地站在淺見跟前。淺見只能像對待小孩似地給他穿衣服。江木還故意扭動著身體讓淺見不好穿。穿完衣服後,便忙著折疊江木脫下的睡衣和整理床。給江木的臉盆放好洗臉水,然後拿著乾毛巾在一旁等待。如果毛巾遞的時機稍有遲緩,就會挨上一頓臭罵。
  吃飯的時候還得給江木準備餐具、伺候他吃,吃完飯後的洗碗收拾之類的事,淺見都得干。
  有一天早上,江木對餐具擺放不中意,就宣佈讓淺見開十天「舊衣店」。
  所謂的「舊衣店」是這樣一種刑罰,即江木把自己穿過的貼身衣服不加洗滌就讓低年級同學穿。由於當時天氣很熱,一天下來要淌很多汗。江木尤為愛出汗,他的內衣內褲都能擠出水來了。他竟讓淺見穿上這種充滿汗臭味的衣服。最讓人難以忍受的是短褲,江木故意在淺見面前脫下帶有黃斑的短褲,並塞到淺見的鼻子跟前。
  淺見不由地轉過了臉。於是江木便盤問道:「怎麼,你是說我的短褲不乾淨嗎?」
  「不,肯定沒有這回事。」
  「就是嘛,這短褲是你洗的,怎麼會不乾淨呢?我把它借給你了。」江木笑得鼻尖都起了皺紋。
  「謝謝您!」
  淺見還得含淚致謝。這就是「溫柔」的人對人「講道理」。
  但江木的「講道理」可不是這樣的。到了第三學期,天氣就轉冷了。為了防止學生們變懶,宿舍裡面還特意拆去了暖氣設施。
  上完一天課後,睡覺時身上都冷透了。在冰冷的被窩裡,有時到第二天早上身子也暖不過來。
  這時候,淺見就必須給江木當腳爐暖被子。比學校規定的就寢時間稍微提前一點上床給江木暖被子。
  乍一看,能比大伙早上床是件好事,但由於學習緊張,在睡覺前的那段時間裡不進行複習和預習,就會無法跟上,因此這成了一件苦差事。由於學校不允許在床上看書,所以在睡覺前舍監來巡察時,還必須回自己書桌前裝作在看書的模樣,而且還不能就這樣睡著。
  要是一旦睡著,江木的反應就首先讓人望而生畏。
  「腳爐」還能忍受,可另一個懲罰又接踵而來了。一月底的夜晚是那麼寒冷,睡夢中淺見醒了,因為有人在推撞自己的身體。淺見一看,原來是江木把腳伸過來,在拚命踢著。江木和淺見的床緊貼著,江木這樣做是為了一有事馬上就能差遣淺見。
  「有什麼事嗎?」淺見忪惺地問道。
  「給我把臉盆拿來」。江木說。
  「已經起床了嗎?可現在才半夜啊。」
  「少囉嗦,拿來就是了!不是我的喲,把你的拿來。」
  「拿我的?」
  「快!不然就來不及了。」
  淺見不太明白話中的含義,總之按他所講的那樣,把自己的臉盆遞了過去。江木迫不及待把它放進毛毯裡。毛毯裡響起了液體的□啦啪的撞擊聲,聲音是那樣鏗鏘有力。
  不一會兒江木露出滿足的神情,從毛毯裡拿出臉盆,推到淺見手上。
  「把它倒掉!」
  黃色的液體在臉盆裡晃動著,而且量也相當多。
  江木竟然在床上小便,而且又是往淺見的臉盆裡。這時就連淺見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怎麼了?瞧你那模樣。快去把它倒了!臉盆洗洗不就照樣能用了嘛。」江木噘起了下巴。
  這兒是江木的天下,沒有人能同他較量。不問理由如何,誰先動手就處罰誰,這是學校鐵的紀律。
  淺見在這種毫無安全可言的地方忍受著。自從有了上回的開端,江木只要高興,半夜裡就讓淺見拿臉盆,更為甚者有時一個晚上要拿兩三次。江木卻逍遙自在地躺在床上小便。淺見洗臉時已經不再用臉盆了。這也算是「便刑」的一種。而且後一種「便刑」在心靈上所留下的創傷遠大於前一種「便刑」。
  滿以為這種恥辱,只要咬緊牙關熬上一年便能過去了。但江木卻留級了,所以淺見還得再忍受一年,繼續給江木當奴隸。
  由於留級,江木的脾氣也變得越來越暴躁,於是他「講道理」中的陰險毒辣和虐待程度也開始加劇了。
  高煙清畢業了,這樣一來他就更沒有什麼可顧忌的了。儘管如此,由於江木幹得巧妙,他在宿舍監管和老師面前假裝老實,所以對江木以慘無人道的個人制裁來實施令人髮指的統治這一情況,學校方面則一無所知。
  這個江木啟介在同自己的老婆色迷迷地挑逗著。哪怕是一般的男人也不能寬恕的這種醜態,現在竟然是跟自己有結怨的江木在演出這一醜劇。
  「噯!你認識這個男人嗎?」淺見首先抑制住心中的怒火,指著照片上的江木。
  「大家都是網球部的嘛。」
  「這個男的知道你跟我結婚了嗎?」
  「他怎麼會知道這種事情呢?因為我們十多年沒見面了。」
  「畢業後一次也沒見過嗎?」
  「當然沒見過。」
  「參加同學會時,也沒有說起過我的事情嗎?」
  「他問了之後,我才告訴他的。你也知道,男人對自己昔日的同學現在跟什麼人結婚都很感興趣。難道我不應該說嗎?」
  大概江木是聽美知子說了之後,才知道她的丈夫就是淺見的吧。正因為這樣,才把這種照片寄了過來。打一開始,他的目的就是要讓淺見看到。他肯定在興高采烈地想像著淺見懊惱不已的模樣。江木就是這樣一種人。
  「你跟他講了我的情況後,他露出了什麼反應沒有?」
  「哎呀,這倒記不清啦。怎麼,你認識江木先生?」
  從妻子脫口而出的話語中,淺見證實了此人便是江木。
  「有那麼一點關係。他說過現在幹什麼嗎?」
  「我一點也不知道你跟江木先生是熟人。他的名片在我手提包裡。馬上就給你看。」
  美知子見丈夫的注意力已經轉移到江木身上,以為他不再追究那醜態百出的聚會的事情了。看到美知子從手提包裡取出來的江木名片,淺見不由把眼睛睜得碩大。
  「這傢伙是在八幡朱印工作嗎?」
  「八幡朱印又怎麼啦?」
  就跟淺見所顯現出的驚訝一樣,於是美知子再次看了看江木的名片。
  江木的名片上的頭銜很長,上面寫著「八幡朱印商社、事業開發統籌部、東京研究室」。淺見不知道開發統籌部是從事哪一項工作的,但八幡這個名字對淺見來講,是絕對忘不了的。
  「我還沒有跟你說過,這個八幡朱印的前身就是八幡商社,我父親就是被他們害死的。」
  江木的名片,讓淺見回想起了父親臨終前那痛苦不堪的情形。淺見家在F縣K市經營著一家相當規模的雜貨店。僱有三十多個人,由於附近沒有競爭的緣故,生意一直很昌盛。
  當時八幡商社看上了淺見家的雜貨店。八幡商社是關西纖維公司,在十大公司中它排在最後。戰後渡過了重重困難,經過高速增長期,八幡商社正向綜合型、大型化發展。為了實現綜合商社這一目標,就必須實行經營多種化,商品經銷的均衡化、綜合化則是其成敗之關鍵。
  在迅猛的高速成長刺激下,當時整個日本列島都飄然了。也不論是否願意,各大商社都不得不置身於激烈的銷售競爭之中。
  尤其是八幡商社不顧一切地擴大銷售額,旨在擺脫其在十公司中墊底的狀況,以實現發展。公司的規模和聲譽是以銷售額來測算的。為了盡快地擴大銷售額,公司的頭頭們帶頭購置了房地產和土地。不光是不動產和住宅事業部,就連鋼鐵和機械部也經營起了高爾夫球場、桑拿浴室、公寓、保齡球館、超市。更有甚者,還開起了情人旅館。
  當全世界經濟出現新一輪不景氣時,這些原本為高速成長的產物也一下子變了樣。不管哪一家商社,都因積壓了大量的庫存而無法動身,長期為呆滯的債務所困惑。
  高速發展所釀成的苦酒,就變成了這種模樣的速醉。
  八幡商社在解決滯銷商品問題上,可以說不擇手段。於是那些不瞭解真情的小地方的商店老闆便成了他們的目標。為此他們成立了一個叫八幡產業的公司,這是為解決滯銷產品而設立的渠道公司。淺見家便成了他們選中的理想獵物。
  八幡產業想方設法接近淺見的父親後,便勸他轉而經營超市。淺見的父親本來就對超市甚感興趣,所以就輕而易舉地被他們的甜言蜜語哄騙了。
  「超市今後將是流通領域中的革命新生兒。隨著大家收入增加和生產過剩,以及包裝技術的飛躍發展,加工食品將在人們的飲食生活中佔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加上冰箱和汽車的普及,消費者將開始形成一併購買食品和日用品的習慣。對客人來講,不用再像從前那樣到一家又一家的商店去買東西了,從而可以節約許多時間和人工。
  計算機的運用,將使進貨、庫存管理和商品選擇更為科學;對用現金大量購物的客人實行優惠政策;自選購物的方式將減少人工成本;流水作業般的體系將提高銷售的速度,從而提高商品的周轉率。諸如此類的科學經營方式完全適用於流通領域。與其將這稱為現行的零售方式的革命,還不如將之稱為經營理念的革命。K市還沒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超市。要是你要搞的話,必須趁現在還沒有競爭對象。在這條路上經營超市的話,你的店可以獲取最大的利潤。要是你有這個願望,本公司可以全力支持你。我們公司的後盾就是大名鼎鼎的八幡商社。諸如進貨、銷售、庫存管理、商品陳列之類的一切經營問題,本公司富有經驗的能人將認真地給予指導。所以沒有什麼可擔心的。」
  對方來了一位看上去很有能耐的人滔滔不絕地大講了一番好處,而這一切似乎都是從營銷學教科書上批發過來的。
  淺見的父親一直悠閒悠哉地生活在地方小城市裡,還沒有經歷過熾烈的生存競爭。所以這些感人的勸說,對他是極有成效的。
  於是他推倒了原先的雜貨店,把商場的面積又擴大了兩倍,於是裝潢豪華的「淺見廉價商店」就這樣熱鬧非凡地開張了,而它與K市一點也不相般配。
  由於動用了電台、電視台、報紙等新聞媒體的宣傳,開張那一天競排起了隊。而且還從東京叫來了著名人士舉辦了簽名紀念;管絃樂隊在主要的大街上緩步行走。
  新店一連數天空前盛況,但就是盈利總上不去。可八幡產業的營銷指導人員卻將這稱之為「招攬時期」,並說不用擔心。
  「就超市存在的原因而言,那就是為消費者提供便宜的商品。所提供的商品跟百貨公司一樣,卻比百貨公司的售價要便宜兩三成。正因為這樣,所以客人才會來。在這一過程中,會有回頭客來的。我們現在撒誘餌就是為了吸引客人。」
  「可是,客人都是衝著廉價商品而來的,只要廉價商品賣得動,所以越是暢銷就越賠本。」淺見的父親反駁道。
  「賠掉的那些錢是宣傳費。要是顧客因熱門貨而湧來,其他商品也能大量賣出去的話,那樣就會合算的。再說開張還沒有幾天。隨著商品周轉率的提高,純利潤率馬上就會上升的。你不必著急。」
  前來負責指導的人滿懷自信地答道。然而暢銷的依然是些熱門貨,與其說這些商品是八幡產業力薦的,還不如說是強迫你接受的。由於指導人員說只要賣得多就能消除赤字,於是又開了家分店。但是虧損依然是有增無減。
  由於大量進貨造成了對資金需求的膨脹,所以轉賬支票的使用也就越來越多。就在這一過程中。進貨的資金捉襟見肘了。這時八幡產業說願意為淺見廉價商店墊付資金,他們這樣做名義上是為了別人,實際上是為了自己。當時他們聲稱「只是為了履行一下形式」,將時價為十五億日元的土地和不動產作為債權抵押。
  事情就這樣進展得一帆風順,然而在支票期限臨近的時候,八幡產業將所有的權利與義務都轉讓給了母公司八幡商社。淺見廉價商店開出的支票全都落入了八幡商社的手中。八幡商社要求到期全都兌現,並拒絕了要求將支票延期兌付的請求。
  淺見廉價商店開出的支票由於資金不足而變成了空頭支票。八幡商社立即施行了抵押的債權,把淺見家的土地和不動產搶了個一乾二淨。因為與人善良的父親按照對方所說的那樣,在條約上註明了債權抵押這樣一條:即債務人以抵押物償還債權。
  由於是以實物償還來作為債權擔保的,所以條約規定當債務人不償還債務時,則將抵押物的所有權轉歸為債權人並以此來扣除債務。
  附上了這樣一條之後,一旦出現履行債務情況時,用於擔保的那些物品的所有權就將轉移到債權人一方。屆時,如果用於抵押的物品同債權之間的價值差異顯著的話,一般認為債權人應將差額退還給債務人。但不能否定在這個差額的確認和計算過程中,債務人是處於不利地位的,而且債權人是很少會把已經獲得的這一差額退還給對方。
  對淺見廉價商店來講,不論是八幡商社還是八幡產業都是一丘之貉。然而,在法律上他們卻是兩家不同的公司。在同八幡產業進行業務合作時,淺見廉價商店曾跟對方明文約定,「當事者不經對方的事先同意,不得將本契約以及由此而衍生的一切權利轉讓給第二方。」然而,這後面又附加上了「但是」這樣一個字眼。上面規定,「但是,各當事方的母公司以及關聯公司,如果它們完全佔有子公司的股權和支配權時,不受此規定限制。」這就是說,同母公司之間的權利轉讓和轉移是自由的。
  可淺見廉價商店怎麼也沒有想到母公司的做法竟然跟子公司截然相反。因為締約方的八幡產業曾對淺見廉價商店承諾過,母公司八幡商社也將給予鼎力相助。
  但是那只是口頭上的約定,而不是有條文的合同。母公司從子公司處接受權利和義務時,沒有理由要受子公司的意志和決定的束縛。
  淺見廉價商店指責對方違反協定、實為欺詐。但從法律上講,八幡一方一點也沒有違反協定和欺詐。淺見廉價商店就這樣被八幡商社巧妙地吞食了,然而這從法律上來講只是屬於道義上的問題。八幡商社通過自己下屬的皮包公司,把在高速成長過程中積余的大量滯銷庫存商品,硬推給了淺見廉價商店。
  這樣一來,淺見的父親不但被人搶走祖上遺留下來的財產,而且還身陷巨大的債務之中。淺見的父親先前一直養尊處優、生活得無憂無慮,而這正是仰仗著祖業。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困境,他失去了信心。在這走投無路的情況下,父親面對煤氣管自殺身亡了。這時淺見正在上大學三年級,因此他不得不放棄學業,中途離開了大學。
  由於上述的恩恩怨怨,八幡商社是淺見終生難忘的仇敵。八幡商社後來又兼併了本行業中居第十二位的朱印商社,已經發展成為第五大商社,而且正擺出一副態勢想超過排在前面的一些公司。
  八幡朱印商社正是不共戴天仇人的後代,而且現在跟自己積怨甚重的江木又進了那兒。所以這簡直可以說是新仇舊恨。
  「可我一點也不知道喲。」得知淺見家同江木、八幡商社之間恩恩怨怨之後,美知子雖然顯得表情很嚴峻,但還是辯解道:「可是上初中那陣子,江木先生是一位非常體貼人的前輩喲。」
  「那傢伙就知道體貼女人,讓人放心不下的是他那體貼的內容喲。」
  「上初中時,他怎麼會有那種野心呢?」
  「你懂什麼?雖然是中學生,但已經接近成人了。你只要看他現在這種作法,把這種照片拍下來還寄給你,這不就說明他上初中時就有這種惡習了嗎?」
  「你不要再揭舊賬了。」
  「即使今後江木找上門來,你也千萬不要答應他。也別去參加什麼網球部同學會了。」
  「我不會再去了。」
  「你能發誓嗎?」
  「當然能發誓喲。我可不願意為了參加初中時的同學會而跟你吵架。再說下一次同學會還沒有決定什麼時候舉行。」
  美知子跟江木在同學會上的事情就此了結了。但這在淺見的心裡決不會就那麼輕易了結的,可除了照片之外又沒有什麼確鑿的證據,所以也就無法再繼續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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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16 11:14:47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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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江木的為人來看,淺見不認為江木對美知子的擾亂會僅限於同學會而善罷甘休的。江木肯定知道美知子是淺見的妻子。正因為江木知道,所以他才不知廉恥地將照片寄來。再說是在同學會上跟自己昔日情人浪漫相逢,所以他不會那麼簡單就撤手的。
  淺見雖然不瞭解妻子上初中時的情況,但她大概是班花、網球部的女明星吧。然而,當她再次出現在江木面前時,已是一個成熟的女性,而這正是一個女人最有魅力的時候。而這個女人現在居然成了過去一直被自己欺侮人的妻子。這是勾起饞嘴慾望的最好機會,也是最適宜於去勾引的好機會。
  淺見估計江木肯定會來糾纏美知子。問題是美知子對此怎樣反應。從丈夫那兒聽說跟江木、八幡之間的新仇舊恨之後,淺見認為她不會輕易答應江木。
  但是,江木屬於美知子所崇尚的那種類型的人。她貪圖虛榮,經受不住那些儀表堂堂帥哥的誘惑。雖然江木上學時成績不好,卻有一副漂亮臉蛋,長得英俊瀟灑,體魄強壯,風度翩翩。他不但擅長於那些世俗的使壞,而且還擅長於哄騙女孩子。在女學生當中非常受歡迎。上高中時,在男女宿舍共同舉辦的一年一度的宿舍慶祝活動中,連續兩年被投票選舉為最受歡迎的人。因此他上初中時大概也格外受女孩子們的歡迎吧。
  一旦受到這個江木的糾纏,美知子最終能拒絕嗎?淺見的擔心,不久就得到了證明。
  打那以後又過了十多天。淺見在公司上班時接到了一個電話。
  「是淺見君嗎?好久不見啦!」
  電話裡突然說道。淺見雖然覺得這聲音很熟悉,但又苦於一下子想不起來。
  「分手快十五年啦。你還不錯啊,這可是最為重要的。」
  淺見感到這親熱的語氣裡含有一種蔑視。正當淺見還在拚命回想時,對方又說道:「時隔這麼多日子,前些日子從一個意想不到的人那兒得知了你的下落喲。由於想你才給你打電話的。沒想到跟她結婚的竟然是你。」
  先前妨礙回想的那些朦朧意識一下子都雲消霧散了。
  「你,你是江木……!」
  「你好像終於回想起來啦。哎呀,真是好久不見了。你跟阿美結了婚,啊哈哈……」
  江木不無嘲笑地直呼人家的老婆,似乎這後面藏著什麼潛台詞。
  「你有什麼事嗎?」
  確實是時隔十五年的重逢,可淺見絲毫也不覺得有什麼可懷念的。
  「老朋友多年不見,怎麼能用這種話來打招呼呢?」
  「我不想見你這種人。沒有事的話,我就掛斷電話了。」
  「哎呀,等等!我想特意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好消息?」
  「沒錯!知道與不知道,這對你今後的家庭生活影響可大啦。」
  「跟我家庭生活有什麼關係嗎?」
  「你的老婆,可是個壞女人喲。」
  「你說什麼?!」
  「我是說你老婆是個壞女人。你知道我現在是從什麼地方給你打電話的嗎?」
  「……」
  「是從你家裡喲。」
  「什麼!」
  由於淺見情不自禁地大聲叫喊著,所以同房間的人都把目光投了過去。
  「你這樣突然大吼大叫的,把我耳膜都震破了。我確實是在你家裡嘛。要是你認為我在說謊,那麼你可以從那兒往這打電話。」
  「你到我家有什麼事嗎?」
  「我跟你夫人有事。」江木再次嘲笑道。
  「你讓美知子接電話!」
  「她正在沖澡。你懂這個意思嗎?」
  江木彷彿正從電話另一端欣賞著淺見的心頭燃起嫉妒的火焰,而且是在不斷地加旺。江木繼續往下說,聲音顯得很從容。
  「她在沖洗身上,這身體剛剛同我睡過喲。你仔細聽的話,或許還能聽到沖澡的聲音。我現在是從你兩口子的床上給你打的電話喲。我認識許許多多的女人,可還是第一次遇上像你老婆這樣的壞女人。她不僅把外面的男人往你兩口子的房間裡拖,而且跟我做愛做到來勁時盡說你的壞話。她好像一說到老公的壞話就特別來勁。我問她為什麼跟一個那麼討厭的男人結婚時,她竟說是因為沒有其他合適的男人。啊,好像她要從洗澡間出來了。過兩三分鐘後,你不妨往這兒打個電話。」
  江木便掛了電話。淺見猶如在毫無戒備的情況下突然遭到襲擊一樣,茫然了片刻。江木闖進淺見的家裡去,佔有了美知子之後還打電話來。雖說江木本人是這樣講的,但很難讓人馬上就相信。
  這種舉動也過於旁若無人。如果這是事實的話,那麼江木又為什麼要那樣做呢?
  「淺見,你怎麼了?」
  「沒什麼。」
  為了避開同事的擔心和好奇,淺見去了其他房間。他必須要從沒有其他人的地方給自己家裡打個電話以便證實。淺見以祈禱的心情撥弄著自己家裡的電話號碼。鈴聲響過幾次後,傳來了妻子的聲音。
  「怎麼,是你啊。」
  美知子的聲音顯得非常平靜。
  「有什麼可疑的情況嗎?」
  淺見旁敲側擊地尋問道。要是開門見山問的話,對方會被弄糊塗的。
  「沒有什麼可疑的情況喲。你這是怎麼啦?」
  妻子的聲音顯得很驚訝。從妻子的語氣中感覺不到有什麼故弄玄虛之處。
  「你剛才在做什麼?」
  「我剛把衣服收回來,正準備到超市去。你為什麼問這些話?」
  「有什麼人來過嗎?」
  「沒有,誰也沒來過。是不是講好有什麼人要來嗎?」
  「不是的。我是說有什麼人來找過你嗎?」
  「怎麼會有人來找我呢?到底怎麼了,你今天又有點反常。」
  淺見多少有點放心了。果真是江木在撒謊。大概他得知學生時代自己手下待從下落後,儘管已經隔了這麼久,可他還沒有忘記想來奚落一番。
  「這就好了。江木他沒來吧。」淺見說道。
  「江木先生為什麼要上咱們家呢?他也不應該來嘛。」
  「這就行了。因為我有點放心不下。」
  「你這個人啊,生來就是愛操心。與其這樣操心,還不如把這心思放在工作上面,那麼今晚不就能早點回來了嗎?晚飯你想吃什麼?」
  淺見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美知子的這番話又引起了他的不安。因為迄今她還沒有說過這種客套話。莫非她心裡有什麼內疚,所以才說出了平時不那麼講的話。
  這時,電話裡傳來嗤嗤的笑聲,這不是妻子的聲音。江木的聲音插了進來。
  「太太,你也太差勁了。你跟其他的男人赤身裸體地躺在你們兩口子的床上,竟然還在電話裡問自己的老公晚上要吃什麼菜。哎呀,我算是服了你。」
  電話裡傳來了妻子的叫喊聲,似乎是想掩蓋江木的聲音。
  「你在胡說些什麼!對不起,老公,肯定是什麼地方出了差錯。沒錯,是電話串線了。你是說,剛才是誰的聲音?我怎麼會知道哩。」
  美知子那驚慌失措的說話以及江木出現在自己家的電話裡,這些都證明美知子不貞,雖然這有點殘酷。
  江木在淺見家裡跟淺見的老婆亂搞,並且還特意從現場把這一事實告訴淺見,真讓淺見丟盡了顏面。
  這一切都是為了向淺見宣告,他們之間依然還保持著十五年前的老大與奴隸的關係。
  這就是在對淺見說,不論過多少年你都是我的奴隸,請你時刻記住這一事實吧——我江木現在坐在老大的位置上,所以我當然有權冒犯你淺見的妻子。
  「老公,你等等!不要誤會,請聽我解釋。」
  不等妻子的叫喊停下來,淺見便把電話掛了。
  淺見跟妻子分手了,他根本就不聽美知子的任何解釋。妻子和江木玷污了淺見的家庭,瀆淫了夫妻的關係。如果僅僅是妻子不貞的話,或許還能原諒。
  然而,他們竟然目中無人一般地在淺見家的房間裡亂搞。而且,江木亂搞之後還馬上把這一事實告訴淺見。對一個丈夫而言,天底下沒有什麼能比這更讓人感到恥辱的了。而妻子又主動配合了這一行動。
  同美知子的離婚,根本就無法對江木雪恥。還不如說,這樣做正中了江木的下懷,江木肯定是以破壞淺見的家庭為目的,才把美知子拽進不正當男女關係之中的。淺見在心裡發誓——總有那麼一天,雖然不知道以何種方法去實現,但是此仇非報不可。
  八幡商社殺死了父親,掠走了祖上遺留下來的財產,學生時代所受的虐待真是筆墨言辭難以表達,而今又被江木奪走妻子,家庭被弄得支離破碎。
  此仇此恨決不會隨著歲月一起流逝。淺見決心要把這仇恨的怒火化為自己今後生活下去的動力。淺見有了一個明確的目標,與此同時他發現迄今為止的前半生竟活得那樣窩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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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16 11:15:22 |只看該作者
第02章 撲朔迷離的工作

  1
  淺見在這一時期偶爾遇見了一個重要人物,此人決定了淺見以後的人生方向。
  跟妻子分手後,淺見到底還是變得茫然不知所措了。她是一個壞老婆,十年的夫妻生活經歷就這樣結束了。要是有孩子的話,或許還分不了手。不,即使沒有孩子,但倘若不是跟江木亂搞,淺見應該還是能原諒她的。
  家裡的每一個角落、每一件小家俱都還映襯著與妻子一起生活時影子,都還殘留著她的氣息。
  淺見搬到了新的居所,旨在消除先前生活的陰影。他賣掉了以前的居所,雖說很小,但畢竟還是一套獨居的房屋。現在的居所離市中心更近了,是專門用來租借的公寓,公寓裡面的房間主要是供獨身者居住的一室一廳。
  淺見旨在通過搬遷住所來徹底改變一下心情。他在一家中型玩具公司當會計,這就是他迄今所從事的工作。總之,由於沒有什麼適合他的工作,所以就這樣粘粘糊糊干了十多年。雖然這家公司出售給孩子們的是理想,但這跟淺見的理想根本就不著邊際。淺見迄今為止的理想雖然有點陳舊,但還是「重振家業」。
  父親自殺時,母親跪在那時尚還是大學生的淺見的膝前哭泣著,要他重建家業,所以這成了淺見的精神負擔。然而,如果一輩子都當中小玩具公司會計的話,那麼不論到什麼時候,且不說重振家業,恐怕就連一般的生活都將成問題。關鍵在於會計這項工作是為人家數錢。不論自已經手的數目多麼大,但有一條是永遠不會改變的,那就是「人家的錢」。
  由於那是一家中小型玩具公司,因此淺見所經手的他人錢款金額也是極其有限的。
  這是一家名副其實的家族裙帶公司,這種組織結構決定了非本族人員絕不可能獲得晉陞。因此他們的命運最終只能是靠微薄的工資頤養終生。
  淺見打算以此為機會換一個工作。即使辭職不幹,這家公司也不會讓人留下什麼遺憾。美知子貪圖虛榮、又會花錢,淺見同她離婚後變得一身輕了,他下決心利用這一機會去挑戰新的機遇。因同江木的「重逢」而勾起的舊仇積怨把淺見推向了勇敢並付諸於行動的境地。
  淺見決定提出辭呈後先玩一段時間。由於手上多少還有點積蓄,加之還能得到失業保險金。只要不挑剔,一個男人隨便幹點什麼還是能生活下去的。在此之前,淺見也生活得過於認真和膽小。他想今後大膽地去嘗試一下略帶有點撲朔迷離的工作。
  雖然不知道在哪一方面會有什麼樣的撲朔迷離的工作,但淺見打算在用積蓄和保險金來維持生活的同時,去尋找這樣的工作。
  淺見明白自己無論如何也成不了吞噬國家財物的貪污犯,也成不了轟動社會的智能犯罪的罪犯。話說回來,自己也不是那個料。但有一點他是清楚的,自己即使成不了一支箭,那怕當一根針也必須射向八幡商社和江木啟介,必須要奪回被八幡商社和江木啟介所搶走的東西,哪怕是一點兒也行,而要實現這一點,如不將自己的人生轉向撲朔迷離的方向,哪怕花上一輩子也將一事無成。
  辭去公司的工作之後,淺見每天都到附近的區圖書館去「學習」。由於這十年來一直在為人家算賬的緣故,已經完全與這個社會疏遠了。當務之急就是必須將這十年間所生的銹給剷除掉。
  淺見從報紙的合訂本裡挑選了一些最新的經濟犯罪案例加以閱讀。他開始感到當代撲朔迷離的工作全都濃縮在經濟犯罪之中,而且他還覺得自己今後應該追尋的方向以及方法就藏匿在這其中。可以說,是巧妙的經濟犯罪將淺見的父親逼死的。
  得益於這十年一直吃會計這行飯,他一下就明白了經濟犯罪的手段,可以說這是壞主意的結晶。這個社會上確有人靠使壞來生存的,在吃驚的同時他又感到了後悔,雖然有諸如此類的種種好辦法,但自己卻因為給人家算賬而喪失了人生最能出成果的大好時期。
  在每天到圖書館去的過程當中,淺見經常遇到一個男人,此人年紀在三十歲上下,乍一看屬於實業家類型的人。雖然為人和善,但不知什麼原故,他的目光非常犀利。他之所以會在眾多的來圖書館的人中給淺見留下深刻的印象是因為淺見要看的合訂本都被那人搶先了一步。他還把一些感興趣的文章複印下來。淺見曾偷看過那人複印的是些什麼文章,幾乎全部跟經濟犯罪和審判結果有關。
  (似乎這人對經濟犯罪也感興趣。)
  淺見對這位陌生人產生了興趣,因為那人跟自己一樣關心同一個問題而在圖書館「學習」。此人到底從事什麼職業呢?總不會跟淺見一樣,是為了尋找撲朔迷離的工作而學習的吧。
  恐怕他是位金融方面的人士,在研究「經濟犯罪的傾向與對策」吧。要不然,就是警方人員,所處的位置正好跟撲朔迷離的工作完全相反。
  在打過幾次照面後,好像對方也開始注意到了淺見。不知是否因為這一緣故,他突然不再出現了。倘若他是因為介意淺見而不再常來的話,那麼此人就不是這一條線上的人,而是淺見正要奔向那個方向的人。他是因為不喜歡被淺見注意上而遠離圖書館的,這種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由於那人不再露面,所以淺見不知怎麼地覺得似乎錯過了機會。
  雖然已經基本上掌握了現代經濟犯罪的手法,然而還不能在一些基本的東西上面開始將之付諸於行動。淺見想從磨練基本功的地方起步。總之,淺見想寄身於小型的不動產公司或者票據行業去見習一番。不是說不動產公司和票據行業全部都撲朔迷離了,但不能否定它們是離撲朔迷離最近的地方。
  把目標定在這一方面之後,淺見便開始逐步去尋找新的工作單位了。
  
  2
  好久沒有到市中心看過電影了,這天看完電影回家已經很晚了。這是部以經濟犯罪為主題的推理電影。雖然對主人公邪惡的才能感歎不已,但由於那人所獵取的金額是個天文數,所以淺見怎麼也湧現不出親身感覺來。為了騙取這天文數字一般的金錢,主人公也經歷了千辛萬苦。他不時遭到職業殺手的狙擊而差一點把命給丟掉,不時又受到討債公司的挑釁。主人公最終亡命去了國外。
  由於弄到巨額錢款,所以犯罪是完全成功了。但淺見不想為了巨額錢款而去冒生命危險,而且他也不想獲得巨額錢款之後馬上就逃到國外去。
  他認為應該輕鬆地將錢搞到手,而且數額應大小適宜、手法必須天衣無縫。不然就不合算。不管到手的錢怎樣多,如果以生命為代價是得不償失的。由此而造成的高度緊張將縮短壽命,兩下相抵來計算的話,這種犯罪是划不來的。這種得不償失的犯罪不能說是成功的犯罪——電影給他帶來了興奮,他一邊從沉思中醒來,一邊從通往火車站的那條路往家裡走去。
  在同一車站下來的那些乘客們,走到半道也各自回自己家去了。不知幾時起馬路上已經沒有人影,只剩下淺見一個人了,這時他覺得身後有輛車駛來,淺見想到路邊去躲讓。那輛車從淺見跟前經過之後,隨著一陣急剎車聲的響起,車在淺見跟前停了下來。
  淺見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身體僵直地站在那兒。駕駛座的車門打開了,一個男人跑了出來。那人就像沒有看到淺見在場似的,一蹲到路邊便拚命嘔吐了起來。他將胃裡的東西吐出來之後,仍然像一隻蝦一樣地彎著腰在那兒繼續吐黃水。看上去那人非常難受。
  淺見看不下去了,湊近那人身邊問道:「要緊嗎?」
  那人根本就顧不上回答淺見,只是把眼睛轉向淺見點了點頭,此時他的眼裡已佈滿了痛苦的淚水。
  淺見走近此人的身邊,為他撫摩背部。總之,除此之外沒有什麼可為他做了。那人的情況慢慢穩定下來了。
  淺見從身旁的自動售貨機買了聽啤酒來。遞過去說道:「不湊巧,由於附近沒有水,但用它來漱漱口還行吧。」那人用啤酒漱了口之後,似乎終於醒了過來,對淺見作了感謝。兩人在路燈下第一次互相從正面看清了對方的臉龐。
  「啊,是你!」
  兩個人的嘴裡同時說出了一樣的話語。他就是淺見在圖書館見到過好幾次的那人,他「總是搶先一步看報刊合訂本」。
  「我們又在一個奇妙的地方相見了。」
  「不,讓您看到了我這狼狽相。」
  「瞧你說到哪兒去了。不舒服的時候,誰都會這樣的嘛。看上去你臉色還不太好。不知我能為你做點什麼,儘管吩咐。」
  「多虧了你,好多了。我覺得已經不礙事了。」
  「是嘛,那就請你多加小心。」
  淺見回想起對方在圖書館好不容易才同自己疏遠的戒備情形,於是斷定還是不要過於糾纏對方為好。那人折身回到了車上。這是輛金屬噴漆的兩人乘坐的賽車。雖說是國產車,但價值卻很昂貴。那人雖然回到了駕駛席上,好像又開始痛苦了起來,他按著小肚子倒伏在方向盤上。
  「這樣怎麼能開車呢?你住得遠嗎?」
  「就是前面那幢叫太陽之美的公寓。」
  那人連說話都顯得非常痛苦地繃著臉。
  「我對太陽之美公寓還是很熟悉的。幸好我有駕駛證,那麼我來開車送你回家吧。不,我看還是到醫生那兒去看一下好。」
  「我的保健醫生也住在太陽之美公寓裡面。」
  那人已經無法再說下去了,症狀顯得非常嚴重。恐怕是吃了什麼變質的東西。淺見把那人挪到副手席後,便轉動起方向盤來了。到達太陽之美公寓後,淺見按那人手所指的方向將他扛進了醫生家裡。總算將那人交到了醫生手裡,正當淺見要回家的時候,一位女傭模樣的人奔跑過來說道:「星野先生關照,請您留下姓名和住址。」
  好像那人的名字叫星野。
  「就不用了,因為我並沒有做什麼。」
  淺見羞怯地準備離開此地。
  「不然的話,事後我會挨罵的。」
  女傭擋住了淺見的去路,她幾乎都要哭出來了。
  
  3
  幾天後門鈴突然響了,就好像知道淺見剛起床似的。自從辭去公司的工作後,上門來的也只是些推銷員之類的人,所以淺見沒有去答應。然而越是這樣,外面的人也就越發不客氣地繼續按著。這種按門鈴的方法一點也不像是推銷員,淺見從門眼往外看去,是那天晚上的星野站在門外。
  淺見匆忙把門打開之後,不好意思地說。
  「這真是太不禮貌了,因為很少有人來找我,所以……」
  「那天夜裡真是太麻煩你了。多虧你的相助,很快得到了治療,所以現在已經完全好了。那天由於身體疲勞過度,加之飲食不當才那副模樣的。要是沒有你在場,我想那可就慘了。總之,我是來向你表示謝意的。」
  他這樣鄭重地說完之後,把一張印有星野九郎名字的名片和一個不怎麼大的小包遞了過來。接著,他繼續說道:「我知道這樣做很失禮,要是你收下的話,那真是太感激不盡了。這只是表示一點謝意。」
  「不行,這可不能收喲。因為我不是為了得到你謝才那樣做的。」
  「我事先已經估計到你會這樣說的。不過,這只是一點心意。你就別客氣了,將它收下吧。」
  就這樣小包在兩個人的手裡推來推去。在觸及的過程中,淺見估計裡面是商品券之類的東西。
  「你特意來我這兒,還是請到裡面來吧。」
  淺見邀請星野到裡面來。雖然邀請了,可由於突然間變成了單身的失業者,所以既沒有款待客人的準備,也沒有款待客人的用具。
  星野根據房間裡的情況,似乎明白了淺見的處境。在淺見忙著尋找茶具的時候,星野若無其事般地問道:「淺見先生,我冒昧地問一下,你現在從事什麼工作?」
  「你是說工作……,干了十來年財會方面的工作,不過眼下閒著。」淺見不無尷尬地回答了他。
  「你現在這個身份不錯嘛。我絕沒有嘲笑的意思。我認為人生中最重要的就是要有一段空閒的時候。」
  「是嘛,我也是這麼想才辭去以前工作的。不過,要是不再去尋找新的工作,那就無法餬口了。所以我正在四處尋找著。」
  「要是精通財會工作,那不是很容易找嘛。」
  「我已經給人家數錢數厭了。這一回我想找一個給自己數錢的地方,不過這樣的工作可不好找啊。」
  現在是淺見開始試探了。因為星野名片上的頭銜是「星野商社董事長、主營不動產」。這正是淺見在尋找的「撲朔迷離的工作」。
  要是在這地方能跟星野有所協作,說不定淺見就能尋找到自己所希望去進行的工作。
  「你是說想給自己數錢,這話挺有意思的。」星野窺視著淺見的眼神。
  「星野先生你是在給自己數錢吧?」
  「雖說是自己的錢,但也就那麼一點點。」
  「你謙虛了吧。」
  「因為我覺得還是給人家數錢要來得太平。」
  「這話怎麼說?」
  「因為給自己數錢,那就得為此流相應的血。」
  「我認為給人家數錢除了屈辱之外還是屈辱,雖說是不流血,然而流的是眼淚喲。」
  「那你說,流血與流眼淚哪一個划得來呢?」
  兩個人就這樣互相凝視著對方,彷彿要把這後面的東西給找出來。
  「我已經決定選擇流血。」
  不一會兒,淺見開口說道。為了討好星野,多少還是需要一點誇張的。
  「無論怎樣流血,你都能忍受嗎?」
  「我能忍受。」
  這話也是為了巴結星野。而淺見心裡想的則是必須盡量不作無謂犧牲。
  「眼淚無論怎樣流淌都死不了人。但血流多了會死的喲。」
  「可眼淚流過了頭,一個人的心靈會死亡。那麼活得又有什麼意思呢?」
  「你的話好浪漫啊!」
  「我雖跟星野先生剛認識不久,如果你沒有什麼急事,能聽聽我的身世嗎?」
  淺見果斷地說道。雖然星野的表情顯得有點詫異,但最終還是被淺見那種認真的表情所打動,不由地點了點頭。
  淺見把自己同八幡商社、江木啟介之間的恩恩怨怨全都說了出來。淺見還說為了有朝一日能向那夥人報一箭之仇,現在正嘗試轉變人生的方向。
  淺見說完之後,星野沉默了片刻,他似乎在吟味淺見剛才說的話。淺見難以忍受沉默所帶來的鬱悶,正當他想開口時,星野感歎地說道。
  「八幡商社跟你父親是仇敵,那麼你也不好辦喲。」
  「我雖然還沒有考慮過要報父親的仇,但我認為此生此世至少要向他們射出一支復仇之箭。」
  「人有怨恨是件好事。對人而言,沒有什麼能比怨恨更有動力。只要牢牢記住這一怨恨,總有一天能報仇的。」
  「星野先生,我有一件事想求你。」淺見毫不猶豫地開門見山地說。
  「什麼事?」
  好像星野已經從淺見的眼神中明白了藏在深處的東西。
  「我知道這樣求你很冒昧,不知道星野先生方面有沒有適合我的工作。不論什麼樣的工作我都干。」
  「說不定我那兒的工作也是給人家數錢喲。」
  「為了將來給自己數錢,你就讓我實習一下吧。」
  「你看過我在圖書館複印的那些東西了吧。」星野輕輕地笑道,「既然是你大概說實話也無妨。我幹的這行,雖說是在給自己數錢,但實際上是把原本屬於人家的錢硬弄到自己這兒來。」
  「所謂自己的錢,本來就是這回事。人們都說錢是天底下走來走去的,如果一味等待,那是絕對等不來的。既然等不到,就只能把它拉過來了。」
  「說得對!」
  星野微笑著,他眼神表明已經接受淺見的要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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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16 11:16:23 |只看該作者
第03章 詐騙公司

  1
  以此為契機,淺見就依附於星野的門下了。星野所經營的「星倉商社」在中野火車站前一幢出租的大樓裡借了間屋子,外面掛著不動產的牌子,但實際是家「民間高利貸」。
  淺見只是星倉商社的一個跑腿,所以還沒有讓他接觸營業的核心部分,但是他明白營業的內容充滿了撲朔迷離的氣氛。不知道星倉商社有什麼渠道,它的資金很充裕。
  民間金融行業的資產使用是按票據、貸款、不動產、動產順序而依次不同的。星倉商社經營的主要範圍雖然是票據貼現,但儘是經營一些三流以下的朦朧票據。它們的隔夜拆借利息從萬分之六點五到千分之一不等,直至眼看就要超過利息限製法規定的千分之三。
  如果是東京證券市場上市公司之類的超一流的票據,隔夜拆借利息就跟銀行沒有什麼大的差異了,差不多萬分之三點五左右就可以貼現。以萬分之五隔夜拆借利息流通的票據則被人們視為一流的票據。除了上述票據之外,那些沒有人願意接受的票據則被人稱之為三流票據。而星倉商社卻專門經營此類三流的票據。雖然他們也經營不動產,但這容易造成資金擱淺和引起糾紛,因此以易於操作的票據為主。
  票據經營業者一旦收進票據後,必須馬上將之賣出。如果不賣出而留在身邊的話,那麼這一部分資金就會擱淺。他們是通過買賣票據來賺取差價的。
  資金越是充足越是能進行大宗的買賣,這是一般的常識。對票據經營業者而言,同好的資金擁有人結合是增加營業額的關鍵所在。所謂的資金擁有人,他們中間既有個人也有公司的互助組、行業協調會、聯誼會、宗教團體,有時還有工會。總之,他們擁有巨額的游資,他們借錢給票據經營業者是為了能增值。
  關於民間金融業與資金擁有人的關係,法律上有著嚴格的規定和限制,因此實際上他們是在背地裡同資金擁有人進行隱名埋姓交易的。乍一看,這個行業的組合確實非常複雜和怪誕。但是票據的流通幾乎是由其檔次決定的。一流的票據是不會流入民間金融業者手中的。就像建造馬路後形成商業街一樣,業者和資金擁有者的組合關係是根據票據的檔次和流通渠道進行的。
  票據經營業的大亨們主要集中在京橋一帶。與此相比,只要看一下星倉商社在中野這種「偏僻地區」從事業務活動,大概也能猜出這個公司的性質與內容了。儘管不知道其背後是些什麼樣的資金擁有者,但它擁有充裕的資金,並以千分之一的隔夜拆借利率大肆承攬票據。
  越是風險大的票據隔夜拆借利率越是高。隔夜拆債的利率達千分之三的票據幾乎都是些拒付的票據。在利息限製法所適用的最大範圍內,通過短期集中交易來獲取利息的話,一年間連本帶利可以翻兩番。總之,越是危險的票據越是有賺頭。正因為這樣,這裡面隱藏著致命的毒素。就跟含有劇毒的河豚魚肉一樣,吃得不好的話,馬上就喪命。在這個雁過拔毛的行業裡,僅東京每年就有四百家業者破產,可見其生存競爭是多麼地激烈。
  這就同吃河豚魚一樣,雖然明知有毒,卻避開其毒專門品嚐其可口之處。星倉商社正是這種「河豚魚票據」的名廚。
  得益於多年來一直從事財會工作,淺見很快就掌握了星倉商社業務的輪廓。說到底這都是些表面的業務,但星倉商社背地卻置利息限製法而不顧,從事地下融資、獵取票據、欺詐之類的活動。
  由於淺見剛來不久,所以當然不會讓他接觸這一類工作。
  在星倉商社裡,星野手下有三名工作人員,他們都先於淺見進公司,看上去都是些不好對付的人。第一號人物是自稱T大學法學部畢業的川瀨良治。此人精通法律,幾乎把六法全書的條文都給背了下來。但他抓不住考試的要領,所以參加司法考試時一再落第。當他醒悟過來時已經是四十多的人了。因此,他極其憎恨現行的體制和法律。
  他是為了向奪去自己青春年華的法律復仇而加入星倉商社的。他在星倉商社以「實戰」的形式,來磨練以前在課堂上所學的法律知識,所以那些三流的律師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此人非常熟悉法律上的盲點和死角,綽號為「法律先生」。
  第二號人物是大津干男。他曾在某市一直幹到銀行分行長一職,但為了向酒吧老闆娘獻慇勤居然把銀行的錢借給了對方,後因東窗事發而被解了職。事實上他成了銀行上層人員進行非法活動的替罪羊。大津從心底裡憎恨體系的虛偽性。由於他以前在銀行干的,所以在數字和計算方面是出類拔萃的。
  第三號人物是信用調查所出身的高松恭平。他把那些出入於情人旅館與人亂倫的有夫之婦照片給拍下來,以此脅迫對方,因而曾鐺鋃入獄,留下了犯罪前科。他在研究人家的隱私方面有著特殊的才能。
  淺見也算是加入了這三位能人高手的行列。雖說是加入了,可起初盡打雜,這些人根本就沒有將他放在眼裡。不管怎麼說,包括星野在內他們四個人似乎在觀察淺見。因為淺見還是一個未知數,所以讓他參加重要的工作還為時尚早。淺見還只是一個「試用」的身份。
  雖然是試用,但還是能隱隱約約地感覺到星倉商社是在從事撲朔迷離的行當。
  「你怎麼從一個好端端的公司跑到這種流氓窩裡來,莫非是瘋了吧?」
  進公司一個多月後,一天辦公室裡只留下川瀨和淺見兩個人。川瀨對淺見說了這番話。雖然他們都是公司職員,可大夥兒很難湊在一塊。因為他們都有各自的工作,所以每一個人都在干自己的活而不受拘束。
  「老婆跟人跑了。」
  雖然沒能說是被江木奪走的,但還是不得已把事情的原委告訴了川瀨。
  「被老婆拋棄了?」
  「一本正經上班的話,連一個老婆也養活不了。」
  「你以為上這兒來就能養活了嗎?」
  「是的。」
  「你真正瞭解這個公司嗎?」
  川瀨正視著淺見。
  「民間金融業,不就是高利貸嗎?!」
  「我估計你也是這樣想的。我雖然不知道你是怎樣聽信老闆的,要是你以為這個公司是民間金融業,那也就太天真了喲。」
  「那是什麼呢?」
  「我是因為不忍心看到你成為人家的犧牲品才對你說的。這兒可是一家詐騙公司喲。」
  「詐騙公司?」
  「沒錯,這是家以專門進行欺詐活動為目的而設立的公司。」
  「專門進行欺詐活動的公司?」
  「是的。但是我們從不幹那種幼稚而又充滿危險的事情,比如說拿不值錢的票據去詐騙、把不動產賣給了張家又賣李家之類小打小鬧。而是專找法律的漏洞,搞些安全的大宗買賣。以後你會慢慢明白的。」
  「這正是我希望從事的工作。不知什麼時候也能讓我干呢?」
  「我覺得你還是現在這樣太平,因為沒有一宗欺詐是絕對安全的。你總有一天會捲進去的。」
  「要是連這也害怕的話,那不就什麼也幹不成了嗎?」
  「這可是你的自由,但是不能相信老闆。」
  「這又是為什麼?」
  「他這個人啊,是以不相信朋友為處世原則的。他讓我們干危險的事情,而自己總是留有一條退路。他用你肯定也是為了給自己留退路。」
  「怎麼會呢?」
  「至於怎樣想是你的自由,但還是經常為自己留條退路為好。眼下公司正準備著手一項相當大的事情,而你不瞭解情況,所以是最為理想的替罪羊。不行,不行!我把這種事情也說了出來,讓老闆知道就糟了。你就把我剛才講的那些給忘了,知道了嗎?」
  川瀨自言自語地說完之後便閉上了嘴巴。
  
  2
  雖說淺見只是給星野和三個前輩當跑腿,可就是這麼一個小夥計也開始慢慢地看懂了他們的伎倆。他們不進行欺詐,而所做的一切都近似於欺詐。他們巧妙地借助於法網的保護而決不捲入事件的本身。
  按星野本人的話來講,賒購貨物而賴賬的詐騙、金蟬脫殼式的詐騙都是下下策。騙取到東西後,自己也必須隨之銷聲隱匿,這種做法本身就已經是失敗了。因此必須要做到不讓受害人發覺被騙,或者發現之後也說不出任何理由。
  此外,騙取、偽造、塗改票據和那種偽造印章證明和買賣合同去奪取他人土地之類的作法都欠高明,而且危險性又大,所以一概不採用。
  靠自己一個人的力量去搜集票據的話,那也是極其有限的。上檔次的業者只同特定的「指定代理人」進行交易。與他們相比,星野的交易對像組合得就像蜘蛛網一樣複雜。
  雖說主要經營C級以下的票據,可要想弄A級的票據的話,也照樣能搞到手。由於A級票據的油水太少了,只是他們不想要而已。要是有這個必要,不論是五千萬日元還是一億日元的票據,他們馬上就能搞到。一流店家票據大凡都有一個額度的規定,所以他們的票據收集很難達到所希望的那樣,但星野的商社就富有很大的彈性。而且正因為這樣一些前途未卜的票據到了他們的手上,此外還有不少人聽到傳聞後,也把這樣的票據直接拿了過來。
  星野有時也直接受理這些票據。雖說是受理,但還不至於是侵吞。而是合法地收購那些正式發行的票據。能夠發行票據的都是些被授予公司代表權的人。但是,具有代表權的老闆或重要幹部很少直接參與票據的發行。在實際業務中,大都是委託他們下屬的部長、科長一級的人物發行的。即使被委託人違背具有代表權人的意願或超越了具有代表權人的意願,而他們開出的票據在外面也是被作為真正的票據而加以接受的。
  於是以花言巧語的形式讓這些被委託人濫發票據。而對這些被委託人遊說的手法是極其巧妙的。他們開出的票據一旦手續完整的話,就將被視為有效,而與他們在公司內部的真實權限沒有任何關係。
  遇到一些急於周轉資金的中小企業來商量融資和票據貼現時,就讓他們土地和房屋為擔保而加以受理。只要稍微拖緩償還,就毫不客氣查封財產,改變登記所有權。
  不論是抵押物權利的規定還是執行,一切都是在合法範圍內進行。淺見發現星野的手腕跟八幡商社對父親所實施的那套做法一個樣。面對這種做法,被害人大都只能在背地裡忍聲吞氣。
  這不是違法行為,應稱之為「脫法行為」。星野是這方面的行家裡手。他發明了一個又一個的「脫法」方案,並通過三位「優秀」的部下來使之付諸實施的。淺見進公司已經兩個多月了。一天星野過來對他說:「怎麼樣,好像你基本上熟悉了吧。」
  「你讓我在這兒學到了不少東西。」
  「你已經熟悉了這種給自己數錢的氣氛了吧?」
  「可是我還不能給你幫什麼忙。」
  「我也覺得該給你幹點事情了。」
  「你就讓我干吧。」
  淺見不自在了。到底是什麼樣的工作呢?川瀨所說的那句話在他的腦裡一掠而過,「老闆用你是為了給他自己留條退路。」這時他對自己說,如果是項危險的工作,自己可以逃之夭夭。
  「我記得你曾說過,你以前幹的那家公司叫仰天堂,對嗎?」
  「沒錯。」
  由於星野突然提到了以前那家公司的名字,所以淺見有點不知所措了。因為他已經基本將這個名字給忘了。
  「怎麼了?難道你現在還眷念著以前的公司嗎?」
  「哪有這回事。即使我在那兒干時,也未曾有過熱愛公司的情感。現在回過頭來想想,那兒留給我的只是怨恨,因為人生中最容易出成果的那十年,我幾乎一直沒有受到過重用。」
  「哎呀呀,像你這樣的職員也怪可憐的。」星野苦笑地說。「對我來說,這樣反而合我的胃口。怎麼樣,想對從前的怨恨報一箭之仇嗎?」
  「是對仰天堂嗎?」
  淺見情不自禁地看著星野。但他並不明白川瀨為什麼要說這些話。
  「是的。我曾對仰天堂作過一些調查。你辭職不幹也太是時候了。」
  「你已經知道仰天堂經營情況了嗎?」
  由於淺見幹的是財會方面工作,所以他非常清楚仰天堂正陷於困境之中。
  「仰天堂的主要產品是玩具和遊戲機。尤其是去年開發出來的電動式彈子機和新穎彈子的銷售進展很順利。然而,從去年年底起,在美國彩色電視遊戲機的衝擊下,那些花費了巨額成本開發出來的主要產品一下子都賣不出去了。因此,不要說收回成本了,恐怕就連今年的決算都無法度過了。」
  「你瞭解得真詳細啊。」
  讓淺見吃驚的並不是星野這樣關心仰天堂,而是他的調查能力。
  「只要看看他們公佈的那些資料就能知道這些情況了。仰天堂打算設法轉向電視遊戲機生產,於是也倉促生產了同樣的遊戲機。可是這種電視遊戲機不同於機械式遊戲機。這樣一來,就無法發揮先前注入巨資開發出來的那些優勢之處了,於是仰天堂後開發出來的那些遊戲機便無人問津了。仰天堂想挽回頹勢,結果是越陷越深。而你正是在這一前夕辭職不幹的。」
  「這並不是我有什麼先見之明,只是結果如此而已。」
  「依我之見,仰天堂已是窮途末日了。」
  「什麼,已經被弄得走投無路了?」
  雖說以前曾在那家公司幹過,可沒有想到他們竟會落入這般田地。淺見還以為只是一時被迫陷入困境,再說公司的資產質量原先還是不錯的。
  「只要稍加搖晃,它就會完蛋了。換上一般的情況,即使一艘不會沉沒的船遇到大風浪也會被顛翻。所以差不多所有的船隻都防範突如其來的風浪,但由於多年來仰天堂實行的是家族管理,所以完全失去了抗禦來自海外危險的能力。」
  「老闆,你打算對仰天堂進行搖晃嗎?」
  淺見終於明白了星野的真實意圖。
  「你看看這玩意!」
  星野得意地笑著,他把兩張支票放在了淺見的面前。
  「這,這,他們竟然這樣做!」
  「這是仰天堂開出的五百萬和七百萬支票。金額竟然沒有上限。再說仰天堂的結算銀行應該是菱井銀行和東都銀行,但是他們竟然將從未有過業務往來的古川銀行作為支付方,這不正是典型的空頭支票嗎?唉,說他們天真的話也太天真了,他們本應將融資方給隱去,可現在竟然這類最基本的工作都沒有做。」
  「你是說推出了融資方而會遭到追究嗎?」
  淺見再次意識到了仰天堂是陷入了何種嚴峻的困境。支票的交易一般來講,它是作為交易支付手段而開出的,但什麼是空頭支票呢?那就是開出支票卻不同人家做買賣,並將之拿到金融機構,以到期之前支付利息的方法將現金弄到手。
  企業一旦開出空頭支票的話,那麼問題是相當嚴峻的。
  「水果在腐爛之前是最好吃的。看來仰天堂這塊肉還是很好吃的。但是他們的股票沒有上市,加之家族抱成一團,所以還有許多東西無法從外面看清楚。有消息說他們管理層發生了內訌,可真實情況卻一點也不清楚。管理層人員熱衷於派系鬥爭的公司最容易搞到手。只要拉住了反對派,接下來我們就能從內部去擊潰他們了。這就是我要拜託你的,想請你把仰天堂裡看上去容易同我們合作的重要人物介紹給我。」
  「我跟那些重要人物的關係不是很密切。」
  「你原先在那家公司,總比一個陌生人要容易打招呼吧。而且我還想請你把所知道的仰天堂內幕盡量告訴我。」
  「你想以仰天堂為獵物嗎?」
  「我還說不準是哪一種程度的獵物,但已經感到那是塊肥肉。問題就在怎麼下手了,這兩張支票或許能成為捕獲獵物的關鍵。」
  星野把兩張支票拿在手上晃動著。
  仰天堂的資本為二億五千萬日元,總部位於東京都台東區淺草橋,約有四百名員工,昭和二十五年五月創建。總部的大樓約佔地二百六十多平方米,是幢六層樓的建築。在東京都工業區的田市約擁有一千八百平方米的土地並擁有七百六十平方米左右的普通廠房。在千葉縣市川市擁有一幢兩層樓的拼裝式單身宿舍,建築面積約為三百六十平方米。在神奈川縣相模原市有一萬一千五百平方米左右的土地,這是為了將來建造新工廠而購置的。此外老闆的財產有港區的私邸、熱海和輕井澤的別墅,以及東京都內外時價為兩億日元左右的土地。——上述的情況,除了信用調查所提供的報告外,還加入了一部分淺見所熟悉的情況。
  公司現任老闆是第二代傳人,他是創始人天木公造的長子叫公一。除了公一之外,公造還育有長女明子、次子正次、三子大吉。明子跟濱本幸治結了婚,正次擔任第二把手,大吉擔任總經理,濱本幸治擔當常務董事兼營銷部長。
  長子公一長得一表人材,是個穩重型的人物。正次和明子生性傲慢,他們倆都野心勃勃地窺視著董事長的坐椅。尤其是明子,她自恃自己是現任董事長的姐姐,不時過問公司的業務,慫恿自己的丈夫濱本去掌握仰天堂的統治權。
  就像員工們在背後把明子稱之為「攝政」一樣,她的勢力是不外露的。
  對於公司的業務,公一幾乎從不發表什麼意見。即使在公司的幹部會議上,他那容光煥發的臉上總是露著微笑,只是一言不發地傾聽大家的意見,完全不涉足公司的業務。但員工們喜歡他穩重、慈祥,讓人能有一種安全感。他在仰天堂的價值就在於起著象徵的作用。正次同哥哥完全相反,屬於進攻型的人物,同時他還是一個滔滔不絕的理論家。明子是個好強的女人。她認為自己是長女,所以總想跑到前台來。正因為這樣,她時常同正次發生衝突。濱本幸治由於是女婿,處處受到正次的歧視,所以他的願望就是不能輸給正次。他希望有朝一日能在明子的支持下將正次趕下台,並虎視眈眈地窺測著仰天堂的領導權,以期由自己來掌握這一大權。
  三子大吉是個花花公子,雖然跟妻子之間已有兩個孩子,可現在仍整天泡酒吧。
  自恃有天木公造這樣一個父親,坐上了專務這把交椅,可基本不過問公司的業務。即使有時他人在公司裡,臉上仍留有前一天晚上的醉意,除了等女人來找他之外,別無他事。
  公司的經營業績下滑之後,正次同明子濱本夫婦之間的對立日趨激烈。而大吉依然放蕩不羈,絲毫沒有收斂的跡象。
  以上就是淺見所掌握的天木家族基本情況。
  「知道這些內部情況就足夠了。你認為在他們中間誰最容易被擊破?」
  星野注視著淺見的表情,彷彿要證明什麼似的。
  「這大概是三子大吉吧。雖然我本人沒有去過,但是聽人說只要到銀座的『壇』或新橋的『鯨飲館』的酒吧去,肯定能在那兒見到他。」
  「你是說大吉嗎?」
  「如果換上我的話,就會從濱本下手。」
  「是嗎?此話怎麼說。」星野的眼睛為之一亮。
  「不管怎麼說,大吉是天木家族的成員。因此對他父親創辦的公司還是有感情的。與此相反,濱本的地位則是女婿。他在公司裡被天木家族的子女看不起,回到家又有老婆騎在頭上。他想將老婆作為跳板以期奪取仰天堂。正是這一野心的支撐,他才忍受著眼前的一切。但我認為這還是極其不正常的。由於他是一個來自外部的人員,所以對公司不會有什麼感情。一旦仰天堂沒有希望的話,第一個揚長而去的人非他莫屬。」
  「你的選擇非常有眼力啊!好,那麼我再求你一件事,你去接近這個濱本,讓他來跟我們借錢。仰天堂也將面臨年終決算了,他們肯定在為籌措資金而團團轉。保準他們會找上門來。由於你原先是那兒的職員,又是他屬下的財會,所以你去的話,他肯定會信任你的。你先把濱本拖過來介紹給我。接下來的事,我會好好處理的。」
  在聽星野說這番話的時候,淺見開始覺得自己本人很早以前就被星野盯上了,是被從獵物中「拖出來的」。難道這一切都是星野故意安排的嗎?難道讓自己進入星倉商社也是為了攬獲仰天堂這條大魚而設置的圈套之一嗎?
  當自己在仰天堂不受器重時,只有濱本幸治不知為什麼還是比較能善待我淺見的。雖說濱本有著常務董事的頭銜,說不定那種女婿的自卑心理和被壓迫的感覺讓他對長年不受器重的淺見產生了「同病相憐」吧。「要是在外面混得不好,隨時可以回來。」這話也是濱本對我淺見講的。
  說不定星野知道這一原委才把我淺見拖過來的。這時淺見再次不由地回想起了川瀨講的那句話,「老闆是在給自己找替罪羊。」
  替罪羊就替罪羊,因為是星野改變了我淺見人生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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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16 11:16:38 |只看該作者
  3
  「仰天堂工作」在不露聲色地進行著。仰天堂內部情況比想像的還要嚴重。走投無路的正次又把手伸進了電子玩具上,所受的損失之大,幾乎已經到了無力回天的地步。
  彈子機、新穎彈子之類的東西開始大量地積壓在那兒,作為起死回生術而開發的電視遊戲機也不見動銷。驚恐之餘,公司又將方向轉到了最近頗受歡迎的電子玩具上來,向市場上送出了品種繁多的遙控玩具,比如塑料模型、激光手槍、可以任意改變軌道的賽車等等。結果這些產品全都爭先恐後地壯烈犧牲了。
  由於大量的滯銷品積壓了資金,所以新產品也完全失去了方向。那些下家公司自不待言了,就連材料供產商、金融機關、商社之類的日常支付也都沒有能力去支付了。此外還將公司總部的房屋、工廠以及地皮全都作了兩重或三重的債權抵押。
  仰天堂的強項原本是撲克牌、紙牌、棋類之類的室內娛樂用品。由於進軍「活動玩具」失敗後,不是痛定思痛,而是又隨隨便便地不斷將手伸向了流行玩具方面,從而進一步擴大了傷口。
  撲克牌之類的「無聲無息的玩具」波動少而且又穩定,而「活動玩具」則變化極大,一旦等它形成了高潮之後再進行生產的話,已是為時過晚了。
  但是仰天堂還有力量。他們還能用公司總部和工廠的房屋以及地皮作抵押,而天木家族原有的財產則安然無恙地保存在那兒。他們只要賣掉董事長的一處別墅就能渡過眼前這場危機了。
  然而,由於長子這一緣故才坐上董事長這把交椅上的公一根本就不體諒公司的困境。他還以為這只是資金周轉管理不善而造成的資金暫時短缺而已。
  既然董事長是這樣想的,那麼家族中又會有誰願意拋棄個人財產來挽救公司呢?他們儘是些想乘公司之危撈取一把的人,就像在死人的枕頭底下爭奪遺產一樣。
  這正是星野下手的地方。
  總之,本月二十五日大約有三千萬日元的支票要到期,而公司的賬戶上根本就沒有這些資金。仰天堂衰落後,已經很難再從銀行那兒借到錢了。
  在這三千萬日元中,經一再央求,對方同意延期支付的金額為一千二百萬,加上公司尚有五百萬。問題出在那一千三百萬的支票上。這一千三百萬的融資,銀行是肯定不會同意的。這樣一來,二十五日之前要是不想方設法解決這一千三百萬的支票,就等於宣告公司開出了空頭支票。
  支票能否兌現這還關係到下家公司的存亡。倘若無故不支付到期的長期支票,他們只能隨同仰天堂一起破產了。
  可這一千三百萬的支付尚未有著落。銀行看到仰天堂這副模樣,儘管仰天堂的實物還有作進一步擔保的能力,但也因害怕所抵押債權的抵押物的價值不足而拒絕給予新的融資。
  仰天堂的要人們儘管各自手中都擁有足以支付這些支票的私人財產,但卻在束手待斃似地等待支票期滿日的一天一天地臨近。
  仰天堂的幹部會議召開了,營銷部長濱本就情況的嚴重性作了說明。席間大吉卻打瞌睡,一副醜態。儘管濱本一再說明公司所面臨的困境,可那些身居要職的幹部們卻像是在討論人家的事情一樣。
  「要是開出空頭支票會怎麼樣呢?」
  公一竟然提出了這種愚昧的問題。他甚至連開出空頭支票意味著什麼也不清楚。最終由於看來無望從銀行獲得融資,於是幹部會就借高利貸救急的問題取得了一致的意見。卻沒有一個人說願意以自己的財產來填補。在這個家族應該消除相互間的不團結時,他們卻像貝殼類動物一樣,為了各自的利益而躲縮在貝殼裡緊閉著蓋子。
  
  4
  自己原先的部下淺見出示了一千二百萬元的支票後,濱本幸治真是大吃一驚。以前曾分七處從高利貸業主那兒借了一千三百萬,而且是絕對不能過戶、延期的票據。正當在為措籌歸還上述高利貸的資金的節骨眼上,又出現了「新的支票」,現在只好舉手投降了。
  這是公司跟老關係戶串通一氣開出的空頭支票,原本可以放心賺錢的。雖然人們常說支票是長了腿的,但是它流經的路線基本是固定的。由於這是交易夥伴之間開出的支票,所以基本上知道持有人是誰的。可是眼下在這個「支票大道」上突然出現了淺見。恐怕他已經將資金方面的「財主」給收買了,但是公司卻沒有能發現「財主」的背叛,作為營銷經理的濱本是推脫不了這個責任的。
  濱本抑制住一種不祥的預感,同淺見帶來的那個叫星野的人見了面,儘管不知道此人身世。如果他是這一千二百萬支票的持有人,可怠慢不得。
  星野對濱本作了一番熱情的演說。星野已在濱本的心頭植下不安的火種,足以使他相信仰天堂頃刻間就要垮臺。雖說是常務董事,而實際身份則是上門女婿而受人鄙視。實權掌握在正次和明子手裡,自己只不過是妻子明子所操縱的木偶而已。正如淺見所觀察到那樣,這種憂愁給濱本的精神打擊是巨大的。只要一有機會,所積累的不滿就會一下子爆發出來。星野正是在這一點即燃的時刻,對濱本進行了煽風點火。
  「還不知道這個月的二十五日能不能過去,卻又濫發了這種空頭支票。說不定還會有什麼空頭支票出現。作為公司一員重要幹部,大吉竟對危機視而不聞,每天晚上同女人鬼混。他肯定是以為仰天堂的氣數已盡才這樣的。你作為天木家的女婿已盡了最大的努力,但是這一努力卻又有什麼用呢?」
  「你到底想說什麼!」
  濱本抑制住心中不斷加劇的惶恐而說道。這個初次見面的男人一下子就準確無誤地指出了自己所處的屈辱地位和心中的憂愁。
  我雖然身為一個男人,可卻對那個專橫跋扈的明子一再阿諛奉承;作為天木家族的一頭「種馬」而卑躬屈膝。這一切不正是因為自己懷有野心以期有朝一日奪取仰天堂嗎。要是這個重要的目標在尚未到手之前就崩潰了,那麼時至今日的阿諛奉承和卑躬屈膝又是為了什麼呢?
  這既是因為星野的含而不宣的威脅,同時還因為自己坐在仰天堂要員的最後一把交椅上,所以對公司陷入了不尋常的狀況還是有親身體會的。
  要是這時候對妻子或公司尚還存有一片愛心的話,那麼就會站穩腳跟為拯救公司的危機而戰鬥了。然而正因為他的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對妻子和公司的反感和不滿,一直在等待著謀反的時機,所以輕而易舉地就對星野的那番話產生了共鳴。由於還不清楚星野的企圖,所以只是還沒有放棄警惕而已。
  「看來你好像還不明白自己的處境吧。好勒,就聽我來說吧。假如仰天堂破產,況且這已經是時間的問題了,你就將什麼也得不到。不,豈止只是什麼也得不到,恐怕就連每一個董事的私人財產也將被債權人給拿走。」
  「你,你混蛋!」
  「仰天堂完全是天木家族的私人公司。正因為這個家族將公司私人化了,所以一旦破產的話,就不能將個人財產從中分開了。即便你們硬要將之分開的話,也只能被認定為隱匿財產。而且,你自然也會被認為是這個家族的一員。如果還這樣磨磨蹭蹭的,那麼就將被剝得一絲不掛地趕出門去。」
  倘若這樣的話,那才是連本帶利的徹底完了。
  「那麼,你說讓我怎麼幹吧。」
  濱本抬頭望著星野,就像在請星野賜教似的。此時,他已經完全成為落入星野網中的獵物。儘管他有著過人的野心,卻對經濟界的黑幕一點也不瞭解。
  儘管自己的公司已經被在這個幕後中游來游去的食人魚盯上了,由於濱本的眼裡只看到了自己的利害關係,所以他沒有發現貌似岸然的星野假面具背後所隱藏著的猙獰面目。
  由於他所考慮的是,只要能保全自己的利益,哪怕公司被他們吃了也行。因此即便他發現了什麼問題的話又會有什麼用呢?
  「雖說你也是仰天堂家族的成員,但是從外面來的。也就是所謂的『非嫡系』。按照目前情況下去的話,我手上的這一千二百萬支票就危險了。如果仰天堂破產,它就是一張紙片。仰天堂剛為湊足了一千三百萬的支票結算資金而緩過一口氣來。緊接著又出現這張空頭支票。由於這是開給資金擁有人的支票,所以他們放心地以為保準能獲利。這時如果突然提出清算的話,他們也無法籌措資金。這樣我就可以拿著這張支票作為債權人進入仰天堂了。那時候,請你給予配合。」
  「你說配合,怎樣個配合法呢?」
  濱本的臉上佈滿了惶恐不安的神情。
  「具體的事宜到時候再對你講。一旦破了產,債權人的權利是平等的。就我而言,只要我的支票能獲得清算就行了。如果你同我進行配合,做到有利於我行使債權的話,那麼我將仰天堂的一部分資產轉讓給你。」
  「這種事情能辦到嗎?」
  濱本在搖晃著那半信半疑的「五五開腦袋」。
  「當然能辦到。因為破產的公司是艘沉船,所以先下手為強。如果放任不管,就會一點一點地沉到海底去。好吧,就交給我啦。這種激戰的場面我經歷過好幾次了。我決不會讓你吃虧。」
  濱本被星野收買了。仰天堂「按計劃」提出了無法兌現。那以後的星野活動情況才叫典範哩。他作為巨額債權人進入了仰天堂後,假惺假意地承擔了向銀行借的錢,把用作抵押的土地、不動產之類的東西全劃歸了自己。並乘仰天堂管理層混亂之際,通過挪用公司印章的方式濫開債權證明和廉價出售公司的財產。由於星野已將仰天堂的營銷部長弄到自己這一方來了,所以事情全都按星野所計劃的那樣進行著。
  由於他最早領導了債權委員會,並且還從各債權人那兒取得了委託書,所以沒有對星野的所作所為提出過異議。加之大多數債權人是仰天堂的下家公司,鑒於他們之間曾有過長期的生意上往來,所以也沒有什麼過分的要求。
  就連最愛挑剔的銀行方面人士,也由於星野迅速承擔了向他們所借的債務而被堵死了介入之門。
  星野就像行走在沒有人的曠野大地上一樣蹂躪著仰天堂。星野還把通過這種方式掠奪來的一部分資金分給了以濱本為首的仰天堂幹部們。這些人竟然為了眼前利益而昏了頭,可以說他們是在主動配合星野,在貪婪地爭相吞噬著支撐自己生活來源的母體。
  具有三十年創業史的仰天堂,從確定無法償還債務之後,僅僅兩個月的時間裡,就像被焚燒過的廢墟一樣消失了,而且是那樣徹底。
  
  5
  淺見目睹了星野如同食人魚一般地吞噬著獵物的模樣,雖然在這一過程中自己也充當了急先鋒的角色,但他還是覺得背脊上涼絲絲的。
  星野的巧妙之處就在於他沒有讓獵物意識到自己是被人吞噬的。濱本幸治等人因仰天堂的破產而中飽了私囊。就其他一些仰天堂原先的幹部而言,星野讓他們意識到本來是要將他們剝奪得一文不剩再趕出去的,現在虧了他星野,大家才保住了財產。
  當一個人在某個地方被人吞噬了,可是就被吞噬的本人都沒有能發覺被人吞噬這一事實,與其說這種手法巧妙,那還不如說這更近似於一種魔法。
  同星野相比的話,八幡商社的手法則顯得相形見絀了,因為是他們讓淺見執迷不悟地走了復仇之路。
  由於在仰天堂工作上淺見擔任了一個角色,他終於從實習的地位被提升為「正式員工」。
  星野在讓淺見進行仰天堂工作的同時,還在A市進行了一項龐大的工程。到了現在這個地步,淺見對星野發家史也有了大概的瞭解。A市是星野的家鄉,他現在正在準備下手的是家紡織廠,這也是當地最大的企業。據高松恭平講,星野的父母親曾是這家紡織廠的員工。
  「星野是出於一種近似於異常的復仇心理才準備對紡織廠下手的。那家紡織廠的老闆上小學時可會欺侮人了,為此星野吃了不少虧。而且他的夫人好像還是星野初戀的情人。這回大概是復仇吧。」
  高松還透露,星野初中畢業後在飯田橋一家叫「金門商會」的惡名遠揚的高利貸處當學徒,老闆三村音訟死後,星野霸佔了他的財產。
  「本來三村的財產也是趁戰後混亂之際冒領軍需物資而起家的。所以也談不上誰對誰錯。」
  高松爽朗地笑道。他是干信用調查出身的,他的眼神似乎告訴人們,他對星野私生活細節瞭解得很詳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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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16 11:17:43 |只看該作者
第04章 天賜良緣

  1
  仰天堂工作告一段落後,淺見的身邊發生了一件奇妙的事情。那一天淺見是晚上九點左右回家的,他發現自己家裡的燈開著。自己不在家時應該不會有什麼人來的,因此淺見以為是早上出門時忘了關燈。可當他站到門前時,總覺得屋裡有人。
  淺見警惕地打開了門。只見廚房裡站著一個女人,那人正在不停地忙著做飯。這女子身材苗條,一頭長髮。
  「啊,你回來啦!」
  女子察覺有人便回過頭來。她的年紀約在二十三四歲左右,是位眉清目秀的現代女性。她的表情全都凝聚在那對細長而清秀的眼睛上,給人以一種魅力,彷彿輕輕一碰就要射穿什麼似的。然而,她的渾身上下就像被霧靄所籠罩似地充滿著謎一般的氣氛。
  但是,淺見根本就不認識這個女人。
  「你到底是誰?」
  「精次先生,對不起!這些日子我沒在你身邊。」女人毫不害羞地說道。
  「我不是你的精次,我叫隆司,是淺見隆司。你大概把我跟什麼人弄錯了吧。你是怎樣進到這個屋裡來的?」
  淺見犯愁了。今天早上的確是鎖上門後才離家的。由於這個公寓裡沒有管理員,即使這個女人把淺見的房間跟她那個淺見弄錯了的話,那麼自己不在家時,她也是無法進入到房間裡面來的。
  「是鑰匙嗎?你不是給過我一把嗎?別談這個,大概是你肚子餓了吧?洗澡水我已經給你準備好了。」
  女人一邊這樣說著一邊從廚房往客廳走來,同淺見撞了個滿懷。
  「是你!」
  女人似乎終於發覺自己搞錯了人。
  「唉呀,我該怎麼辦呢?因為不管是聲音還是模樣都是那樣像,所以我才會把人搞錯了。」
  女人困惑地站住不動了。她想用雙手遮住面頰掩飾表情的變化,這情形足以表示她有多難為情。
  「你到底是誰呀?」
  由於一位年輕的女人突然闖進自己的房間裡來,所以淺見不知道如何應付是好。
  「我叫羽石記代子。真是太對不起了,你不在家時我跑了進來。雖然我也注意到房間裡的模樣有點不一樣,但一想自己好久沒來了,所以就……。天哪,我該怎麼辦呢?」
  不光是搞錯了人,而且還是跑進了一個男人的屋子裡,甚至還到廚房裡去做菜。
  「你好像有這個屋子的鑰匙,不知是從哪兒搞到的。」
  一個身份不明的人竟然有自己屋子的鑰匙,這真讓人心裡不快。
  「是精次先生給我的。」
  「你那個精次先生是誰呢?」
  「他就是以前往在這個屋子裡的人。」
  這樣一來,事情隱隱約約地有了眉目。這個女人從以前住在這屋子裡的人那得到了一把鑰匙,加之屋子外面沒有寫名牌,所以她以為裡面還是住著同樣的人,於是就闖了進來。縱然那樣,這也讓人覺得太唐突了。她跟精次這個人似乎有著一種特殊的關係,可她又好像不太願意講。
  「我再次為自己的冒失行為向你道歉,請你原諒!」
  這個女子坐如針氈似地就要匆忙離開這個屋子。她身穿高檔衣服,佩戴著高級飾件,這些飾件雖華貴卻又不引起人們的注意。這一切都讓人感到上流社會的氣氛和都市人所特有的精明。
  「噯,你等等!」
  淺見舉手擋住了正準備離開這兒的女人。
  「我叫淺見隆司,要是你沒有什麼急事的話,我想請你一起吃飯,這可是你特意做的。」
  淺見被這由天而降的大美人激起了某種興趣。自離婚以來,他的生活中還沒有女人闖入過。即使偶爾有性衝動,自己又懶得去尋找同女人之間的那種機會,所以他不光是精神上,而且肉體上也還一直保持著一種乾淨。
  正因為這樣,他缺少的不是女人,而是女人的這種氣息。他不由產生了一種想法,不能讓這個好不容易才闖進自己生活中來的大美人給溜走了。碰到一個不認識的女人,最為不失禮儀的做法是「請客吃飯」,而這時的淺見正處於這個地位。
  「好啊,不過……」
  女人雖然在猶豫不決,但還是很有希望的。說穿了她這樣做就是要讓淺見比常人更積極。
  「請你留下來,你原本是準備同精次先生一起吃飯才做飯的嘛,要是讓我一個人給吃了的話,那也太不近人情了。」
  「那麼就承蒙你的盛情邀請了。」兩個素不相識的人就這樣陷入了面對面吃飯的窘態。
  與在餐館吃飯不同的是,這是在家裡同一個女人一起吃她親手做的菜。雖說這是剛剛相遇不久的兩個人,卻給人以一種錯覺,彷彿他們很久以前就在這兒一起生活似的。此外,女人做的是家庭料理,好像她事先已經掌握了淺見的愛好。吃飯可以迅速讓一對不相識的男女親密起來,其程度僅次於上床睡覺。
  吃飯的時候,她寫到她的名字叫「羽田記代子」,還斷斷續續地說到她以前曾當過辦事員。她那說話的模樣,就像是在挖掘那已經淡薄了的記憶。因而使得她那謎一般的從前生活愈發增添了幾分神秘的色彩。
  吃完飯兩個人必須分手了。就淺見而言,沒有理由再繼續挽留記代子了,可是他已經越來越離不開記代子了。
  「今晚你到精次先生那兒去嗎?」
  淺見猶興未盡地問道。
  「不去。因為我不知道他從這兒搬到什麼地方去了。」
  「我不知道精次先生跟你是什麼樣的關係,他居然把鑰匙都交給了你,卻不告訴你搬到什麼地方去了。他未免也太不誠懇了。」
  「我想他大概發生了什麼情況吧。」
  「你今晚是準備住在精次先生這兒來的吧。」
  一個女人從男人處得到了配製的鑰匙,而且那男人不在家時又為他準備了晚飯,那麼也就大致能推測出晚上的進展了。
  「是的。不過……」
  記代子的臉微微泛紅了。因為她已經意識到了沒有必要把自己的隱私去告訴一個不認識的男人。
  「要是那樣的話……」淺見單刀直入了,一點也不猶豫。
  「今晚你就住在這兒吧。鋪蓋不成問題。剛認識就這樣說,雖然不太禮貌,不過你相信我的話,就請住下吧。」
  「不過,這也太那個了喲。」
  記代子並沒有斷然拒絕,這反而讓淺見更堅定了自己的意願。雖然一點也不瞭解這女人的身世,但女人只要年輕漂亮就足以讓男人信賴了。憑自己的直感,淺見覺得這女人今晚無處可去。在淺見一再勸說下,記代子終於點頭同意了。
  淺見讓記代子睡在六張鋪席大的房間裡,而自己則睡在廚房的地板上,記代子非常過意不去,說咱們睡在一個房間裡也沒有關係,而此時淺見決定要顯示自己的紳士風度。
  夜晚過去了,平安無事地到了天亮。兩個人之間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可就憑跟一個女人睡在一個屋簷下,就足以讓房子裡的氣氛發生變化了。迄今為止,這兒只是回來睡覺用的斗室,可是由於記代子的存在而變成了一個家,而且是充滿著安詳和溫馨氣息的家。
  不,有一樣東西甚至超過了家,那就是期待而帶來的艷麗。
  淺見被濃郁的醬湯香味弄得無法再睡了。已經好久沒有聞到這種味道了。
  離了婚的美知子專愛吃西餐,所以早上不是咖啡就是肉湯。淺見偶爾提出要喝醬湯的話,那湯上面也總是漂浮著耀眼的豬油花。
  現在漂浮到淺見枕頭邊來的卻是那種幾乎已忘卻了的家鄉風味的醬湯味。
  早晨的梳洗化妝已經完畢。記代子正站在那兒勤快地忙碌著。
  「啊,你醒了。」
  記代子注意到淺見的動靜後轉過身來。晨曦下看上去她已不同於昨天晚上了,顯得氣質清秀。
  「好吵鬧吧。真過意不去,因為我讓你睡在了地板上。」
  「哪裡,哪裡,沒什麼。正好也快到我該起來的時候了。」
  「我已經為你準備好了早飯。」
  第二次面對面地吃完飯,終於到了必須要分手的時候了。
  「昨天夜裡真是太感謝你了。承蒙你的好意相勸,我也就厚著臉住在了這兒,這也真是太不知廉恥了。」
  記代子伸了一下舌尖,側面看去那清秀面龐上又增添了幾分淘氣。
  「瞧你說的。托你的福,我已經很久沒有沉浸在家庭氣氛中了。要是你覺得方便,我真想讓你就這樣留在這兒。」
  淺見道出了心裡話。羽田記代子除了具有女人的魅力之外,她身上還籠罩著謎一般的氛圍。謎這東西本來就是構成一個女人魅力的重要因素。她之所以會具有這種氛圍,大概是因為來自於她沒有說出來的那事情吧。除了姓名之外,淺見還不知道她的地址、職業、經歷。並不是說她隱瞞,淺見覺得她的記憶本身就籠罩著霧靄。而這最終又讓她整個人都置於迷霧之中。
  正因為是死拖活拉地勸她留過一宿的緣故,沒有能很好地打聽,所以淺見希望進一步瞭解她的身世。
  「我覺得這也是一種緣分吧。要是方便的話,我能問一下你的住址和工作單位嗎?」
  淺見覺得要是就這樣分手,在茫茫的都市人海中是無法再次相見的。即使沒有機會再次見面,那麼至少也要把聯繫的線索弄到手。
  「這個嘛……」
  記代子神情困惑地說道。
  「要是麻煩,那就算了吧。」
  「哪裡,麻煩倒是不麻煩,只是……」
  在她語塞的背後,似乎有什麼難言之情。那兒隱藏著她不願讓其他人所知道的秘密。
  「那我們就這樣吧,這個屋子的鑰匙你就拿著。只要你高興,歡迎你隨時來玩。我不在家時你也別客氣,進來就是了。要是還能像昨天晚上那樣為我做晚飯的話,那就再好也沒有了。」
  「就讓我這樣吧。」
  記代子露出了獲救般的神情,這番話未必全是外交辭令,而讓人覺得這話是真誠的。
  
  2
  淺見眷念不捨地同記代子分手了。這樣好的女人闖進自己家裡來,碰也沒碰就給她「解放」了,即使被人懷疑是否有資格做一個男人,那也是不得已的。淺見明白,在自己的人生不會第二次再出現這樣的機會了。
  男人和女人之間需要的是興致。在初次相逢時即使有了機遇而缺乏興致的話,依然還是不能結合的。雖然淺見得到了這樣絕好的機會,他卻缺乏這種興致。這種興致應該是由男人來創造的。說不定記代子現在正嘲笑自己是一個吊兒郎當的男人。
  自己是否應該馬上追上去向她打聽地址呢?這樣做的話,雖然可能性很小,但還能維持同她的聯繫。
  但是,在淺見這樣反覆思索之中,時間已經過去了。
  這一天淺見就像病後初癒虛脫似的,就連星野、川瀨都以為他身體不舒服。隨著時間的流逝,那種讓一條大魚逃走後的遺憾心情會越來越強烈,那魚的模樣和感人之處怎麼也無法從眼前驅走。縱然把這種事情講給星野他們聽,他們也未必會相信吧。淺見完全被羽石記代子的模樣給迷住了。
  尋回了那忘卻已久的家庭的溫馨之後,就不再願意到那空無一人的房子裡去了。淺見已經好久沒這樣了,這天晚上他在新宿後面的一家酒館裡喝了酒,而且一直喝到十一點左右才回家,他屋子裡的燈又亮在那兒。
  難道這是真的嗎?淺見懷疑起了自己的眼睛。他不認為會連續兩天發生昨晚的事情。但經過一再確認之後,證實那肯定是自己的屋子。
  淺見戰戰兢兢地打開門後,迎接他的是裡面傳來的一個熟悉聲音:「你回來啦。」
  「是你,記代子!」淺見不相信似地站在那兒不動了。
  「我又來打擾了,因為我沒有其他地方可去。」
  記代子面帶羞怯地笑著對淺見說。從這天夜裡起,記代子就住在淺見的房間裡了。這是一種奇妙的「同居」。雖說是同居,可互相間卻沒有表示什麼意思,暫時還沒有男女之間的那種事情。
  自己的身心曾為放走一條大魚那樣而感到過煩惱,可是當這條大魚回來時,淺見怎麼也無法對這條大魚作進攻。難道說是一開始就喪失了這種興致嗎?
  「我知道你不希望人家向你打聽從前的事情,但有件事一定要向你打聽一下。」
  開始同居了幾天之後,淺見再次對記代子說道。她表情依然是那樣冷漠。她果然有什麼秘密。
  「你第一次上這兒來是因為把我家同那個叫精次的男人的住所弄錯了。第二次你回到這兒來時又說無處可去了。能同你這樣的女性一起生活,這確實讓我感到高興。難道你是準備把我作為精次的替身嗎?儘管你人在我家,卻實際將這兒當作精次的家?」
  淺見注視著記代子眼睛深處的變化。
  「決不會有這種事。起先我確實是把你跟精次弄錯了,但現在我是跟你在一起。這一點還請你相信。」
  「那個精次是你的什麼人?」
  「對不起。要是我說了,肯定會給你帶來麻煩。再說我本人對自己的記憶也有朦朧不清的地方。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要是撥去這些霧靄,似乎那可怕的過去又將重現,所以我盡量迴避那樣做。精次先生的全名為小谷精次。只有這位精次先生是站在我這一邊的。我的記憶至今依然佈滿著霧靄。我之所以會隱隱約約地記住這個地方,原因也在於此。說實話,我很害怕到外面去。我帶著錢,所以不會給你添麻煩的。眼下我還能住在這兒嗎。」
  儘管她說記憶模糊了,不過看上去並沒有將從前的生活全部忘了。莫非她是因為不願意被人詳細瞭解自己的生活才這樣說的。
  關於小谷精次,還是有辦法瞭解到的。只要將以前在淺見這個屋子裡住過的人逐一查一下,就會找到那個人。既然在這個屋子裡住過一段時間的話,那麼肯定會在這周圍留下生活的痕跡。將這些收集起來,就能構成小谷精次這個人的形象,說不定還能追蹤到他現在的下落。而且,還能從小谷的周圍追溯到羽石記代子的過去。
  總之,只要能跟記代子這樣的女人同居,不論是朦朧的過去,還是曖昧的現在,這些都沒有關係。
  
  3
  淺見決定弄清小谷精次的真面目。這個公寓的房東叫籐島半次郎,由於他家祖祖輩輩都在本地經營蔬菜生意,所以人們都叫他「菜老闆」,公寓也被人們稱之為「菜公館」。
  從菜老闆那兒得知小谷精次在這兒住了約兩年半時間,是淺見前面再前面的房客。
  「你知道小谷先生現在的地址嗎?」
  「唉呀,我沒有問他搬到什麼地方喲。可是,你為什麼要打聽這個呢?」
  菜老闆閃爍著一雙刻薄的□眼。他現在已經不再干祖傳的賣菜行當了,就靠公寓的租金過著悠閒的日子。
  「寄給小谷先生的東西送到我這兒來了,好像人家還以為他住在老地方。」
  「是這麼回事啊,那你把它退回去不就行了嗎?」
  「可是上面又沒有寫寄件人的地址。」
  「這可就沒有辦法囉。你能到他公司去問一下嗎?」
  「小谷先生的公司在哪兒呢?」
  淺見不禁舒展了眉頭。因為瞭解到公司的話,就會打聽到下落。
  「是八幡朱印。」
  「八幡朱印!」
  真沒想到菜老闆說出來的竟是仇敵的名字,所以淺見大聲叫道。
  「這可是一家大名鼎鼎的公司。你一定也聽說過吧。你住的那間屋子曾一度被八幡朱印公司作為公司宿舍借用過。他們來借的時候,說是因為公司的宿舍已經住滿了,所以就借用民間的公房或公寓作為臨時宿舍供那些無法入宿者居住。」
  「那麼,小谷先生是八幡朱印的人囉?」
  「不是公司的人能住到公司宿舍裡來嗎?」
  「那麼,房租也是八幡朱印付的嗎?」
  「每月都寄到銀行賬號上。小谷先生搬走時,八幡朱印就解除了合同,說是公司的宿舍空了出來,所以不需要再繼續租借了。」
  「八幡朱印方面負責這件事的人是誰呢?」
  「唉呀,我怎麼能把名字都一一給記住呢?不過他說是福利科的。」
  知道這些就足夠了。
  「小谷先生年紀大約多少?」
  淺見改變了問題的鋒芒所向。旨在積累一些有關小谷的情況。
  「三十不到一點吧,因為合同上沒有寫年齡。」
  「他還沒有結婚嗎?」
  「說是說一個人。」
  「有女人來找他嗎?」
  「我們這兒規定對入居者的個人隱私不予打聽,所以我們連管理員都沒有配備。」
  其實他大概是不捨得給管理員再弄一間屋子吧。
  「小谷先生住在這兒時的那些房客現在還有誰在嗎?」
  淺見認為與小谷同時住在這兒的那些房客或許對他的生活有所瞭解。
  「我們的公寓周轉很快,一般是兩年一輪。那時住在這兒的人已經沒有了吧。」
  從房東那兒瞭解到的情況就這些。淺見根據從房東那兒聽到的那些情況,立即向八幡朱印總務部福利科進行了查詢。然而八幡方面的回答是,既沒有租借過菜公館作為公司的宿舍,而且也沒有小谷精次這個員工。
  淺見一口咬定不可能有這種事,並說自己已經在菜公館房東那兒確認過。對方愛理不理地回答說,那麼不是房東搞錯了,就是有一個叫小谷的人盜用八幡公司的名義租借了房子。
  八幡朱印企圖掩蓋租借菜公館作為公司宿舍的這一事實。可這是為了什麼呢?淺見的心頭湧上了疑惑的謎團。
  
  4
  小谷精次曾先於淺見在這個屋子居住過,這讓淺見消除了心頭原先對記代子的那些懷疑。淺見本來以為小谷在這間屋裡留下了非常有價值的東西,而記代子正是為了隱瞞這點才編造借口上這兒來取這些東西的。
  如果淺見是緊挨著小谷之後住進來的話,這一懷疑或許還能成立。但是在這一期間還夾雜著另外一個房客,所以不能保證在淺見住進來之前沒被人發現。
  要不就是在那期間也曾來尋找過,卻沒有能找到。所以淺見搬進來之後又來尋找了。不,要是這樣做的話,那麼應該在那人搬出去之後,記代子本人可以住進來慢慢加以尋找。
  那麼解釋應該依然還是為記代子是受小谷精次之托上這兒來的。是不是可以認為她和八幡也有什麼關係呢?據說記代子以前作過女職員,可她卻說工作單位忘記了。這大概也是因為不想說的緣故吧。
  不能認為記代子是因為知道淺見同八幡之間的恩恩怨怨才上這兒來的。假如她知道也就沒有必要來接近淺見了,因此這可以看作是偶然。
  記代子身上除了帶著三十萬日元外,還有一些飾件。諸如項鏈、鑽戒,耳環之類的東西,看上去全是些昂貴的東西。淺見對這方面的東西不感興趣,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價錢。然而,她身上沒有一件能證明她身份的東西。
  即使這樣,跟一個對以前完全失去記憶的女人同居一室,這本身就具有游離現實的色彩。記代子是來自另外一個世界的女人,儘管眼下充滿著神秘的霧靄,但命運注定總有一天她會回到那個世界去的。正因為這樣,儘管是同一個最富有魅力的女人生活在一起,但這裡並不包括性慾。淺見不是沒有這種慾望,而是擔心以記代子為性行為對象的那瞬間自己會被帶到另外一個世界去。
  記代子除了去買一些日用品外,差不多都呆在家裡。她害怕到外面去。
  記代子一天到晚就這樣等待著淺見回來。此外她還研究淺見生活中的所有好惡,以期讓淺見能生活得舒服,哪怕是一點兒也行,並為此在默默地奉獻著自己的一切。這甚至有點讓人覺得過意不去。記代子生活著眼點現在全放在淺見的身上。
  前任的妻子是決不會這樣獻身的。正因為淺見從未對女人這樣奢望過,所以反而感到不知所措。
  淺見開始樂於回家了。休息的日子幾乎不出門,就跟記代子兩個在家呆著。縱然沒有什麼特別的話題也決不會感到厭惡。只要兩人在一起就是幸福,彷彿置身於輕盈的雲靄之中似的。
  淺見預感到了一種不詳。他覺得這種幸福不會永遠這樣持續下去,總有一天會消失的。而且,這不會是那麼遙遠的事。正因為有了這樣的想法,所以淺見覺得同記代子一起的生活格外珍貴。
  同居了半個多月後,淺見同記代子非常自然地結合了。在那之前兩個人就已經睡在同一個房間了。他們共同生活在一個狹小房間裡,雖然沒有身體上的接觸,可兩個人的氣氛也還是很和諧的。由於淺見只有兩個屋子,分開睡反而顯得不自然。
  「我就那麼沒有魅力嗎?」
  兩個人睡在同一個屋子裡後,一次記代子突然嘟噥道。
  「誰說過你沒有魅力?」
  「要是我還有一點女人的魅力,你就睡到我身邊來!」記代子緋紅著臉說。
  「睡到你身邊?真的可以過來嗎?」淺見不相信似地反問道。
  「你就別再讓我丟人現眼了吧。」
  記代子用被褥的角落遮住了臉。淺見到這時才發覺,最大的不自然莫過於一對男女在同一個屋子裡睡了幾個夜晚,居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記代子不是其他世界的女人,她是一個屬於這個世界的普通女人。是自己任意地將她偶像化了,將她供奉在神壇上,可她本人卻受不了。
  淺見自以為是的覺悟了,他猛然醒悟到自己是一個男人。醒悟之後,便是離婚之後的積壓。一經開了竅之後便不可收拾了,一切都是那樣順利。
  仙女變成了人間的凡女。但背後依然拖拽著神秘的陰影。她那不願論及的過去,就像影子似地始終伴隨在她的身邊。雖然不知道她是真的忘記了呢,還是故意想要忘卻。但過去對她來說是一個禁忌。
  倘若是病理上的記憶力消失,那還是需要適當治療的,可淺見對勸記代子去進行治療一事還是很擔心的。要是治療後恢復了對往事的記憶,並因此而將兩個人分開的話,那麼還是不要多此一舉為好。即使瘡痂下面是原因不明的病灶,只要你不揭去瘡痂,便不會流血。
  眼下的幸福哪怕是建立在瘡痂之上的,淺見也不願意失去它。但不遠的將來這個傷口肯定會開裂,自己必須要同這一流血作鬥爭。雖然淺見被這一恐懼嚇得發抖,但他還是想用脆弱的鎖鏈捆住仙女,讓她繼續留在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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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16 11:18:07 |只看該作者
第05章 怪盜

  1
  淺見醒來了,因為他感到有一股冷風突然吹到頭頸邊。一看枕邊的手錶,剛過凌晨兩點。他覺察到有點不同於平時的動靜,往身邊一看,記代子的身影不見了。這深更半夜地她去了哪兒呢?於是恐惶地叫起了記代子的名字。淺見真的被這一聲音弄醒了。因為他作了一個夢中夢。就連枕邊的手錶也跟夢中一樣指著同一時間。
  身邊的記代子正熟睡著,那睡臉是那樣安詳。動人的嘴唇微微張著,與其說她睡得那樣坦然,還不如說是天真可愛。毫無疑問,記代子是人間的女人。
  「是夢就好!」在放下心來的同時,汗也沁滲了出來。這不僅是從睡夢中醒來的緣故,而且還因為他太疲勞了。
  他擔心自己睡著時記代子是不是會到什麼地方去,這一擔心甚至都影響了他的夢幻,所以他常做剛才那樣的夢。忽然間他回想起了剛才的「夢中夢」,又置身於擔心之中了,懷疑是否是在夢中見到記代子睡在自己的身邊。
  不過這回確實是真的。正當放下心來要睡時,他感覺到確實有一股寒風鑽到屋子裡來了。這說明「第一個夢」所感覺到的氣流確實是存在的。
  往窗那兒看去,只見旁邊果真開著幾公分大。臨睡前肯定是關上的,淺見犯愁了。他走到窗邊,把那隙縫弄大了一點,偷偷往外面看去。淺見的房間在三樓,由於外面又有小欄杆,應該說從外面是闖不進來的。
  我以為是關了的,可卻忘了關吧。淺見一邊這樣安慰自己,一邊把窗關嚴實後回到了床上。
  「你怎麼了?」
  感到動靜後,記代子睡意朦朧地問道。
  「沒什麼。」
  淺見為了讓她放心,把手伸到了記代子肩邊。很快她就又開始發出了那種睡覺時才特有的呼吸聲。
  警視廳搜查三科群情激昂地布下了羅網,決心今晚解決問題。從去年年底以來,有一個怪盜猖獗地專門流竄於目黑、涉谷、世田谷、中野、杉亞等區的公寓進行作案。不知此人是否受過飛躍的特殊訓練。他身體輕盈,能貓著腰在垂直的牆壁上行走。他還能用一根繩索從屋頂上俯衝下來,或從這幢大樓飛到那幢大樓去,他還能藏匿於大樓與大樓之間那僅有的狹縫間,並以此來躲避警方的搜查。有時一個晚上他會連續作好幾起案。
  警方曾幾次將他逼得無路可走,可每一次都遭到了戲弄,結果被他像鼯鼠一樣逃之夭夭,所以時至今日還在不得不喝這杯苦酒,警方稱他為「小鼯鼠」。
  與其說是六月十七日星期六夜裡,還不如說是拂曉的五點鐘左右吧,警方接到了一位住在目黑區柿之木阪三丁目公寓裡的家庭主婦的報案。據她說,由於半夜裡聽到一種從未聽到過的聲音,於是便向外面看去,只見對面那幢公寓的屋頂上有一個怪影正沿著繩索下來,隨後鑽進了四樓的一戶人家。
  警視廳根據這一作案手法,斷定此人就是小鼯鼠,於是派出了二十輛警車。報案的家庭主婦住在一幢叫作柿之木阪向陽公寓四樓的四四一房間,這幢公寓位於目黑區柿之木阪三丁目環七路稍微靠裡面一點的地方。
  二十台警車關掉了警報器悄悄接近那兒,車上的警員加之跑來增援的警員總共有七十人。他們在柿之木阪向陽公寓周圍布下了包圍圈,就像連一隻老鼠也不準備放過似的。
  當警官們趕到時,小鼯鼠已經完成任務正沿著繩索往六樓的房頂上登攀。黑影就像一隻大壁虎貼伏在這漂亮的公寓牆壁上,牆壁與黑影顯得如此的不協調。如果沒有人報案的話,誰又會想到有人貼伏在那種地方呢?
  在探照燈的照射下,怪影清晰地顯現出了人的模樣。
  「小鼯鼠,你已經跑不掉了。下來吧!」
  在探照燈照射下,在手提話筒的叫喊下,剎那間小鼯鼠在牆上動作顯得不那麼利索了。
  「快下來!」
  一直在叫喊著的警察也對這個江洋大盜失去了冷靜。作案用的繩索剛好夠到四樓的窗戶。在這種情況下,除了上屋頂外,沒有其他路可走。眼看小鼯鼠就要到達房頂下面了。
  小鼯鼠開始繼續沿繩索往上去了。
  「退路全都被堵住了。你下來吧!」
  警察漸漸開始著慌了。小鼯鼠根本就不顧警察的呼喊,使勁地沿繩索往上爬,跨過屋頂的欄杆後,身影便消失了。
  「你已經逃不了啦!所有的出口和樓梯都被堵住了。電梯也關掉了。」
  警察們來勁了,因為這幢大樓旁邊沒有其他的大樓,所以縱然他有十八般武藝中的「跳樓術」也用不上了。雖然他逃到屋頂上去了,卻成了「袋中之鼯鼠」。
  警察們手持電筒和手槍分別從樓梯和消防樓梯上去了。雖然小鼯鼠迄今還從來沒有傷害過人,但是一旦被逼急後誰知道他會使出什麼殘忍的手段來。所以手槍是用來預防不測的。
  每上一層樓,警察們的緊張也就越加劇。按比例來講的話,小鼯鼠能逃的地方漸漸被收縮得越來越小了。最終只剩下了屋頂。小鼯鼠被逼到了屋頂上。
  極度緊張的警察們從樓梯和消防樓梯慢慢地爬上了屋頂。屋頂的四周用鐵絲網圍著。這兒是居民們曬衣服和被褥的地方。多出來的地方便成了居民們星期天打排球或練習高爾夫球的場所。
  乍一看,上面決無藏身之處。可警察們的神情卻像被狐狸精給迷住了一樣,在房頂上心情不安地走來走去,他們時而跨過欄杆俯瞰下面的牆壁,時而又抬頭仰望天空。
  只見剛才小鼯鼠攀爬用的繩索還一頭繫在欄杆上,就像嘲笑警察們似地仍在牆壁上空蕩著。小鼯鼠失蹤了,這只能讓人覺得他是從天上飛走了。
  屋頂的東南角上有一長方形的高台,上面有一隻用鐵板焊成的大鐵罐。
  一位警察指著鐵罐問大樓管理人,「那是什麼?」
  「那是水塔,只要不停電,裡面的水總是滿滿的。」管理人回答說。
  警察爬上了高台從外面用警棒輕輕地敲擊著水箱,回過來的聲音顯示裡面的水是滿的。
  「如果是滿的,那根本就不能藏人。再說蓋子嚴嚴實實地蓋在那兒。」
  管理人從下面說道。警察確認了水箱蓋子還鎖在那兒後,便放心地走下了高台。
  小鼯鼠從柿之木阪向陽公寓消失得無蹤無影。直到天亮之前,警察們仍依戀不捨地搜遍該大樓內的每一個角落,但一切都是徒勞的。由於警方認為小鼯鼠可能被居民中的什麼人給藏起來了,天一亮便挨家挨戶去請求全體居民給予配合,可哪兒也沒有找到他。小鼯鼠闖入的房間是四樓的四一一房間。房主是一個叫平川正典的人,但當天夜裡房間裡一個人也沒有。
  平川是總部設在大手町的八幡朱印商社情報收集室的主任,他家住在神奈川縣相模原市。由於自己家離單位太遠,所以就在靠近東京都中心的柿之木阪向陽公寓買了套別墅似的房子。裡面確實留下了小鼯鼠的痕跡。由於房子的主人不在,所以無法知道確切的受害程度。
  於是警方當即同他家取得了聯繫,但平川昨天晚上出差還沒有回來。可是公司那兒卻沒有任何有關他出差的記錄。此外,不是什麼重大而緊急的事情的話,一般來說是不可能週末去出差兩天的。警察若有所悟地在點著頭。
  平川正典以「出差」為幌子,給家人留下了不在現場的證明後,眼下正在什麼地方放鬆吧。他只是週末回自己家去,而平時則住在別墅似的房子裡,這樣就可以在妻子顧及不到的地方為所欲為了。由於缺乏立足於在此生活的意識,所以警惕性一般都很鬆懈。像他這樣的人即使被盜,由於存在著一些不願讓人知道的隱私,所以他們基本上不去報案。小鼯鼠正是衝著他們這一缺陷而來的。
  小鼯鼠大概事先已偵察到平川週末要回自己家。即使小鼯鼠本領過人,但他也未必知道平川會將平日在別墅似的公寓裡的尋歡作樂進而延伸到週末外出。
  「平川先生回來後,要挨她太太罵囉。」
  警察對小鼯鼠這一意外的「副產品」表示了苦笑。但這絲毫無助於打開小鼯鼠失蹤的這令人不解之謎。
  壯志未酬的警察們,一直到第二天的下午仍在包圍著大樓,他們還抱著一線希望,等待著小鼯鼠會混雜在進進出出的人群中出來。最終還出動了警犬進行了搜索,結果都是一無所獲。
  
  2
  「怎麼,你不覺得水裡有股怪味嗎?」
  村岡雅夫一邊洗著臉一邊對妻子說。
  「是嘛,可我一點也沒感覺喲。」
  妻子正在廚房裡忙忙碌碌,她的聲音顯得漫不經心。
  「不知怎麼地我總覺得嘴裡留著一種說不清楚的腥味。水也好像粘乎乎的。」
  「這是你的心理作用。大概昨天晚上的酒還沒有醒吧。」
  妻子根本就不理睬他。村岡仍然疑慮重重地坐在餐桌邊吃早飯了。對上班族而言,早晨的時間是沒有一秒鐘可以浪費的。
  「噯,今天醬湯裡放了些什麼東西?」村岡喝了一口妻子做的醬湯說道。
  「裙帶菜和豆腐。」
  「放過魚之類的東西嗎?」
  「怎麼會放那種東西呢?你這是怎麼了?」
  「醬湯太腥氣了,有股怪味。」
  「反正你對我做的菜不滿意。」
  妻子終於忍不住了。村岡就這樣不高興地上班去了。送走丈夫之後,村岡夫人就把垃圾送到外面去了。今天是廚房垃圾回收日。住在同一幢公寓裡的幾位家庭主婦正站在垃圾回收站前交談著。
  「你不覺得這些日子水裡有股怪味嗎?」
  「這麼說來,今天早上我先生也說咖啡很怪。」
  「我們家的孩子說水臭而拒絕飲用。」
  「的確有股怪味,我也是到今天早上才注意到……」
  村岡的妻子平時不怎麼參加她們這些人的「會議」。由於她們議論的話題好像是水,而這正是引發今天早晨不愉快的原因所在,於是她便情不自禁地停住了腳。
  「我家先生今天早上也說水裡有股怪味。」
  「怎麼,村岡太太家也……?」
  由於平時不怎麼加入這一行列的村岡妻子也來了,於是話題就變得熱鬧了。
  「給自來水公司打電話吧,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可是我在超市附近曾向這一帶的人打聽過,可人家那兒什麼也沒有。好像唯獨我們這幢公寓有這個問題。」
  「給水站的水先是抽到房頂上的水箱裡,然後再送到各家各戶的吧。」
  「這麼說來,水箱裡會不會有什麼怪東西呢?」
  「你說什麼怪東西?」
  「比如說,貓掉下去……。」
  「真讓人噁心!」
  想到水箱裡漂浮著一隻發臭的死貓,大家便傻眼了,覺得心裡不是滋味。既然想到了這種情況,那就非確認不可了。於是給負責管理大樓的物業公司打了電話,請他們派人來。
  由於這幢公寓是高層住宅,因此沒有採用那種將自來水管直接引進各家各戶的「聯通方式」,而是用加壓水泵先將水抽到設在房頂上的水管裡,然後再通過管道送到每一戶人家。
  「水箱跟船艙口一樣採用密封式,水箱蓋是防水性能很強的鐵蓋,再說它是用螺絲固定住的,所以貓之類的東西不可能鑽進去的。」
  物業公司的人困惑地往設在鐵架上的水箱處走去。總之,他是攝於主婦們的「女權」而上去的。
  物業公司的人站在水箱後,用事先準備好的扳手卸去了螺絲。這時他愈加困惑了,因為他只用扳手擰了一下,螺絲頓時就被擰了下來。
  水箱蓋打開後,裡面的水很滿。他把腦袋伸進水箱口貼著水面往裡面看去,他不認為有什麼特別的異常現象。水箱深一點五公尺左右,所以無法看清底部,好像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怪味。
  要徹底弄清楚的話,必須先關掉水泵,放去水箱裡的水。
  「怎麼樣,裡面有東西嗎?」
  聚集在鐵架下面的主婦們問道。
  「沒有什麼東西嘛。是你們心理作用吧。」
  正當他要蓋上水箱蓋說「你們在瞎起哄」時,話在喉嚨口停住了。有一樣東西像水草似地在物業公司人員的眼前晃動著。水箱裡怎麼會有水草呢?仔細一看,只見眼前的水面上浮現著一張人臉,而且已經漲泡得發白了。他驚叫了起來,差點沒從架子上跌落下來。
  
  3
  六月二十日上午十點左右,警視廳通訊指揮室110報警電話接到了速報,稱「目黑區柿之木阪三丁目的高級公寓向陽大樓的屋頂水箱裡發現了一具男屍」,他們當即用無線電通訊命令正在現場附近執行巡邏任務的警車馬上趕往現場。與此同時,通過有線通訊將案件的發生向轄區的碑文谷警察署作了通報。
  柿之木阪向陽大樓是幢高為六層的高級公寓,它以三十二戶人家全都朝南而引以自豪。在環七路稍微靠南一點的地方,它的北面對著公園大道。果然像招牌一樣。是用錢在買太陽的恩惠,看上去日照相當好。
  趕赴到現場的警察中有一個還記得這幢公寓。
  「哎呀,這幢公寓不就是前些日子圍捕小鼯鼠的地方嗎?」
  「是啊,當時這傢伙從房頂上失蹤了。」
  「屋頂水箱發現的屍體,會不會就是小鼯鼠呢?」
  「按理說他是進不了那個水箱的。」
  警察們帶著一種不祥的預感來到了現場。在小鼯鼠如雲似霧般失蹤的同一屋頂的水箱裡發現了屍體,他們決不認為這是一種偶然的巧合。
  總之先將屍體從水箱裡撈出來。由於屍體一直在水箱裡浸泡著,因此死後幾乎沒有什麼變化。此人為男性,年齡在五十歲左右。死者身穿咖啡色的棉布褲和藍襯衫,沒有眼鏡、戒指、手錶之類的東西,腳上什麼也沒有穿。
  從褲子口袋裡找到了一把帶有鑰匙圈的鑰匙。死者的隨身物品僅此而已。
  乍一看,這身裝束不像是小鼯鼠,因為他身上總是帶七件偷盜工具。
  怎麼看,這模樣都像是從房間裡走出來的。
  「就算是從房間裡走出來的,可也不會光著腳啊。」
  「那會不會是小鼯鼠將那七件工具藏到什麼地方後,躲在這兒被淹死的呢?」
  「你是說小鼯鼠把七件工具藏到什麼地方了嗎?不要說這幢大樓,就連附近我們也全都搜查遍了。」
  正當警察們圍繞著屍體議論不休時,作為發現者的那些主婦一直聚集在屋頂一個角落裡,她們中的一個人戰戰兢兢地偷看了一眼死體,她嘟噥地說:
  「哎呀,這人我見過!」
  這話傳到了她身邊的一位警察的耳朵裡。
  「太太,你認識此人嗎?」
  「我不是說認識他,只是他跟住在同一層樓的人很像。」
  面對警察,她顯得惶恐不安地說道。
  「是嗎?!請你看仔細了。」警察來勁了。
  「即使你命令我看仔細了,可我還是害怕喲。再說只是在走廊上見過幾次,所以不太清楚。」
  「既然住在一個公寓裡,總會有誰認識他的吧。太太們,就拜託各位了。」
  在警察的叫喊下,主婦們都忐忑不安地走上前來。由於她們是第一發現人和報案人所以才被同意留在現場的。此時她們的好奇心戰勝了恐怖心理。
  「哎呀,他是平川先生喲。」
  她們中間的另外一個人明白無誤地道出了死者的姓名。
  「你說平川,他是這個公寓的住戶嗎?」
  警察覺得對這個姓名還有點印象。
  「沒錯,他住在四一一號房間。他跟我只隔開兩間,肯定不會有錯。」
  「你是說四一一號房間。莫非他叫平川正典?」
  「怎麼,你知道他?」
  「他就是遭小鼯鼠盜竊的那戶人家的主人!是八幡朱印商社的幹部,那天他以出差為名沒有在家裡。」
  警察把臉從主婦們那兒轉向了自己的同事。
  「小鼯鼠的被害人怎麼會死在了這種地方呢?」
  大家再次露出了驚愕的神情。因為他們一直以為平川眼下肯定在什麼地方放鬆。為了確認小鼯鼠造成的受害程度,警方後來也曾向平川家裡和公司方面打聽過。可是到了星期一,不論是他家還是公司依然都沒有見到他的蹤影,而且消息全無。
  由於情報收集室主任這一職務的緣故,所以經常忙忙碌碌地在國內外奔跑,因此家人也不怎麼擔心。公司方面,就連他室裡的下屬有時也不知道他的下落。平川經常早晨從美國回來,傍晚便徑直出發去歐洲,所以大家都以為他又負有什麼特殊的使命悄悄地去了什麼地方。
  就是這個平川現在變成了一具屍體,而且還是在房頂的水箱裡被發現的,無論是家人還是八幡朱印商社都受驚不小。屍體經平川的妻子確認得到了證實。
  第一驗屍所的報告認為,屍體浸泡在水裡估計已經三四天,即死於小鼯鼠闖入他的房間前後。由於小鼯鼠闖入他的房間後,就沒有見到過平川正典的身影,因此推斷他死於「出差」的那天夜裡,即六月十七日夜裡。
  屍體的外表沒有外傷,頭部也沒有找到壓迫和勒索的痕跡。鑒於很少有人會鑽進水箱裡去自殺,警方懷疑死因是因犯罪而起,於是決定進行司法解剖。
  同時警方還關掉水泵放去水對水箱進行嚴密的搜查,結果從水箱底發現了一些非常珍貴的資料。
  一位警察鑽進水箱後便發現了拖鞋,接著又找到了一個男人用的錢包。
  「啊啊,這麼說他是穿著拖鞋來的囉。」
  「這樣下結論還為時過早吧。要是他殺的話,為了偽裝成自殺,可以事後將拖鞋扔進去的嘛。」
  「錢包裡什麼也沒有。」
  「為什麼水箱裡會有空錢包呢?」
  不管是自殺還是他殺,都不能認為這地方會有空錢包。警察繼續對水箱底進行了搜索,以期能找到什麼東西來。他用手指攝起了一塊帶有光澤的石頭一樣的東西。在透過水箱口鑽進來的微光下,從石頭裡面發出一種耀眼的光澤。這是用寶石加工而成的戒指。
  「好漂亮的戒指啊。」
  「你不覺得像是鑽石嗎?」
  「準是仿製品的吧。現在有的仿製品精緻得都能矇騙過寶石鑒定師。」
  「是平川帶進來的嗎?」
  「除了平川之外,還有誰會把這種東西帶到這兒來呢?」
  「這鑽戒好像是女式的喲。」
  「男人戴的話也沒有什麼奇怪的吧。」
  「可它為什麼從手指上摘下來呢?」
  一時還無法對此作出回答。最終這鑽石般的石頭被交給專家去鑒定了。得到的結論為,這不是仿製品,是一塊為十一點五克拉的鑽石。而且還是一種名為「梅裡南」最昂貴的鑽石,一克拉大約為二百萬日元。
  「這麼說,這顆鑽石能值二千三百萬日元囉?」
  這位警察為自己所發現的資料「價值」而深感吃驚。其後又查明了一件怪事,即平川正典的手指根本就不能戴這種尺碼的戒指。顯而易見戒指不是平川的。那麼是誰把它帶到這兒來的呢?
  與戒指一起被找到的錢包裡還有幾張名片。上面印有「星倉商社、淺見隆司」的字樣。由於裡面裝有幾張同樣的名片,因此名片上的人被認為是錢包的主人。馬上跟位於中野的星倉商社取得了聯繫,證實名片上的人確實存在。淺見住在世田谷區野澤三丁目一幢叫「菜公館」的公寓裡。
  「野澤三丁目不就在平川居住的公寓環七路的對面嗎?」
  「在平川所死的水箱裡所找到的錢包主人就住在馬路對面,我們決不能對此視而不見。」
  疑團正在逐步縮小,警方緊緊地盯住了藏匿在其背後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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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16 11:18:28 |只看該作者
第06章 特使之死

  1
  馬上對淺見進行了詢問。由於他是案發現場遺留物品的主人,所以警察對他態度非常嚴厲。搜查二科送來的情報表明,星倉商社是個大名鼎鼎的經濟犯罪團伙,早就被警方注意了。只要是經濟犯罪團伙或最近涉嫌種種傳聞商社的人,警察認為只要壓他一下準能發現一些問題。
  然而,淺見卻供出了其他一些事情。
  「老實說,十七日深夜小鼯鼠也曾闖入過我家。我認為他到我家來過之後,再到平川家去行竊的。」
  「你憑什麼這樣說呢?」
  「他闖入我家後,當時我也不知道被偷去了什麼,後來才發現錢包不見了。小鼯鼠在平川家行竊之後無處可逃才躲在水箱裡的吧。我認為他是在這時將我錢包裡的東西取出來後,便將它扔在水箱裡。」
  「你不要盡胡說些對自己有利的東西。首先水箱蓋子固定在那兒,他不可能進去。」
  「那麼屍體怎麼會在裡面的呢?不管是自殺還是他殺,不打開蓋子能進去嗎?」
  「蓋子是你用工具撬開的吧?」
  「這真是天大的冤枉。不要說我沒有見過平川這個人,就連名字也沒有聽說過。還是今天第一次從警察這兒聽說的。我只是偶爾在同一天夜裡被小鼯鼠偷去了東西而已。你們為什麼一定要把這種毫無根據的懷疑加在我的身上呢?」
  「既然這樣,那麼你為什麼不報案呢?」
  「因為沒有多少錢,再說當時我也沒有想到是被小鼯鼠偷走的。事後才聽說附近的向陽公寓也被偷了。那天夜裡我確實是關了窗,後來它被打開了一點,據此我認為肯定是小鼯鼠所為。」
  「被偷的只是錢包而已嗎?」
  「只是錢包。」
  「鑽石沒被偷嗎?這鑽石重為十一點五克拉,值二千三百萬日元喲。」
  「值二千三百萬日元!」
  淺見流露出了驚訝的神情。
  「沒有。這麼昂貴的鑽石怎麼會跟我有緣份呢?」
  「鑽石不是從你這兒被偷走的嗎?」
  「不是,我只是被偷走了錢包。」
  「被偷了多少錢?」
  「兩萬不到。」
  「這麼一點錢小鼯鼠會偷嗎?」
  「不過,這是真的。你們為什麼不在懷疑我之前去抓小鼯鼠呢?他不是失蹤於重重包圍之中的房頂上嗎?當時警察在房頂上唯一沒搜查過的地方就是水箱。我認為那兒正是小鼯鼠的藏身之處。雖說蓋子是蓋在那兒的,可又沒有上鎖。如果上面只是螺絲的話,說不定只要用手也能將它擰開吧,是小鼯鼠將屍體扛到那兒去的吧。」
  警察記得物業管理的人曾說過,「打開水箱蓋時,根本就沒費過什麼勁。」
  警察又說:「我們目睹了小鼯鼠從平川房間裡逃出來的情形,當時只有小鼯鼠一個人喲。」
  「那麼很有可能小鼯鼠是跟屍體一起呆在水箱裡的。不管事情怎樣,但我覺得小鼯鼠知道一些什麼。」
  淺見的供詞還有一些不清楚的地方,但是沒有根本性的矛盾。警察的詢問只能毫無結果地停止了。
  在詢問淺見的同時,對平川正典的屍體解剖也在進行。解剖結果表明死因為急性心功能不全,氣管以及肺內有微量的水。這水同水箱裡的水一樣。身體表面沒有外傷。沒有檢驗出頭蓋骨骨折和硬腦膜下面有出血等症狀。腦組織未見異狀,臉部和左右眼結膜未見出血點,頸部未見壓迫和勒索的痕跡、未見軟組織出血、內臟器官損傷、四肢骨折。胃內殘留有一些白色粉末塊,但沒有食物。經血液檢查以及食物消化情況分析,推定死者生前服用了十五至二十粒安眠藥。
  根據屍體浸泡在水裡這一情況來看,推定死亡時間為三至四天。不能辨別是自殺還是他殺。
  雖然解剖報告對自殺他殺這個問題作了迴避,但還是存在著這樣一種可能性,即讓死者生前服下安眠藥,然後趁他睡著之際再將他搬到水箱裡去。因為這樣更便於作案。
  但反之並不能否定另外一種可能性,即死者為了減輕自殺的痛苦而臨死前吞服了大量的安眠藥。由於死者是突然進到冷水裡去,所以心臟出現了問題。解剖的結果使事情的真相越來越充滿神秘的色彩。
  
  2
  警方的訊問給淺見造成了不小的衝擊。因為自己跟八幡朱印商社頂尖人物神秘之死的證人扯上了邊。雖說是詢問證人,但這同審訊嫌疑犯沒有實質性的區別。如果警方知道淺見同八幡之間的那些過節,恐怕那就不僅僅是證人的問題了吧。
  雖然勉強地躲過了警方的盤問,但淺見並不認為他們會就此罷休。當警察說道小鼯鼠不會僅僅為了兩萬日元幣而來時,這話震撼了淺見。其實水箱找到的鑽石也是從淺見房間裡偷走的。
  事發後的第二天早上,記代子訴說自己的鑽戒不見了。經她這麼一說,淺見也發現自己的錢包不見了。他想到半夜裡窗曾被打開過一點,便仔細察看一下地板,只見上面留有一些不明顯的腳印。
  淺見意識到這是最近頻頻在這一帶作案的小鼯鼠所為,可記代子為什麼一個勁地拒絕向警察報案呢?雖然覺得這裡面有什麼原因,但淺見並沒有刨根問底。因為他擔心警察的介入會把「天仙」給奪走。
  記代子說那戒子是只仿製品,偷就偷了吧。淺見雖察覺記代子的這番話是不想到警察那兒去才撒的謊,卻不知道這東西竟值二千三百萬日元。
  記代子被偷去了那麼昂貴的東西,卻以仿製品為由沉默不語,這裡面到底有什麼情由呢?
  
  3
  平川正典的屍體解剖最終未能判明是自殺還是他殺。所以警方暫時在碑文谷署設立了小規模的搜查總部,從自殺他殺兩個方面進行搜查。
  首先進行的便是調查平川的身世。平川一九五○年加入八幡商社,即八幡朱印商社的前身,後被分配在機械部,並在那兒默默無聞地干了八年之多。一九五八年奉命到紐約分公司工作之後,因受當時分公司總經理源見雄五的器重而顯露頭角。他充分運用在機械部所積累的知識和經驗,活躍於電子機械產品和船舶出口行業中,而這兩項產品又是當時出口行業中最為引人注目的。
  一九六四年隨源見一起回國。源見升任機械第一部部長後,平川在他的手下任電子機械部部長。至此,八幡朱印商社裡形成了「源平系統」。
  一九六七年源見升任常務董事兼事業本部部長,平川也隨之進入事業本部,先後擔任海外項目室主任、開發事業部部長等職務。一九七五年升任副本部長兼情報收集室主任並一直幹到現在。事業本部是對各營業部門和系統進行管理的部門,站在公司的立場上對經營的計劃、調查、計算、分析、統計等進行管理。有一些部門雖說是屬於同一公司,但驅於眼前的利益,它們很容易互相扯後腿,事業本部的任務就是對此進行協調,使之能圓滿地完成各項營業任務。它直屬董事長領導並能插手任何一個部門的工作。
  正因為這樣,它的存在受到了各營業部門的抱怨和恐懼,而這其中尤為令人恐懼的則是情報收集室,可大家又不得不表面尊敬它。那些對八幡朱印商社有價值的情報,不論是直接的還是間接的,收集到後全都在這兒進行分析。上至全世界的政治經濟動向,下至競爭對手的趨向。就連公司職員的私人生活,他們全都收集、分析、存檔。甚至有過這樣一個插曲,一位職員因喜歡養狗而受到了指責,這一切真讓人驚訝不已。
  公司裡人們在背後都將情報收集室稱之「密探」、「走狗」。鑒於情報收集室主任死得異乎尋常,所以不得不懷疑其背後存在著什麼背景。
  平川在公司裡口碑不好也就不足為奇了。沒見有誰因平川的死而感到悲傷。但這只是對平川所擔任工作的冷淡反感,沒有發現什麼個人的恩恩怨怨和仇恨。
  此外還著手調查了他與女人的關係。雖有幾個女人浮出了水面,但遠沒有達到癡情和憎恨的程度。
  他殺這條線的搜查就此擱淺了,可自殺方面的搜查也沒有找到有力的動機。鑒於平川同源見的關係越來越密切,而源見不久的將來肯定要升任副董事長,所以怎麼也找不到平川要自殺的理由。
  但是情報收集室的一個下屬反映說:「主任最近時常獨自一個人神情嚴肅地在想什麼。似乎他負有什麼特殊使命而又不能很好完成。」
  所謂的特殊使命就是社長或者事業本部部長直接交待的機密工作,這一般是不讓室裡人知道而由平川單獨擔當的。然而,源見雄五對此作了否定的回答,他說:「最近沒有佈置過這一類的特殊使命。」
  商社要人死亡案件的搜查一開始就出現了困難的預兆。
  
  4
  淺見因小鼯鼠的闖竊而蒙受了無端的懷疑。他的身邊現在又發生了另外一件怪事。
  星野九郎以優惠貸款為幌子對家鄉的一家陷於經營困境的紡織公司成功地進行了欺詐,並讓它破了產。星野的復仇是成功了,但他對前來乞求的紡織公司老闆的太太施暴後並把那人給殺了。由於被人看到了,所以星野被捕入獄了。
  星倉商社是家由星野一個人主宰的公司。由於星野的被捕,公司陷入了不得不解體的困境。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這個感覺還不算壞的庇護傘,可現在又要被扔出去了。
  「你打算怎麼辦呢?」川瀨問道。
  「另外再去找找吧。多虧了在這兒學到了一個道理,即天底下有的是吃飯的地方,所以只要想方設法大概還能混混吧。」
  得益於在星倉商社當差,淺見也有了一種傻勁。
  「星野這樣的人竟然會幹這種傻事,這叫強姦殺人喲,要出來可就沒那麼簡單囉。」大津聳著肩胛。
  「這個女人是星野的初戀情人,卻被這次遭星野暗算的紡織公司老闆給奪走了。就星野而言,不把這個女人弄到手的話,不能算是復仇。」高松在為星野辯護。
  「即使這樣,也不該殺人啊。」
  「聽說遭到了對方的反抗,情急之下星野便卡了對方的喉嚨。」
  「哎呀呀,也太不值得了。」
  「說到不值得,把好不容易才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的公司給解散的話,你們不認為這更不值得了嗎?」淺見突然將思考已久的事給說了出來。
  「這是什麼意思?」
  三個人的視線全落在淺見身上。
  「星野商社現在已經有了地盤,而且還是一個不容忽視的地盤。加之還有你們這樣的『人材』。即使沒有老闆,也無妨於『營業』。」
  「這家公司已經被警方注意上了喲。」川瀨插話說。
  「更換一下公司的名稱這種事情不就解決了嘛!怎麼樣,我們四個人振作精神開一家新公司吧。」
  淺見覺得將這些擅於使壞的「人材」給遣散了的話,那真太可惜了。雖然他們全是超一流的壞OU,可分散了就辦不成大事。他們一旦使出各自拿手的本領,就能捕捉到巨大的獵物。早在星野率領這一夥惡黨時,他們的這種能耐就已經顯現出來了。
  如果當時是各自為戰的話,肯定不會那樣成功。那是因為將他們各自的特長組合在了一起,所以才發揮得那樣淋漓盡致。
  「這個想法不錯嘛。」
  川瀨第一個表示了同意。
  「這倒是,咱們星倉商社可是專搶那些行將滅亡公司錢的。」大津點了點頭。
  「不要說『搶』這種讓人聽上去不舒服之類的話。我們以後將把星倉商社『繼承』下來。」
  高松已經以贊成淺見的方案為前提了。
  新公司從大津和高松的名字上各取一字,高松的高則取同音字的閤,定為「大閤商社。」當然這裡也有倣傚豐臣秀吉的意思。第一任社長按年齡來決定,於是就由川瀨來擔任,但四個人的地位是平等的。
  四人的分工情況為,大津因銀行出身且口才好,負責造成勢;高松長得一表人材,於是負責裝扮老闆和有錢人;川瀨因精通法律,負責騙取票據;淺見因擅長於會計,負責財會工作。由於星倉商社本來就有基礎,所以四個人抱成一團後,就愈發如虎添翼了。
  淺見進一步堅定了自己的野心。他要借助這三個智能犯罪的高手,向仇敵八幡射出復仇之箭。八幡朱印商社要人撲朔迷離之死給了淺見一個機會。看來平川死的背後肯定隱藏著什麼。這能成為進攻這個龐大敵人的突破口嗎?他隱隱約的地覺得記代子、小谷精次跟八幡有關。
  雖然還沒有什麼具體的突破口,但可以認為淺見的人生已經盤旋於八幡的周圍了。就在這時又發生了一件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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