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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方情濃]激情玫瑰【玫瑰園3】[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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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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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16 23:57:3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媒體寵兒法蘭西斯柯,
是義大利最受歡迎的議員,也是威尼斯最有錢的人。
在女人眼裡,俊美的他浪漫瀟灑,渾身充滿了致命的吸引力,
溫和斯文、謙謙君子的形象,簡直令她們為之瘋狂;
但在政敵眼中,出身貴族世家的他分明是個狡詐的政治家,
行事獨來獨往、難以妥協,是他們恨不得除之而後快的眼中釘、肉中刺!
沒錯,法蘭西斯柯樹敵甚多,甚至因此遭受爆炸攻擊,危及生命,
可他仍我行我素,還有餘力刁難幫他找保鏢的助理,
指定新保鏢最好同時也是幼稚園老師,否則一切免談!
他沒想到,不巧「玫瑰園」就有符合這項要求的對象──韓寧兒,
平日是幼稚園老師,也是柔道及合氣道的高手。
第一眼在網站上看到她的資料,法蘭西斯柯愣住了



楔子

  薄如蟬翼的蕾絲窗簾,隨著山河面上吹來的冷風,飄揚在空小。遠處傳來貢多拉船夫悠揚的歌聲,穿透鏤空的蕾絲,溜入十圓形的陽台裡。陽台的門沒關,隨風揚起的絲質窗簾,掙脫了流蘇繩索的束縛,以狂妄之姿,佔領了整座陽台,也間接遮掩了陽台內燃燒的激情。

  男人伸出堅實的手臂撫過女人細緻的香肩,順著柔軟的肌膚,輕輕簇圳她的背脊。女人嬌喘了一下,也張開兩隻乳臂勾住男人的後頸,以全然的雪白,反映男人均勻有力的古銅色肌紋,渴望之情,不需言語。

  女人的急切大大滿足了男人。

  只見他勾勒著性感線條的薄唇,在女人圈住他的後頸時,順勢貼上她向後傾仰的喉頭,由上而下吻上她柔軟的酥胸,並以火熱的舌尖。勾引豐胸上的粉紅色蓓蕾,使之綻放得更加粉透美麗。女人濕潤燥熱的身體,因接連不斷的嬉戲挑逗,頻頻釋放出細汗,形成一片又一片的薄膜,在他積極卻也懶散的攻勢下掉落又新生,滴落在鋪著大理石的地板上。

  男人輕笑。為了不使女人失去與他的聯繫。移動右手把住女人的柳腰,將她摟得更緊。女人擺動著修長的雙腿圈住男人的腰,均勻完美的裸體,經過昏暗光線的照射,看起來更加神秘,朦朧。

  「你真美,寶貝。」男人忘我地注視坐在他大腿上,與他緊緊交合的女人。後者正迷濛著—雙晶燦的眼眸,噘高飽滿香艷的紅唇,誘惑地看著他。

  女人微笑,笑聲傭懶而充滿誘惑。她明白在他眼裡,她有多吸引人,只是她仍然覺得不滿足,隨手拿起一旁桌子上的葡萄酒,小心地倒在自己的身上,然後啞著嗓子說:「喝掉它。」

  當然,這又是另外一種誘惑。

  男人聞言挑眉,他從不錯過任何誘惑,也不拒絕任何—種形式的挑戰。因此他從善如流地低下頭,一點一滴的舔掉。

  該從哪裡著手才好呢?

  男人揚了揭一雙濃密的睫毛,決定從她覆滿酒汁的酥胸開始。他捧起女人飽滿豐腴的雙乳,驚訝於她如此纖細的骨骼,居然能夠承受它們的重量,因而用最虔誠的態度膜拜,徹底地激出女人潛在的慾望。

  女人呻吟。

  早已昂然挺立的蓓蕾,因男人不斷的嬉戲輕謔,而變得有如櫻桃一般艷紅。和他緊密結合的山谷,在他開始搓揉她胸前的渾圓時而泛出滾燙的春液。

  「呼、呼!」她懷疑在他結束喝酒遊戲前,她便會因慾求不滿而死,因而不斷地蠕動著燥燙的身軀,驅策她身下的男人用更激烈的方式滿足她。  

  男人卻恍若看穿她心思的按兵不動,只是以著魅惑的語調,咬著她的耳朵懶懶地說了聲:「你的身體好熱。」

  好熱,她的身體好熱,他卻邪惡的不願滿足她。

  「你好壞、好壞。」女人按捺不住已然氾濫的情潮,兩腿勾住他的背,奮力擺動纖腰,抗議撒嬌。

  男人伸出食指封住她的唇,另一隻手壓上她的裸臀,阻止她繼續放肆。

  「你的節奏太快了,寶貝,當心我跟不上。」男人勾起性感的微笑,偏過頭吻女人的後頸。女人仰頭高聲呼喊,汩汩不絕的芳液,因他無心觸及到她的敏感帶,而顯得有些狂亂。

  「失去控制了,嗯?」感受結合處下斷溢洩的蜜汁,男人除了滿足之外,漸漸無法控制自己,被她包圍的硬挺,跟著再次活躍起來。

  「你明知故問。」不耐煩於男人刻意的挑逗,女人的口氣逐漸煩躁,包圍他的柔軟亦逐漸縮緊,且夾雜著些許喘息。

  「沒耐心。」男人又一次輕笑,呼吸也跟著紊亂起來,倏然活躍的硬挺,不聽控制地直往女人幽谷深處裡鑽。

  女人喘息。

  雪白誘人的胴體,在男人緩慢卻又深入的衝刺下,化為初春的花朵,綻放在陽台邊的座椅上。

  男人呻吟。

  古銅色的肌肉,在女人胴體上下起伏的折磨下,群聚糾結,差一點震壞價值不菲的椅子。

  他們都不介意用這種方式提早結束座椅的壽命,他們在意的是,能不能快樂,有沒有得到高潮。

  「啁、啁!」

  在大運河風吹的見證下,他們確實獲得了高潮,兩人齊聲呼喊。

  事後,男人撥開女人額前濕漉的髮絲,撫著她的細頰,無限眷戀的輕咬她的紅唇呢喃:「平兒,我的紅玫瑰……」

  最艷紅的玫瑰,乘著威尼斯早春的冷風,開始她綻放的過程。





第一章

  意大利的新聞頻道上,正插出一則重要的新聞。

  一大堆媒體守候在國會的門口,等候裡面的議員出來。國會內正在爭吵,現場一片混亂,甚至有議員憤而退席,大聲宣示:他不玩了。

  退席的議員是第一個走出國會的人,也是媒體捕捉的焦點。他才剛走到國會門口,但見—陣鎂光燈朝他閃個不停,攝影記者的快門也按個不停。

  「請問孔塔裡尼議員,國會已經決定通過『摩斯計劃』了嗎?」採訪的記者爭先恐後地搶位置,議員的面前擠滿了各家頻道的麥克風。

  「有我在,就不會。」法蘭西斯柯•孔塔裡尼笑著回答。「不過我必須承認,裡面正E為這個議題吵得凶,所以我才會受不了裡面的空氣,先出來透透氣。」

  法蘭西斯柯•孔塔裡尼這—番幽默的對話,顯然很對記者的味。他出色的長相也是。事實上法蘭西斯柯•孔塔裡尼是全意大利最受歡迎的議員,愛慕他的女人可以塞滿整個威尼斯。

  「我們都瞭解你的苦心,孔塔裡尼議員。」其中有位記者問道。「但是你代表威尼斯,而摩斯計劃又關係著威尼斯的生存,對於這件事情,你怎麼看?」

  「問得好,黛拉女士。」

  記者相當驚訝法蘭西斯柯•孔塔裡尼居然能記得她的名字,不禁倒吸一口氣。

  「正因為我代表威尼斯,所以才不能讓這個計劃輕易過關,要知道計劃中花的每一分錢,都是納稅人的血汗錢。」法蘭西斯柯•孔塔裡尼不僅記憶力好,道德良知方面也無可挑剔,好多女記者因而中箭下馬,崇拜到無話可說。

  「照你這麼說,威尼斯的水患該怎麼辦?」既然女記者都閉嘴,就由男記者來問吧!「雖然你口口聲聲說要幫人民看緊口袋,但威尼斯的水患總要解決,這點你有什麼看法?」

  男記者很令人討厭的提出下一個問題,惹來許多女記者厭惡的眼光。

  「我知道事情總要解決,葛凡尼,但遊戲不能這麼玩。」法蘭西斯柯•孔塔裡尼顯然不只記得女記者,男記者也如數家珍。

  「威尼斯的水患很嚴重,這點全國的百姓都知道。然而摩斯計劃真能解決問題嗎?」法蘭西斯柯•孔塔裡尼提出疑問。「工程協會保證等計劃完成之後,洪水就不會再淹沒威尼斯。但恕我說句不客氣的話,這個計劃只是在圖利少數建商和政治關說團體,對於解決威尼斯水患方面,一點實質幫助也沒有,我不想成為少數人的幫兇。」

  接著,法蘭西斯柯•孔塔裡尼露出一個傾倒全意大利女人的笑容,英俊的臉孔,經由電視頻道播送到全國各地,引起大部分人的關注。

  「這麼說來,孔塔裡尼議員決心不讓這個計劃通過了?」記者又問。

  「是的,各位。」法蘭西斯柯•孔塔裡尼微笑。「我相信還有更好的方式,可以解決威尼斯的水患問題,不一定非要這個計劃不可。」

  「但是孔塔裡尼議員早——」

  「對不起,我要去趕飛機了,恕我無法再回答各位的問話。」法蘭西斯柯•孔塔裡尼有禮地打斷所有記者的發言,翩翩的風采,看得所有女記者著迷,男記者憤慨,他們還有話要問。

  「孔塔裡尼議員,請你再多發表一些你對這個計劃的看法。」

  「孔塔裡尼議員,如果你不支持這個計劃,是否有更好的方案?」

  「孔塔裡尼議員,請回答我的問題……」

  記者追著法蘭西斯柯•孔塔裡尼一路下國會建築的階梯,法蘭西斯柯•孔塔裡尼但笑不語,直到他上了汽車,還是不再發表任何評論。

  「看樣子,明天政治新聞的頭版又有你的名字。」匆匆為他的僱主關上車門,法蘭西斯柯的助理開口就是一陣調侃,法蘭西斯柯隨意的瞄他一眼,敲敲車門暗示司機趕快開車。「習慣了。」法蘭西斯柯說。「反正只要不支持這個計劃的人,最後都會上頭版,他們根本已經買通了政府。」

  法蘭西斯柯和他的助理都知道,摩斯計劃表而上是為了整治威尼斯的洪水,其實是在瓜分大餅,許多議員老早被收買,甚至連政府高層也有不少人接受賄賂。

  「你這麼做簡直是在玩命。」法蘭西斯柯的助理搖頭喟道。「明明知道這個計劃有多少人涉入,卻又堅持反對到底,遲早會出事。」

  法蘭西斯柯的助理名叫帕拉羅,和法蘭西斯柯是從幼稚園就開始混在一起的同學。原本從茼,在法蘭西斯柯踏入政治界後轉而擔任他的助理,已有三年多。

  「沒辦法,總不能昧著良心行事,我可是上生土長的威尼斯人。」法蘭西斯柯聳肩,言語間透露出他對威尼斯的感情。而這點,帕拉羅可是比誰都清楚,畢竟他們從幼稚園起就是好朋友,感情好到穿同一條褲子。

  「總而言之還是小心點好,天曉得那些人會使出什麼手段。」帕拉羅明明唸唸,最怕好友自詔為正義之上,什麼威脅都不怕,因此而丟了小命。

  法蘭西斯柯微笑,無聊地看著窗外。他要是怕死就不會從政,也不會堅持己見,故意和那些利益團體過不去。

  車子持續往前行駛,法蘭西斯柯低頭看表。現在是下午三點,他們還在羅馬,等他們回到威尼斯,恐怕已經是半夜。

  悄悄閉上眼睛稍做休息,法蘭西斯柯不願浪費太多時間在意大利的首都上。他憎恨羅馬,情願將大部分的時間都花在他的家鄉,不過那也要他們的車速夠快才行。

  「可惡,又塞車,真想跳車算了。」帕拉羅最恨羅馬的交通狀況,雖然意大利其他大都市的情況也好不了多少。

  「等就等。」帕拉羅嚷嚷。

  法蘭西斯柯大多數的時間是個溫文有禮,生性浪漫的謙謙君子。但另一方面,倜又狡詐市儈,尤其擅長吸引媒體的焦點,並進一步利用媒體達到自己目的。

  帕拉羅的思緒在走,車子也在走。速度雖緩慢,但總算到達機場,只不過代價

  他們在候機室稍做停留。由於法蘭西斯柯的身份特殊,並且擁有私人飛機,因此機場的服務人員不敢怠慢,紛紛拿出他們最好的葡萄酒。來招待全國最知名的政議員。

  一路上他們就這麼輕鬆愜意的坐在貴賓室,等候法蘭西斯柯的私人飛機準備完畢。十分鐘後,塔台通知可以準備起飛,他們才乘著機場內的專車,到達法蘭西斯

  「終於可以鬆一口氣,天曉得貴賓室那幾杯酒根本不夠看,我可以再喝下一打。」帕拉羅等了一天等怕了。從抵達羅馬的那—刻起,他們就在等。等開會、等辯論、等吵架,最後又等塞車和等飛機,連續十幾個小時等下來,教他不瘋也難。

  帕拉羅嘮嘮叨叨,法蘭西斯柯則是微笑。不想提醒帕拉羅,他也在等,而且等

  他接過帕拉羅遞過來的香檳,正握住高腳杯腳搖晃之際,塔台的指揮中心突然

  「機場大樓那邊通知說你的手提箱遺忘在貸賓室了,問你是要派人去拿還是由他們送來?」司機的駕駛掉過頭問坐在後座的乘客們,帕拉羅馬上回應。

  「我去拿。」都怪他粗心。「你和議員等一下,我馬上就回來。」帕拉羅將他手上的香檳酒一飲而盡,找個空間放下空酒杯,就要走下小型私人飛機的升降門。

  「等一下,我跟你去。」法蘭西斯柯受夠了屁股一直黏在椅子上頭的感覺,不放過任何可以起來走動的機會。

  「可是……」帕拉羅有些猶豫,法蘭西斯柯反倒身先士卒,搶先走在他前面。

  「體諒一下我可憐的脊椎吧,帕拉羅。」法蘭西斯柯朝他的好友眨眼。「到達威尼斯之前,還有好幾個鐘頭,難道你忍心害我錯失這次活動筋骨的機會?」

  這就是標準的法蘭西斯柯作風,總是有辦法以最有禮的態度、最婉轉的言詞說服他人,當然這些所謂的「他人」中,也包含了帕拉羅。

  「好吧。」帕拉羅只得投降。「誰讓你是老闆呢!」他當然服從。

  兩人就這麼放鬆心情,一路有說有笑的回到貴賓室,拿那口被他們遺忘的皮箱。

  「謝謝你的通知,我真是太不小心了。」臨走之前,法蘭西斯柯不忘對機場接待小姐施展魅力,被施予微笑的年輕小姐自然是中箭落馬,後悔她沒有生在威尼斯。

  就在他們轉身走出貴賓室,欲向停機坪走去之際,不遠處的停機坪突然傳來一個巨大的爆炸聲,接著是沖天的火焰。

  「那是……」

  法蘭西斯柯和帕拉羅面色蒼白的互看一眼,無法置信的望著出事地點。

  「快,那邊的小飛機著火了,快出發救火!」

  他們兩個還愣在原處,機場內的消防隊倒是不敢遲疑,一邊喊,一邊開著消防車前去滅火。

  他的飛機居然當著他的面爆炸,這件事到底是誰幹的?

  法蘭西斯柯暗忖。

  ※  ※  ※  ※  ※  ※  ※  ※  ※  ※

  不管到底是誰幹的,此事都非同小可。

  身處於位在威尼斯大運河畔的豪華府邸中,帕拉羅像只受到驚嚇的兔子一樣走來走去,就是忘不了昨天那駭人的場景。

  當時,法蘭西斯柯的私人飛機就當著他們的面爆炸,那意味著塔台要是沒有通知他們有文件沒拿,或是只有他去取回文件,法蘭西斯柯極可能會在那場爆炸中喪命,形成無法彌補的錯誤。

  —想到這個可能性,帕拉羅害怕得直發抖,腳步踏得越慌亂。

  「坐下來,帕拉羅。」一旁看報的法蘭西斯柯,頭也不抬地說道。「地板都快被你踩穿一個洞,天曉得這些漂亮的地磚都是祖先留給我的,我可不想重鋪。」

  孔塔裡尼世代傳承的府邸,用的全是些昂貴的建材,包括價值不菲的大理石地磚。

  「你倒悠閒,還有心情看報!」帕拉羅嚷嚷。「我都快急死了,你知道我們差一點就死於爆炸中了嗎?」還—副沒他事的模樣。

  「我知道,帕拉羅。」法蘭西斯柯合上報紙。」飛機〔就在我眼前爆炸,讓人很難忽視。」

  「知道還這麼悠閒?」帕拉羅急死了。「幸好維托裡也趁著我們下機的機會去方便,要不然就慘了。」

  「所以說還真是剛好不是嗎?」法蘭西斯柯微笑。「這是小天有意幫我們的預兆,我們沒事,維裡也沒事,太好了。」

  維托裡即是小飛機的駕駛,他也在這次的爆炸小逃過一劫。

  「好個頭,老兄。別告訴我你不知道對方的目的,他們根本想置我們於死地。」帕拉羅氣憤的撲罵,就是看不慣法蘭西斯柯輕忽的態度。

  「你好像很肯定對方是誰,還用了複數。」法蘭西斯柯的態度依然悠閒,但字裡行間充滿了敏銳。

  「廢話,當然是你那些政敵了。」帕拉羅啐道,他可不想平白做枉死鬼。

  「我那些政故——你說的有道理,但有—堆,你指的是哪一個派系?」法蘭西斯柯悠閒地反問。

  「當然是——」帕拉羅忽地說不出話來。法蘭西斯柯的政敵太多了,其中不乏同黨的同志和對手黨員,其中甚至包括了黑手黨,算也算不完。

  「所以說,我才不去想。」法蘭西斯柯又把報紙攤開,繼續低頭看報。「反正猜也猜不出個所以然來,乾脆看報。」或許還能從小找出端倪也說不定。

  「拜託不要再看報紙了,法蘭西斯柯。」帕拉羅—舉奪下沾蘭西斯柯手中的報紙。

  「就算你看到眼珠子掉下來,也瞧不出結果,不如我們好好而量一下,以後要怎麼應付。」平時他是很敬佩他從容的態度沒錯啦,但不能用在這個時候。

  「你錯了,帕拉羅。」法蘭西斯柯搖頭,指著他手上的報紙。「報紙可以吐露很多事,包括可能的兇手。」

  法蘭西斯柯要他的助理仔細看報上的一則報導,其中針對法蘭西斯柯私人飛機爆炸的小僕,對許許多政治人物進行訪問。多半受訪的人都對這個事件表示遺憾,但也有不少膽大的政敵,語卅諷刺的恭賀他大難不死。但再多的遺憾利諷刺,都不如另一條新聞引人注意。

  「贊諾比那頭老狐狸居然也會表示遺憾,真是天要下紅雨了。」帕拉羅沒想到法蘭四斯柯最大的政敵,居然也會發表聲明譴責這次的攻擊暴行,看起來還真像有鬼。

  「非常難得,不是嗎?」法蘭西斯柯同意帕拉羅的說法。「贊諾比那頭老狐狸向來和我不和,沒想到他這次居然這麼有同情心。」法蘭西斯柯用字溫和,但話中其實充滿了嘲諷。眾所皆知他們兩人水火不容,只差沒有赤裸裸的對干,但也差不多了。

  「俗語說的好:黃鼠狽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帕拉羅刁;知道這句話是哪個偉大人物發明的,但覺得很貼切。「贊諾比那匹狼老早看小了『摩斯汁劃,這塊大餅,如今你大力阻止,他一定很不爽。」

  「沒錯。」法蘭西斯柯微笑。「只可惜他沒成功殺掉我,間接妨礙他舉行慶功宴,想想我還真對不起他。」

  「你還有心情開玩笑。」帕拉羅瞪他。「那頭老狐狽不是好惹的,背後勢力也不小,聽說他一直有黑手黨支持。」做他的後盾。

  「你的情報收集得不錯,帕拉羅,不愧是我的助理。」十分盡責。

  「謝謝。」帕拉羅沒好氣的回應他的僱主。「有你這麼沒神經的僱主,我不謹恤點怎麼行?」遲早有一天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說得也是。」法蘭四斯柯仍舊微笑。

  「所以我必須想法子解決。」帕拉羅歎氣。

  「聽你的口氣,似乎已經想到好辦法。」法蘭西斯柯—點都不擔心他助理的能力,態度一派輕鬆。

  「嗯。」帕拉羅點頭。「請保鏢。」

  「不行。」法蘭西斯柯想也不想的拒絕。「你知道我最討厭那些所謂的貼身護衛,有他們在,我什麼事都不能做。」

  「但是他們卻可以保住你的小命。」帕拉羅很快反駁。

  「我知道如何才能保住我的命,帕拉羅。」法蘭西斯柯皺眉。「只要不讓那些保鏢靠近我,我的生活就不必受到干擾,才呼吸得到空氣,才不會被活活悶死。」

  「法蘭西斯柯——」

  「不,謝了。」法蘭西斯柯再次拒絕。「我不需要保鏢,也不想走到哪裡。就有人跟到哪裡,這樣我會窒息。」他情願死於和政敵的對戰中。也不想像只被囚禁的小鳥失去自由。

  「窒息總比沒命強,威尼斯人民的利益還得要靠你維護,難道你就忍心這樣拋棄他們?」

  帕拉羅比誰都了解法蘭四斯柯熱愛自由,討厭束縛的個性。生性浪漫的他,最市扯在嘴邊的就是自由,為了不被束縛,他可以讓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但身為好友兼助理的帕拉羅,卻不能不為他的安危打算。

  法蘭西斯柯沈默。他明白帕拉羅說的沒有錯,但就是不想妥協。

  「我還是認為你太緊張了,試著放鬆下來。」法蘭西斯柯不想打擊好友的自信心,但也沒有接受他的提議,這點讓帕拉羅十分挫折。 

  「嫣的!」帕拉羅煩惱到直扒頭髮。「你總是這副死德行,怎麼勸都不會改。明知道有危險,卻為了短暫的不自由打死不旨妥協,難道就沒有人可以說服你?」

  他已經算是最了解法蘭西斯柯的人了,卻還無法說服法蘭西斯柯聽他的話,到底要誰的話,他才要聽,神諭?

  「經你這麼一提,我倒是想起誰可以說服我。」法蘭西斯柯說。

  「誰?」真的有神諭,奇跡發生。  

  「歐梅西尼女士,我們的幼稚園老師。」法蘭西斯柯眨眼,提醒帕拉羅,他們曾經有多敬愛她。

  「但她已經死了,難不成要我想辦法招魂?」帕拉羅會被他的好友氣死,都已經到了這個時候,還不正經。

  「這倒不必。」法蘭西斯柯聳肩。「我只是試著告訴你,我有多想念歐梅西尼女士,她經常瞞著園長偷偷給我們糖果。」

  幼稚園規定一天不能給小朋友吃超過三顆糖,她卻一口氣給了五顆,因此班上的每個小朋友都很聽話,這也成了全班小朋友共同的秘密。

  說起這段共同的經歷,帕拉羅跟法蘭西斯柯一樣懷念歐梅西尼女士,當時她真的報照顧他們。但重點是,他們已經長大,而且他們敬愛的歐梅西尼女士也已經去世好幾年了,按照法蘭西斯柯的說法,根本沒有人能說服他。

  「除了歐梅西尼女士,你還肯聽誰的?」帕拉羅急得猛扒頭髮,又開始踱步。

  「除非你能找一個同時具有雙重身份的保鏢,不然你僱用誰都一樣。」他都會立刻請他走路。

  「雙重身份?」這是假閂報紙填字遊戲嗎?

  「具有幼稚園老師身份的保鏢。」法蘭西斯柯故意給他的助理出難題,「你知道我這一生中只聽兩個人的話:一是我母親,只可惜她已經撒手人寰,願她老人家安息,阿們。」他在胸口劃了一個十字。二、是歐梅西尼女士,她也已經去見天主。」說著說著,法蘭西斯柯又劃了—個十字架,氣死帕拉羅。

  「你別鬧了,沾蘭西斯柯。」帕拉羅立想掐死他的好友。「我上哪裡去給你找一個具有幼稚園老師身份的保鏢?你這根本為難我。」

  等等,具有老師身份的保鏢,還得教幼稚園,那不就是……

  「你完了,這次你:帳答應不可!」

  說時遲,這時快。但見帕拉羅硬把法蘭西斯柯從椅子上拉起來,拖著他往視聽室走。

  址蘭西斯柯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瞧他的助理—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就是不知道葫蘆裡面賣什麼藥。

  「你等著瞧吧!」一到達視聽室,帕拉羅立刻把窗簾全拉上,把燈都關了,砰一聲拉下布幕。

  法蘭西斯柯雙手抱胸地坐在辦公桌邊緣,等待他的助理揭開神秘面紗,在等待的期叫還不忘到角落的小吧,倒—杯酒,然後再回到原地等待。

  帕拉羅正忙碌地打開電腦、上網、找—個奇怪的網址,而他什麼忙都幫不上,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喝酒。所以法蘭西斯柯只得低頭喝酒,過於悠哉的態度又是引起助理一陣抗議。

  「你就是會佔我便宜。」也不順便倒一杯給他。「我忙著保護你的生命,你倒是還有閒情逸致喝酒。」

  帕拉羅十分不滿,才嚷了幾下,一杯香檳果然立即端到他面前,適時塞住他的嘴。

  「你到底在忙什麼,買玫瑰花送我?」法蘭西斯柯指著螢幕上一閃一閃的各色玫瑰,上面正用英文標示著網站的名稱——「玫瑰園。」

  「當然不是了,我聰明的議員。」帕拉羅瞪他。「這是一個僱請保鏢的網站,只是站名稍微女性化一點。」沒什麼大礙。

  「這是一個僱請保鏢的網站?」法蘭西斯柯極感興趣地盯著螢幕上那五朵玫瑰,他們分別址紫玫瑰、藍玫瑰、紅玫瑰、白玫瑰,及黃玫瑰。

  「相當有趣。」沾蘭西斯柯微笑。「你別告訴我這幾朵玫瑰花就是他們的代號。」

  「是她們,法蘭西斯柯。」帕拉羅更正他的文法。」這個網站卜的保鏢都是女的,這些顏色的礎就是她們的代號。」胡鬧了半天,總算弄對—僕事。

  「有的?」法蘭西斯柯饒富興趣的揚高眉毛。「那你乾脆點開其中的一朵,讓我看看裡頭到底暗藏了什麼玄機。」

  「沒問題。」帕拉羅爽快的點頭。「你要開哪一朵?」

  「紅色的那一朵。」法蘭西斯柯答。「你知道,我—向喜歡熱情的紅色。」

  帕拉羅點點頭,表示他聽見了,跟著點開那朵紅玫瑰。

  「請輸入密碼。」法蘭西斯柯斜瞟他的助理,後者正手忙腳亂的找密碼。

  「密碼在這兒。」帕拉羅將正確的密碼輸入電腦裡面,螢幕上的五朵玫瑰瞬間褪去,換成五張清晰的相片。

  「真神奇,這個網站。」帕拉羅吹了一聲長長的口哨。悶了一下午,總算有一件事能引起他的興趣。

  法蘭西斯柯同意他的看法,一雙深巧克力色的眼睛,直盯著其中一張相片。

  「點開相片上方的紅玫瑰。」法蘭西斯柯指示他的助理。「我想知道,除了那張美麗的臉孔以外,還有沒有什麼其他更有趣的事。」

  帕拉羅依言點開相片上方的紅玫瑰,對於法蘭西斯柯的評語不置與否。就他典型意大利男人的觀點采看,相片中的女人構不上漂亮,因為她不是金髮美女。

  「哪,介紹都在這兒,你自己慢慢看吧!」帖拉羅告訴他的僱主。他的僱主看得很認真。

  韓寧兒:代號紅玫瑰。平日職業是幼稚園老師:亦是柔道三段及合氣道的高手。

  接著,網站上列出她曾保護過的對象,其中一個他很熟,是個以好色出名的某國參議員,專挑他身邊的女性下手。

  「你猜她會不會已經遭受卡本特的毒手?」法蘭西斯柯指著韓寧兒的相片漫不經心的問,帕拉羅歪頭研究了一會兒後說——

  「很有可能。」她的長相正是那個老色狼喜歡的那一型。「依東方人的審美觀念,她也許算是個美女,誰知道呢?」帕拉羅聳肩。

  「反正我只喜歡金髮美女,比較對我的味。」

  說起來,這是普遍所有意大利男人的弱點:無法抗拒金髮美女。但法蘭西斯柯不同,帖拉羅敢打賭,他一定會要地,因為他恰恰非常注重他血統中淡薄到無法辨識的東方血緣,而且她又是他喜歡的那一型。

  「就決定是她了。」

  法蘭西斯柯果然如帖拉羅所想的,選中韓寧兒。

  「你不再考慮其他四個人了嗎?」帕拉羅克盡職守的要他的僱主多比較一下。「也許她們的條件比她出色。」

  「不必了,帕拉羅。」他停頓了一下後拒絕。「我不認為有誰能夠像她一樣,剛好是我想念的幼稚園老師。」

  法蘭西斯柯笑著說:「說起來我也好久沒接觸過任何一位老師了,也許她能軟我什麼新的觀念也不一定。」

  隨著法蘭西斯柯定在螢幕上的專注目光,帕拉羅看見的是有著飽滿小巧的紅唇、一頭長鬈髮、眼睛大小適中、長相甜美的清麗女子。

  他雖搞不清楚東方的審美觀念,但他可以肯定,像她這樣的女子,大概教不了什麼太高深的學問。






第二章

  飛機的引擎聲呼嘯而過,穿越威尼斯忙碌的上空。從空中鳥瞰,可以看見人工開鑿的大運河,貫穿整個威尼斯。

  位於意大利東北方的威尼斯,是莎士比亞筆下「威尼斯商人」的發生地點,也是整個中世紀意大利最富庶的地方。遠在莎翁之前,這兒的商人就以聰明狡猞著稱,時至今日,仍然繳予意大利政府繁重的稅賦,是為全國之冠。

  一般而言,來此遊玩的觀光客,沒有人會注意到此地稅賦過重的問題,他們眼裡只容得下大運河和分佈在沿岸的美麗建築。但對於韓寧兒而言,除了威尼斯美麗的風景外,她來此地還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擔任法蘭西斯柯•孔塔裡尼的私人保鑣。他是本地的政治明星,在全國擁有一定的知名度。

  又是另外一個政治人物。

  輕蹙柳眉,無聊地看著機窗外迷人的異國風景,韓寧兒沒有太多的興奮之情,反倒充滿厭惡。

  她的上上一個任務,就是保護所謂的政治明星,一個姓卡本特的傢伙。原本她以為他是個充滿理想的政治人物,沒想到事後證明他是個老色鬼,成天想吃她豆腐。

  「本飛機已經降落在馬可波羅機場,謝謝您的搭乘,歡迎您下次再選擇本公司的飛機。」

  機上服務員親切的提醒所有旅客,己到達威尼斯的主要機場,韓寧兒這才收起思緒,魚貫地跟著前方的旅客下機,到行李提取處提取行李。

  不知道對方會派誰來接機?泰半是他的司機吧!

  已經習慣獨來獨往的韓寧兒,其實並不喜歡這個安排。她寧願對方直接給她地址,讓她自己找,省得還要交際應酬,天曉得她最恨那一套,也最不會應付那一套。默默提起輸送帶上的行李,韓寧兒明白她終究無法達成心中的願望,只得像個已經訂好旅館的觀光客,等待旅館的接待員前來接機。

  她提著行李站在機場大廳,尋找寫有她名字的牌子。她隨意瀏覽了一下四周,還是沒有看見自己的名字,只好將目光調往門口的方向。

  然後,她看見他了,一個她生平僅見最迷人的男人!

  韓寧兒發現自己竟然就只能站在原地,與離她不遠處的陌生男子相互凝視,兩人的目光—樣專注熱烈。

  眼前的男人留著一頭短鬈髮,髮色乍看之不是黑色,但其實是很深的褐色。長翹的睫毛下藏著深巧克力色的瞳孔,包圍著瞳孔的眼窩不若一般西方人凹陷。鼻樑挺直,連接於下方的唇形異常性感。這是一張典型意大利男人的面孔。英俊、挺拔、黝黑,卻又充滿—股沈穩神秘的魅力,有別於一般人對於拉丁人普遍輕浮的印象。

  察覺到自己的舉動有多失禮,韓寧兒調回視線,專心尋找前來接她的司機,未料那長相有如雕像的男人競朝她走過來,臉上還帶著一抹有禮的微笑。

  「請問你是韓寧兒小姐嗎?」男子站在她的面前用英文問道。

  「我是。」韓寧兒也用英文回答,同時相當驚訝他居然能把她的名字拼對,一般西方人都把中國姓氏倒著念。

  「總算等到你了。」確定她的身份後,男子仰出手。「我是法蘭西斯柯•孔塔裡尼,請多指教。」

  法蘭西斯柯很高興他的時間沒有白白浪費,她看起來就如同相片上一樣迷人,甚至更嫵媚些。

  「你是法蘭西斯柯•孔塔裡尼!?」韓寧兒嚇了—跳。

  「是的,韓寧兒小姐,有什麼不對嗎?」法蘭西斯柯覺得她瞠大眼睛的模樣十分有趣。

  「沒有。」他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我只是沒想到你會親自來接我,孔塔裡尼議員……」

  「請直接稱呼我的名字,韓寧兒小姐。我不喜歡我的人和我這麼見外,畢竟我們還要相處好幾個月。」法蘭西斯柯笑著更正韓寧兒的用詞,讓她又是一陣啞口無言。

  「我發現你果然很具說服力,孔塔裡尼議員,我是說,法蘭西斯柯。」過了一會兒,韓寧兒說。「所有從政的人,都跟你一樣這麼會說服人嗎?」

  「大概吧,寧兒。」法蘭西斯柯不置可否。「你保護過許多政治人物,這點你應該比我清楚。」

  「哦,這我不知道。」她不以為然的挑眉。「我只記得曾經有某個政治明星,自以為很有說服力想與我靠得太近,結果被我過肩掉給摔到自家的水塘裡面。」差點淹死。

  「我希望那個人不會剛好就是卡本特。」法蘭西斯柯莞爾。「我聽說他不只被摔下過水塘,還曾經被某個火大的女助理給一腳踹下高爾夫球場的果嶺,足足在醫院躺了好幾天。」

  顯然他們都清楚她前兩任僱主的為人,而且不吝於將他的糗事提出來與彼此分享,這讓她的心情放鬆,同時也使她迷惑。

  「請容我為你帶路,寧兒。」法蘭西斯柯取過她手上的行李。「車子就停在外面,我不希望司機為了等我們又多接一張罰單,雖然那也是我付的錢。」

  這就是韓寧兒感到困惑的原因。

  原本她以為這次八成又要碰到一個不可一世的僱主,所有的政治人物大多如此。無論他們在公眾場合多迷人、多有風度,私底下大多都是顆爛蘋果,爛到無藥可醫。但法蘭西斯柯不同,他不但溫文有禮。同時又風趣幽默,和她印象十的政治人物相去甚遠。

  —路上,韓寧兒就這麼心存懷疑地跟隨法蘭西斯柯走向他的座車,撲和他一起坐進後座。他的座車豪華寬敞,各式配備齊全,甚至還有小酒吧,擺滿了各類香檳。

  「來一杯吧,寧兒,你會需要它的。」車子才剛剛上路,法蘭西斯柯就把—杯斟滿香檳的杯子,擺在韓寧兒的面前。她不好拒絕,咕膿的說聲謝謝,嘴裡還不忘問:「為什麼?」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法蘭西斯柯也為自己斟了一杯酒,悠哉悠哉的喝起來。

  韓寧兒起先十分納悶,但沒多久就發現答案,整條大馬路都在……

  「塞車。」法蘭西斯柯利她心有靈犀的點頭。「這個時間威尼斯大多數的主要道路都是如此,我們只好耐心等待。」所以才需要喝酒。

  「就跟台北差不多,我還以為其他的地方會好—點呢!」她抱怨。

  「只要是大一點的都市,都好不了。」法蘭四斯柯低笑。「威尼斯也一樣,但我可以向你保證,羅馬更糟。」

  言下之意,就是威尼斯已經很好了,她不該再抱怨。

  既然無法馬上到達日的地,韓寧兒只得手拿著香檳,有—口沒一口的小心吸飲,順便看看車窗外的風景。

  窗外車水馬龍,長長的汽車陣,婉蜒有如一條彎曲的蛇,也似威尼斯有名的大運河,在華燈初上的照耀下,別有一番景致。

  韓寧兒無聊的看著看著,突然間發現有輛車從後而偷偷的插隊至最前端,並且當著所有人的而,呼嘯而過。

  「那輛車闖紅燈!」韓寧兒指著那輛闖紅燈的車驚呼道,法蘭西斯柯僅僅微笑,不置一詞,倒是臀察的反應比他還激烈,三兩下就追上那部車子。

  「那一輛車完了,一定被開罰單。」韓寧兒可以想像警察此刻的臉色,必定是義正詞嚴的指責那位駕駛人的不是。

  韓寧兒等待,但令她吃驚的是,那輛車不但沒有收到罰單,反而在警車的護送下呼嘯而去,灑脫就是在演鬧劇。

  「這、這……」韓寧兒蹬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法蘭西斯柯,他正而帶微笑,口氣輕鬆的對她說——

  「不必太驚訝,我們貼那個聰明的傢伙—定是告訴警察,他的老婆正要臨盆,他要趕回家把她送到婦產科醫院,或是他的祖父正病危,他要趕去醫院見他最後一而之類的活。」法蘭西斯柯到底是意大利人,相當瞭解自己的民族性,和這個特殊性格底不可能會使出的手段。

  」真的嗎?」儘管他的口氣堅定,她還是懷疑。「你如何能確定?」

  「不信的話,把警察叫過來問問就知道了。」說著說著,他搖下車窗,對著不遠處的警察揮揮手。

  被點名的警察,立刻笑容滿面的跑過來跟法蘭西斯柯打招呼。

  「有什麼地方能為您效勞的嗎?孔塔裡尼議員?」顯然威尼斯的所有人都認識法蘭西斯柯這位大明顯,也對他十分尊敬。

  「有的,唐。」法蘭西斯柯點頭。「我想請教—下,前方那輛車明明闖紅燈,你們為何未開罰單。還派人親自護送?」

  「是有原因的,議員。」警員解釋。「那位駕駛說他的妻子現在正在家裡待產,他要趕回去送她去醫院,所以我們才會派人為他開路。」

  警員急急忙忙的把事情的始末說清楚,納悶法蘭西斯柯為什麼悶笑,而他身邊的韓寧兒卻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盯著他瞧。

  「還有其他的事嗎,議員?」警員問。

  「沒有了,唐。」法蘭西斯柯搖頭。「你們做得很好,辛苦你們了,繼續去執勤吧!」

  法蘭西斯柯跟警察打完了最後一聲招呼,便搖上車窗,韓寧兒還是同—個表情——驚愕。

  「你、你猜對了。」韓寧兒指著窗外的警察說。「那個人真的是因為要趕去醫院。」沒想到意大利的警察這麼有人情味,不開罰單也就算了,還兼程護送。

  「如果真的是要趕去醫院,那還好,怕的是唐也上當。」法蘭西斯柯自小小長在威尼斯,每一個住仕在附近的人的名字幾乎都叫得出來,這點韓寧兒也十分佩服。

  「你的意思是,那個人根本不是要趕去醫院,連警察都被騙?」不會吧,有這麼離譜的事?

  「恐怕是的,寧兒。」法蘭西斯柯微笑。「我們意大利人有個共同的特性,那就是喜歡成為人們注目的焦點。」

  韓寧兒猜想這不只是意大利人的通病,也是全世界所有人的通病。只不過從他的口中說來,顯得特別不可思議,他已經夠引人注目了,實在不需要再錦上添花。

  」我還是不懂。」不懂幹麼引人注意,幹麼無恥說謊。

  「讓我來為你解釋吧!」法蘭西斯柯低頭沉吟。「唔……不妨這麼說好了,為了達成比他人醒目的目的,有些不是很光榮的舉動,反而一般被認為是正面的品德。就拿這次來說——」他指指窗外的警察。「那闖紅燈的傢伙告訴唐他老婆在家特產,真相是否如此只有天曉得,但他已經成為人人欽羨的對象卻是事實。」

  「他說謊還能成為英雄?」韓寧兒無法瞭解意大利社會的價值觀直喊不可思議。

  「這就是意火利的真實社會。」法蘭西斯柯莞爾。「醒目過人;比什麼都重要。因為那往往會使自己處於比較有利的位置,藉以領先他人。」

  「你也是如此嗎,孔塔裡尼議員?」韓寧兒的語氣充滿嘲諷。「為了早—步先發制人,不得不說謊?」

  「叫我法蘭西斯柯,寧兒。」法蘭西斯柯更正她的用詞。「是的,我也是如此。我會先發制人,但我不會為了達成目的而編織任何謊言,我不需要那一套,」

  法蘭西斯柯極有自信的微笑道,而韓寧兒一點也不懷疑他的話,他根本不需要任何謊言來增添他的魅力,他本身已經夠醒目。

  面對如此荒謬的社會價值觀,韓寧兒除了驚訝之外,不知還能說什麼。這跺旅遊書上的意大利相差太遠了,書上頂多叫人要小心不要被意大利男人偷捏屁股,可沒說他們會為了闖紅燈而謊稱家裡有人待產。

  正當韓寧兒為此現象感到不可思議的同時,前方又有人闖紅燈,一樣被警察攔下來,然後又一樣被夾道護送,好不威風。

  「簡直是……」韓寧兒沒想到居然有人又故技重施,不禁叫起來。

  法蘭西斯柯開心的人笑。

  「歡迎來到威尼斯。」他執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輕輕—吻。「從現在開始,你將會看見許多令你感到驚奇的事物。」

  法蘭西斯柯愉快的警告,韓寧兒卻一點也不意外。

  她已經見識到了。

  ※  ※  ※  ※  ※  ※  ※  ※  ※  ※

  如果說稍早在通往孔塔裡尼府邸路上發生的事件,稱得上是奇遇的話,那麼現在她所面對的一切,無疑是一個天大的驚喜。

  呆呆注視造型精緻的食器,韓寧兒沒想到法蘭四斯柯居然會命人在陽台擺上餐桌,就這麼面對著火運河,醉噬威尼斯的美景。

  「這太豪華了吧!」韓寧兒有些不習慣地看著陽台四周。薄如蟬翼的蕾絲窗簾,隨著夜風飄揚穿出拱形的雌花窗戶,圓形的餐桌上擺滿了鮮花和蠟燭,一明一滅的反射出兩人截然不同的面容。

  「我倒情願說是浪漫。」法蘭西斯柯邀她坐下。「如果你同意的話,我想我會比較喜歡這個形容訶。」

  「隨便你怎麼說。」她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二蒙華也好、浪漫也好,我都沒有適合的衣服可以拿來吃這一頓飯。」

  「我注意到你穿著丁恤和牛仔褲,行李似乎也不多。」法蘭西斯柯說道。

  「沒錯,而且我不打算買。」她倔強的揚高下巴。「如果你不喜歡我的穿著,抱歉,這頓飯我大不了不吃,你—個人慢慢享用。」沒人告訴她,她的肥主是一個這麼注重排場的人,就算她事先知道,也不會為他多花—毛餞。

  韓寧兒的下巴拾得高高的,人有他敢不同意就馬上走人之勢。法蘭西斯柯一聲也沒吭,只是用他那雙深邃的眼睛,從上而下地打量她。

  「沒人會對你的穿著表示意見,寧兒,你太多心了。」他再次邀請她入座。「T恤也很好,牛仔褲更是非常更是非常適合你。我看不出有什麼理由,能讓你拒絕和我—起共享這一頓晚餐,除非你討厭你的新僱主?」

  「不!」韓寧兒嚇了一跳。「我當然不討厭你……」

  「那就請你坐下來。」法蘭西斯柯堅持她就座。「我承認我相當欣賞你展現志氣的模樣,但你已擋到僕人的路。」

  經他這麼一提。韓寧兒才發現自己的身後竟然就站著—位僕人,正一臉尷尬的看著他們。

  「可以上菜了嗎,爵爺?」僕人問法蘭西斯柯。

  「可以了。」法蘭西斯柯點點頭,並為就座的韓寧兒倒酒,是年分很好的香檳酒。

  「法國香擯地區山產的香檳,最棒的。」他對她眨眼。「千萬別把這件事張揚出去,我怕會被指稱為不愛國。你知道,我國出有很棒的葡萄酒產區,只是我更偏愛這個味道—些。」

  法蘭西斯柯露出—個大男孩式的笑容,非但沒減損他的魅力,反而為他覺穩的氣質加分,在在牽動韓寧兒的神經。

  「我不會說出去的,你放心。」她緊張的拿起酒杯。「保擴僱主的名譽也是保鏢的工作之—,我不會主動砸你的招牌。」

  「謝謝。」法蘭西斯柯道謝。「但我想知道,何時你才會主動砸僱主的招牌?」

  「什麼?」法蘭西斯柯突來的問題,使得韓寧兒的手停留在半空中。

  「我很好奇,什麼時候你才會主動揭露僱主的不是?」比如卡本特。

  「當然是在他對我有企圖的時候。」明知故問!

  「企圖,我瞭解了。」法蘭西斯柯點頭。「凡是抗拒不了你的美麗,想親近你的人多半都會被冠上這個字眼。」

  「我沒有這麼說。」韓寧兒抗議,這是什麼說詞?「我只是說,只有在僱主不規矩時,我才會忍不住揭密。」

  「但若僱主是主動追求,就不在此限之內,對吧?」法蘭西斯柯很快接下去說,接得韓寧兒啞口無言。

  她也沒說過這句話,這人也太會拗了吧!

  「你果然是政客。」韓寧兒到底還是把話說出來,只是不太好聽。

  「我不否認。」法蘭西斯柯舉起手中的酒。「雖然我一直朝政治家的路前進,不過目前看來困難重重。」還需努力。

  「你究竟遭遇了什麼事?」才須要僱用保鏢。

  「我遭遇到……」法蘭西斯柯無奈的微笑。「不說這個了,乾杯,慶祝我們第—次見面。」

  「乾杯。」她把酒杯與他對擊。「希望接下來的日子我們能共事愉快。」不要再發生像卡本特的事。  

  「這你可以放心,寧兒。」法蘭西斯柯一點都不擔心。「我們這裡沒有水塘,倒有條大運河,任何時間對我不滿,都可以把我推下去……但是記住,不要用過肩摔,我怕我會吐。」

  隨著法蘭西斯柯這句話的結束,兩人同時爆出一陣短暫的笑聲。停住笑聲後他們互相凝視了一會兒,最後還是韓寧兒先低頭啜酒。

  「我們的晚餐來了。」  

  僕人的適時出現,解救了韓寧兒頻率過快的心跳,也打破新生的緘默。

  「太好了,我肚子正餓。」她說謊,其實她早已緊張到吃不下,但為了不讓他瞧出她的緊張,還是撐著頭皮硬掰。

  結果一下子端上了前菜、沙拉、和香噴噴的濃湯。原本毫無食慾的韓寧兒,看了也忍不住食指大動,大口大口地享用起一桌子佳餚來。

  「呃,對不起,我很能吃。」察覺到對方異樣的眼光,韓寧兒停下手中的刀叉對法蘭西斯柯說抱歉。

  「沒關係,你盡量吃。」法蘭西斯柯微笑搖頭。「我喜歡看女人大吃大喝,現在的女人總是害怕自己的體重過重,吃得跟小鳥一樣少,很不健康。」

  「你喜歡肥胖的女人?」韓寧兒好奇的反問。

  「當然不。」法蘭西斯柯挑眉。「任何事情都應該剛剛好,體重也一樣。」

  「所以你的身材才會保持得這麼好。」她歸納出結論。「不知道你在政治上的立場是否也是如此?」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如果他能一直堅持這個信念,就不需要僱用她這個保鏢了。

  「該上主菜了。」法蘭西斯柯極有技巧的跳過這個話題。「今天我為你挑選的主菜是著名的威尼斯龍蝦,希望你會喜歡。」

  配合著法蘭西斯柯手勢送上來的大餐,一隻隻艷紅的龍蝦,肥美多汁,教人忍不住垂涎欲滴。

  「我最喜歡吃海鮮。」韓寧兒開心的說。

  「預料中的事。」法蘭西斯柯輕鬆的點頭。「台灣是個海島國家,各類海產尤其豐富,烹飪技巧也十分高明。」一點都不輸意大利。

  「你到過台灣?」韓寧兒相當好奇。

  「幾年前去過。」法蘭西斯柯拿起刀叉切開龍蝦。「那時候我還不是威尼斯的議員,從政是最近的事。」說近也不近,大約是三年前。

  「你不是意大利的議員嗎?」韓寧兒實在搞不懂意大利的政治。

  「不真正算是」法蘭西斯柯一面切龍蝦,一解釋。「我是威尼斯選出來的議員,代表威尼斯與本土,就是你口中的意大利溝通。而我們還要不要跟本土保持來往,這由全體公民投票決定。就目前來看答案是肯定的,但在另一方面,我必須承認雙方溝通得不是很順利,畢竟歷史意味濃厚的威尼斯,跟現代化的本土有著很大的差別,價值觀也完全不同。」

  「比如說,稍早在公路上碰到的事件?」韓寧兒沒忘記公路警察護送說謊嫌疑犯的事。

  「不,那倒是全國都一樣。」法蘭西斯柯低頭承認。「雖然我們個別區域的人民特質很強,但有些東西卻是無法割捨,我也覺得很抱歉。」

  說完,他把叉子上那塊龍蝦肉,不聲刁不響的送進她的嘴裡,算是向她賠禮。

  韓寧兒直覺的咀嚼口中的龍蝦肉,品嚐的當頭亦迷惑,在她眼前的男子,到底是怎麼樣的人?外表文質彬彬,說話用字充滿貴族的教養,在往顯露出他不凡的出身。

  「這龍蝦真好吃,配菜的顏色也很美,就連櫻桃,看起來也比別的地方漂亮。」說不上為什麼,原本打算詢問他身世的韓寧兒,到最後卻扯到食物上頭,直稱讚桌上的一切。

  「這些都來自裡奧托。」法蘭西斯柯見狀微笑,嘴角上有藏不住的驕傲。

  「裡奧托?」聽起來像—個地名。

  「裡奧托市場。」他進一步解釋。「那兒有全威尼斯最新鮮的漁獲和最漂亮的蔬果。」

  「真的?」她的眼睛為之一亮,奸想去那兒逛逛。

  「真的,寧兒。」法蘭西斯柯笑出聲。「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們可以明天早上一起去逛逛。」

  「你要陪我去裡奧托?」韓寧兒起先十分雀躍,後來猛然想起

  「不行,現在是非常時期,你不宜出門——」

  「請給我這份榮幸,韓寧兒小姐。」法蘭西斯柯非常堅持。「就算對手真想對我不利,也不會挑清晨五點鐘出門的,你說對嗎?」

  此話倒不假,沒有人會在清晨五點鐘出門,除非他睡不著……

  「等等!你說清晨五點針?」一直到現在,她才挑出他活中的語病,驚訝到瞪大眼睛。

  「你沒聽錯,寧兒。」他點頭。「清晨五點,我準時到你的房門口接你。記住,不要睡過頭,不然我們就會錯過最粘彩的那一刻。

  「可是……」她呆了,壓根兒沒想到必須這麼早出門。

  「吃你盤中的食物,寧兒。」在她彌留之際,法蘭西斯柯又說。「用完了主菜以後,還有甜點,我們一定要把它們全吃完。」不能對不起大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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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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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17 00:06:0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裡奧托市場

     自古以來就是威尼斯最大的市場。它的佔地很廣,也饒富情趣。尤其是沿著大運河排列的蔬果攤和露天的餐館,邢為這個地區增添情趣,更別提著名的裡奧托橋,裡面又是一條小型的商店街,讓人走到橋上,還可以順便逛街。

  只不過,今天他們來得太早,橋上的商店都還沒開門,就連沿岸的餐館,也還掛著「休息」的招牌。他們只好直接深入魚市場探險,親眼見識市場內繁忙的風景。

  一進入魚市場,韓寧兒就被成堆的漁獲吸引住。銀色的沙丁魚閃閃發亮,鱸魚、海鯛、劍魚各自佔據攤位的一角,另外還有蝦姑、牡蠣、蚌也讓人忍不住駐足,當然昨天晚上吃的龍蝦也在架上之列,價格相當昂貴。

  韓寧兒好奇地四處張望,發現好多人跟法蘭西斯柯打招呼。他到處揮手致意,不時停下來跟人握手寒暄,嘴裡講一些她聽不懂的語言。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好像不是意大利語。」她雖沒修過意大利文,但多少會分辨發音,知道這跟他昨天和警察說的話不一樣。

  「是威尼斯話,我的母語。」他解釋。「意大利的語言很複雜,多有自己地方的語言,有的地方甚至只講自己的語言,不說意大利話。」

  「那要怎麼溝通?」這情形跟台灣很像,感覺上卻複雜很多。

  「用比的嘍!」他挑高眉回答。「開玩笑的。大部分的人還是使用意火利語,而且所有年輕人也都說這種語言,所以這個問題以後會越來越少。」

  法蘭西斯柯勸韓寧兒不必杞人憂天,韓寧兒一點都不擔心,反正時間自會解決一切。

  「那是什麼?」眼睛到處閒晃的韓寧兒又發現—處新大陸。

  「什麼東西?」法蘭西斯柯只顧著和攤販打招呼,沒注意到她手指的方向。

  「那塊牌子。」她指著一塊鑲在牆上的石牌說道。

  「哦,那是漁業公會的公告,上面標示著魚貨的最小尺寸,規定不能捕比那些尺寸更小的魚上岸。」看清她所指為何物後,法蘭西斯柯解釋。

  「這也有規定?」好稀奇。

  「那當然。」法蘭西斯柯將手插在褲袋裡,點頭。「凡事都該有個分雨寸,漁人也懂得為自己的未來做環保的。」

  聽似簡單的一句話,其實需要有極大的自我約束力,否則根本無法做到。

  韓寧兒跟著點點頭,十分贊同他的話。凡事應該有個分寸,只不過能悟透這句話的人又有多少呢?她很懷疑。

  兩個人就這麼在魚市場走馬看花,競也耗費了三、四個鐘頭,其中大部分的時間,都用來打招呼。

  「你的人緣真好,好多人都爭著跟你握手。」好不容易才走出魚市場,韓寧兒對法蘭西斯柯的親和力,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

  「還好吧。」法蘭西斯柯相當謙虛。「這跟威尼斯人的天性有關,每一個人都親切好客,自然也就不吝嗇伸出他們的手。」

  又來了。

  韓寧兒發現他是個以謙恭之詞逃避問題的高手,大概是因為政治訓練的關係。

  「九點了,那邊有好多水果攤,我們過去看看。」韓寧兒決定放棄這個話題,反正那也不干她的事。

  「嗯。」法蘭西斯柯跟在她後頭走過去。

  水果攤上的水果種類琳琅滿目,顏色艷麗。從百香果、番茄、蘋果和南瓜,該有的顏色都有,讓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拿。

  「別亂動,寧兒。」法蘭西斯柯忽然出聲警告。「你看中哪一顆水果,可以直接請老闆拿給你,但千萬不能自己動手拿,這是參觀市場的禮儀。」

  顯然意大利和台灣還是有許多不同的地方,至少在參觀市場方面,就不一樣。

  韓寧兒只好把手縮回去,臉上還不忘帶著笑容。她原想請老闆秤幾顆蘋果給她,沒想到會被一隻健臂拉走。

  「幹什麼拉著我離開?」她一頭霧水的看著法蘭西斯柯。「我正想買蘋果。」

  「我知道,寧兒。」就是知道才拉走。「但你有沒有注意到,攤子後面只站了—個人?」

  「對,但那跟我想買蘋果有什麼關係?」她不懂。

  「噓,別讓他聽見。」法蘭西斯柯頑皮地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這其中的差別很大,在威尼斯,如果攤子後只站了一個人,那表示這個攤子極有可能做生意不老實,所以生意才不好。」

  法蘭西斯柯這個理論很奇怪,但仔細想想卻是滿有道理的,那個攤子的前面,的確沒站什麼客人。

  「要怎麼判定哪一個攤子才老實?」韓寧兒沒想到威尼斯的名堂這麼多、這麼有趣。

  「很簡單,跟我走,我帶你去見誠實的老闆。」

  結果法蘭西斯柯所謂的「誠實的老闆」,只是他熟悉的朋友,當場送了她兩顆免費的蘋果,害她怪不好意思的。

  直到離開攤子—段距離後,她還在抗議。

  「你騙人。」韓寧兒羞紅臉。「你說要帶我見識誠實的老闆,卻是你的朋友。」還白要了人家兩顆蘋果。

  「我沒有說謊。」法蘭西斯柯喊冤。「他是我的朋友沒錯,但他同時也是一個誠實的奸商人。」他指著不遠處攤子的方向。「你說,攤子後面站了幾個人?」

  「三個。」她答。

  「對,三個。」他點頭。「那表示他做生意老實,才需要用到三個人手。而且我跟你保證,不—會兒一定會湧進—大堆人潮,你看著好了。」

  法蘭西斯柯對自己的朋友相當有信心。說也神奇,他們前腳剛走,後頭就湧進—堆人,爭相買水果。

  「你猜得好準。」不愧是威尼斯人。

  「生於斯,長於斯,應該的。」法蘭西斯柯仍舊那麼謙虛,彷彿他若不知道,那才是罪惡的事。

  韓寧兒不禁把他拿來和她所有保護過的政治人物做比較,發覺他們差得好遠,遠得救人不敢相信,他們都搞政治。

  逛過了魚市場,參觀過了蔬果攤,他們的行程算是告了一個段落。韓寧兒覺得口很渴,才打算邀法蘭西斯柯到運河沿岸喝杯咖啡的時候,不期然經過一間花店,店門口擺滿了各式花朵。

  「好漂亮,尤其是這些紅玫瑰。」或許是因為她的代號就是紅玫瑰,也或許是因為她從小就特別錘愛這種花卉。總之,她停在花店門前流連忘返,忘情的程度,連花店主人都趕緊跑來跟她打招呼。

  花店主人劈頭就跟她說了一連串威尼斯語,韓寧兒拚命搖手,表示她聽不懂。不過幸好,她有個好導遊,馬上就趕在後面幫她擋掉這個難題。

  韓寧兒就只能呆呆地看著法蘭西斯柯和花店主人,用威尼斯語飛快的對話。只見花店主人一面點頭,一面拿起一束紅色玫瑰,找了張玻璃紙包一包,就將玫瑰遞至她面前。

  「呃,我……」她不知所措的看著法蘭西斯柯,不曉得這代表什麼意思。

  「收下它。」他吩咐。這花是我送你的,希望你還喜歡今天早上的旅程。」  -

  法蘭西斯柯微笑指示她收下花,為了不當街鬧笑話,她只好硬著頭皮收下,吶吶地說了聲:「謝謝。」沒想到這時候,花店主人卻開始唱起歌來。

  瞬間只聞花店主人了亮雄厚的歌聲,傳遍整個沿岸。喝咖啡的人放下他們手邊的咖啡杯,專心聆聽。叫喊的小販也停止了叫喊聲,嘴裡哼哼唱唱,小聲和他應和。就連貢多拉船夫,也倏然停止他們原本吟唱的小夜曲,改為和他唱同樣的歌曲。

  於是乎,整個裡奧托沿岸的人,嘴裡都唱著同一首歌,目標—致,都對準了韓寧兒。

  韓寧兒尷尬地站在原地,既不能逃也不能請對方閉嘴,只得默默的把整首歌聽完。

  「謝謝你,安東尼,你的歌聲還是像從前一樣好。」待對方唱完後,法主西斯柯主動跟花店主人握手。

  「他說什麼?」她追問法蘭西斯柯。「這首歌的內容到底是什麼,他為什麼會這麼講?」說她值得。

  「你想知道歌曲的內容?」法蘭西斯柯當著花店主人的面問她,後者正用有趣的眼光打量著她。

  「嗯。」她不好意思的點點頭,總覺得對方的眼神很曖昧。

  「這首歌的歌詞大抵是這樣的。」法蘭西斯柯從善如流的解釋。「我打一條人群擁擠的街道走過,看見一位令我心動的女孩,我不禁停下我的腳步,忘情的凝視。你知道嗎?那女孩有著一頭長髮,皮膚白得像冬季裡的飄雪,嘴唇鮮艷得有如紅色玫瑰的花辦。當我第一眼看見她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已經愛上她,已經愛上她……」

  法蘭西斯柯對她描述歌詞裡面的情景,巧克力色的眼珠,恍若最醇的咖啡,將韓寧兒捲進一個無法掙脫的漩渦之中。

  她靜靜聆聽,所有的感覺在這一刻結凍。人群、笑語沈入河底,剩下的只有心跳;無可抑制的心跳。

  「現在你懂得這首歌的意思了嗎,小姐?」花店主人像結束魔法的仙女,趕在午夜十二點將灰姑娘打回原形,也讓她回神。

  「懂了,謝謝。」她勉強調回視線。「謝謝你,先生,你的歌唱得真好聽。」

  「還有玫瑰花,千萬別忘了。」花店主人朝她眨眨眼,提醒她別忘了手上的紅玫瑰,她這才急急忙忙的抱起玫瑰疾聲道謝。

  「把花給我,這些花對你來說太重了,我怕你不勝負荷。」才行進了不過一小段路,法蘭西斯柯立刻又體貼的發現他買的花數量似乎有過多的嫌疑,堅持要幫她拿。

  韓寧兒仰頭看著法蘭西斯柯,心想他是不是忘了她的職責?她是個保鏢,如果連這點花都拿不動的話,那她怎麼幹這一行?

  但她終究還是把花交給他,總覺得讓她真正感到不勝負荷的不是這些花朵,而是他過分的慇勤,這讓:她不知所措,無所適從。

  「這裡是威尼斯最早發展的區域,有許多早先的拜占庭建築都在這兒,相當值得一遊。」彷彿是看穿她的疑慮,法蘭西斯柯很有技巧的改變話題,開始介縉起威尼斯的歷史來。

  「但在我眼裡,整個威尼斯都是極有價值的觀光景點。」韓寧兒到底是外來客,總覺得威尼斯好美。

  「這點我無法否認,威尼斯就是這麼迷人的地方。」法蘭西斯柯驕傲的說。

  「不過你還是要小心,威尼斯的路很複雜。尤其是這裡到處都是巷道,好像一座迷宮——對不起,手機響了,我接個電話。」

  法蘭西斯柯才想告誡韓寧兒這個地區有多危險,手機卻在這個時候響起,他只得先結束與她交談。

  打電話來的人是帕拉羅,他有要事要跟他談,偏偏收訊又有點不良,他只得換個地方。

  「我去那邊聽一下電話,這邊聽不清楚。」法蘭西斯柯有禮地先跟她打一聲招呼,獲得首肯之後,便向旁邊走了幾步,尋找更好的收訊地點。

  冷不防失去談話的對象,韓寧兒只得隔著—段距離欣賞法蘭西斯柯,發現他即使手裡捧著—束可笑的玫瑰,仍絲毫不減風采。

  不想再成天想著他有多迷人,韓寧兒將注意力轉到其他方面。威尼斯不愧是座以觀光聞名的城市,除了景色優美外,還有許多迷人的咖啡館。只可惜現正值隆冬,否則—定更有看頭。

  韓寧兒心不在焉的做如是想,突然間,一道小小的影子從她眼前閃過,敏捷的動作吸引她的目光。

  「亞當!」韓寧兒忍不住喊了出來,以為她正看見她的貓,在街頭上流浪。

  不,不可能,這裡是威尼斯,亞當不可能在這裡。

  然而即使明知道不可能是她的貓,韓寧兒還是忍不住跟過去,竄入婉蜒未知盡頭的巷道之。

  這隻貓真的很可愛。

  尾隨在小貓的後頭,觀察它翹著尾巴、不可一世的神氣模樣,韓寧兒忍不住想停下來逗它。

  這隻貓跟她在台灣養的貓幾乎一模—•樣,同樣都是野貓。只不過她的貓身上的毛是棕色的,這只卻是灰色的。除此之外,瞳孔也不一樣,她的貓眼睛是黃色,這隻貓的眼珠子卻是藍色,不過乍看之下很像,難怪她會認錯。

  彷彿是要回應她似的,灰色毛的貓咪,突然停下來回頭打量一直跟蹤它的韓寧兒,韓寧兒彎下膝蓋,對它打招呼。

  「嗨,你好。你長得好漂亮,跟我家的貓咪好像。」她不會說威尼斯話,只得用英語跟它問好,卻惹來冷冷的一瞥。

  「喵!」貓咪用最尖銳的叫聲,對身後的人表達不層,然後又回過頭,繼續往前走。

  它的高傲反倒勾起她的興趣。就她記憶所及,台灣的野貓一見人就躲,這隻貓卻不一樣,還是威尼斯的貓都是這個樣子?

  她越想越覺得有趣,腳步也越踏越遠,壓根兒忘了法蘭西斯柯的叮嚀……

  另一方面,與帕拉羅對話的法蘭西斯柯手機卻是越拿越沉重,心情亦然。

  帕拉羅告訴他,國會正有人擬重新提案,發動所有人力讓「摩斯計劃」通過。這對法蘭西斯柯來說,當然不是好消息,這表示他必須發揮更大的影響力,阻止計劃通過。

  「你暫時不要回來,待在羅馬,幫我處理—些事。」明白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後,法蘭西斯柯指示他的助理。「剩下的議員那邊我會想辦法,還有,不要忘記打電話給環保團體,讓他們在國會外面發動遊行爭取緩衝時間。報社那一方而,也可以先透露一些消息,讓大眾輿論適度發生作用。」

  沉重的切斷手機,法蘭西斯柯此刻的心情就如同威尼斯的氣溫一樣,寒冷而無太不。

  眼看著政敵又要捲土重來,法蘭西斯柯除去歎息之外還有更重要的事,那便是聯合跟他同樣反對此項計劃的同志,強力杯葛議事。

  他搖頭,有—秒鐘的時間後悔自己為何踏入政界?但一想起威尼斯所有可愛的居民,卻又立刻放棄這個想法,痛罵日己自私。

  你被允許在危險時刻與魔鬼共處,直到你越過了那座橋。

  他想起了保加利亞的諺語,又想起威尼斯有無數多座的橋,自然也就不再畏懼。

  法蘭西斯柯深信天主必定能帶領他渡過難關,走出陰暗的小路,直到他渡過那座險惡的橋。

  「走吧,寧兒。」將手機放入西裝外套裡面,法蘭西斯柯轉身說道。「我們可以去喝咖啡了……」

  面對著空無一人的空地,法蘭西斯柯不曉得韓寧兒跑哪兒去了,他不是囑咐過她不要亂跑,這兒很容易迷路?

  「寧兒。」他開始尋找他的保鏢。「寧兒!」

  他一邊喊她,一邊到處問有沒有看見一個東方長相的女人。

  結果是有一大堆,而且全都是日本女人,不是他要找的韓寧兒。

  「對不起,我找錯人了。」

  他不停地對不同團體的日本女人道歉,不停地竄入巷於尋找韓寧兒的身影,好不容易才在一處隱密的巷子找到她,她正蹲在地上喂貓咪。

  「你看,這隻貓好可愛,肯吃我餵它的東西耶!」興高采烈的韓寧兒,顯然不知道自己已經闖禍了,還一個勁兒的跟她的僱主宣揚她的蠢行。

  總算找到人的法蘭西斯柯,這會兒終於可以放心下來,也才有心情看她腳邊的貓,以及她。

  「你餵它吃什麼,它都會接受。」不必太高興。

  「真的嗎?」韓寧兒用懷疑的語氣抬頭看法蘭西斯柯。

  「不信的話,你換丟這給它吃吃看,它一定照吃。」他走過去,將她擱在膝上的零食撕開倒在地上,小貓果然立刻去吃。

  「真的耶,我還是第—次看見貓吃零食,太神奇了!」韓寧兒笑得跟孩於一般開心。

  「是很神奇。」法蘭西斯柯微笑。「但更神奇的是你居然買對口味,這是鮪魚做的貓食,全威尼斯的貓都愛吃。」

  搞了半天,原來她買的是貓食,老闆還跟她保證那是人吃的零食。

  「我被騙了。」韓寧兒笑到快不行,威尼斯人做生意果然有一套,把她唬得一愣一愣。

  「你一定是在街口那家商店購買的,那家店做生意最不誠實了,我小時候也經常被騙。」法蘭西斯柯對她眨眨眼,暗示她不必難過,他上當的年資比她還長。

  「但是你也騙我,讓我誤以為這裡的貓真的什麼都吃!」她指控,不覺得他比別人誠實多少。

  「沒辦法,我也是威尼斯人,總要有一點這個地方的特色。」法蘭西斯柯開玩笑的方式很奇怪,也很獨特,總能不知不覺放鬆她的心情。

  「我在台灣也養了一隻貓。」不知打哪兒來的衝動,她居然克制不住地主動告訴法蘭西斯柯有關她的事。

  「嗯哼。」他沒多說什麼,只是雙手插進褲袋,鼓勵她繼續說下去。

  「我那隻貓跟它好像。」她撫摸貓的頭。「一樣都是流浪貓,一樣都沒人照顧,獨自流浪街頭。」

  「聽起來很可憐,但我打賭你一定不知道你手上的貓日子有多好過,比人還要幸福。」

  出乎意料之外,法蘭西斯柯這回沒有發揮他的紳士精神,反倒批評。

  「怎麼說?」流浪貓還幸福?

  「你不曉得威尼斯的野貓都是有人養的嗎?」法蘭西斯柯有趣的反問。

  「都有人養?」她愣住。「那還能稱為流浪貓嗎?」

  「所以才說它們幸福啊!」他笑著解釋。「威尼斯的野貓就好像所有居民的公共財產,除了固定有人餵食之外,在公園或是空地,也有它們的專屬貓屋。其中更有人固定幫它們更換貓屋裡面的墊子。夏天用薄墊,冬天則換上好幾層毛料做成的墊子,大部分的流浪漢還沒有這些福利。」

  這的確很驚人,韓寧兒不禁瞠大眼睛。

  難怪這兒的野貓都不怕人,要在台灣,早嚇跑了,除非它們餓得發慌。

  「但我還是覺得它很可憐,沒有地方住。」她堅持她手中的貓是特例,要不然就太傷她的心了。

  「你要是放不下心的話,可以把它帶回府邸豢養。」法蘭西斯柯允諾。「其實這樣也不錯,可以陪伴你打發無聊時間。不過我還是要先讓你知道,這隻貓是有家的,而且可能也不習慣被人豢養,你自己決定。」

  這是個很大方的提議,畢竟她只是他臨時的客人、僱用的保鏢,沒必要對她這麼好。

  「不了,我想還是讓它自由自在的過日子,會比被我豢養來得愉快。」搖搖頭,將掉落在胸前的鬈髮撥回背後,韓寧兒謝謝法蘭西斯柯的大方。  

  法蘭西斯柯不答話,只是默默看著她放掉貓咪讓它走,憐惜之情全寫在眼底。

  「對不起,只顧著追貓咪,卻忘記。自己的責任。你可以開除我,我不會有任何異議。」到這一刻才發現自己有多失職的韓寧兒,開口就是請辭,惹得法蘭西斯柯更加沈默。

  「我不會為了一隻貓開除你的,寧兒。」法蘭西斯柯搖頭。「我只希望下次你想追什麼東西前記得先告訴我,免得我找不到你,還得四處道歉。」

  「道歉?」她聽不懂他的意思。「你跟誰道歉?」

  「那堆日本人啊!」法蘭西斯柯莞爾。「當我以為你不見了的時候,我到處問人有沒有看見一個東方女人。而我們的居民不曉得怎麼搞的,總會自動把東方人和日本觀光客劃上等號,等我發現不是你,只好拚命跟她們道歉,多練習了好幾遍日文。」

  「對不起,我不知道自己竟然給你惹了這麼大的麻煩。」還說是保鏢呢,笨!

  「沒關係的,寧兒。」他的語氣依然還是這麼溫柔。「只要你沒有迷路,知道怎麼回到我身邊就好。」

  這句話感覺上像譴責,仔細分析起來是安慰,卻又一語雙關。

  凝視他溫柔但堅決的邃眸,韓寧兒已經迷路。





第四章

 威尼斯的夜晚,沈靜而迷人。

  總是人群熙攘的大運河,因冬季的降臨而偷得半日清閒。寬廣的河面,除去定時定量出發的水上巴士,和少數還在載客的水上計程車,就只剩下貢多拉船搖槳的聲音。

  在這萬籟俱寂,甚至帶有一絲詭魅的神秘氣氛下,有一艘裝飾華麗的私人畫舫,正悄悄滑過水面,航行在大運河中央,品嚐冬季的寂寞。

  「晚上的威尼斯好安靜,和白天完全不同。」坐在畫舫中的韓寧兒,除了忙著打量運河兩側的風景,也忙著打量畫舫中的裝潢,發現它真是豪華到令人昨舌。

  「這畫舫的內部裝潢,都是依據共和國時代複製的,寧兒。」看穿她的好奇,坐在她身邊的法蘭西斯柯解釋。「那個時代的裝潢大抵如此,充滿了黃金和紅絲絨,非常熱情迷人。」  

  還有價值不菲的鏤空花邊窗簾、黃金打造的小酒櫃,和上等天鵝絨鋪成的座椅,那個時代的人可真會享受。

  「我不得不說你們的祖先,相當浪費。」這是韓寧兒的結論,引來鄰座一陣輕笑。

  「從這方面來看,的確如此。」法蘭西斯柯原則上同意。「但從另一方面來說,這只是一個富裕時代留下來的印記,還是值得保存。」

  「我知道威尼斯曾經有非常值得誇耀的歷史,維持了好幾百年不是嗎?」

  「正確來說是一千年。」他糾正她的歷史觀念。「威尼斯很早就建立。在西元六百九十七年我們就選出第一位總督。直至西元一七九O年最後一位總督退位,才結束了共和國輝煌的歷史,之後又在一八六六年被歸人為意大利,從此成為意大利領土的一部分。」

  「但你們在政治上,還是保有一定程度的自治。」

  「或許吧!」法蘭西斯柯聳肩。「但無論本土給我們多少自由,在重大決策方面,我們還是不得不妥協。這對威尼斯的人民來說一點都不公平,我目前正在想辦法扭轉這個劣勢。」

  「你就是因此惹上麻煩的?」韓寧兒歪著頭問。

  「因為我的堅持嗎?是的,我就是因此而惹上麻煩的。」他淺淺輕笑。「但我不後悔,為了威尼斯全體居民的利益,我萬死不辭。」

  「你跟我想的不同。」平靜的外表下藏著強烈的熱情。

  「哪一點不同?」法蘭西斯柯優雅的偏過頭微睇她,順勢遞給她一杯酒。

  「很多地方——謝謝。」她接過酒道謝。

  「可否進一步說明?」他邀她舉杯,韓寧兒只得把杯子也舉起來,低頭啜了幾口才撫著杯腳訥訥說道。

  「比如說,你的熱情。」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的用詞錯誤,還是她說了什麼中聽的話。總之,他的眸子突然亮起來,變成很漂亮的淡巧克力色。

  「我原本以為所有的政客都只是作秀的高手,人前是君子,人後下三濫。所謂的人民,不過是他們用來換取權力的幌子,其實根本不關心選民的死活。」這樣的政客全球加起來比病毒還鄉,難怪全世界的人都要抗議。

  法蘭西斯柯莞爾。

  「這倒是。」他也跟著低頭啜酒。「還有呢?」

  「還有——」她困惑的看著他。「還有我發現你跟他們是不同黨的,你真的關心自己家鄉的居民。」

  「我們本來就不同黨,否則對方就不會想置我抄死地。」她也,不會在這裡。

  「你知道我的意思。」她氣紅小臉。「這是我們台灣的習慣用語,當某人和某人的意見相同,或是作法一樣,就說他們同黨,不是指真的黨派。」所以說文化差異真的會氣死人,眼下就是一例。

  「我當然知道你的意思,寧兒,你以為我真的這麼笨嗎?」悄悄地放下手中的杯子,他就用那隻手橫放在她的椅背上,語氣親暱的說。「我只是喜歡逗你,我雖不懂得貴國的風俗,但基本的判斷力還是有的,知道你在說我和那些政客的作法不同、想法也不同,對吧?」

  「既然知道,為什麼還故意問我?」害她拉拉雜雜的解釋了一大堆。

  「我都說了,我喜歡逗你。」他的聲音越顯低醇。「如果因此而害你不快,我道歉,但我是真的很久沒有感到像今天一樣愜意。」

  被他這麼一說,誰還敢下接受他的道歉,若真的怪他,反倒顯得有些不解風情了。

  山側而竄入的冷風,不斷地撩起蕾絲花邊的窗簾。沿岸建築幢幢,在燈光的烘托下,如夢似幻,倒映在河面上,宛如童話,也讓她想起一段介紹。

  「我曾經看過一本旅遊書,裡面說威尼斯人天生是色彩與光線的藝術師,總能正確無誤的運用這兩種因素,讓威尼斯看起來更加迷人。」看著沿岸如畫般的風景,韓寧兒既著迷也感慨的說。

  「我贊同。」法蘭西斯柯的長臂依然放在她的椅背上,懶懶回道。「改天有空我再帶你去參觀一些府邸和畫作,就更能印證這個說法,你更能感受到本地藝術家對於色彩跟光線的運用。」

  「你要帶我去參觀府邸?」她不安的問,總覺得他的頭越靠越近,氣息越來越明顯。

  他點頭。

  「但是……」但是他的唇好性感。「我是來工作的,不是來遊樂。」雖然就目前的表現看起來不像,但幸好也還沒發生什麼事。

  「工作和遊樂是不能分開的,寧兒。」他搖搖手指,不表贊同。

  「我猜這又是意大利式的觀念?」她挑高秀眉,挑戰他的想法。

  「不,這是所有現代人的作法。工作即娛樂,娛樂即工作,唯有樂在其中,工作才會做得好。」法蘭西斯柯不怕被挑戰,但寧願對像不是她,他比較想跟她講理。

  「講不過你,還是看風景好了。」韓寧兒決定略過這個話題,以免嘴巴斗不過他,心也要跟著失去。

  她假藉看風景的名義直起身,閃避他過於濃重的氣息。雖然明知她的用意,法蘭西斯柯倒也沒說什麼,只是維持同樣的姿勢,悠閒地看向窗外。看建築物的倒影,也看她。

  「威尼斯的建築真的很美,燈光也打得很好。」她最佩服歐洲的打光師傅,總是能把燈打得如夢似幻。

  「威尼斯人天生就擅長這一套。」他聳肩。「夜晚的風景雖美,但遠下及白天精彩。白天的威尼斯比較像過去的威尼斯,夜晚就差多了。」

  「為什麼?」她不懂。「我覺得晚上的威尼斯也很漂亮啊!」羅曼蒂克。

  「是很漂亮,但你不覺得缺少什麼?」法蘭西斯柯反問。

  「缺什麼?」一切都很完美。

  「缺乏生命力。」法蘭西斯柯歎氣。「過去的威尼斯是工業和商業的重鎮,現在卻完全仰賴觀光業支撐。白天尚好,至少還有觀光客。但是每到了夜晚,就會像現在一樣岑寂無聲,冬季的狀況尤其糟糕。」

  這倒是一個問題,白天威尼斯人聲鼎沸,一到了夜晚人潮就去了一大半,不知這其中的因素為何。

  「我看這裡的飯店滿多的啊!」為何觀光客都不見了?

  「但住房率普遍不高。」法蘭西斯柯指出重點。「夏天因為是觀光季還好一點,冬天就得慘淡經營了。而且現在大部分的旅客,都寧願在天黑了以後回去住本土的旅館,也不願投宿本地的飯店,因為本地旅館的收費太高。」

  「那你們可以收費便宜一點嘛!這有什麼好為難的?」

  「很難。」他又歎氣。「威尼斯向來就是一個高所得、高消費的地方,從共和國時代開始就是這個模式,很難改變。」

  「但是到最後共和國滅了。」她哪壺不開提哪壺,說中人家的傷心處。

  「是啊,你說的沒錯。」法蘭西斯柯無奈承認。「興盛了一千年的共和困終究滅亡了,就像拜倫在『哈洛德遊記』中,藉著主人翁道出垂死的光榮一樣。」

  「拜倫說了些什麼?」她不太懂得英國的文學。

  「他說:『我佇立在威尼斯歎息橋上,一邊宮殿,一邊牢獄。我看到她的建築白浪花中升起,在女妖的魔棒揮動下,他們朦朧的羽翼展翅千年,環繞著我,垂死的榮耀微笑,對著遠去的時光而笑。諸多屬地,看著翼獅的巨型大理石,威尼斯端坐於千百小島的王位!……好景不再——但美麗依舊。國政淪亡,藝術失色——但大自然下死,忘不了威尼斯曾有的風采。歡愉最盛的樂土,大地的歡宴,意大利的假面具。』」

  法蘭西斯柯一口氣把拜倫的詩念完,然後對著已然入迷的韓寧兒微笑道。

  「你知道,他曾在威尼斯住了五年,而且剛好在奧地利第二次佔領威尼斯的時候。那時候共和國已經結束了,可是還是有許多人仍悼念過去垂死的光榮。」拜倫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你呢,法蘭西斯柯?」韓寧兒敏銳的嗅出他們兩人相似之處。「你是否也和拜倫—樣,悼念威尼斯過去的榮光?」

  這是一個很好的問題,也是他一直想告訴她的。因此他微笑,執起她的柔荑,舉放至唇邊親吻。

  「你有顆敏銳的心,寧兒。」他用唇輕觸她的手背表示敬意,再輕輕放下。「我確實也和拜倫一樣,悼念祖先的光榮,不過方式卻不—樣。現在的威尼斯已無過去的榮景跟地位,我只有盡可能的保住她該有的權利,聽說過『摩斯計劃』嗎?」

  「我只聽說過摩西。」聖經中的人物。

  「這個計劃就是來自這個典故。」他點頭。「威尼斯是—座建築在瀉湖島上的城市,地質鬆軟,經常有水災。多年來,居民忍受水患之苦,尤其是—九六六年那場大洪水驚動了全世界,原先那批治水專家因此遭到更換。近年來由工程協會提出一個新的計劃,說是仿照聖徒摩西,將紅海一分為二的模型,在瀉湖島的三處人口裝置水閘,並以摩西為名,取名做『摩斯計劃』,以區分洪水。」

  摩西;摩斯,取名字的人還真異想天開,不知道日本的「摩斯漢堡」,會不會也和這有關?

  「這個計劃聽起來不錯咧,你幹麼反對?」他雖還未表明他的立場,但端看他的表情便可窺出來了。

  「因為不切實際。」他嚴肅的搖頭。「這計劃能不能發揮功效還是個未知數,但將對瀉湖島的生態造成巨大的影響。人類不應該妄想扮演上帝,只會帶來反效果。」

  「但政府不聽你的,仍是三思孤行?」她猜。

  法蘭西斯柯歎氣。

  「是的,寧兒。」他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這個計劃牽扯了太多人,不只是工程協會,還有背後支持的建商和關說團體。而這些關說團體或建商的背後,又有黑手黨介入,有時我真不知道該怎麼提防這些敵人。」

  「所以你才需要僱用我啊!」看著他認真的臉孔,她呢喃。「我真的很佩服你的勇氣,要和這麼多人對抗,一定很辛苦。」

  「也許,但很值得。」他同意她的話。「為了不讓不肖政客破壞威尼斯美麗的風景,就算犧牲性命,我也非常樂意。」

  畢竟觀光是威尼斯的命脈,斷了這條命脈,威尼斯就會變成一座死城。

  「威尼斯已經失去她過去的光榮,我絕不能讓她再死一次。」法蘭西斯柯的意志比任何人都堅決。

  「有你在,就不會。」她握住他的雙手,用實際行動支持他。「我相信你一定能捍衛威尼斯、捍衛這片風景。」

  「謝謝你對我的信心,寧兒。」他捏緊手中的柔荑輕笑。「只是不知道除了信心之外,你還願不願意給我其他的東西?」

  「我能給你什麼東西?」面對他逐漸靠近的臉,韓寧兒比誰都清楚他想要什麼。

  「—個浪漫的吻。」他將她的雙手舉高至彼此的胸口要求。「在威尼斯,有個浪漫的傳統,只要是坐在畫舫中的青年男女,都要親吻對方,慶祝兩人相遇。」

  「有這個傳統嗎?」她怎麼都沒有聽說。

  「相信我,—定有,我是威尼斯人。」他低下頭保證道。

  她當然知道他是威尼斯人,但他自己也說,威尼斯人天生狡猞,說話多半不老實……

  然而,當他貼上她的嘴唇,她已經忘了他到底老實不老實,一頭栽進了威尼斯浪漫的氣氛之中,久久不能忘情。

  久久……

  ※  ※  ※  ※  ※  ※  ※  ※  ※  ※

  冬季的歐洲,要到八、九點鐘以後天才會亮,但在這之前,她卻已經睡不著了。

  推開輕暖的羽絨被滑下床鋪,韓寧兒隨手抓起放在床頭的外套穿上,光溜溜的腳丫子穿過質地溫暖的長毛地毯,倚靠著半拱形的窗戶凝視外面。

  孔塔裡尼府邸所用的、吃的都是最好的。法蘭西斯柯不但有自己的廚子、自己的畫舫,聽說之前甚至還有自己的私人飛機,只是前不久給炸了,目前計劃再買一台。

  面對如此奢華的生活,老實說,她格格不入。或許是她卑微的出身影響她對物質的看法,她總覺得日子過得去就好,不需要如此揮霍無度……好吧!她承認,她反對的不是奢華的生活,而是害怕自己會莫名習慣這種日子,乃至於走不開。

  但更讓她害怕的是她對他的感覺,她來威尼斯才不過三天,就已經完全陷入他的攻勢裡,徹底投降。

  他為什麼要吻她?

  回憶起昨晚在畫舫中發生的事,韓寧兒不由自主地抱住自己的身體,從記憶中回味他的溫暖。

  他的吻好柔、好深刻,彷彿她是全天下最精緻的藝術晶似的對待她。他細細啄她的唇,慢慢勾引她的舌,將她積壓許久的情緒宣洩出來。吻到最後,他們根本已經纏在一起,耳鬢廝磨,衣衫不整。

  她懊惱的掩住臉,不想回想卻又忍不住回想。她不應該和他接吻的,他是她的雇王,應該和他保持適當距離,過去也曾遇到過一些條件不錯的僱主,為何獨獨這次就是做不到?

  韓寧兒煩躁地凝視未竟全亮的天色:心煩意亂的同時,決定出去走走。白她踏人孔塔裡尼府邸已經三天了,除了陽台以外,什麼地方也不曾去過,現在便是探險的好時機。

  隨意套上牛仔褲、毛衣,韓寧兒即踩著輕快的步伐探索孔塔裡尼府邸。威尼斯的建築五彩繽紛,除去不同時期、不同形式的建築風格外,外觀色彩的多樣化,也是威尼斯之所以迷人的地方,再加上這些出色的建築大多位於大運河沿岸,風光更是妍麗,教人流連忘返。

  她在府邸裡面隨意瀏覽,由於起床的時間過早,好多地方都不便進去,因此只好轉而探索比較空曠的地方。她走啊走的,越發感到不自在。孔塔裡尼府邸不只是內部裝潢豪華,外部建築更是雕樑畫棟,豪華程度不下於旅遊書上一直強調的總督府。

  帶著一顆越發不安的心,韓寧兒走下雄偉的巨人樓梯,感覺上好像被人盯著。她知道總督府也有一座類似的樓梯,只是沒有想到孔塔裡尼府邸也建有一座,害她越走越不自在。  

  在矛盾的氣氛下,她總算走下了長長的階梯,來到林木蒼翠的花園,呼吸新鮮空氣。

  韓寧兒左顧右盼,覺得這個花園相當有趣,花園內植滿了花草,和一般修剪整齊的義式花園截然不同,卻又處處可以看到巧思。

  她就在花園裡四處晃來晃去,藉著未競全亮的天色,摸索每一條可能的道路,感受異國風情的神奇。

  驀地,兩道強烈的光芒自樹叢中射來,吸引她的視線。

  韓寧兒立刻停下腳步,探向光芒的來源,看清後倒退一步。

  她白牛仔褲後面的褲袋拔出槍,對準正朝她低吼的生猛動物。原來,那兩道光芒的主人竟是一頭兇猛的公獅,此時正屈著身子、張著前爪,彷彿想撕裂她似地低狺。

  「坐下,費裡尼,你嚇到我的客人了。」

  正當她握緊槍,考慮該不該掃下扳機之際,她的背後突然傳出法蘭西斯柯溫柔的恫嚇,成功的讓公獅收回爪子。

  「你說什麼,它怎麼又坐回原地了?」即使公獅看似已經取消攻擊的打算,她還是不敢大意,仍將槍口指向公獅。

  「我說,它嚇到我的客人了。」法蘭四斯柯解釋他剛說的威尼斯話。「把你的槍收起來,寧兒。它只是發出警告,不是真的想攻擊你。你這樣一直拿著槍對準費裡尼,反而會嚇壞它。」

  法蘭西斯柯明白她的恐懼,也再三保證公獅不會咬人,但她還是不放心。

  「這頭獅子是從哪裡來的?」獅子不是都應該關在動物園,怎麼會在這裡?

  「我養的。」瞧她那副緊張的樣子。法蘭西斯柯悶笑。

  「你沒事養一頭獅子在花園裡嚇人做什麼?無聊!」被他調侃的表情惹毛,韓寧兒的臉不禁紅起來。

  「我就是喜歡無聊。」難得發脾氣的法蘭西斯柯這回眉毛挑得老高,韓寧兒這才想起誰是僱主。

  「對不起,我失言了。」她尷尬的道歉。

  「沒關係。」他微笑接受。「任何人突然間看見獅子,都會嚇—跳的,我不怪你。」

  「你怎麼會把獅子養在花園裡面?」怪嚇人的。

  「這是傳統。」他咳了兩聲。「幾千年來,威尼斯都是以獅子為象微,當作代表物。在共和國時期,獅子更是對抗黑死病的精神像微,所以威尼斯到處都看得到獅子的塑像,或坐或臥,或躺或站,我的花園裡也有。」

  隨著法蘭西斯柯指尖所到之處,方形花園四周果然到處佈滿了獅子的塑像,威風凜凜的站在高聳的基座上,由上而下地注視著韓寧兒。

  「別怕這些獅子,寧兒。威尼斯的獅子是非常愛好和平的,聖馬可翼獅本身就含有基督的精神,就算是活生生的獅子,也是受過馴養,不會隨意傷人。」聖馬可翼獅乃是威尼斯的標誌,標示著威尼斯人熱愛和平的特性。

  「我不相信現在還有人把獅子養在花園裡。」無論他再怎麼安撫,韓寧兒還是覺得怪怪的,總覺得很不安。

  「被你說對了,我是特例。」法蘭西斯柯承認道。「好吧!也該是我結束過氣貴族靡爛生活的時候了。」他自嘲。「我今天就派人把它送到動物園裡而去,天曉得他們已經跟我洽談了許久,我做這個決定,他們一定會很感動,搞不好我還會得到一張感謝狀呢!」

  所謂的「他們」,即是指動物園方面的那些人員,他們跟他洽談過無數次,要求他把獅子交給他們飼養。只是他一直捨不得費裡尼,如今看來已經到了下決心的時候。

  「我沒有要求你把它送給動物園。」對於法蘭西斯柯這個決定,韓寧兒嚇了—跳。

  「是我自己的決定,與你無關,寧兒。」他搖頭。「馴養雄獅,是以前貴族的習慣。現在都什麼時代了,早該淘汰這種過時的觀念。我會主動跟動物園連絡,讓費裡尼得到比在這裡更妥善的照顧,你不必覺得愧疚。」

  「可是……」她瞄了坐在地上的費裡尼一眼,總覺得很對不起它,都怪她大驚小怪,害它得關到動物園。

  「我說了,你不必感到愧疚。」法蘭四斯柯而色嚴肅的向她保證。「嚴格來說,我還得感謝你幫我下這個決定。獅子畢竟是猛獸,就算再溫馴,也有獸性大發的時候,對於不慎踏入它地盤的人,的確會構成危險。動物園方面也—再跟我強調這個觀念,只是過去我—直置若罔聞,捨不得從小陪我到大的費裡尼,但是如今我已經老了,實在不該再留戀兒時的玩具……」

  「誰說你老了?你—點都不老!反而——」衝動截斷他的話的韓寧兒,話說了一半,突然停不下來,匆匆閉嘴。

  「反而怎麼樣,寧兒?」法蘭西斯柯饒富興趣的注視著她。「你不能把話說一半就算了,這樣會傷害一個人的心。」

  「我才沒有傷害誰。」她的臉紅得像忽然問蹦出來的太陽,聲量小若蚊蚋。

  「你當然已經傷了一個人的心,那個人就是我。」他盯著她的頭頂反駁。

  「我……」該死,她怎麼突然說不出話來。  

  「你打算就這麼一直盯著地板一整天嗎?」頭都快垂到地上去了。

  「當然不是……」她的聲音怎麼越來越沒力……

  「很好。」他滿意的微笑。「那麼你就把頭抬起來,準備好跟我去參觀威尼斯吧!」

  她果然立刻抬頭。

  「但是以你目前的狀況,我們最好少出門——」

  「你不能拒絕把話說完,又拒絕我的邀請,那等於是傷了我兩次心。」他一副備受打擊的可笑模樣。「昨天晚上我答應過你,要帶你去參觀本地的畫作和具代表性的府邸。」

  法蘭西斯柯朝她眨眼。「我保證,這次旅程將會很精彩,都是旅遊書上沒有的行程哦!」

  他這麼向她保證,而她一點都不懷疑,也沒有辦法拒絕。

  畢竟……誰叫她趕走了他的獅子,只好用她來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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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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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17 00:06:14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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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威尼斯向來是一座迷人的城市,即使是在陰冷的冬季,也有屬於它自己的味道,只不過人潮不多就是。

  「下個月就是嘉年華會,到時候威尼斯將會湧進數以萬計的人潮,不會像現在這般蕭索。」看穿韓寧兒那—雙黑眸裡閃爍的疑慮,法蘭西斯柯事先透露訊息。

  「真的?」她興奮的反問。「為期多久?」

  「十天。」他微笑。「在這十天裡面,你將會看到各式各樣不同的面具,運氣好一點的話,搞不好還會看見梵谷在街頭畫畫,很有意思。」

  「但是梵谷已經死了!」莫非他的靈魂也來參加嘉年華會?

  「是假的梵谷。」他笑得很開心。「戴著自製的梵谷而具,穿著和他自畫像裡一模一樣的衣服,然後大搖大擺的在街頭畫鳶尾花。」他最有名的作品。

  「畫得很像嗎?」韓寧兒幾乎失笑。

  「三分像。」他眨眼。「你不能要求世界—上再有另一個梵谷,天才和平凡人之間本來就不可能相同,單單就圖面的構思來說就有一段很大的距離,更何況是色彩的運用。」更是難上加難。

  「我知道。」她十分同意他的說法。「我曾在法國的『奧塞美術館』看過梵谷自畫像的真跡,真的很震撼。」

  「所以三分像已經夠好了,我們不能再要求太多。」他做出結論。「走吧,別談梵谷了。我帶你去一個有趣的地方,保證絕對沒有觀光客。」

  結果他帶她去一條名叫「馬利皮耶街」的街道,附近的牆上裝飾著一塊板子,上頭寫道:「在這條路上有一棟房子:之前這條街名叫康美迪亞街,西亞康蒙•卡薩諾瓦於西元一七二五年四月二日在此出生。」附近就是聖撒姆耳廣場以及教堂。

  「這個人是誰?」她指著牌子發問。「你幹麼帶我到這個地方來?」

  「這你就不懂了,寧兒。」他憋住笑回答。「這個人是全威尼斯男人羨慕的對象,一個號稱『最後情人』的傢伙,也是生性放蕩和喜愛玩弄女人的惡棍,更是十八世紀威尼斯衰微的象微,是威尼斯的傳奇人物。」

  「這麼神?」盯著裝飾簡單的石牌,韓寧兒納悶。「他究竟長得什麼樣子,能讓女人為他神魂顛倒?」端看石牌根本看不出來。

  「想不想去參觀他住的地方?」法蘭西斯柯忽地提議。

  「有開放?」韓寧兒嚇了一跳。威尼斯確有許多開放參觀的府邸,但謝絕叨擾的也不在少數。

  「沒有,但我有辦法。」法蘭西斯柯自信滿滿。「你只需要告訴我,你想不想去參觀,這就行了。」

  想當然耳,她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只要是女人,都會對這個號稱「最後情人」的傢伙感到好奇,她也不例外。

  只不過當他們抵達馬利皮耶府邸,看見西亞康蒙•卡薩諾瓦的畫像以後,韓寧兒的腦中只有閃過兩個字,那就是——

  「奸丑!」她指著橢圓形的版畫大叫。「這麼醜的男人也配叫做『最後情人』引」太不可思議了。」

  「噓,小聲點,寧兒。」法蘭西斯柯設法壓抑她過於誇張的舉動。「你會害我們被趕出去,然後我永遠無法再回到這裡來。」從此被列入黑名單,拒絕往來。

  「對不起。」她不好意思的噤聲。「但是他真的長得很醜,和我想像中差太多了。」丑到她沒辦法接受。  

  「要不然你以為他應該長得像誰?」李奧納多?

  「我以為他應該長得——」凝望著法蘭西斯柯深刻的面容,她衝動的回道。

  「他應該長得……」然後又在他過於專注的注視下悄然沒去了聲音,換上嫣紅的雙頰。  

  「你有個不好的習慣,寧兒,總是喜歡把話說到—半。」他半譴責、半鼓勵她說下去。

  「我……」混蛋,她又說不出話。「我……是覺得意大利男人普遍部長得很好看,隨便一個送信的郵差都很性感,怎麼他看起來像個糟老頭—樣?」

  她又把矛頭指向牆上的西亞康蒙,卡薩諾瓦,幸好他已經過世不會說話,要不然一定會抗議他到底得罪了誰。

  「這是他中年時的畫像,你還能要求更多嗎?」重重的歎一口氣,法蘭西斯柯既無奈,也無法讓她說出真心話,只得盡力維護逝去的同胞。

  「是不能。」她怎麼看部不對眼。「但是真正帥的人,不都應該一直帥下去,直到他掛掉為止?」這才是真正的帥哥。

  「你想太多了,寧兒。」或者說要求太多。「每個人都會老,都會長皺紋,我也會呀!」

  法蘭西斯柯指指他眼睛的方向,要她看清楚上而的紋路。她踮高腳尖細看,發現還真的有,不明顯就是。

  「那不一樣,你要笑的時候才看得出有魚尾紋,但他不用笑就有了。」她嚷嚷。

  看樣子她是打定主意,要討厭威尼斯確•史以來最出名的情聖,他也沒轍。

  「虧我還這麼用心帶你來探究不同的歷史,結果你一直嫌人家。」一會兒嫌人家醜,一會兒嫌人家老,完全否定他生存的價值。

  法蘭西斯柯歎氣。

  「倒也不是啦。」被他這麼一說,她不臉紅也不行。「我只是好奇他的長相跟他的名聲不成正比,如此而已。」

  「這你就不懂了。」他還是那句老話。「卡薩諾瓦的名字與誘惑同義,是拉丁情人的具體化。在他那個年代,風流、偽造和詐欺。「這些有如惡棍般的行為是被允許的,或者也可以說善變的威尼斯人並不討厭這些。」

  「你的意思是,他是個詐欺犯,卻還受到人們的喜愛?」竟有這麼離譜的事?

  「恐怕是的,寧兒。」被她呆滯的表情逗笑,法蘭西斯柯揚起嘴角。「我們威尼斯人就是這麼大方,就算他的行為不被稱許,我們還是敞開心胸接納他,因為他是如此迷人。」

  「我看不出來他哪裡迷人。」韓寧兒怎麼看都覺得法蘭西斯柯比他迷人多了,也帥多了。

  「他迷人的地方不在臉上,而在其他方面,寧兒。」他發笑,因為她一直盯著畫像看,小臉皺成一團。

  「哪些地方?」男人的魅力不在臉上,會在哪裡?

  「在床上。」他簡單俐落的給她答案。「聽說卡薩諾瓦擁有一股特殊的魅力,能誘惑與他接觸過的每一位女子,這就是他屢屢獲得芳心的方法。」

  「用現代觀點解釋,就是他的性能力很強。」瞭解。

  「你要這麼說,我也沒有辦法。」法蘭西斯柯莞爾。「但他在貴族社會很受歡迎卻是事實,再加上他會演奏小提琴,文學素養也夠。他就憑著這些條件走過文學沙龍、君主府邸、皇族宮殿、貴婦深閨、女修道院和監獄,直到他窮困潦倒的結束一生為止。」

  「聽起來他的一生還真精彩……」死也無憾。「等等,你剛剛說他還去過女修道院!?」不會吧!那是清修的地方。

  「不必那麼吃驚,寧兒。」他再一次被她的表情逗笑。「十八世紀的威尼斯,本來就是一個社會風氣開放到幾近淫亂的時代。如果你要細究,你會發現那個時代的威尼斯共和國,除了政治以外,什麼都可以商量,什麼都可以拿來討淪,所以才會有這麼多的沙龍存在。」

  沙龍:是歐洲的特殊文化,起源於文藝復興時期,是歐洲文化最引人人勝的現象之一。它就像是一個小型俱樂部,存在於不同性質、不同主題的空間。在英國,是紳士們聊天打發時間甚至打賭的地方,在法國,則為女士們抒發己見和探討文學作品的天地。換作威尼斯,卻成了狂歡聚賭的私人場所,沒有絕對的定論。

  「我不得不佩服你們威尼斯人好色的程度,居然能把好好一個沙龍搞成這樣。」韓寧兒雖不是歐洲人,但對歐洲的歷史也略知一二,尤其她曾看過一本書,裡頭解釋了沙龍的本質,所以她知道此地的沙龍有多變態。

  「搞成賭場和妓院,我瞭解你在說什麼。」法蘭西斯柯自嘲。「但信不信由你,我們這位大情人就經常光顧這些沙龍,拜倫也是這些地方的常客。」

  「這我相信。」她朝卡薩諾瓦的畫像點點頭。「畢竟他連修道院都敢去了,更何況是沙龍,但我倒是很想去參觀拜倫去過的沙龍。」對於卡薩諾瓦這位最後的情人她沒什麼興趣,但對同樣以淫蕩著名的英國詩人拜倫,她就興味盎然了。

  女人就是大小眼,她承認。誰叫牆壁上這個中年傢伙沒有拜倫來得帥呢,她也很無辜啊!

  「Cosifantutte,女人皆如此。」法蘭西斯柯深有同感,且引RP莫札特著名的短歌劇,來引喻她發亮的眼睛。

  「奸吧!我帶你去拜倫常常出沒的沙龍……」他原本隨口答應韓寧兒,卻又臨時改變了主意。「等一下,我們還是不要去班宋伯爵夫人的沙龍好了,沒什麼隱密性。」

  他朝她眨眨眼。

  「我們改去一家拜倫去過,但沒什麼人知道的沙龍。那個地方現在已經關閉,但我認識那座府宅的管理人,或許他肯借我鑰匙。」

  結果就像他預想的那般順利,法蘭西斯柯成功地借到鑰匙,宅院的管理人臨走前還祝他們玩得愉快,砰一聲把大門關起來,讓他們私下獨處。

  「他還真信任你,說走就走,也不怕我們亂動屋子裡面的東西。」關上大門後,韓寧兒不自在的陪笑,總覺得氣氛好詭異,或者說是——親密。  

  「動物都有躲避危險的本能,看來你也不例外。」看著她不自在的神情,他打啞謎似的說道。

  「你說什麼?」什麼本能,她沒聽清楚……

  「沒什麼,參觀房子。」他聳肩。「這棟屋子建於二八O五年左右,已有三百年的歷史。」

  法蘭西斯柯以介紹房子為由,閃避原先的話題,自在的態度,讓她懷疑自己的耳力有沒有問題。

  「這棟房子已經這麼久了?」韓寧兒很佩服房子主人的保養功夫,看起來還跟新的一樣。

  「史坦帕托花了很多心思在保養房子上頭。」看穿她的心思,他低笑。

  「史坦帕托?「這又是哪號人物。

  「這房子的主人。」法蘭西斯柯挑眉。「他不常住威尼斯,但還費心保養他的老家,這很難得。」

  「為什麼他不住威尼斯了?」韓寧兒很難理解。這裡這麼漂亮,為什麼他不回來住,反而選擇住在外地?」一般人想來還得搭飛機,他卻有房子不住,怪哉。

  「這你又不懂了。」這是他今天第三次說這句話。「威尼斯的風光雖然漂亮,卻不是一個居住的好地點。這兒又濕又冷,物價又特別高,觀光資源固然豐富,但卻和工業牴觸,無法真正發展工業,因此人口嚴重外移。」尤其是年輕人。

  「但是我看白天的人還挺多的。」那些商家。

  「但是一旦到了夜晚,就會有一半的人回本上,沒有太多人居住在威尼斯。」

  兩個人同樣都以「但是」為開頭,只是結論卻不同,解釋也不一樣。

  「那你們怎麼辦呢?」韓寧兒知道憑法蘭西斯柯的責任感,必會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試著妥協。」他進一步解釋。「以前人們總是爭論,到底是再發展旅遊業還是轉型為工業化都市,哪一個比較有利?但是現在我們已經發現,兩者是不相違悻的。只要我們充分的運用手邊的資源,結合舊有的手藝;比如手工蕾絲編織、人工吹玻璃等等,如此將它們發展結合成為一個全新的工業,我們就能創造就業人口,威尼斯也才能恢復昔日繁榮。」

  從法蘭西斯柯的話中,不難看出他對威尼斯的感情,和對本地人民的用心,這點真的讓她很敬佩。

  「我從沒看過一個政治人物,像你懂得這麼多。」韓寧兒忍不住呢喃。一般的政客都把這些調查工作交給助理,他卻什麼都要瞭解。

  「這是應該的,寧兒,我本來就該這麼做。」

  是嗎,他本來就該這麼做嗎?為何他的所作所為如此不同,每每打破她對政治人物的認知?

  「還想參觀這棟房子嗎,寧兒?」法蘭西斯柯打趣的問道。「還是你打算就一直瞪著我,直到你我也變成雕像為止?」

  順著法蘭西斯柯調侃的眼神,韓寧兒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在發呆,一直盯著他瞧。

  「對不起,我閃神了。」她不好意思的調回視線。

  「沒關係的,寧兒。」他安慰她。「我喜歡你專注的眼神,特別是在看我的時候。」

  他似玩笑,卻又認真的語氣再一次迷惑她的思緒,害她差點轉不回來。

  「這是愛與美的女神——維納斯,在希臘神話中稱為阿芙洛狄特,傳說邱比特是她的兒子,你應該聽過。」她好不容易方能勉強集中精神,便發現他手撫著一尊精美的雕像,開始做起導遊來。

  「我當然聽過,全世界的人都聽過。」她好奇的打量那尊雕像。「但意大利不是個天主教國家嗎,怎麼容許這種雕像擺在裡面?」

  「這是藝術,寧兒,不在偶像崇拜範圍之內。」他微笑。「但你說得有理,就當時的風氣而言,這尊雕像是不容許存在的。所以它才會出現在這房子裡面,你忘了這房子本來就是……」

  「沙龍。」她很快的接口。

  「對,罪惡的寓所,賭徒的天堂。」法蘭西斯柯眨眼。「在這間屋子裡面,沒有什麼是真正禁忌的,除了規定不能露臉以外,什麼事情都可以進行。」

  「不能露臉?」好奇怪的規定。

  「是的,寧兒。」他低笑。「因為當時會到這個地方來的,幾乎都是貴族或地方上的官員,為了維持良好名聲,共和國政府規定一定要戴上面具。」

  「你不覺得很好笑嗎?」她納悶。「如果他們早知道誰是誰,就算戴上面具又有什麼用?「這就跟隔壁鄰居半夜偷腥,頭套上塑膠袋掩飾還被認出聲音的原理一樣,都是白搭。

  「沒辦法,這是規定,也是禮貌。」他還是笑。「而且你也太小看面具的功能,我保證哪天要是我戴上面具,你也認不出來。」

  「不可能。」她嗤之以鼻。「我絕對認得出來。」

  她非常自信,卻引來法蘭西斯柯開心的笑容。

  「再過去那邊看看吧!」他挽起手,帶她到屋子另一頭去。「那邊的風光比這兒更迷人、更值得探索。」

  他們的所在地,只不過是沙龍的入口而已。再過去,是中庭花園,更進去一點,則是整個沙龍的精華地帶——賭場。

  裝飾著紅絲絨壁紙的狹小空間內,擺滿了桌子和椅於,都是供人賭博之用。

  「就這樣,這就是沙龍的全部?」韓寧兒無法置信的環視房間,這跟她想像中差太多了。

  「要不然你以為它應該有多大?」他好笑的睨著她。

  「至少要你家一半大。」她誠實招認。「拜倫來過的沙龍,不應該這麼小間。」應該要很豪華才對。

  「你腦子裡充滿太多不切實際的幻想了,寧兒。」被她忿忿不平的表情逗笑,法蘭西斯柯搖頭。「你不能因為他長得帥,」他指拜倫。「就認為他所接觸過的東西部很完美,容我提醒你,他也是一個浪蕩子,名聲不比卡薩諾瓦好多少。」

  「沒錯,但長相卻有如天壤之別。」她理直氣壯的反駁。

  「你的意思是,只要長得英俊,怎麼放蕩都可以?」

  她反駁得很快,法蘭西斯柯的反擊也很快,害她一時亂了陣腳,只好支支吾吾的回答。

  「對,只要長得英俊,怎麼放蕩都可以……」這是什麼理論……

  「我懂了。」法蘭西斯柯即刻點頭。「那我現在立刻帶你去看—個地方,走!」

  韓寧兒的話還沒落下,隨即發現自己正被法蘭西斯柯拖往一處迴廊,然後轉進—個小房間,「喀」—聲地關上房門。

  「這、這是什麼地方?」才踏進房間,韓寧兒馬上察覺到不對勁,猛吞口水。

  「你的偶像放蕩過的地方。」他勾起嘴角。「據說拜倫在這個小房間內,跟無數女人上過床,其中還包括全威尼斯最著名的交際花,也和他躺在同一張床上。」

  「哪、哪一張床?」她緊張到幾乎失去聲音。

  「那一張。」他指著房內唯一的一張床。「雕樑畫棟,綴滿黃金,在那張床上翻滾一定很刺激。」

  「我、我想也是。」她不安地看著他逐漸轉沈的眼珠子和浪蕩的笑容,瞬間覺得他跟拜倫好像。

  「也許我們可以試試。「這不是問句,而是提議,他在試她的但量。

  「我沒興趣嘗試。」她頭先很快拒絕,卻又在他瞭然於心的眼神下,不甘示弱的加上一句。

  「我是說,不一定要在床上才能感受拜倫享受過的快感,站著也可以。」她才剛說出口,便立刻發現自己犯了大錯,她根本是在鼓勵他就地解決,不必等了。

  「這算是暗示嗎,寧兒?」沈默了半晌,他興奮的開口。「如果是的話,我很樂意接受,帶給你不下於拜倫的喜悅。」

  「我不是這個意思——」該死,老是說錯話。

  「但我卻一直有這種想法!」

  就算韓寧兒想再反駁什麼,也沒辦法說出口了。她萬萬想不到,總是風度翩翩、讓她有充分時間考慮要不要接受他的法蘭西斯柯,這回動作這麼快,不過一句話的時間,就擒住她的手,將她推向鋪滿絲絨的牆壁。

  她嚇了一跳,晶燦的眼眸,就只能這麼望著法蘭西斯柯拚命眨巴。

  「嚇著你了,我的寧兒,你此刻看起來真像一個受到驚嚇的洋娃娃。」倉皇得可愛。

  「我、我才不是什麼洋娃娃。」她最恨人這麼說她。「我的能力很好,是一個出色的保鏢。」

  「我相信你是,寧兒。」儘管此刻的情勢看起來不太具有說服力。「但你同時也是—個漂亮的洋娃娃……」他撫她的嘴唇。「尤其你這張小嘴,總是教人忍不住想咬一口,看看不是真的那麼甜。」嬌艷欲滴。

  「你可以試試看,當心我反咬你一口。」她威脅,不相信他真的敢吻下去。

  法蘭西斯柯的反應是雙手撐住牆壁,正面迎接她的挑戰,火辣地挑動她的神經。

  韓寧兒沒想到他真的敢吻她,也沒想到向來溫和的吻竟在此刻突變為噬人的蛇,且帶著銳利的舌劍,不斷攻擊她的口腔,直達靈魂深處。

  在他有如魔鬼般的意志下,她漸漸喪失了原先的現智。之前發下的豪語被法蘭西斯柯吞噬殆盡,甚至跟著他的舌尖翩翩起舞。

  他們倆的舌火熱地交纏著,像是永遠要不夠對方似的嬉戲纏鬥,直到彼此的雙眼氤滿了熱氣。

  「我好喜歡被你咬的感覺,再咬我一下。」凝視她煙霧迷濛的雙眸,他又把唇覆蓋上去,再一次淹滅她的知覺。

  韓寧兒纖柔的脊背,因他身體的重量而貼緊牆壁。修長的手臂,因為找不到支撐點而搭上他的寬肩,藉以支撐軟弱無力的雙腿。  

  突然間,她的毛衣被拉出牛仔褲,連同毛衣裡面的羊毛內衣,一起被推至胸骨處,暴露出她豐滿的胸部。

  冷不防遭受冷空氣襲擊,她瑟縮了一下,反射性的想掩蓋自己的胸部,卻因法蘭西斯柯霍然糙至的大手,打消了念頭,轉為細碎的嚶嚀。 

  他正將她胸前的蓓蕾,夾在大拇指與食指之間撥弄,直到它變挺,才以嘴代替手指,給她潮濕的溫暖。

  韓寧兒的呼吸急了,身體也熱了。粉紅色的蓓蕾,隨著法蘭西斯柯刻意的啃曙呼之欲出。她不安地晃動身體,急跺的搖頭,感覺身下有一股暖流流過,立刻明白那代表什麼意義。

  法蘭西斯柯也知道。

  「你已經為我準備好了,真快。」他咬她的耳朵,不相信她這麼敏感。他不過是吻她的胸,她就馬上有反應,代表他們真的能夠契合。

  另一方面,韓寧兒也不敢相信她居然會如此渴望他,只得羞紅了雙頰,努力掙扎。

  「放開我,我們不應該再——」毫無例外的,她又住嘴。原因無他,她的身體再一次背叛她,在他的大手倏然覆上她私處時,停止掙扎。

  她像具木頭人一樣,眼睜睜的看著他拉開她牛仔褲的拉鏈,撥掉她的蕾絲內褲,將手探入她最隱密的地方,然後開始搓揉。

  她呻吟,已經夠敏感的花葉,在他的輕捻細揉間顯得更為脆弱,她幾乎可以感受它們正在吶喊,要求他住手。

  「住、住手……噢!」她無力的靠在牆上,藏匿在山谷間的脆弱蕊葉,隨著無隋大手的擠壓而緊緊夾住進犯的長指,得不到伸展。

  她渾身發抖,到口的阻嚇,早已在法蘭西斯柯充滿技巧的撩撥下,轉化為無助的呻吟,且隨著他越趨火熱的蹂躪,變成斷斷續續的啜泣。

  「不要這樣,我好丟臉……」她羞愧的別過臉。法蘭西斯柯這個大變態,居然捧住她的臀,要求她夾住他的手指,就這樣前前後後的晃動。

  「沒什麼好丟臉的,看著我。」他支起她的下巴,不許他對自己的反應感到愧疚,他要她為自己的身體驕傲。

  她只好抬頭看他,看他的臉,也看他的表情。他臉上的表情正寫著滿足,和她一樣滿意現在的狀況。

  「別害羞,用力。」一直以來都是天使的法蘭西斯柯,今天卻轉化成魔鬼,緊緊霸佔住她的私處不肯放鬆。

  她不知道哪一張面孔才是真正的他,但是他一直深入她身體的長指,一直把住她玉臀的大手,一再催促她與他同行。

  她依言靠近他、跟隨他起舞,在幾乎到達天堂前墜地,茫然不知所措。

  韓寧兒像只無助的小貓,仰望著高她一個半頭的法蘭西斯柯。她的身體得到滿足了,但心卻相反的迷路,迷失在他拉丁情人具體化的魅力裡面。

  他僅僅是靠著手指,就能讓她忘了今夕是何夕,如果他真的脫下衣服,她大概會忘記自己是誰,為什麼到這裡來。

  她是韓寧兒:一個契約保鏢,時間到了就必須走,她不該、也不能留戀她的雇工,無論他多迷人。

  「怎麼了,寧兒,幹麼像只小貓一樣看著我?」一副很無助的樣子。

  她躲開他的手,直起身整理好儀容,做了好幾次深呼吸以後,才鼓起勇氣轉身。

  「我想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孔塔裡尼議員。」她用最禮貌的稱呼,企圖讓他們的關係回到原點。

  法蘭西斯柯抱胸,謎樣的看著她,聆聽她的高論。

  「我是來工作的,不是玩樂。」雖然到目前為止不像,但她會盡力改進。

  「你對我們目前的關係,感覺不滿意?」他把手放下來,改為插入兩邊的褲袋中,口氣並未顯露出不悅。

  「是的,孔塔裡尼議員。」她苦澀的回道。「我比較喜歡公私分明,也希望你尊重我的選擇。」

  「不然你就要辭職?」  

  地點頭。

  「好吧!」他重重歎氣。「我尊重你的選擇,從現在開始,你只會是我的保鑣,不會再有別的。」

  韓寧兒感激的看他一眼,無聲的道謝。她明白,這是最好的方式,要想順利達成任務,也非如此不可。

  只是,在明白的同時,她的心裡也閃過了一絲遺憾,隨著威尼斯冰冷的河水,沈入河底。

  好深、好深……






第六章

  衣香鬢影的夜晚,燈火通明。燦爛的光線又一次重新照耀在威尼斯最享貓名的歌劇院,就如同威尼斯新生的希望。

  火烏歌劇院:在一九九六年大火之前,曾擁有兩百年的歷史。果如其名的,它自十七世紀成立以來總共遭遇過三次祝融,分別是在一七七四年、一八三六年和一九九六年。最後—次的大火把所有重要的樂器、畫作和服裝道具都燒光,只剩下四面焦黑的牆。某位著名的歌劇女伶就曾悲歎過:「火鳥歌劇院可能是全世界最美的歌劇院,在這演唱感覺人像鑽石一樣。」發出璀璨光芒。

  幸好,在經過各方支持和各項募款活動以後,火鳥歌劇院得以重生,並重新上演新的戲碼,為冬季清冷的威尼斯再添風華。而為了壯大火鳥歌劇院重新出發的聲勢,威尼斯政府邀請了許多重量級人物與會光臨,法蘭西斯柯當然在受邀行列。

  還在房坐整裝待發的韓寧兒,對歌劇的認識只限於票價很高、旋律高亢,剩下的一律不懂。說實話,她寧可待在孔塔裡尼府邸,也不想參與這場所謂的盛會,那太複雜,也太危險,不是她的世界。

  砰、砰。

  霍然響起的敲門聲,打散她的思緒,迫使她回神。她走到門口打開門,發現女傭就站在門外,手上捧著一個大型長盒子。

  「這是孔塔裡尼先生交代要給你的,他要你換上這件衣服,跟他一起赴約。」

  躺在盒子裡面的,是一件黑色的連身長禮服,式樣簡單大方,兩邊開衩開得很高,但料子很好,看得出價值不菲。

  「我拒絕。」她抬高下巴回絕女僕們。她不是乞丐,更不需要別人施捨,她若想要一件禮服,會自己去買,不需要他送。

  女僕為難的看著韓寧兒,支吾了半天,最後還是決定將這燙手山芋送還給僱主。沒多久,法蘭西斯柯又來敲門。

  她再次打開。

  「我聽女傭說,你不肯穿上這件禮服。」

  韓寧兒點頭。

  「為什麼?」他問。

  「因為我不需要別人施捨,孔塔裡尼議員。」

  聞言,他放下盒子,無奈地看著她,沈默了半晌才緩緩說道:

  「我以為我們說好,要叫我法蘭西斯柯。」他說得沒有錯,自多上次沙龍事件後,雙方都有默契地保持距離,他也很有風度的股行約定,唯一的要求是叫他的名字,不要稱呼他的姓。

  「我還是一樣會叫你法蘭西斯柯,只要你不要勉強我做我不願意做的事。」比如說,穿上這件禮服。」

  「我不是在勉強你,寧兒。」他有禮的解釋。這是必要裝扮,歌劇院要求觀眾穿著正式,以表示對演出者的尊重。」同時也是對自已的尊重,

  「但是……」

  「你不喜歡這件禮服嗎?」他換個方式問。

  「我……」

  「如果你不喜歡這個樣式,我立刻請人去換另外一件回來。」他低頭瞄腕表。「現在服裝店可能都打佯了,但沒關係,我可以打電話請他們特別通融。」

  換句話說,他一定要她換上這件禮服,手段雖溫和,但一定要達成目的。

  「好吧,我換。」她拿走他手上的盒子,關上門。等我十分鐘,我馬上就好。」誰叫她是他的保鏢,不去不行。

  韓寧兒當著他的面把門關起來更換禮服,法蘭西斯柯在她的門口耐心等待,十分針後,她果然準時出現在他面前,還化上

  「我沒有將頭髮綰起來,希望你不會介意。」她直接將她的長髮放下,抹上兒滴慕斯,讓他們披在肩上,看起來嫵媚極了。法蘭西斯柯盯著他搖頭,告訴她,他一點也不介意。隨即挽起她的手放入臂彎,走向早已停放在門口的禮車。

  他先讓她上車,再坐放車子內車子駛入聖芳丁廣場,到達歌劇院。

  韓寧兒像第一次踏進大觀園的劉姥姥,克制著自己不要東膘西瞄。難怪人們要形容這裡是世界上最漂亮的歌劇院,單看觀眾席的華麗裝飾就是—大享受。馬蹄形的座椅,運用了紅色與金黃色洛可可式的繁複鑲法,既高貴也高雅,完全烘托出這座歌劇院的身價。

  但最令人吃驚的,卻不止如此。五層包廂及劇院的露台,都綴滿了甜甜的玫瑰花,萬紫干紅,其中又以大紅色玫瑰最為出色,尤其是裝飾在敷有金箔與灰泥的貴族包廂上,更是顯得氣勢非凡。

  「這間包廂好像特別突出。」在法蘭西斯柯的攙扶之下坐定,韓寧兒注意到身下座位的不同之處。  

  「這是貴族專用的包廂,在設計上特別接近舞台,方便與表演者接觸。」以欣賞他們美妙的演出。

  「這就是身為貴族的好處,我早該想到。」韓寧兒苦澀的微笑,再—次感受到自己和他的距離。  

  法蘭西斯柯不說話,事實上他正盯著一位金髮女郎,她正擺動著水蛇般的腰肢,像個引誘男人的蛇妖,翩然走進他們的包廂,在韓寧兒身邊坐下。

  她的神經立刻繃緊。她早聽過傳言意大利男人特別鍾愛金髮女人,從法蘭西斯柯興味盎然的眼神看來,恐怕是真的。

  他隔著韓寧兒向金髮女郎揚手致意,金髮女郎則回以一記電眼,當場表明她的意圖。法蘭西斯柯極感興趣的揚起嘴角,暗示他不拒絕,等到表演結束後,他們再「好好的聊—聊」。

  這是最高級的獵艷方式,不需要交淡,只需要充分的肢體語言,即能清楚對方的想法,和可能付出的代價。

  韓寧兒突然覺得一陣心癰。她不想如此,卻又偏偏克制不了自己,誰來救救她?

  「今晚演出的戲碼是『奧泰羅』,你知道劇中的內容嗎?」就在她已經夠難過,法蘭西斯柯還在她的傷口撒一把鹽。

  「我沒看過歌劇,恐怕不太清楚。」她痛苦的吸—口氣,好希望他別再問下去。

  「無妨,我來說明劇情。」他是不再問了,卻還是一樣痛苦。「這是威爾第所創作的歌劇,共四幕,一八八七年於米蘭首演。故事發生在十五世紀末的威尼斯,當時威尼斯人正在慶祝戰勝土耳其人,新任的總督奧泰羅在妻子戴絲德夢娜的陪伴下抵達,接替原先的總督。他的少尉伊亞果嫉妒奧泰羅及卡西歐,並和羅德利果施計讓奧泰羅對卡西歐產生懷疑他和戴絲德夢娜有染。」

  說到這裡,法蘭西斯柯停頓了一下。

  「伊亞果利用戴絲德夢娜的侍女艾蜜莉亞——也就是伊亞果的妻子,撿到的手帕,讓奧泰羅相信他的妻子戴絲德夢娜真的跟卡西歐有染,便不定決心,趁著她就寢後,將她悶死。」

  「後來她死了沒有?」韓寧兒忍不住問,這跟社會新聞好像,充滿了無知及暴力。

  「她沒死。」法蘭西斯柯搖頭。「到最後真相大白,反倒是奧泰羅因懊悔而刺傷自己,死在戴絲德夢娜的身邊。」

  劇終。

  「這不是很奇怪嗎?」她不懂。「既然都已經真相大白了,為何還刺死自己?」

  「我不清楚,寧兒。」法蘭西斯柯微笑回答。「或許那個時代的人都是殉道者,為他們的理想而堅持。就算殉道的理由不是太充足,也不怎麼光彩,總還是會選擇殉道。這對我們現代人來說,很難想像也想像不到,你說是嗎?」

  他問她,而她不知道怎麼回答。如果嫉妒也算是一種道理的話,那麼奧泰羅的確為它而殉道了。他因嫉妒而瘋狂,甚至因此想殺掉自己的妻子,但無論殉道與否,這種行為不值得鼓勵,即使有它擺脫不掉的歷史因素亦然。

  一般公認為威爾第最偉大的創作「奧泰羅」,就在男高音蕩氣迴腸的詠歎調:「歡慶」中達到最高潮。這出被公認為意大利歌劇的經典作品,除了有如希臘悲劇般的劇情之外,高難度的」呂腔也是重點。光第二幕的難度就相當於任何一整出的意大利歌劇,因此要挑戰這個角色的男高音,也得要有相當的本事才行。

  而當然,能在火鳥劇院演出的人,也不是什麼普通角色,自是能夠勝任愉快,且獲得相當的喝采。

  韓寧兒也跟著起立鼓掌,她雖聽不懂劇中的內容「因為全用意大利話」,但也被男高音高亢富感情的唱腔感動,跟著所有觀眾一起高喊安可。

  當然,謝幕是免不了的。經過了一次又一次的謝幕以後,舞台恢復平靜,簾幕拉了下來,然而私底下的活動卻正要開始。

  美艷的金髮女郎,就這麼當著韓寧兒的而跟法蘭西斯柯攀談,講到最後,甚至還搭上他的肩,親密地跟他相依相假。

  「或許你有興趣……到我下榻的飯店聊聊?」金髮女郎揚動著一雙濃翹的睫毛,大方地邀請法蘭西斯柯與她共度春宵。

  法蘭西斯柯微微一笑,瀟灑的說:「有何不可?」

  嫉妒在這瞬間成形,奧泰羅重返舞台一又產生一個殉道者。

  ※  ※  ※  ※  ※  ※  ※  ※  ※  ※

  奧泰羅因悔恨而自殺於妻子戴絲德夢娜的身旁,成為—個殉道者。驅使他瘋狂的力量是嫉妒、是猜忌,這兩者都像毒藥啃噬著—個人的心,韓寧兒也幾乎被啃食殆盡。

  強打起精神守在飯店房間的門口,韓寧兒強迫自己燼量不要去想房間裡頭正在進行的勾當,卻發現做不到。

  此刻的她就像奧泰羅一樣,腦中翻滾著無恥的畫面,法蘭西斯柯正褪下金髮女人身上的紅禮服,捧住她的酥胸,輕嚼舔咬,就像他對她做的一樣。更有可能的是,他已經除去身上的衣服,用他黝黑精壯的身體帶給金髮女郎她不曾有過的滿足,這些畫而都讓她怒火中燒,嫉妒得無法自己。

  但她該死的什麼都不能做,只能盡責的站在他房門口守護。

  在這瞬間,韓寧兒不禁痛恨起自己的職業來。她為什麼要來威尼斯?為什麼是保鏢?為什麼要指派給法蘭西斯柯,又愛上法蘭西斯柯呢?

  愛,多可笑的字眼啊!

  她摀住自己的臉,痛苦的搖頭。

  他們的身份相差太遠,豈上是銀河般寬廣的距離,她沒有仙女的綵衣,平凡如她該如何跨越彼此那道鴻溝?

  一連串的疑問,夾雜著嫉妒猜忌,在她的內心延燒開來,—如房內大床上那一團火。

  慾望之火,在這威尼斯最高級的飯店內迅速蔓延,宛如失序的籐蔓,緊緊纏住床上的男女。

  床上的法蘭西斯柯,就如同門外韓寧兒猜想的那樣,恣意快活。不同的是,他不需要動手除去對方的衣物,或是剝掉自己的,金髮女郎已經完全代勞。他唯一需要做的事,就只是拿他那雙深巧克力的眼眸瞅著她。

  「我有沒有說過,你是我所見過最有魅力的男人?」跨坐在法蘭西斯柯的腰上,金髮女人俯身在他的耳邊呢喃,模樣嫵媚至極。

  「說過一千次了,寶貝。」法蘭西斯柯微笑,任由身上的女子動手解他的襯衫。

  「你跟我接觸過的政治人物都下一樣。」撫著他結實的胸膛,金髮女子自言自立陽。

  「你怎麼知道我是搞政治的?」他狀若無心的反問。「我不記得我曾特別強調過這一點。」

  「你不需要強調,我即看得出來。」金髮女人嬌笑。「誰不知道你是全國最知名的政治人物、未來的明日之星,每個人都認識你。

  「說的有理。」他笑得愜意。「但是我總覺得你不像是意大利人,反而比較像」他用於稍稽描繪她的輪廓。「北歐人?」

  「同頭大馬?」金髮女人笑道。「對,我有瑞典人的血統,所以才有這一頭燦爛的金髮,你們意大利男人不是最喜歡金髮美女?」

  聽起來像是早打聽好了他的底細,才來勾引他,法蘭西斯柯的笑容更顯從容。

  「一般來說,是的。」他沒承認,也沒否認。「我必須承認,我們意大利男人有個奇怪的想法,固執的認為金髮女人比較熱情。」

  「那麼你呢,議員?」金髮女郎屈身貼上他的胸膛,沙啞地問。「你是否也覺得金髮女郎比較熱情,更適合你的胃口?」

  「這就要看你的表現了。」法蘭西斯柯不置可否。「我沒接觸過北歐女人,對於你們在床上的表現,無從比較,或許你願意吐露出更多?」

  「你想知道什麼呢,議員?」金髮女郎一面問,一面將他的襯衫從褲子裡拔出來。「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很願意給你。」

  很大方的提議,尤其是她猴急的手,已經超越初見面朋友的身份,還有她一直不斷壓上的紅唇也是。

  他連忙有技巧地推開她,為自己搶得一絲呼吸的空間。

  「你太熱情了,寶貝……」

  「我的名字是露薏莎。」老是寶貝、寶貝的叫,太沒誠意了。

  「好,露薏莎。」他展現他的誠意。「我想知道的是,你從哪裡來?」

  「這很重要嗎,議員?」她反問。「只不過是一夜情,我來自哪裡,未來去向何處,好像不是重點吧!」

  「但我覺得是。」他再一次避開她一直伸上來的乳臂。「你知道,我不習慣跟一個連來歷都不清楚的女人上床,這樣我會很沒有安全感。」

  「我猜,這又是政治人物特有的謹慎?」露薏莎撫上他的胸膛猜測。

  「我不否認。」他極具魅力的笑道。「說我怕死也好,但我不想枉做風流鬼。」

  「瞧你說得好像我一定會對你動手似的,我真有這麼可怕嗎?」露薏莎笑出聲。

  「我不知道,寶貝。」他挑眉。「真相只有你自己知道,但我想你老闆會對你的表現感到滿意……」

  法蘭西斯柯先是撫她的臉,然後突然攫住她的手腕冷聲道——

  「是誰派你來的,贊諾比那頭老狐狸?」

  露薏莎萬萬沒想到法蘭西斯柯居然會識破她的意圖,搶在她下手前反制住她的手。

  露薏莎一急,連忙用手肘撾向法蘭西斯柯的腹部,並趁著他翻滾躲避的時候掙脫他的箝制,掀開紅色禮服內預藏的尖刀,對準他的心臟。

  「真可惜,本來我還在考慮該不該殺你的。」像他這種極晶,殺了可惜。

  「你還是可以不必動手。」法蘭西斯柯盯著她手上的尖刀,密切注意她的動向。

  「然後等警察來抓我?」露薏莎晃動她手中的尖刀冷呸。「不,謝了。我還不想上監獄報到,尤其是你們意大利的監獄。」

  「你不滿意我們監獄的設施?」法蘭西斯柯皺眉。

  「不,我不滿意的是居然這麼輕易就被你識破。」枉費她身為一名殺手。「告訴我,我哪裡露出破綻,我的臉?」歐洲混血的情形比比皆是,不應該立刻就能聯想到。

  「是你的口音。」他搖頭。「你說話的口音和贊諾比一模一樣,所以我才懷疑你是他秘密組織中的;「被派來暗殺我。」

  法蘭西斯柯這一擊,當真擊中了要害。過去露薏莎—直以自己善於隱藏為傲,怎料僅僅因為口音,就讓對方識破她的身份,聯想到贊諾比去。

  「看來上頭要殺你不是沒有道理的。你太聰明,也太狡猾,留著是一個大包袱。」

  這是露薏莎對法蘭西斯柯的評論,他不以為意,反倒比較在乎她手—上的刀。

  「可惜了。」露薏莎一直覺得殺掉法蘭西斯柯是暴殄天物,但如今看來卻是及早移除為妙。

  她搖晃手上的刀,晃了幾下便直往法蘭西斯柯的心臟刺去。法蘭西斯柯眼明腳快的翻身躍下床鋪,和對方戰鬥。

  但無論他的身手再怎麼敏捷,都不如到底受過訓練的露薏莎。只見她揚起拿尖刀的手,狠狠朝法蘭西斯柯刺去,另一手再揮手—記手刀,擊中他的肩膀,讓他往後退去好幾步,撞上身後的檯燈,發出巨響。

  「砰!」

  一直守候在門外胡思亂想的韓寧兒,這時終於察覺不對勁,霍然轉而敲打門板。

  「法南西斯柯屍裡面該不會是出事了吧?聲音好大。

  「寧兒!」

  鏘鏘。

  這回的聲響更大、更嚇人,好像是椅子被丟出去砸碎玻璃的聲音。

  肯定是出事了!

  顧不得闖進去可能看見的景象,韓寧兒提起腳蹦開房門,衝進火線現場救人,卻發現她的僱主正在跟金髮女郎搏鬥,手被尖刀劃了一下,滲出血絲來。

  韓寧兒馬上用一記迴旋踢將金髮女郎手上的刀踢掉,將法蘭西斯柯推到比較安全的地帶。  

  「這就是你的新任保鏢嗎,議員?」兩眼捫•量著韓寧兒,露薏莎輕藐的說。

  「長得還滿漂亮的嘛!難怪你對金髮女郎沒興趣,原來是比較喜歡咆麗的東方娃娃。」

  「你說誰是娃娃?」韓寧兒最討厭這個稱呼。

  「就說你嘍,賤貨。」露薏莎呸道。「像你這種外行人,我就不相信你能打贏我。」

  這是公然的戰帖,針對韓寧兒,也針對她的能力。  

  韓寧兒擺出架式,告訴她:這個挑戰她接受定了,有種放馬過來。

  兩個女人的戰爭一觸即發,導火線是彼此的任務,和她們同時愛慕的男人,雖然她們都不承認。

  露薏莎首先發動第一波攻擊,以猛烈的踢腿試圖踢斷韓寧兒的肋骨。沒想到她居然閃過,而且不知道用了什麼怪招,讓她的腿往另一個方向移,差點踉艙跌倒。

  「這是合氣道,借力使力。」看穿對手的迷惘,韓寧兒冷靜解釋。

  「合氣道?」露薏莎愣住,不是很清楚這種武功。

  她深吸—口氣,而後說——

  「沒關係,借力使力是吧?」她已想出對策。「那麼我就讓你找不到施力點,看你怎麼還擊!」

  露薏莎想到的對策,即是欺身攻擊。既然對方是藉她的力氣才能反攻擊她,那她只好使出柔道,和她大玩近身遊戲。

  很明顯,這是比段數的時候。露薏莎是柔道三段的高手,韓寧兒也是。只不過韓寧兒技高—籌,結合了合氣道的精髓,將她整個人過肩摔飛丟至門外,露薏莎只得帶著怨恨的眼神承認失敗,爬起來憤然離去。

  待露薏莎走後,韓寧兒總算鬆了一口氣,轉身查看法蘭西斯柯的傷勢,發現他還在流血。

  「你受傷了,我幫你包紮。」韓寧兒拾起地上的尖刀,抽出雪白的床單,當場就做起克難的紗布來。

  「不礙事的,只是一點小傷。」用不著大驚小怪。

  「不行,傷口會發炎。」她堅持要幫他包紮。「受傷後如果不立即包起來,很容易細菌感染。」

  韓寧兒—面將手中被單切割成條狀,一面包裹他受傷的手腕。法蘭西斯柯平靜地看著她嫻熟的動作,難忍心中好奇。

  「你似乎很熟悉這種狀況。」他指受傷。

  「習慣了。」她聳肩。「幹我們這一行的,經常受傷,練習的機會當然比別人多。」也比別人熟練。

  「但幹你們這行的也有好處,至少能夠保護自己。」他不覺得情形有她說的那麼糟。

  「也對。」她不否認。「我們是比一般人還更能保護自己一點。」但這也需要長期訓練,絕非一蹴可成。

  「哪一天也請你教我一些基本的防身術。」法蘭西斯柯要求道。

  「好。」韓寧兒點頭。

  沈默在他們之間蔓延開來,只剩下布條撕裂的聲音。

  「現在你一定認為我是色鬼。」法蘭西斯柯苦笑打破沈默。

  「我沒有這麼認為。」她聳肩,眼神卻隱瞞不住。

  「說謊不適合你,寧兒。」他一口咬定她的想法。「你不是一個擅於掩飾的人,為什麼不把你心中的委屈痛快地說出來?」反而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我沒有什麼委屈。」她沒有資格。

  「騙人。」他注視她一直低著的頭,和他腕間快捲成棉花糖的白布。「你氣我為何隨隨便便跟人上床,還要你在門口站崗。」

  「這是我的工作,我本來就是你的保鏢,隨你指派。」她仍舊堅持她沒委屈。

  「是嗎?」他霍然支高她的下巴。「那為什麼你的眼眶是紅的?」

  原來她的眼眶是紅的?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眶已經泛出淚水,她還以為是夜風的關係。

  「我的眼睛過敏。」她隨便找個藉口逃避。

  法蘭西斯柯只得深深的歎息。

  「寧兒啊!」他對她的倔強沒轍。「本來我以為『奧泰羅』能啟發你一點什麼,如今看來也是白搭。」仍舊不敢面對自己的感情。

  「我並沒有你想的這麼好色,我是故意讓露薏莎搭上線,因為我懷疑她是對方派來的殺手。」他無奈的解釋。

  「露薏莎?」

  「那個殺手的名字。」他又歎氣。「早在歌劇院的時候,我就懷疑她的動機並不單純,接近我有其他目的。」

  「但我以為這只是個單純的週末獵艷。」西方人多半如此。

  「獵艷獵到歌劇院來?我不認為。」他挑眉。「結果就如你所見,她的確有其他目的,只是我運氣好,有個厲害的保鏢,幫我躲過這一劫。」

  「但是如果對方想殺你,過去幾天有的是機會,為什麼單挑今天?」韓寧兒並沒有被他的讚美沖昏頭,仍舊存疑。

  「因為,」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今天我才接到電話,確定『摩斯計劃』不會進入二度表決,我要在第一關就把它擋掉。」絕不讓它有再次闖關的機會。

  「你的意思是,先前他們沒有動作,是因為還在觀察國會的動向?」她很快捉出重點。

  「聰明。」他笑著點頭。「畢竟派遣殺手也需要一筆為數可觀的費用,我想贊諾比那個吝嗇鬼不到最後關頭,是不會輕易出手的。」成本太大,失敗了划不來。

  「你真的在玩命。」瞭解到他所做的事有多偉大,她不禁為自己的小心眼感到不好意思。

  「只要你能瞭解真相就好。」他輕撫她的面頰,溫柔的說。「為了查出幕後的主使人到底是誰,我不得不演出今晚這齣戲,也害你受委屈了。」

  「我一點都不感到委屈,相反地,我覺得很抱歉。」她咬住下唇搖頭。「而且,我……我好像漸漸瞭解奧泰羅的心情了。」為了嫉護而瘋狂,又為了瘋狂而殉道,最後死在愛妻身邊。

  「但我不希望你是個殉道者。」他很高興她瞭解他帶她去觀賞歌劇的用意,卻不願意她落得同樣下場。

  「嗯。」地點頭,承諾她盡量做到。

  法蘭西斯柯滿意的執起她的手,放入自己的臂彎中,像對赴宴完畢的夫婦,走出飯店的大門。

  火鳥歌劇院的燈已滅,只剩奧泰羅百年不滅的靈魂,透過紅色的簾幕,輕輕唱著:「歡慶」那迷人的詠歎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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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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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17 00:06:29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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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孔塔裡尼府邸中傳來陣陣程度不一的輕喝聲,蕾絲花邊的窗簾,』飛揚在半拱形的窗台上,好似在為房間內的人加油般簌簌飄動。

  穿著簡便的韓寧兒與法蘭西斯柯,此刻正在空出來的房間內勤練防身術。房間裡面的傢俱已被搬空,騰出來一大片空地,剛好用來健身之用。

  他們都有共識,往後敵人一定會使出各種花招來逼法蘭西斯柯就範。因為他是反對「摩斯計劃」最力的議員,也是居中協調的要角。而以目前的情勢來看,他又不可能妥協,唯一的方法就是除掉他,省得日後礙眼,造成麻煩。 

  為了不讓敵人的計劃太容易實現,她和法蘭西斯柯都同意他最好多少學一些防身術,也許哪一天真會派上用場也不一定。

  「那麼,我們就從連環擒拿開始。練習好了,請多指教。」韓寧兒老師,這回總算能夠重執本業,開堂授課。   

  「請多指教。」法蘭西斯柯也很有禮貌的頜首,等待他最尊敬的角色,助他重溫兒時舊夢。

  「學會有糖果嗎?」他最懷念的還是幼稚園時期那些獎賞,那滋味真是奸極了。

  「沒有糖果,你就不學了嗎?」她反睨他。

  「學,當然還是會學。」他歎氣。「我只是想要幾顆糖果而已。」

  韓寧兒不知道他和糖果有什麼淵源,但覺得他那副眼巴巴的樣:產很好笑,比她幼稚園的小朋友更像小朋友,只不過她那些學生沒有他這麼帥就是了。

  如果你表現不錯,我還是會考慮給你幾顆糖。」半晌後,她說道。

  「真的嗎?」他的眼睛瞬間亮起來。「如果我表現好,你就答應給我糖果?」

  「嗯。」她點頭。

  「不可以說謊哦!」他笑得跟小孩子一樣開心。「我一定會好好表現,來吧!」

  說時遲,那時快。  

  一秒前才像個小孩的法蘭西斯柯,下一秒鐘又變回穩重的大人,用著沈著的語氣要求她快快擺出架勢,他迫不及待的想學了。

  奇怪的男人。

  左手捉住他的右手腕,同時舉起右手,韓寧兒發誓他是她所見過最捉摸不定的男人。

  他一會兒像小孩賴著她要糖果,一會兒又像個精明幹練的政治家計算著他的每一步,教人分不清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

  「你幹麼捉住我的手?」法蘭西斯柯沈下聲問。她正將他的四根手指向下彎曲,大拇指掃在他的拇指以下,左手緊掃住他的手腕。

  「因為……」她朝他甜甜一笑。「我想把你扳倒!」

  只不過一秒鐘的時間,法蘭西斯柯便發現自己躺在地上,摔個四腳朝天。

  他站起來。

  「你是怎麼做到的?」動作如此迅速。

  「很簡單,像這樣。」她教他。

  原來,所謂的連環擒拿,道理其實很簡單。只要抓住對方的手腕及手指,再施以適當的加壓,左右手一起使勁,向下扭壓對方的右手腕即可。但是位置要抓對,一旦弄錯,很可能給對方帶來反制的機會。

  「再教我一次。」法蘭西斯柯是個求知慾很強的學生,不喜歡做事做到一半,要求務必學會。

  韓寧兒樂於重複示範,難得遇見有天分又肯上進的學生,她當然使出看家本領。

  「不錯嘛,你學起來了。」不知道是他真的有天賦,還是她這個老師教得太好,才不過練習了幾次,他就會了。

  「是老師教得好。」他謙虛道。「可以再教我別的嗎?」

  法蘭西斯柯發現防身術其實很有意思,箇中奧妙也相當精深。

  「嗯……那我再教你幾招摔倒法好了。」

  「摔倒也有方法的嗎?」法蘭西斯柯十分好奇。

  「那當然,摔倒也是一種藝術,有時更是出奇制勝的武器。」她耐心闡述柔道的奧妙。

  「聽你這麼解釋,我一定要學了。」他興奮地摩拳擦掌。「來吧!」

  摔倒的方法有好幾種,韓寧兒決定教他最關鍵的一種——自衛摔倒法。這種摔倒法的特色是當有人勒住你的頭頸,和上半身被人抱緊時,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對方制伏,扳倒在地的方法。其關鍵在於夠快、夠準確,所以平時的訓練不可少,一定要勤加練習。

  「把你的手圈住我的脖子,另一手抱住我的上身。」

  法蘭西斯柯照著她的指示做,才剛開始用力,就被韓寧兒忽而下腰,利用全身重量將他從她的肩膀摔到地上,瞬間被制伏。

  「你的動作好快。」他被摔得兩眼昏花。「我根本還沒來得及看,就被摔到地上。」壓得他不得動彈。

  「等你看清楚,我早就沒命了。」她開心的大笑。「防身術的致勝關鍵,往往只在於幾秒鐘的時間。錯過了這個時機,就會有生命危險,懂吧?」

  「我懂。」怎能不懂?「我會盡力學習。」

  「很好。」孺子可教也。「現在換我來當歹徒,你來反擊。」

  「我試試看。」他和她交換位置,擺好防禦姿勢。

  「好,來吧屍然後又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讓她不禁笑出聲。

  「歹徒是不會趁你準備好的時候攻擊你的。」她搖搖頭,覺得他的邏輯推理能力很有問題。

  「哦?」他有趣的勾起嘴角。「那他們趁什麼時候攻擊我呢?」

  「他們趁……這個時候!」她故意漫不經心的走到他身邊,突然發動攻擊。

  瞬間,她已經纏上他的脖子,由後往前掃住他的胸膛緊緊下放。而法蘭西斯柯雖然有所準備,仍舊抵擋不了她閃電般的速度,怎麼也甩不掉她。

  他緊急回憶她所教過的各種動作,利用自己身高的優勢,試著將她甩過肩。然則韓寧兒的力氣雖不及他,技巧卻比他好上好幾倍,連拖帶拉,硬是把他拖往鋪滿大理石的地面。

  「危險!」法蘭西斯柯這個君子,即使被人當肉包甩,還是堅持要當墊背,不讓韓寧兒脆弱的肌膚有任何雪上加霜的機會。

  她背靠在他的身上,柳腰上還環著他的手臂,一時之間,氣氛變得很尷尬,也很親密。

  他們氣喘吁吁地維持著這個姿勢,誰都不想先開口,只得任時間的流光悄悄竄入,又悄悄飛走,褪化為永恆的斑點。

  「我們還是休息一下吧,等一不再練。」時光也許有意永恆,現實卻不容許他們忽視。

  「好。」面劉•法蘭西斯柯的提讓,韓寧兒只能點頭。

  他們不約而同的放開彼此,找到雪白的牆壁當靠山,就這麼聊起天來了。

  「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當保鏢嗎?我一直很好奇。」法蘭西斯柯總算找到機會,說出他心中的疑問。

  「為了錢。」她仰望天花板,那兒有好多小天使在飛。

  「最普遍的理由。」他點頭,也跟著看天花板。「但我相信你不是那種只為錢賣命的女人,一定還有促使你幹這行的原因。」

  「你對我還真有信心。」她瞄他一眼,又調回視線數人頭。

  一二三四五六……哇,總共有六個小天使在飛耶!

  「寧兒。」他禮貌的咳了幾聲,提醒她未完的話。

  她歎氣,終於瞭解他的政敵為何非致他於死地不可。

  他很堅持:非常堅持。

  「好吧!」她投降。「如果說我是為了天花板上那幾個孩子在奮鬥,你相不相信?」

  為那幾個天使?「我不相信。」

  「你覺得這個世界有天使嗎?」她再問。

  這算是臨時小考嗎?「這可能要問上帝,只有炮知道。」

  「所以說,你不可能懂得我的夢想。」她的笑容裡有深深的落寞。

  「況說看,也詢:我沒你想像中遲鈍也不—定。」法蘭西斯柯鼓勵她把自己的夢想說出來與他分享。

  「我的夢想是,蓋——座像這樣到處有天使飛的兒童圖書館。」她終於把藏在心中的夢想托出。「我一直認為兒童就像天使——」她忽地頓了—下。「呃,更正,他們有時也像惡魔。」

  她露齒一笑。

  「但大部分的時間,他們還是像天使,所以我希望能給這些小天使們一座屬於他們的圖書館。」而不是在成人圖書館另辟一間兒童藏書室,那太小,也太擁擠,對小孩子不健康。

  「很偉大的夢想。」法蘭西斯柯頗為驚訝,他第一次聽見這麼美的夢想。「你這個想法是現在才產生的,還是存在很久了?」

  「後者。」她做了個鬼臉。「這個夢想打從我小學一•年級以後,就不曾改變過,只不過到現在才有能力實現。」

  單靠她可能沒辦法,若再加上籐蘿就有機會實現。不過前提之下,是她們都有CaSe接才行。

  「小學一年級的時候我還在擔心有沒有蛀牙,你卻已默默計劃起這麼偉大的事業來了?」法蘭西斯柯又一次驚訝她的早熟。

  她的笑容中卻覆蓋上一層陰影。

  「你命好嘛,我哪能跟你比。」她又抬頭看天花板。「你從小生長在這麼漂亮的府郵,而我卻是一個只知道名字的孤兒院童,當然要早熟一點。」

  「你是孤兒?」法蘭西斯柯完全沒想到她竟是孤兒出身。

  「是咧!」她困窘的承認。「我和籐蘿都是棄嬰,被丟在孤兒院的門口,身上只裹著一件薄薄的衣服,身旁放著一封信,請院方好好照顧我們,再來就是我們的名字。」

  「你口中的籐蘿,是你的朋友?」他注意到每當她提起這個名字時,口氣都會特別溫柔。

  「對啊,超膽小的。」她做一個鬼臉。「我們兩個人的年紀差不多,聽說被丟到孤兒院的時間也都一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是雙胞胎,其實差多了,誰像那個膽小鬼一樣愛哭!」

  「可是你們卻是好朋友。」法蘭西斯柯點出重點。

  「最好的。」她點頭。「我們一起長大,一起打工,一起加入『玫瑰園』,甚至一起發誓要建立一座兒童專用的圖書館,籐蘿可以說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朋友,誰也不能代替她。」

  「我奸羨慕你有這樣的朋友。」聽完了她的描述,法蘭西斯柯深深歎氣。

  「你沒有嗎?」她頗為吃驚。「我聽說你的助理跟你從小就是好朋友。」情形就跟她和籐蘿差不多。

  「你是說帕拉羅?」他瞄她一眼,又調回視線。「他是一個很好的朋友沒錯,卻老是聽不懂我在說什麼。」也不懂得他對歐梅西尼女:亡的感情。

  「籐蘿也不懂啊!」他無奈的表情令她莞爾。「她只懂得乖乖聽話,可是有時又會不經意流露出倔強。」所謂柔中帶剛,指的就是她。

  「就像帕拉羅,雖然大部分的時間只會乾著急,但偶爾也會冷靜下來,尋找解決的方法,你就是一例。」法蘭西斯柯完全同意她的觀點,也明白她想表達的意思。

  兩個人很有默契的互相凝望,時間的光點再一次在他們之間飄散,卻沒有人想伸手去抓。

  「你為什麼這麼迷人呢,寧兒?」撫著她細緻的臉龐,他低喃。「你可知道,你所定下的規則好難遵守,我幾乎把持不住。」

  自從上次他們說好彼此只是主雇關係以後,法蘭西斯柯就一直在忍耐,她卻還是無動於哀。

  韓寧兒不答話,同樣為情所傷。她也不想如此啊!但現實她是個孤兒,是一個短期契約工,時間到了,她就得走了,不想把心留在這兒。

  法蘭西斯柯放下手,重重歎了一口氣,不曉得還能說些什麼。

  他們同時仰望天花板,仰望那些天使,期盼他們能帶來奇跡。

  ※  ※  ※  ※  ※  ※  ※  ※  ※  ※

  即將接近嘉年華會,沈默已久的威尼斯終於開始動起來,各行各業都在準備。

  每年一到了二月,威尼斯就會湧進好幾萬的人口,為這個在冬季裡特別蕭條的城市,帶來可觀的財富。  

  相對地,他們的事前準備也必須充足,尤其是公共設施方面,更是馬虎不得。

  像今天,身為威尼斯地方議員的法蘭西斯柯,就必須到聖馬可廣場視察下水道的工程,以免到時阻塞又加上突然湧入一堆人,會造成下水道負荷過重,排水不及,進而形成淹水。

  但由於先前在飯店遇襲事件被帕拉羅知道,他不顧法蘭西斯柯的反對,硬是從羅馬召集了許多保全人員保護法蘭西斯柯。因此今天他特別命令韓寧兒休息一天,他自己去就行。

  對於他這好意,她當然推辭。法蘭西斯柯拗不過她,又改為請她回府邸拿文件,再和他到聖馬可廣場會合。這次,她妥協了,答應幫他拿文件。

  只不過,當她再次迷失在威尼斯錯綜複雜的巷道後,她就後悔了,她根本不該答應他的請求。

  「請問聖馬可廣場要往哪邊走?」她試著問路。

  「直走!」路人好心告訴她。

  她照做,越走越迷糊,只得又問人。

  「清問還有多久才會到達聖馬可廣場?」

  「五分鐘!」路人又答。

  她又走了五分鐘,每走五分鐘就又問人一次,每次答案都相同:「直走,再走五分鐘!」

  問到最後,她火了,卻也找到聖馬可廣場,才算鬆了一口氣。

  拿破侖曾經說過,聖馬可廣場是全歐洲最精美的會客室。

  的確,景色優美的聖馬可廣場,擁有畫一樣的街道,和數量驚人的咖啡店,這些店家都把桌椅大方地攤在廣場上,感覺上就像會客室,才有此一說。

  韓寧兒和法蘭西斯柯約在總督府前見面,在這之間,她得先經過廣場,才有辦法和他會合。

  當地穿越廣場的時候,原本在地上覓食的鴿群突然飛起來,跌跌撞撞的飛往空中,其中一隻還撞上她的臉,讓她直覺不可思議。

  「你幹麼捂著臉,不舒服嗎?」一到達會合的地點,法蘭西斯柯就察覺出不對勁,一臉關心的問韓寧兒。

  「不,我很好。」她還在回頭看那群鴿子。「我只是想,我好像剛被一隻鴿子攻擊,但我不確定。」不確定它是惡意,還是失去準頭。  

  「別人相信它們的飛行技術,寧兒。」法蘭西斯柯眨眼。「廣場的這些鴿子懶散習慣了,飛行技術很糟。」時常弄傷人。

  「但我還聽見有人慘叫的聲音。」不像是被攻擊。

  「那個人可能是被鴿:子的小便噴到吧!」他憋住笑。「在威尼斯,這是經常有的事。前陣子報紙還報導,要對偷抓鴿子的人處以罰金,抑止這類不當行為。」

  「那些人抓鴿子幹什麼,抓來賣?」她納悶。

  「應該不是。」他微笑。「我怕他們也和你一樣,忍受不了鴿群的騷擾,偷偷把它們抓起來拷打,暗地裡報仇。」

  「誰教那些鴿子不長眼,被抓了活該。」她大聲聲援那些偷鴿子的人,又在法蘭西斯柯打趣的眼神下,羞愧的低頭。矛盾的模樣,甚是可愛。

  「視察活動都結束了,你怎麼這麼慢才來?」依依不捨的打量她嬌俏的容顏,法蘭西斯柯懷疑自己是否還能遵守約定。

  「還不是迷路。」她抱怨。「我問人路怎麼走?他們都說:直走。我又問幾分鐘才會到?他們永遠回答:五分鐘。結果我整整走了一個鐘頭才找到這裡來。」他聞言大笑。

  「你很幸運,你問的都是一些威尼斯人。」大笑完畢,法蘭西斯柯說。

  「怎麼說?」  

  「因為如果不是威尼斯人,他就不會這麼回答,你就會走得更久,可能要……兩個鐘頭吧!」

  這麼說來,她算是幸運的,因為她問的那些人,都是道地的威尼斯人。

  「不說這個。」說起來就生氣。「你視察的情形如何?」

  「還不錯。」法蘭西斯柯舒了口氣。「下水道的清理工程正在順利進行,趕在嘉年華會之前完成沒問題。」

  「這真是太好了。」總算聽見—件讓人愉快的事。「如此—來,你就可以放鬆一點——」

  「看,是法蘭西斯柯•孔塔裡尼!我們快過去找他簽名!一

  韓寧兒話還沒說完,—群穿著時髦的女生就有如潮水,嘩啦啦的湧上來,現場保全人員根本來不及反應。

  來不及反應的,不只現場保全人員,還有韓寧兒。她呆呆看著這群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女生,總覺得情況有些詭異。

  「走開,不准靠過來!」羅馬來的保全人員凶狠地推開那些女孩,不許她們靠近,卻被法蘭西斯柯擋了下來。

  「沒關係,她們只是要簽名而已。」他還是一派保持微笑,接過小女生遞過的紙筆,一一為她們簽上大名。

  韓寧兒和保全人員拿他沒轍,只得小心謹慎防範,以免發生意外。

  「我也要,我也要!」才簽完了—波,下一波人潮馬上接著來。

  太近了,韓寧兒不安的想。這麼近的距離,是攻擊的最好時機,對方若真的動手,恐怕連防範的時間都沒有,相當危險。

  「謝謝你,孔塔裡尼議員,你人真是太好了。」

  她才這麼想,—位長相清秀的小女生就激動的握住法蘭西斯柯的手,眼底閃著興奮的光芒。

  不對勁!

  事情幾乎是一瞬間發生的。

  在這電光石火的幾秒鐘內,槍聲四起。小女生發動攻擊,法蘭西斯柯利用剛學會的擒拿術擺脫小女生致命的威脅。小女生掏出槍,對準他發射,韓寧兒見狀飛身擋在他面前,代他挨這一槍。

  而後,一陣疼痛襲來,她的眼前一片黑暗,朦朧中似乎看見歹徒四處逃逸。

  看來,長相清純的小女生,也是不可相信的呵……

  「寧兒!」

  ※  ※  ※  ※  ※  ※  ※  ※  ※  ※

  她受傷,且昏倒了,韓寧兒萬分確定。

  張開長翹的眼睫毛自黑暗中醒來,受傷過無數次的韓寧兒其實滿習慣這種狀況,只不過這次嚴重些。

  「你醒了,要不要喝水?」

  她才剛張眼,便聽見法蘭西斯柯的聲音溫柔的詢問。

  韓寧兒點點頭,接過他遞來的清水,一口氣灌進肚子裡去,再把空杯子還給他。

  「我好多了,謝謝。」她不自在的向他道謝,發覺他的下巴和臉頰兩側都是青髭。

  「你一直在照顧我?」她朝他的下巴點點頭。

  「一整夜。」他摸摸自己的下巴,發現後不好意思的微笑。「到現在都還沒空刮鬍子。」

  「其實你可以不必這麼做,叫僕人來照顧我就行了。」她何德何能,還勞煩僱主親自照料。

  「我知道,但我不想。」他搖頭拒絕。「照顧你是我的義務,你是因為我才受傷的,理當親自照料。」

  「你顧慮得太多了,法蘭西斯柯。」她逃避他赤裸裸的眼神,其中寫滿了愛慕。「我是你的保鏢,本來就該為你挨子彈。」

  「你也會為卡本特挨子彈嗎?」他很快反問,一點也不相信她的鬼話。  

  她當然不可能為他挨子彈,她根本想把他直接推向槍口。

  但這些她都不會承認,因為這等於給了他再逼問下去的藉口。

  「我的傷勢嚴重嗎?」既然無法說謊,她只得想辦法逃避。

  「只傷了手臂。」法蘭西斯柯冷靜的回答。「醫生說你的運氣刁;錯,子彈只劃過表皮,沒有傷及骨,一、兩個禮拜後就可痊癒。」

  「那太好了,你可以不必再照顧我——」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法蘭西斯柯的聲音雖柔,口氣卻很堅定,亦不許她逃避。

  「你只需要叫僕人幫我……其實也不用,我自己就可以——

  「寧兒!」這是他第一次對她大聲吼。請你回答我的問題,你會為卡本特挨子彈嗎?」

  這是個淺顯易懂的問題,就算她不答,他也應該知道,但他就是要親口聽她說。

  「我不會為他挨子彈。」她說了,給他想要的答案,他如釋重負。

  「謝謝你告訴我實話。」他坐上床沿。「我還以為你會說謊。」欺騙他,她會為任何僱主挨子彈。

  「我是很想,但我說不出口。」她苦笑,好希望他的手不要再這麼輕柔的碰她的臉,好希望他別再用那麼深情的眼光看她。

  「我感謝你這麼做,這給我接下來告白的勇氣。」他兩手捧起她的臉頰。

  「法蘭西斯柯……」她不知所措。

  「我對你—見錘情,寧兒,…見鍾情。」他說得很自然,就好似呼吸一樣,沒有任何遲疑。

  韓寧兒驚訝的瞪著他。

  「在機場?」那是他們第一次碰面的地方。

  「更早以前。」他搖頭。「我是從螢幕上看到你的,從那個時候開始,我的心就失落了。」

  他笑得很淡,韓寧兒卻已經驚愕到不會說話。怎麼有人在告白時,還處之泰然的?

  「你、你在網站看見我的照片以後,就、就愛上我?」他冷靜,她反倒驚慌。

  「不,愛上你是在我們接觸以後,剛開始的時候是心動,這兩者有很大的差別。」他搖頭。

  「我看不出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就她的想法:心動就是戀愛的開始,至少就她來說,是這樣的。

  「或許你說得對,說不定我在那個時候,就已經愛上你了。」他更正自己的話。

  「你不需要為我改變你的想法,就像你不需要為我送走你的獅子。」她一直對費裡尼的事耿耿於懷。

  「我從不為任何人改變我的想法,寧兒,即使是為了你。」他再次搖頭。「你只是提醒我忽略的那一面,為此我感謝你,跟我的想法無關。」

  「法蘭西斯柯……」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能告訴我你為什麼無法接受我嗎,寧兒?我可以感受到你一直在抗拒。」抗拒他們之間的感覺,和可能發展的未來。

  「我……」她咬緊下唇,不知道能不能講。「我——」她欲言又止,好怕心事都讓他知道。

  「別拿你的工作搪塞我,因為我知道那是謊言。」法蘭西斯柯或許是個紳士,但同樣無法忍受謊言,也不希望她說謊。

  她能說實話嗎,把她心底最羞恥的秘密告訴他?但倘若她不說實話的話,又能騙他到幾時?只因他是如此聰明的人。

  「我配不上你。「這是她內心最赤裸的告白。「我只是一個孤兒,你卻是個擁有百億身價的豪門貴族,我不敢高攀。」就算只是短暫的愛情遊戲,她也玩不來。

  他歎氣。

  「你就為了這個愚蠢的理由一直逃避我?」害他一直失眠。

  「這一點都不蠢,這很重要——」

  「重要在什麼地方?」他反駁。「我們都是成人了,也沒有蠻橫的父母殺出來阻止我們相愛,有什麼理由不能在一起?」無非是無聊的肥皂劇看得太多,亂想一通。

  「法蘭西斯柯!」

  「我只簡單問你一句,你愛我嗎?」

  他這一句,當真是把她問倒,一時之間難以回答。

  「我……」她支支吾吾,無法確定盤繞在心頭的那份感覺,是否就叫愛。

  「也許這個問句對你來說太複雜了。」他又歎氣。「我挑簡單一點的問題問你好了,你對我有感覺嗎?」

  豈止有感覺,感覺簡直太多,多到她好想哭!

  「我對你有感覺,非常有感覺。」在他深情的凝視下,她終於潰敗,敗給他溫柔的堅持。  

  「我喜歡聽你說這句話,寧兒。」他低頭吻她。「而且,我等這一句話,已經等了好久,今天終於等到。」

  接下來的時間內,他們兩人不再有任何對話,只有唇與唇彼此廝磨的對話聲,充斥在蕾絲窗簾飛揚的房間內。

  柔軟的床墊深陷了,床頭的燈也熄了。大運河的風還在吹,吹過床褥,也吹過兩人赤裸的肌膚。

  情人間的耳語穿過半拱形的窗戶在河面上漫步,彷彿在預告,春天到了……嘉年華會到了……愛情也到了……

  愛情也到了。






第八章

  —年一度的嘉年華會,是威尼斯最大的盛事,也是人們瘋狂縱慾的舞台。成千上萬的人湧進聖馬可廣場,各自戴著面具,穿著誇張的服飾,跟隨人潮的簇擁,像波浪般擠入威尼斯深不見底的巷弄裡。

  在這看人與被看的瘋狂節慶中,走丟是常有的事,反正再怎麼迷路,隔天總是會有好心人指引正確方向,頂多醉一天便罷。

  身處於狂亂的氣氛之中,韓寧兒似乎也能感受到人們那份恣意的熱情,但她沒空放鬆自己,她擔心法蘭西斯柯的安危。

  身為全威尼斯最受歡迎的人物之一,法蘭西斯柯理所當然是開幕式最重要的貴賓。在他瀟灑的手勢和一聲令下,正式宣告嘉年華會開始,人們開始動起來,即刻陷入瘋狂的狀態。

  她非常緊張,像這種時候,一般是敵人出擊的最佳時刻,同時也考驗著他們這些保鏢的能力及耐力。

  然則非常不幸地,她方能繃緊神經,人潮便像潮水—樣向她淹來,不分青紅皂白地把她捲走,她只來得及看見他向她揮手。

  「好好玩,放縱一下。」他對著她吼,差點沒把她氣死。她的任務是保護他,而不是參加什麼嘉年華會,他到底懂不懂啊?

  鄲寧兒一面生悶氣,一面努力開出一條道路,試著回去他的身邊。但沒用,人太多了,她被越擠越遠。

  可惡!

  原本還滿喜歡熱鬧的韓寧兒,這回總算領教到人潮的可怕,並發誓這輩子絕不再參加任何一場嘉年華會,除非她能找到路回去。

  她一邊推開身邊的人,一邊喊:「借過!」但完全沒用,她被人排到一條小巷子內,差一點滑倒

  「算了,我不找了!」她氣呼呼地靠在巷子的牆壁喘息,不明白人們怎能瘋狂至此,連人喊借過都聽不見。

  她仰望天空,天是黑的,四周也是黑的,但僅隔—條巷子,卻又充滿了笑鬧聲,這真是瘋狂。

  「迷路了嗎,小姐?要不要我為你指路?」

  正當她無助的吸吸鼻於的時候,巷子口突然傳宋一道低沉的聲音。

  是一個戴著面具、身穿黑色斗篷的男人。

  「不必了,我認得路。」她挺起身就想離開巷子,沒想到會被堵死,困在原地走不出去。  

  「我懷疑,小姐。」男人低笑。「我從剛才就看見你找不到路,一直到被人群推到這小巷子來。」

  男人利用他的龐大身軀巧妙擋住巷口,更將她推回到原先的牆面上去。

  「這好像不關你的事吧,先生。」她機警地窺瞄四周。「我有沒有迷路,不需要你來操心。」

  「原則上是這樣沒錯。」男人低笑。「但我是一個見義勇為的人,實在無法漠視女士落難。」

  「我最大的難處就是遇見你。」韓寧兒不耐煩地警告道。讓開,否則有你瞧的。」

  「這算是威脅嗎,小姐?」男人依舊不讓,依舊發出曖昧的笑聲。「我只不過好心想幫你,又何必對我這麼凶呢?」

  「依我看不是如此。」她口氣凶殘的反駁。「只有最無恥的人,才會戴著面具調戲婦女,不敢以真實面貌示人。」

  這句輕藐的言詞卻引來男人的大笑。

  「照你這麼說,現在的威尼斯,不就沒有人正經,沒有人懂得羞恥?」

  男人這句輕鬆的反駁,當場讓她啞口無言,氣到說不出話來。

  「寧兒,你還是這麼開不起玩笑。」

  正當她快氣爆的時候,男人突然撫著她的紅唇輕聲呢喃。

  「我就說哪一天我戴上面具,你一定認不出來是我,果然被我猜對。」  

  男人低聲歎氣,韓寧兒愣在原地,這個戴著金色面具的男人是——

  「法蘭西斯柯!」

  「是我,我最高貴的女士。」他執起她的手背親吻,然後放下。

  「你幹麼假扮陌生人嚇我?」害她差點要動手。

  「因為我想試看看你會不會對陌生人動心。」他歪著頭說。

  「變態!」她笑罵。「你知不知道我差點出手扁你?」

  「非常清楚,小姐。」他拿掉面具笑開。「就是因為怕你扁我,我才趕快主動招認,免得被你扁成肉團。」

  」這樣好多了,至少我又認識你。」她討厭他戴面具的樣子,看起來好輕浮。

  他輕聲低笑。

  「許多人說我戴面具的樣子很好看,你卻不喜歡。」雙手抵住她身後的牆壁,法蘭西斯柯抱怨。

  「因為我不是普通人。」她嘟高紅唇。

  「你知道我一向抵擋不了你的魅力,尤其是你噘高嘴的時候。」彷彿邀請他親吻。

  「那我可以馬上把嘴巴放下來。」話雖這麼說,她的嘴唇依然沒有下降的意思。

  「千萬不要,我的女士。」他移手掃住她的下巴。「這樣我就不能好好吻你了……」

  緊緊地吸附上她的唇,法蘭西斯柯熱情的舌尖,有如一直衝向天上的煙火,在她的唇齒周圍逍遙放肆,鼓勵她將口腔全部敞開,一起共赴這瘋狂的嘉年華會。

  在他高明的指引下,韓寧兒盡可能地張開嘴,貪婪吸進他的氣息。她敞開心胸,任由失控的舌尖隨著他巧妙的引導起舞。一會兒舞至口腔最上方,一會兒竄入喉嚨深處,在喧嘩間品嚐人類最原始的激情。

  「呼呼呼。」她不斷地喘息,胸口隨著越來越少的氧氣不斷地上下起伏,終至承受不了那股壓力,叫了出來。

  法蘭西斯柯立即吞下她急切的叫聲,同時移動雙手覆上她。的胸,將她的毛衣推高,隔著蕾絲胸衣愛撫起她的酥胸來,於是她的叫聲更為急切,轉為呻吟。

  「噢、噢!」她受不了的咬緊下唇,垂頭凝望那正吸吮著她蓓蕾的頭頂。法蘭西斯柯正以最高超的吻技,挑起她身體深處最深的渴望。

  她的隱密山谷,立刻泛出汨汨的芳液,浸濕她的小褲。

  「法蘭西斯柯!」情迷之際,她突然想起一個重要的問題。「我們這樣……會被人看到!」

  要講出這句話是那麼的困難,技巧高超如他,早己在不知不覺中探入她的牛仔褲,隔著蕾絲內褲按摩起她的私處,而且越按越猛。

  「沒有人有空理我們,你儘管放心。」他撥開她的小褲,直接用手指深入她的芳谷,發現她早已準備好,只等他進駐。

  「但是我還是會覺得奇怪。」她兩手抵住他的胸膛,本想推開他,搞到最後卻變成被拉去覆蓋他的灼熱,尷尬不已。

  「用點力,寶貝。」這次換他呻吟。」這個問題基本上……」他倒抽一口氣。

  「基本上很好解決,絕對不成……問題。」他幾乎是咬牙把話講完,盡責如韓寧兒,正依照他的指示,輕輕搓揉他的男性象徵,沒—會兒就又硬又挺,腫脹得像快爆掉。

  「你要……怎麼解決?」不只他忍受不住,她也快興奮到不行。尤其在他已經扯下她的牛仔褲,完全深入她的私處撩撥,逼得她只好一再夾緊他的手指,免得中斷身體的歡愉。

  「很簡單,使用斗篷。」他將斗篷打開,將兩個人都包進去,形成—處隱密的空間。

  「古代人的智慧是不可小覷的,寧兒。」他一面拉下西裝褲的拉鏈,一面撐起她的粉臀。「尤其是……威尼斯人!」

  接著,便是一陣猛烈的衝刺。

  韓寧兒仰靠在牆面上,身體完全騰空,臀抵住牆壁,蕾絲小褲早巳不知丟在哪裡……還是,仍掛在她的牛仔褲上?

  她不知道,她沒概念。她甚至記不起來,她的褲子是何時被拉下來的,又是脫到何種程度,只是強烈的感受到身體的喜悅。

  她山谷內的脆弱蕊葉,早在法蘭西斯柯一次又一次猛烈的撞擊中,顫抖開放。她隱藏在喉嚨的呻吟,早已因自己不斷地扭動玉臀與他配合,而轉為野獸般的低狺。

  她喘息、她低吼,緊緊用腳圈住他的腰,催促他快點、再快點兒,直到他體內的種子,狂野的在她濕密的甬道裡流竄,兩個人還停不下來。

  「這真是瘋狂。」全身無力的掛在他身上,韓寧兒根本不想動,他也不讓她動。

  「現在是嘉年華會,應該的。」他吻她的額頭,上面佈滿了細汗。

  「只要是在嘉年華會的期間,做什麼壞事都是可以的嗎?」她瞅他,擺明了想要壞。

  「原則上,是的。」他放下她的腳,將她轉成面向牆壁。「但有些人就是想快人一步,比如我。」

  「你,法蘭西斯柯?」她很難想像,像他這種君子能做出什麼壞事。

  「就是我,寧兒。」他緊緊壓住她的身體,雙手愛撫她的裸臀。「你或許認為我是個紳士,但再自製的紳士,在這神奇的時刻也會變壞。」

  他撥出一隻手,伸入她和牆壁之間,搓捏她的豐乳,暗示他想做的壞事。  

  「但是,噢!」她因突然侵入她私處的手指而呻吟。「但是……先說要使壞的人是我。」

  他沒權利要她背著他打開大腿,翹高裸臀,隨便他蹂躪侵略,這是她的遊戲。

  「話雖這麼說,但有一句話;強龍下壓地頭蛇,這你應該聽過吧屍他仍是一個勁的霸道,扣住她的玉臀不說,還拿他最自傲的地方玩弄她,害她一會兒放鬆,一會兒縮緊,就是捕捉不到該深入的歡愉。

  「法蘭西斯柯!」她受不了地緊抓住他的手求饒,他卻執意玩弄她到底,要她的豐胸只為他而堅挺,要她妖嬈的柳腰,只為他而擺動。

  「求我啊,寶貝。」他讓他的灼熱進去一點,又快速退出來,擺弄之際,只聽見韓寧兒的啜泣聲。

  「你好壞、好壞。」她面靠在牆上下斷地抽搐,不敢相信這個如惡魔般的男子,就是她溫柔的法蘭西斯柯。  

  但他是。他是她有禮的紳士,同時也是殘忍的惡魔,優遊於這兩個角色之間,毫不衝突。

  「我還沒有聽見你求我。」他抓住她的腰、她的臀,強迫她打開大腿、侵入他的硬挺。

  她閉上眼,根本不打算求饒,卻在他再一次退出她的身體時,崩潰投降。

  「我求你,法蘭西斯柯……」韓寧兒很沒志氣的晃動玉臀,孩子似地撒嬌。  

  聞言,法蘭西斯柯極滿意地覆住她的身子,把緊她的臀,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小心了,寶貝,舞會開始了。」

  一年一度的嘉年華會,就在暗夜巷弄間的」高息呻吟中達到最高潮,就像巷道之外人們的高喊——美哉,嘉年華會!

  全世界的人都為你瘋狂。

  ※  ※  ※  ※  ※  ※  ※  ※  ※  ※

  好不容易才度過了一個嘉年華會,精力充沛的法蘭西斯柯立刻又有新的計劃,那就是去羅馬觀賞足球比賽。

  「不行,我反對。」韓寧兒當然投反對票。

  結果反對無效,她還是得陪他去羅馬,別忘了法蘭西斯柯堅持起來,有多可怕。

  她領教過他的可怕,自然不再堅持,而且還被勒令在上車前必須乖乖洗澡。

  所以,目前她就泡在浮滿玫瑰花辦的澡盆中悠閒的做SPA,反正距離出發時間還早,不必急。

  她抬起一隻乳臂,湊近鼻子聞上面的味道。發覺味道很棒,充滿了高級香料的質感,和她以前用的便宜貨完全不同。

  「是這個牌子的沐浴乳嗎,寧兒?」

  正當她把它拿來跟以前用過的牌子比較之時,法蘭西斯柯悠閒走進浴室,邊走邊問她的感想。

  「你會寵壞我。」她仰頭看著他在浴缸旁站定。「等我回台灣以後,鐵定會懷念這個香味。」好香。

  「寵壞你是我的專利。」他彎身給她一吻。「漂亮的女人應該受寵。」

  「那不漂亮的呢?」她斜睨他。

  「更應該受寵。」他漾開一個笑容。「每個女人都有受寵的權利,外表不是—『切。」

  很中聽的言論,不愧是政治高手。

  「要一起來嗎?」她朝他伸出手邀請他。

  「雖然我很想,但謝了。」他搖頭,但攀住她的手臂,把她從水裡拉起來。

  「你趕時間?」她十分好奇地看他從浴缸的椅子旁抽出寬大的浴小,披到她身上。

  「不趕。」他連同浴巾將她攔腰抱起。「但我要教你看一些東西,可能要花點時間。」所以今天的SPA到此為止,下回請早。

  法蘭西斯柯神秘兮兮的態度,引起韓寧兒的好奇。但她什麼都沒問,只是勾著他的頸背,隨他將她抱進房間。

  「希望還喜歡我為你挑的這些衣服。」他將她放下。「這是我和沒計師共同商量的結果,但願都適合你。」

  法蘭西斯柯給她的驚喜是—滿屋子的衣服。從最輕巧的T恤,到最隆重的晚宴服,大大小小不下數百件,看呆了韓寧兒的表情。

  「這些都是……」她無法置信地瞪著那些衣服。除了梳妝台外,整個房間都是衣服,連床上也有。

  「這些都是衣服,寧兒。」看著她難以置信的表情,他莞爾。「什麼式樣都有,算是我的贈予。」

  「你不需要這樣做的。」這個人情教她怎麼還?

  「我知道不需要,但我想。」他微笑。「我不希望每次帶你出席某個場合之前,都看見你傷腦筋,只好自作主張為你打點這一切,你不會怪我吧?」

  她搖頭,任何人都不可能怪他。

  「今天就穿這套紅色的褲裝吧屍他自床上拿起一套紅色的衣服秀給她看。

  「它拿來配你的髮色正好,更能襯托出你如雲的秀髮。」

  法蘭西斯柯看中的是一套紅色的褲裝,西裝式交叉開口,腰部有同布料的腰帶束緊,長褲部分則是小喇叭,質地輕軟卻又保暖,充滿了品味。

  「它們看起來好漂亮。」韓寧兒很滿意他為她挑選的衣服。「我長這麼大以來,還沒有穿過這麼好的衣服。」她大部分的衣服都是在夜市或地攤買的,道地的便宜貨。

  「但我還沒聽見你說喜歡。」法蘭西斯柯微笑抱怨。

  「我當然喜歡!」她驚訝的看著他。「你怎麼會以為我不喜歡這些衣服?」

  「我不曉得,寧兒。」他挑眉。「或許是因為你沒跳起來,摟住我的脖子說謝謝,所以我才懷疑。」

  她立刻踮高腳,勾住他的後頸。

  「謝謝。」她嘟高紅唇說。「我真的很喜歡這些衣服。」

  「先別忙著道謝,你知道我們意大利人送人禮物,都是有目的的嗎?」法蘭西斯柯順勢摟住她的腰,要笑不笑的對她眨眨眼,看起來既像玩笑,又似認真。

  「有什麼目的?」她懷疑的看著他,猜測他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

  「咳咳。」解釋之前,他先咳了兩聲。「一般來說,意大利人是個慷慨的民族。」

  「然後呢?」她還是懷疑。

  「但是我們的慷慨背後總存在著一些不正當的動機,比如想拿它們當作人情或締結一份約定。」

  「所以?」她偏過頭瞅他。

  「所以我們總是希望付出能獲得回報,畢竟禮尚往來是基本的禮貌。」他扯了半天,迂迴了好一陣子,終於才把真正的目的托出。

  「你的意思是……希望我能報答你?」雖然他囉囉唆唆的說了一大堆,韓寧兒卻很快抓出重點。

  「說報答太嚴重了,但我的確希望能從你身上獲得一些回贛。」比如愛等等。

  「我不像你有億萬家產,議員,但我已經想到報答你的方法。」韓寧兒向來就是一個知道感恩圖報的人,這回也不例外。

  「你要怎麼回報我?」法蘭西斯柯有些意外。

  「這個樣子回報!」她才剛說完話,接著就拉下他的頭,用紅唇表明她回報的計劃。

  她的計劃很簡單,也很激情。嬌艷如她,僅僅只是用她妖嬈的身軀緊緊貼住她的僱主,竄動紅艷的嫩舌,不斷勾引他,很快便收到效果。

  但見法蘭西斯柯晃動著起伏的胸膛,喘得像剛跑了五千公尺一樣,而這只是開胃菜。

  「我相信接下來一定有更刺激的?」他貪婪的吞噬她的紅唇,雙手隔著衣服,情不自禁地直撫她的玉背。

  「—定有,但怕你沒有時間。」她慢慢打開毛巾,露山完美的胴體。 

  完全敞開的韓寧兒,看起來就有如小號的維納斯,尺寸不同,但同樣的美艷動人。

  「為了你,什麼事情我都可以延後。」法蘭西斯柯接過她伸過來的乳臂,向她保證道。

  「真的嗎?」她的唇噘得老高。「如果我說,我不想去觀賞球賽了呢?你也會依我?」

  韓寧兒最喜歡他這樣站著低頭吸她的胸部,給她一種母性的滿足。

  「這就有點困難了,寧兒。」他抬起,對著她微笑。「除非你能想到其他方法說服我,否則羅馬我是非去不可。」

  他接著山後面穿越她的臀,直搗她的女性核心,逼出源源刁;斷的蜜汁,也逼出她的嚶嚀。  

  韓寧兒渾身乏力的靠在他身上,艷紅的小嘴,因他五指不斷的深入而發出思嗯啊咧的叫聲,眼看著就要達到高潮。

  「不公平。」她越想越恨,每次都是他穿戴整齊,她像只赤裸的羔羊任他宰割,一點都不好玩。

  「你說什麼?」他沒聽清楚,手裡忙著捧抓她的豐乳品嚐,還得照顧她一直索求的蕊葉,他也是很忙的。

  「我說,不公平。」她一邊回應他的狂野探索,一邊抗議。「你每次都穿著衣服欺侮我,算什麼英雄好漢。」……噢,老天,他居然碰她那個地方,那是她的敏感點呀!

  「啊——」她仰頭狂叫,渾身的細胞都活躍起來。

  「撐著點,寧兒。」法蘭西斯柯邪笑。「有關你的抗議,本席接受。你說得對,我是不該這樣欺侮你。」

  就在韓寧兒幾乎已經到達人生至高點的時候,法蘭西斯柯突然放開她,改為除去自己的衣服。

  韓寧兒就只能瞪大雙眼,看著他一寸一寸露出健美肌紋:心跳一百的猛吞口水。

  「你是要就這麼一直瞪著我,還是要過來?」他聲音沙啞的問。

  韓寧兒宛如中蠱似的朝他走近,接受他的親吻。

  「現在,我們都一樣赤裸了。」他溫柔的親吻她的額頭、她的眼瞼,她正納悶他怎麼忽然變得這麼客氣的時候,冷不防整個人被翻過去,而朝床單趴在床鋪上。

  「法蘭西斯柯!」

  他又來那一招,總是喜歡趁她不注意的時候偷襲她,逼迫她們開雙腿,隨他在她背後亂來。

  「這樣的確比較公平,你不覺得嗎,嗯?」他兩手由後面圈住她的三角叢林,注入他生動的灼熱,強力壓擠,與她緊緊結合,抓住她開始律動。

  她只想回過頭來罵:「公平個頭!」但她沒有力氣,至少在他不斷排擠衝刺下,只剩呻吟喘息的力氣。

  「嗯嗯……」她前前後後的挪動身體,胸部好幾次都磨到床單。

  「呼……啊!」他一直往她最裡面鑽,粗壯的腫大填滿她的身,體,害她忍俊不忍。

  「法、法蘭西斯柯!」她高聲呼喊他的名字,不是因為得到滿足,而是他突然抽腿。

  「趴到床上去,寶貝,這樣我無法吻你。」法蘭西斯柯咬她的耳朵。

  韓寧兒不解的趴上床,正納悶他為什麼這麼說的時候,山谷間的蕊葉-霍然竄入一根火辣的舌,徹底滋潤她綻開的花蕊。

  於是她呻吟得更大聲了。妖嬈的身軀,亦隨著他的輕啄細捻變得燥熱不堪,泛出層層的汗珠。

  然而光憑如此,她並無法得到真正的滿足。而法蘭西斯柯亦十分懂得她的心思,在她按捺不住的時候,適時以自己的火熱充滿她的溫暖,引領她走向天堂。

  他們越登越高,衝刺的速度越激烈,直到溫暖的種子再次擴散於她身體的每一個角落,他們才平息下來。

  「看樣子我們要遲到了。」還維持相同姿勢的韓寧兒瞄瞄牆上的掛鐘,一點都不想理會時間。

  「也許。」法蘭西斯柯側身打量她慵懶的模樣,總覺得她什麼時刻都迷人,就算趴著也一樣。

  「好可惜,這樣我們就沒有時間再玩別的。」她像隻貓咪瞅他,眼波之間淨是邪惡。  

  「你還想再玩什麼遊戲?」他瞇眼,開始計算時間夠不夠。

  「你說呢?」她故意翹高了玉臀,扭動了幾下。

  「我想我們還可以延後。」他摟過她的身體,和他貼近,開始另一波高潮。

  後來聽說,他們玩的是「騎馬打仗」的遊戲,還挺好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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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17 00:06:45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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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成為足球明星,是每個意大利男人的夢想。達不成這個夢想的男人,還有另一個選擇,那就是——看球賽。而若運氣再好一點的話,還可以在球賽進行時,買一個比較好的位置觀賞。要是運氣好到最高點,說不定還可以坐在比賽球隊前面,觀看他心目中的偶像。

  「依喬斯!」

  「薩多瑞格!」

  看台上的觀眾用力嘶吼偶像的名字,要他們拿出實力來打倒對方。

  兩邊的球隊,此時正在場上廝殺。今天登場的球隊雖不若尤文圖斯或是AC米蘭隊那麼有名,但也還算頗有名氣,所以廝殺起來格外激烈,也頗有看頭。

  身穿紅色套裝,坐在法蘭西斯柯身邊的韓寧兒,不禁也為場內緊張的氣氛扯開喉嚨大吼。她不知道法蘭西斯柯支持哪一邊的球隊,但她猜是紅色球衣的球隊,因為他們正坐在這支球隊的正上方,觀賞他們出賽。

  「幸好我們有趕上比賽,否則就錯過這個粕彩的鏡頭。」法蘭西斯柯指著球場上的紅衣球員,同她附耳。

  韓寧兒點點頭,臉頰紅得跟身上的套裝一樣。幾個鐘頭前,他們還在威尼斯的府邸大玩性遊戲,甚至到了車子裡面還在玩,一直到抵達球場,才依依不捨結束他們的享樂。

  「今天晚上薩多瑞格表現得相當搶眼,可能是致勝的關鍵。」法蘭西斯柯在一旁喃喃低語,韓寧兒不知道他在指誰,泰半是剛才進球的紅衣球員。 

  忽地,啃聲響起,裁判宣佈上半場結束,整個上半場就踢進這一顆球。

  「一比零,達勒斯應該可以暫時放心下來。」

  她身邊的法蘭西斯柯又說,韓寧兒一頭霧水地看著他喃喃自語,不明白球隊勝利與否,跟他有什麼關係,他幹麼特別關心它?

  「老闆,我們暫時贏了一球。」

  正當地莫名其妙之際,球場的休息室突然跑出一個人,跟法蘭西斯柯報告戰果。

  「我看見了,達勒斯。」法蘭西斯柯微笑以答。「今天晚上你們表現得很好,尤其是薩多瑞格,那一記倒勾,真是補來之筆。」

  「可不是嗎,老闆。」達勃斯非常同意法蘭西斯柯的看法。「薩多瑞格今天的狀況好極了,依照這個情形,下半場很可能再踢進球。」

  「如果是這樣,那自然是最好不過。」法蘭西斯柯微笑。「去跟球員聊天吧,達勒斯,別讓我佔用了你寶貴的休息時間。」

  「我會的,老闆。」達勒斯點頭。鬧等著迎接你的勝利。」

  對話結束,達勒斯朝法蘭西斯柯揮揮手,人便走了,僅留張著大嘴的韓寧兒。

  「你擁有這支球隊?」她指著不遠處穿著紅衣的達勒斯。

  「嗯哼。」法蘭西斯柯順手拿起一罐可樂,隨意點頭。

  「你居然擁有一支足球隊!」太不可思議了。

  「別大驚小怪,寧兒。」他聳肩。「我只是運氣好,有機會達成一般人夢想不到的事,如此而已。」  

  「你說得未免也太輕描淡寫了吧?」她抗議。「一般人連買張座位好一點的票,都得爭破頭,你卻擁有一整支球隊!」還不當一回事。

  「所以我才說我運氣好。」他舉手求饒。「等我哪一天買得起」米蘭隊的時候,你再用那種眼光瞪我還不遲,現在暫且就饒了我吧!」別再一副要殺他的樣子。  

  「哼!」見他稍具悔意,韓寧兒這才以一聲冷哼饒過他,但心裡卻漸漸越發不安起來。

  她愛—上的男人,擁有歷史悠久的府邸,擁有一般人買不起的畫舫,擁有私人飛機,現在甚至讓她發現他還擁有一支足球隊。

  天啊!

  她不安的扭動了一下身體,無法適應這個想法。她不過只是—名連父母都不知道是誰的孤兒,卻一下子掉進這有如童話的情景,她有辦法適應嗎?會不會一下子就逃之夭夭?

  緊張的下半場球賽,就在她無限延伸的擔憂中開始。她看著法蘭西斯柯專注的側臉,不安的情緒稍稍平緩下來。

  真傻!她罵自己。人家也沒說要跟她天長地久,她緊張個什麼勁兒?也許任務一完,愛情遊戲也將跟著結束,何必窮操心?

  半是苦澀,半是放心的懷抱著這個想法,韓寧兒繼續觀賞球賽。十分鐘下來,她的嗓子都喊啞了,法蘭西斯柯的球隊再進一球,光榮結束比賽。

  瞬地,所有場邊的球員都衝出來,彼此恭賀勝利。法蘭西斯柯也跟著站起來,等待剛剛來過的達勒斯,帶著球員向他報告這個好消息。

  果不其然,整個球隊的球員都來了,齊聲向他祝賀。

  「老闆,我們踢贏了這場球賽。」所有球員好不得意。

  霎時鎂光燈閃爍、S20連線、記者們跟著洶湧而來。

  危險!

  韓寧兒本能的想警告那些記者不准靠過來,卻被法蘭西斯柯無聲的擋掉。

  「別太緊張,親愛的。」他低頭附耳。「這裡不會有人攻擊我們,很安全的。」然後,又抬起頭對著所有媒體微笑。

  頓時鎂光燈閃成一片,照得人幾乎無法睜眼。

  「我很感謝各位記者朋友的厚愛,不過你們似乎對錯焦點了,今晚的英雄應該是他們。」法蘭西斯柯極有技巧的將鎂光燈的焦點轉移,轉到球隊身上。

  媒體著實對著球隊拍了許多相片,但隨即又把鏡頭轉回來,狂拍法蘭西斯柯。

  「對於『摩斯計劃』一再耽擱,孔塔裡尼議員有什麼話說?」顯然這些記者都是有備而來,不曉得上哪兒打聽到他今晚會出席的消息,硬把體育扯上政治。

  「我懇求各位今晚別提這個掃興的議題。」法蘭西斯柯輕鬆推掉記者的疑問。「事實上我正想藉球隊的勝利,幫我確定另一件事。」

  法蘭西斯柯,孔塔裡尼還有別的事要爆料?快寫!

  「什麼事呢,孔塔裡尼議員?」會不會是另一宗弊案……

  「我想向這位淑女求婚。」他突然執起韓寧兒的手,將她介紹給現場媒體認識。「我想當著全國所有人的面前,獻上我最真誠的一顆心,請她答應嫁給我。」

  法蘭西斯柯•孔塔裡尼居然要結婚了?這真是長久以來最勁爆的新聞!

  媒體猛拍。

  「請問這位女士,你答應孔塔裡尼議員的求婚嗎?」記者急著回去發稿,目標全對準驚嚇過度的韓寧兒。

  「我……」她無助地看著底下的記者,和聒噪的群眾,最後才看向法蘭西斯柯。

  法蘭西斯柯捏捏她的小手,無聲的聲援她。鎂光燈不停地閃爍,攝影機的鏡頭對準她照,大家都在等她的回答。

  「我想……」她深吸一口氣,不知道怎麼回答。「我想……」她又乾咳了一下,現場氣氛更為緊張。

  「我想……」她盯著法蘭西斯柯。「我想我願意。」

  現場霎時亂成一團,比球賽剛結束那一刻還熱鬧。

  法蘭西斯柯•孔塔裡尼即將舉行婚禮,這個消息立即傳遍全國的大街小巷,成為當晚的頭條。

  ※  ※  ※  ※  ※  ※  ※  ※  ※  ※

  薄如蟬翼的蕾絲窗簾,隨著由河面上吹來的冷風,飄揚在空中。遠處傳來貢多拉船大悠揚的歌聲,穿透鏤空的蕾絲,滲入半圓形的陽台裡面。陽台的門沒關,隨風揚起的絲質窗簾,掙脫了流蘇繩索的束縛,以狂妄之姿,佔領了整座陽台,也間接遮掩了陽台內燃燒的激情。

  法蘭西斯柯伸出堅實的手臂,撫過韓寧兒細緻的香肩,順著柔軟的肌膚,輕輕簇擁她的背脊。她嬌喘了一下,也張開兩隻乳臂勾住他的後頸,以全然的雪白,反映法蘭西斯柯均勻有力的古銅色肌紋,渴望之情,不需言語。

  她的急切大大滿足了法蘭西斯柯。

  只見他勾勃著性感的薄唇,在韓寧兒圈住他的後頸時,順勢貼上她向後傾仰的喉頭,由上而下吻上她柔軟的酥胸,並以火熱的舌尖,勾引豐胸上的粉紅色蓓蕾,使之綻放得更加粉透美麗。韓寧兒濕潤燥熱的身體,因接連不斷的嬉戲挑逗,頻頻釋放出細汗,形成一片又一片的薄膜,在他積極卻也懶散的攻勢下掉落又新生,滴落在鋪著大理石的地板上。

  法蘭西斯柯輕笑。為了不使韓寧兒失去與他的聯繫,移動右手扣住韓寧兒的柳腰,將她摟得更緊。韓寧兒擺動著修長的雙腿圈住他的腰,均勻完美的裸體,經過昏暗光線的照射,看起來更加神秘朦朧。

  「你真美,寶貝。」法蘭西斯柯忘我地注視坐在他大腿上,與他緊緊交合的韓寧兒。後者正迷濛著一雙晶燦的眼眸,噘高飽滿香艷的紅唇,誘惑地看著他。

  韓寧兒微笑,笑聲傭懶而充滿誘惑。她明白在他眼裡,她有多吸引人,只是她仍然覺得不滿足,隨手拿起一旁桌子上的葡萄酒,小心地倒在自己的身上,然後啞著嗓子說;「喝掉它。」

  當然,這又是另外一種誘惑。法蘭西斯柯挑眉,他從不錯過任何誘惑,也不拒絕任何一種形式的挑戰。因此他從善如流地低下頭,一點一滴的舔掉。

  該從哪裡著手才好呢?

  揭了揚一雙濃密的睫毛,法蘭西斯柯決定從她覆滿酒汁的酥胸開始。他捧起韓寧兒飽滿豐腴的雙乳,驚訝於她如此纖細的骨骼,居然能夠承受它們的重量,因而用最虔誠的態度膜拜,徹底地激出她潛在的慾望。

  韓寧兒呻吟。

  早巳昂然挺立的蓓蕾,因法蘭西斯柯不斷的嬉戲輕,而變得有如櫻桃—般艷紅。和他緊密結合的山谷,在他開始搓揉她胸前的渾圓時而泛出滾燙的春液。

  「呼、呼!」她懷疑在他結束喝酒遊戲前,她便會因慾求不滿而死,因而不斷地蠕動著燥燙的身軀,驅策她身下的男人用更激烈的方式滿足她。

  法蘭四斯柯卻恍若看穿她心思的按兵不動,只是以著魅惑的語調,咬著她的耳朵懶懶地說了聲:「你的身體好熱。」

  好熱,她的身體好熱,他卻邪惡的不願滿足她。

  「你好壞、好壞。」韓寧兒按捺不住已然氾濫的情潮,兩腿勾住他的背,奮力擺動纖腰,抗議撒嬌。

  法蘭西斯柯伸出食指封住她的唇,另一隻手壓上她的裸臀,阻止她繼續放肆。

  「你的節奏太快了,寶貝,當心我跟不上。」他勾起性感的微笑,偏過頭吻她的後頸。韓寧兒仰頭高聲呼喊,汩汩不絕的芳液,因他無心觸及到她的敏感帶,而顯得有些狂亂。

  「失去控制了,嗯?」感受結合處不斷溢洩的蜜汁,法蘭西斯柯除了滿足之外,漸漸無法控制自己,被她包圍的硬挺,跟著再次活躍起來。

  「你明知故問。」不耐煩於他刻意的挑逗,韓寧兒的口氣逐漸煩躁,包圍他的柔軟亦逐漸縮緊,且夾雜著些許喘息。

  「真沒耐心。」法蘭西斯柯又一次輕笑,呼吸也跟著紊亂起來,倏然活躍的硬挺,不聽控制地直往她的幽谷深處裡鑽。

  韓寧兒喘息。

  雪白誘人的胴體,在法蘭西斯柯緩慢卻又深入的衝刺下,化為初春的花朵,綻放在陽台邊的座椅上。

  法蘭西斯柯呻吟。

  古銅色的肌肉,在韓寧兒胴體上下起伏的折磨下,群聚糾結,差一點震壞價值不菲的椅子。

  他們都不介意用這種方式提早結束座椅的壽命,他們在意的是,能不能快樂,有沒有得到高潮。

  「啊、啊! 」

  在大運河風吹的見證下,他們確實獲得了高潮,兩人齊聲呼喊。

  事後,法蘭西斯柯撥開韓寧兒額前濕漉的髮絲,撫著她的細頰,無限眷戀的輕曙她的紅唇呢喃:「寧兒,我的紅玫瑰……」冒著細汗的雙手,卻又捨不得離開她的柔膚,緊緊簇擁她的粉臀,不讓她離開—公分。

  「我們如果每天都過這種生活,一定會老得很快。」雙腿緊緊圈住他的熊腰,韓寧兒忍不住頑皮的說。

  「我甘願冒這個險。」法蘭西斯柯以吻回應。

  「可是你不能每天都黏著我,你有你的責任。」自從她當著全國觀眾的面答應他的求婚以後,他們就成天關在府邸做愛做的事。從早晨到黃昏,從黃昏到午夜,甚至連在陽台用餐時,也會情不自禁來上一回,儼然就是自然界的最佳範本。

  「我知道我有責任,寧兒。」他還是不放過她。「但是滿足你也是我的責任,而且應該放在第一位。」

  「不愧是搞政治的,我親愛的。」她回吻他。「我真希望你說話別那麼好聽,這樣我就不會一直激動到想吻你。」

  「也許那正是我的目的。」他承認他很壞,根本不是什麼君子,只是有技巧的小人。

  她卻愛死了他這個有技巧的小人,捨不得離開他。

  「我一直以為,世界上沒有比建立兒童圖書館更重要的事,直到遇見你。」讓她瞭解這個世界上還有更美好的事。

  「我知道這是你的夢想。」他抬頭看她。「但我卻不明白能讓你這麼堅持的理由。」法蘭西斯柯直覺地認為,絕不只喜歡孩童那麼簡單。

  「你好敏銳,好像什麼事情都逃不過你的眼睛一樣。」韓寧兒噘嘴。「對,我這麼堅持我的理想,不只因為我喜歡孩童,而是因為我想完成孩提時的夢想。」

  「你有什麼夢想?」他愛極她此刻夢幻的眼神,好美。

  「你還記不記得我跟你提到過的籐蘿?」

  「你那個既膽小、又愛哭的朋友?我記得。」法蘭西斯柯點頭。

  「她要是知道我在背後這麼說她,—定氣死了。」她輕吐舌頭。「不過她真的從小就是這種個性,長大後也都沒變。」

  她的目光飄得好遠。

  「我還記得小學一年級的時候,我曾經好想要一奉書,那本書叫『灰姑娘』。」世界有名的童話。「為了那本書,我跟籐蘿在書店門口整整站了兩個鐘頭,最後被老闆用掃把趕走。」

  「那個老闆怎麼這麼沒有愛心?」他皺眉,無法相信居然有人如此惡劣。

  「不能怪他。」她苦笑。「我們那個地方的人,都知道我們是孤兒院的院童,不可能買得起書,只會擋住門口,得罪客人。」

  「但他可以把書送給你們咧廣法蘭西斯柯還是無法原諒那位書店老闆。

  「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這麼樂於助人?」她好笑的看了他一眼,又調回視線。

  「不,這個世界充滿了太多不公平的事。有些你可以做,有些你無能為力,所以我一直很羨慕灰姑娘,有個真心愛她的王子。」

  「現在你也有了,寧兒。」他志願當那個王子。「我雖然不是真正的王子,但愛護你的心可不比真正的王子差,也有能力幫助你完成夢想。」

  「法蘭西斯柯……」她感動的望著他,不敢相信他此刻說的話。

  「這就是你加入「玫瑰園』的原因吧!」法蘭西斯柯猜。「為了成亢—座兒童專用的圖書館,你拚了老命在賺錢。除了幼稚園老師的工作,你還兼差當保鏢,對不對?」

  她點頭,這的確是她當初加入「玫瑰園」的目的。

  「被我說中了。」他深深歎氣。「聽著,寧兒。」法蘭西斯柯難得嚴肅。「我希望從此以後,你能退出『玫瑰園』,你的夢想,就由我來接手完成。我本身的麻煩已經夠多了,不希望未來在外衝鋒陷陣的時候,還要分心擔心你。」

  接著,他的態度突然軟化下來。

  「答應我好嗎,寧兒?」他捧住她的後腦勺懇切的勸道。「保鏢畢竟是一個太危險的職業,你有夢想,沒關係,我支持你。但我懇求你讓我沒有後顧之憂,這樣我才有可能把事情做好。」否則光顧慮她都來不及了,哪來的空閒與贊諾比那一班老狐狸周旋。

  「我只有一個請求。」他說了半天,她只蹦出這句話。

  「你說。」

  「我的圖書館,要有很多天使。」最好全館都是,到處亂飛。

  「沒問題。」法蘭西斯柯允諾,他們未來將有很多小天使,很多、很多……

  她激動的抱住他。

  「謝謝你,我好幸福。」她紅了眼眶。「我好怕這幸福來得快,也去得快。明天一覺醒來,又會變回原來的灰姑娘。」什麼都沒有。

  韓寧兒哭哭啼啼的模樣,就像一個不敢巴望幸福的小孩,看得他好心疼。

  「別胡說。」他溫柔怒斥。「我們一定會像故事的結局一樣,門頭到老,你—卜要亂想。」

  法蘭西斯柯安慰韓寧兒,但她還是放心不下。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身邊了,你一定要幫我完成夢想。」否則她死不瞑日。

  「寧兒!」他很生氣她亂說。

  「答應我。」她十分堅持。「一定要幫我建造一座兒童圖書館,完成我畢生的夢想。」

  法蘭西斯柯無奈的看著她倔強的表情,明白他要是不點頭她絕不會善罷甘休。

  「我答應你。」他承諾道。「無論以後發生任何事,我都會幫你完成你畢生最大的心願。」

  一座兒童圖書館。

  「謝謝你,法蘭西斯柯。」她擁抱他,抱得好緊好緊。

  他亦回擁她,但認為她是杞人憂天。他們就要結婚了,還有誰能拆散他們?

  「我能不能請教你一個問題,韓寧兒老師?」感受到身下那股騷動,法蘭西斯柯支起她下巴問。

  「什麼事,孔塔裡尼同學?」她也感受到體內沉寂已久的男體又活躍起來。

  「可不可以教我『手眼協調』這門功課?我從以前就想學。」他眨眼。

  「沒問題。」畢竟這是她的職責嘛!

  她不教,誰教?

  ※  ※  ※  ※  ※  ※  ※  ※  ※  ※

  幽暗的房間裡面傳來一陣低笑,房間裡面的人正用遙控器對著錄影機重複倒帶,觀看法蘭西斯柯向韓寧兒求婚那一幕。

  「你說,那天打敗你的就是這個女的?」說話的男人挑眉。

  「是的,贊諾比大爺。」露薏莎皺眉。「她是他的保鏢,拳腳功夫相當了得,槍法也不賴。」

  「但他卻愛上他的保鏢。」贊諾比哈哈大笑。「這更好,自曝缺點於大眾,這個女的我們可以拿來利用。」到時情況一定很有趣。

  「她不會跟我們合作的,大爺。」跟韓寧兒交過手的露薏莎搖頭。「她很盡責,如今又是法蘭西斯柯•孔塔裡尼的未婚妻。」更是不可能答應。

  「誰跟你說要找她合作了,露薏莎?你還要多學點。」贊諾比歎氣。

  「那大爺您的意思是?」

  「以她為人質!」贊諾比陰狠的冷笑。「只要抓得到她,就不怕孔塔裡尼那傢伙不跟我們合作。畢竟那傢伙自認為大情聖,一定會充分發揮他體內浪漫的因子,任我們予取予求。」

  說完,他哈哈大笑,彷彿勝利已在望。

  「但我們要如何抓住那個女人?」她跟她交過手,知道她很行。

  「多方包抄,十面埋伏。」贊諾比指示。「孔塔裡尼那傢伙,一定料想不到我們會對他的未婚妻下手,我要殺他個措手不及。」以抒發沈壓已久的怨氣。

  「附耳過來。」贊諾比呼喚露薏莎。「我計劃在聖馬可節的時候下手,你和佛倫裡安……」

  一個凶狠的計劃,在陰暗的房間內完成。

  若想逃脫,需要運氣,非常多的運氣。





第十章

  每年四月二十五日所舉辦的聖馬可節,是威尼斯除了嘉年華會以外,聲勢最浩大的盛事。這個特殊節慶的產生,是由於當初的威尼斯人為了紀念城市的守護聖人——聖馬可而來的。

  時至今日,威尼斯雖已不再有總督,海上勢力也已消失。但每年這個時候,仍會固定舉行盛大的水上活動,以追悼共和國時期的盛況。

  停泊著各式船舶的大運河,瞬間只見旗幟飄揚。穿著共和國時代傳統服裝的水手,坐上鍍滿了金箔的大型豪華貢多拉船,船身最前端坐著一尊金色的海神塑像,樂手的後端是一面紅底金面的翼獅旗,隨風飄揚在大運河中好不威風。

  依照慣例,宗主教在聖刁多祿禮拜堂迎接每一位達官貴人,這是從共和國時代就遺留下來的官僚作風。

  法蘭西斯柯無奈地跪下來親吻宗主教的手,他雖是官僚,卻最討厭這一套,但傳統就是傳統,無論有多厭煩,還是必須遵守。

  他和韓寧兒並肩走上搭設在運河邊的臨時看台,然後當著所有威尼斯居民的面,將一枚印有薔薇花蕾的硬幣,別在她亞麻色的襯衫上。

  現場立刻一陣歡聲雷動,韓寧兒羞紅了臉,還不知道怎麼回事。

  「這是威尼斯的傳統,寧兒。」見她還搞不清楚狀況,法蘭西斯柯笑著解釋。

  「傳說遠在共和國時期,我們與土耳其交戰的期間,有一名士兵受了致命的重傷,生命危在旦夕。但是他告訴自己,一定要堅持勇氣與決心,將玫瑰交給遠在威尼斯的愛人。」

  說到這裡,他停下來,朝所有群眾揮揮手,又是引起一陣歡呼。

  「玫瑰花辦沾滿了士兵的血,但在他死後卻奇跡似的來到女孩的面前,人們都說那是聖馬可的庇佑。到了今天,女孩們會帶著別人送的,印有薔薇花蕾圖樣的愛情硬幣,將硬幣放在聖馬可的墓上。」  

  「就是我身上這枚硬幣?」韓寧兒低頭看硬幣上的薔薇圖案。

  法蘭西斯柯點頭。

  「好淒美的故事,真希望結局不是如此。」而是長長久久,不教死亡分離。

  「這只是個傳說而已,不必太感傷。」他安慰她。「況且,這個日於也不適合悲傷,你說是吧?」

  的確,聖馬可節是個歡樂的節慶,待會兒他們還要下水跟其他人賽船呢!

  「法蘭西斯柯,你們可以先下去換衣服了,大夥兒都在等你。」一旁突然有人殺出來通知道。

  所謂的大夥兒,即是指法蘭西斯柯那些議會的同僚。他們固定在聖馬可節當天出賽,和職業級的貢多拉船大競爭威尼斯之最的獎項。當然結果一定是慘敗,但總歸是一種榮譽。

  「走吧,我親愛的夫人。」法蘭西斯柯牽著韓寧兒的手眨眼。「今天就讓我這個業餘的貢多拉船夫為你服務,希望你不會掉下水,落到要游泳求生的地步。」

  貢多拉船乃為威尼斯一種特有的淺船,船頭和船尾向上翹,船首的部分有著類似梳子的鋼管裝飾。寬只能容納兩個人,長可以長到排進二到三組椅子,視船隻的大小而定。船夫在船尾搖槳,興致一來還會唱情歌,以此賺取小費。

  法蘭西斯柯當然不必靠唱情歌來賺取小費,但他必須和這些世代承傳的貢多拉船夫一較長短倒是真的,天曉得他們天天在划船,他可是偶爾才練習。

  「比賽快開始了,我們趕快去換衣服。」他二話不說,立刻拉著韓寧兒跑,唯恐趕赴不及,錯失出發時間。

  韓寧兒只好跟著跑。據說他們要裝扮成共和國時期的貢多拉船夫,她還得換上貴婦的衣服,坐在船的正中央,跟沿岸的觀眾揮手。

  她實在不喜歡這樣,最近太安靜了,總讓她產生一股不踏實的感覺,彷彿什麼事情就要發生。但她又不能禁止法蘭西斯柯出席這些場合,畢竟他是公眾人物,地方有什麼事,他本來就該盡力。

  「換上這件衣服,等一下我就來接你。」法蘭西斯柯像個大男孩一樣的興奮,隨便塞給她一件衣服後,就跟著他其他的同僚跑了。

  她無奈的走進更衣室,又無奈的對著衣服皺眉。

  很好,大紅色的絲絨禮服。萬三具要發生什麼事,別說是救人,恐怕連自己逃跑都有問題,是誰規定一定要穿上這件禮服才能參加船賽?

  只不過,抱怨歸抱怨,她終究還是乖乖穿上那那件衣服,等她的未婚夫前來接她。十分鐘後,她的未婚夫出現,身上穿著七彩及膝的短裙及褲子,她才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有多漂亮。

  「你……咳咳。」她嗆得幾乎說不出話。「你看起來好極了。」

  其實她想講的是「蠢極了」,但她沒膽量說,因為其他人都穿著跟他一模一樣的衣服。

  法蘭西斯柯的眉頭挑得老高,彷彿在告訴她,他知道她的想法。但她及時把眼光轉向別處,假裝在看風景。

  「讓我們行動吧,法蘭西斯柯。」所有同僚皆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我們一起去痛宰那些驕傲的貢多拉船夫,讓他們知道我們這些國會議員,不是好惹的!」

  沒幾分實力還硬要跟人家比的國會軟腳蝦們,就在其中某個人的登高一呼中,一窩蜂的衝往比賽現場。這場比賽將橫渡聖愛蘭娜島,和海關檢查啃之間的聖馬可內灣,是場體力與耐力的競賽,勝利者將會得到無上的光榮。

  匆匆將薔薇花蕾硬幣別在禮服的胸口,韓寧兒隨後追上那群大男人。他們的船被排在第四順位,算是十分優渥的禮遇,立即引來當中一位的不滿。

  「當我們是軟腳蝦啊,給我們優待!」顯然大會的特別安排沒贏得任何感激,反倒惹來抱怨。

  「不錯了,塞凡尼。」法蘭西斯柯拍拍那人的肩膀。「難道你還想排第一順位?」那是市長的船。

  「聽你在胡扯!」名叫塞凡尼的議員咧開大嘴,用手肘拐了法蘭西斯柯一記,韓寧兒才見識到他駕馭同僚的本事。

  看來認栽的人不只是她嘛! 

  她一面坐下,一面暗忖。

  本來她以為她特別好騙,原來大家都一樣,都掙脫不了他的魔咒。

  韓寧兒安安穩穩地坐在船的正中央,欣賞她未婚夫無遠弗屆的魅力,此時峭音響起,王事人宣告船賽開始。

  霎時,只見原本悠閒的貢多拉船夫,個個像不要命似的奮勇向前。他們用力搖動手中的船槳,靠著每日鍛煉的臂力與實力,像條海豚似地滑過他們的身邊。而法蘭西斯柯他們整船人,雖然拚老命的防止被人超越,仍是不敵實力堅強的對手被越拉越遠,弄到最後,只有望著前人的背影痛心疾首。

  「今年又要輸了。」塞凡尼歎氣。

  這是整船人的共同心聲。他們每年都來挑戰,每年都輸,到今年已經是第四個年頭。

  「幸好我只參加了三年。」輸了三年。

  「你想討打嗎?」塞凡尼狠瞪法蘭西斯柯。「本來我們以為有你加入,情況會好—點,怎麼知道還是—樣。」只能說看錯人。

  「當我沒說。」法蘭西斯柯適時閉嘴,以免再遭受撻伐。「你繼續傷心吧,我要用力划船了。」

  「喂,聽你這麼說,好像我都沒有盡力嘍?」

  「塞凡尼,划船,我們離其他人越來越遠了……」

  「我只說划船,沒有別的意思。」他還是堅持該奮鬥到底。

  「可你分明就是在指責我沒有盡力。」討打!

  「塞凡尼,划船……」

  「容我提醒你,我們現在還在比賽中。」

  「可惡!」

  「划船……」

  幾個男人你來我往,吵得好不熱鬧。倒是韓寧兒快笑翻了,難怪他們會最後一名,根本是一盤散沙嘛!

  就在她笑得樂不可支的時候,運河上的情況有變。原本直線行駛的貢多拉船,居然紛紛掉頭,朝他們這條落單的孤船衝來!

  「這是怎麼回事?」

  船上的男人一頭霧水,沒人看過這種狀況,韓寧兒二話不說掀起禮服下擺,抽出綁在大腿上的槍,跟著高喊一聲:「全部趴下!」

  頓時,槍聲四起。

  狹長的貢多拉船,像玩井字遊戲似地,把他們的船困在正中央。  

  她彎身躲避不斷飛來的子彈,思索著突圍的辦法。

  該死,想不到辦法了!

  韓寧兒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將所有人推下貢多拉船,請他們各自逃命。

  「寧兒!」

  法蘭西斯柯也在被推下船的行列之中,眼巴巴的看著她一面划船,一面躲避子彈,最後也跳下水。

  「寧兒!」他不敢置信地看著她拖著厚重的大禮服,游過大運河清涼的河面,到達不遠處的彼岸。

  法蘭西斯柯也跟著游過去,企圖用自己引起對方的注意力,沒想到對方的目標不是他,反而撐船上岸追捕奮力逃逸的韓寧兒。

  「不對勁……不對勁。」見狀,他渾身泛起一股寒冷。「他們的目標是寧兒!」

  他們想綁架她,以達到威脅他的目的。

  「寧兒——」他痛苦的捂上眼睛,不敢想像她若是落入對方手裡,會有什麼下場。

  他一定要救她,不管需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  ※  ※  ※  ※  ※  ※  ※  ※  ※

  韓寧兒一直逃、一直跑,直跑到運河沿岸一處教堂的最頂樓,才發現已經沒路,後面跟著許多追捕她的人。

  她轉身面對這些人,瞬間瞭解原來他們的目標不是法蘭西斯柯,而是她,他們想以她來交換法蘭西斯柯的妥協。

  她忿恨的瞪著他們。

  「這就是孔塔裡尼的甜心嗎?讓我看看。」一個長相醜陋、聲音沙啞的老頭子排除人群走近,距離韓寧兒一公尺遠,由上而下的打量她。

  「果然很對他的胃口。」打量完畢,老頭子冷笑道。「你曉得孔塔裡尼有東方人的血統嗎,小妞?」

  老頭子透露出韓寧兒未曾聽過的訊息給她知道,她愣了一下,而後揚高下巴倔強的回嘴。

  「那又怎麼樣,老頭?」她不層地打量老人。「他長得比你還更像意大利人。」

  「牙尖嘴利。」老頭子瞇眼。「把這位伶牙俐齒的小姐捉起來,我要帶回羅馬,讓她見識什麼才是真正的意大利人!」

  隨著老頭子的一聲令下,底下的人跟著動起來。首先出擊的是露薏莎,她快步踢腿,急著報上回的一箭之仇,可惜韓寧兒也不好惹,四兩撥千斤硬是把她推開』頁便送給她一記過肩摔。

  「看樣子你需要更多的幫手,去!」老頭子見苗頭不對,立即派遣更多的殺手圍剿韓寧兒。

  韓寧兒雖然奮力抵抗,無奈身上的禮服又濕又重,造成她很大的負擔。最後終於不敵對方的人海戰術,雙手各自被不同的人筘制住,動彈不得。

  「你的確很行,小姐,可惜運氣就是差了點。」老頭子冷笑。

  「帶走!」

  「等——等!」

  這兩句話幾乎是同一個時間響起,一個是原本的老頭,另一個是法蘭西斯柯。

  「別傷害她,贊諾比,我們兩個人的事情與她無關。」才剛跑上教堂頂樓的法蘭西斯柯,氣喘吁吁的懇求老頭子。

  姓為贊諾比的老頭子還是冷笑,只不過這回的笑容多了些調侃。

  「你的動作比我想像中還來得快,孔塔裡尼,你一定很愛她。」贊諾比指韓寧兒。「我原本以為你會追去羅馬,沒想到在威尼斯就能解決了。這樣也好,省得我再浪費汽油錢。」

  「你到底想幹什麼?」雖然明知道他的企圖,法蘭西斯柯還是問了。

  「當然是交換條件。」贊諾比朝手下使一個眼神,他們立即更加筘緊手中的韓寧兒,她痛得倒抽一口氣。

  「我要你在這份同意書上,簽上你的大名,保證你不會再阻饒『摩斯計劃』的進行。」

  贊諾比命手下拿來一份文件,上面註明了法蘭西斯柯會無條刊:讓「摩斯計劃」通過,甚至還得擔負起遊說的責任。

  「我不會簽署這份同意書的。逼等於是出賣了他、出賣了威尼斯人民。

  「這麼說,你比較有興趣簽署她的死亡同意書嘍!」贊諾比指向韓寧兒,要他再三考慮。

  「不准傷害她廣法蘭西斯柯著急的大吼。

  「你沒有資格跟我討價還價,孔塔裡尼。」贊諾比冷呸。「現在人在我手上,你若是還珍惜她的小命,就簽下這份同意書。若不願意,那就表示你情願要她的屍體,選擇權在你。」

  贊諾比清楚的把條件開給他,YESOR NO,全憑他一句話。但事情沒有這麼簡單,他面臨的是他此生最大的一道難題。

  他不禁回想三年多以前,他站在威尼斯的街頭,慷慨激昂的向全威尼斯的市民陳述他的理想。他同時以生命起誓,將盡力維護威尼斯人的利益,直到他斷氣為止。但在另一方面,他也同時想起,當他第一次在馬可波羅機場,看見她像朵孤傲的紅玫瑰兀自挺立的情景。那時候受到的震撼,至今還留在心中。遠不會散去。

  為什麼選擇會這麼難?

  為什麼他不能代替她受苦?

  為什麼她的眼神如此堅定消澈,彷彿在警告他:不准妥協?

  這—切的一切,為什麼都顯得如此痛苦、如此難熬呢?

  「你到底簽不簽?」贊諾比已經失去耐性,乾脆命人把筆和文件遞到法蘭西斯柯的面前。

  他接過文件和筆,猶豫著該不該違背道德良知,以交換他有生命危險的愛人。

  「不准簽。」

  韓寧兒代替法蘭西斯柯下決定。

  「寧兒……」他痛苦的看著她,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你如果真的簽下那份同意書,我會恨你一輩子,也會一輩子看不起你。」她的語氣很堅決。「我喜歡的法蘭西斯柯是一個有理想的人,我不要他為我放棄那份理想。」

  「寧兒。」他驚訝的看著韓寧兒,她對他的愛全寫在眼底。

  「但是我如果不簽這份同意書,他們就會要你死。」這是他最最不能容忍的事。

  「那又如何?」她倔強的微笑。「如果到最後,我的生存與否只會變成你的負擔,那我不如死了算了。」

  「寧兒!」

  「別忘記你的理想,你還要為威尼斯的人民做很多事。」韓寧兒像交代遺言似的看著他,眼眶泛出淚水。

  「不能簽,千萬不能簽。」她搖頭。「答應我,完成你的夢想,也完成我的夢想。」

  她深吸一口氣。「總有一天,我們會在天堂相見,但願到時候你還記得我的容顏。」

  所有人都不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只看見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掙脫兩個大漢的箝制,朝大運河方向的圍牆奔去。

  「不屍法蘭西斯柯萬分驚恐地看著她跳到圍牆的上面,瞬間明白她想做什麼。

  她想犧牲自己。

  「快攔住她,快!」

  這時贊諾比也看出她的企圖,卻晚了一步。

  韓寧兒回頭,把胸前別著的薔薇花蕾硬幣丟還法蘭西斯柯,他接住,茫茫然的望著她。

  她正對他笑,笑得好美好美,告訴他:「不要忘了她,要幫她完成夢想。」

  「不,寧兒,不……」

  而後,她縱身—跳,跳進冰冷的大運河中。

  從此,他的一切喜悅隨她而去。他的靈魂,就像失去了方向感的遊客。遠走不出痛苦的迷宮。

  「寧兒!」

  他激動到跪下來,手中緊抓著她遺留的硬幣。聖馬可將士兵的玫瑰帶回到愛人的身邊,而他的呢?他的靈魂要求誰憐憫,誰又能告訴他,他的愛人此刻身在何處?

  「該死,誘捕不成,乾脆殺了他!」

  情急之下,贊諾比想滅口,殺害法蘭西斯柯。但他已經不在乎了,他的紅玫瑰永遠消失了。永遠……永遠……

  「把這些人統統抓起來,一個也別讓他們逃走。」

  朦朧中,他似乎聽見有人這麼叫囂,還有直升機的聲音,在他耳邊繞來繞去。

  「孔塔裡尼議員,你沒事吧?」

  是刑事組的幹員。

  「你的未婚妻呢?」

  幹員低頭望著法蘭西斯柯,法蘭西斯柯也回望他,呆滯的眼神似乎至今才清醒

  「快派人搜索大運河!」他兩手抓住刑事幹員的領子瘋狂喊道。「我的未婚妻還在裡面,一定要找到!」

  警車的鳴笛聲頓時到處響起,穿梭在威尼斯大運河的沿岸,尋找韓寧兒的身影。

  不要忘記我,法蘭西斯柯,不要忘記……

  緊緊捏住手中的硬幣,他抱頭痛哭。  

  ※  ※  ※  ※  ※  ※  ※  ※  ※  ※

  鎂光燈又一次對準法蘭西斯柯•孔塔裡尼,只不過這回的地點更換,不在威尼斯,而在寶島台灣。

  「孔塔裡尼先生,你為什麼會想到來台灣設立兒童專川圖書館呢?」 

  「聽說這座圖書館,是以你未婚妻的名字命名的,對嗎?」

  記者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法蘭西斯柯捺著性子—個一個的回答。

  「為什麼這座圖書館裡到處繪滿了天使,有什麼特殊意義?」

  「聽說你的未婚妻生前最愛天使,所以你才會把整座圖書館都擺滿了天使,是不是真的?」

  記者們還是吱吱喳喳問個不停,回答到這裡,他已經完全失去了耐性,尤其他們又一再提及他的傷心往事,只會惹得他更為沈默。

  他索性結束記者會。

  「對不起,今天的訪問到此為止。」一向溫文儒雅的法蘭西斯柯,再也不復過去的耐性,只想他們這些記者趕快滾蛋。

  在他陰沉的眼神下,記者們只好早早結束採訪,無精打彩的回報社發稿。他們都聽說過以前的法蘭西斯柯•孔塔裡尼是個很風趣幽默的傑出議員,但自從一年前他的未婚妻,當著他的而跳下威尼斯的大運河後,就性情大變。如今已經不再競選議員,轉而專心籌劃成立兒童圖書館的事,堪稱是意大利政界最大的損失。

  真是可惜。

  在場所有女記者皆深有同感。

  像他這麼英俊、又這麼有魅力的男人,居然只專注於排列那些兒童讀物。若換作夜夜狂歡的話,排隊的女人一定有一堆,至少她們都自願報名。

  可惜嘍!

  奸不容易,圖書館前的記者們終於一一離去,還給法蘭西斯柯一個安靜,他才有空慢慢欣賞自己的心血結晶。

  嗯,效果還不錯,到處都是天使。

  他環視著繪有天使圖案的牆壁,成拱形將他多方包圍,瞬間有種到達天堂的錯覺。

  「有好多天使。」

  耳邊突然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他僵住,害怕一旦掉頭聲音就會消失不見,因而維持著相同的姿勢。

  「你不轉頭過來看看我嗎,法蘭西斯柯?」清脆的女聲又說。「也許我是鬼魂也說不定呢!」

  她輕笑,笑法蘭西斯柯膽小,也笑自己,熟悉的語氣讓他激動的閉上眼睛。

  「我不管你是人還是鬼,繼續和我說話,寧兒。」他的聲音滿足懇切。「數不清多少次了,我夢見自己這樣和你說話,但從來沒像這次這般清晰。」彷彿她就站在他的後面。

  「或許那是因為你從沒認真看過我。」她還是笑。「如果你敢轉頭的話,就可以知道我到底是人還是鬼,或又只是你心中的幻影。」

  清脆的女聲鼓勵他轉頭,他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轉身查看究竟,卻發現他朝思暮想的人就站在他眼前:他的紅玫瑰。

  「是我,法蘭西斯柯,我沒死。」韓寧兒神清氣爽的站在原地對著他微笑,笑容一樣甜美,紅唇依然嬌艷。

  「寧兒!」他激動地抱住她,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她沒死,居然沒死,而且再一次出現在。他的面前。

  「發生了什麼事,你為什麼到現在才出現?」一向優雅的法蘭西斯柯,這回競發出連珠炮似的疑問,口氣還是一樣激動。

  韓寧兒發笑。

  「你真的變了。」她的眉毛挑得老高。「當S告訴我的時候,我還不信。」

  「S?」他鬆開她,眼神充滿了疑惑。

  一玫瑰園』的負責人,你該不會忘了吧!」看來他不只脾氣變得不好,記性也變差。  

  「好像是有這麼一號人物。」他揉揉發痛的太陽穴。「最近我太忙了,記不得許多事。」這一年來都在忙籌備兒童圖書館的事,哪有空想那麼多。

  「可憐的法蘭西斯柯,我對不起你。」她踮高腳尖給他一個短暫的吻。溫熱的嘴唇讓他知道,她是真的,不是幻影。

  「你是對不起我。」他疲倦的同意道。「你讓我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度過這一年,明知道我有多想念你,卻故意不出現,讓我受盡折磨。」

  「對不起,但這是S的意思,我也沒有辦法。」她真的很抱歉。

  「是嗎?」他不信,開始懷疑起她跟S的關係來。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看穿他心裡的想法,她噘高嘴。「你在想,我跟S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才會處處聽從她的安排。」

  她?這個S是女的?

  「你跟她有不正當的關係嗎?」就算是女的,他一樣不放心。

  「經紀人跟保鏢的關係算不算?」她調侃他。「S是『玫瑰園』的負責人,我們所有的任務都由她指派,沒有選擇的自由,否則就算違約。」很嚴的。

  「就算她是你的經紀人,也沒有權力阻撓你跟我見面。」他還是不能原諒她。

  「她也是為我好。」韓寧兒替S說話。「當日我還在大運河冰冷的河水裡沉浮,是S秘密把我救走。要不是她,我早就死了,也不會活著跟你說話。」

  「這麼說,我還得感謝她。」感謝這個神秘的S。「但是她為什麼不讓你回到威尼斯,至少讓我知道你還活著。」他還是耿耿於懷。

  「因為那時候情況還很亂,贊諾比後來雖然被警方抓起來,但他背後的組織一直想辦法要救他出去,而且那時候你也還在議會,我怕我若出現,會再一次成為你的弱點,只好忍痛默默看著你。」

  她說得沒錯,當時的情況真的很亂。失去她以後,他反而立志不讓「摩斯計劃」通過,一直到他離開議會以前,這個計劃還處於被耽擱的狀態,至今仍無法通過。

  「但是現在你出現了,為什麼?」若說他沒有因此而受傷,那是騙人的。他的心受傷了,自尊也是。

  「因為時候到了,所有不利於你的因素都排除掉了,我當然就能放心出現。」她說。

  「不是因為我幫你完成夢想?」他挑眉。

  「不是。」韓寧兒搖頭。「就算不靠你,我也能獨自完成自己的夢想。」

  「好大的口氣。」他笑開。「你知道搭建一座像這樣的圖書館,需要花多少錢嗎?」

  「一定很多。」她也跟著微笑。「但我只要拚命多接一點CASE總有存夠錢的一天。」

  法蘭西斯柯聞言迅速瞇起眼睛。

  「你還在做那該死的保鏢工作?」他的表情非常—卜悅。

  「真難得,這是我第一次聽見你說不好聽的話耶!」該死,有進步。

  「別光顧著跟我打哈哈,你還沒有回答我,你是不是還在做保鏢工作?」

  「你說咧?」她頑皮反問。

  「寧兒!」他警告她,耐心已經快用完。

  「好啦好啦,我告訴你,我確實還在從事保鏢工作。」她舉高雙手抵擋他的怒氣。「但是,」她特別強調。「我已經跟S說好刁;干了,讓她遞補一朵新的紅玫瑰。」

  「紅玫瑰不就是你嗎?」在他的心中,她永遠是他最嬌艷的紅玫瑰,只在他懷裡綻放。

  「但是現在換人做了,誰教你不支持我?」她做個鬼臉。「不過說真的,已經過這麼多年,我也累了,是該好好休息一下。」專心做他的妻子。

  「你那個好朋友呢?」他突然想起另一個人。「她也還在『玫瑰園』嗎?」

  「不,她早就不做了。」她的神情有些落寞。「籐蘿找到她自己的幸福,很早就跟S請辭。」

  「而你卻賴到今天。」他的眉毛一局聳入天。

  「沒辦法,總要還人情嘛廣她也很不願意啊。「S底下的保鏢—個一個的跑,她一時找不到人遞補,我總不能放任她頭痛。」

  「聽你這麼說,我倒是對S這個人感到好奇起來了,她真是個女的?」他突然有此一問。

  冷不防被他存疑的語氣嗆到,她拚命乾咳。

  「咳咳……」怎麼突然這麼問……

  法蘭西斯柯又瞇起眼。

  「呃,我們不談S,談談你對威尼斯的計劃。」趕快轉移話題。

  「我對威尼斯沒有任何計劃。」太可疑了,她的表情!

  「當然有。」她大聲反駁。「你不是說要振興威尼斯?怎麼可以半途而廢……」

  ※  ※  ※  ※  ※  ※  ※  ※  ※  ※

  四年後威尼斯再一次舉行大選,得到最高票的人是法蘭西斯柯•孔塔裡尼,他正帶著他的台灣妻子和他的兒子,與大眾揮手。

  而早在四年以前,S的電腦螢幕上即閃爍著一行紅色文字,發自浪漫的威尼斯。

  訊息的內容如下:

  即日起退出玫瑰園。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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