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註冊時間
- 2007-1-19
- 最後登錄
- 2021-7-20
- 主題
- 查看
- 積分
- 11537
- 閱讀權限
- 140
- 文章
- 3280
- 相冊
- 3
- 日誌
- 6
   
狀態︰
離線
|
回覆 #2 冷月吟荷 的帖子
第七章
她真的要死在這裡嗎?
孟盈盈心裡有多麼不甘心,也愧對死去的爹,無法替他報仇,現在連自己都要死在殺父仇人的手中了。
「小姐……咳咳……」婢女哭著抱緊主子。
「不要怕……我會陪著你……咳咳……」孟盈盈也緊緊地抱著婢女,兩個人瑟縮在牆角,眼看黑煙和熱氣不斷地襲來,讓她只能用袖子摀住口鼻,卻也只能坐以待斃。
「……孟盈盈!孟盈盈!」
誰在叫她?
就在孟盈盈的意識漸漸模糊之際,耳畔突然聽到有人在喚她,不過那聲音彷彿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似夢似真,讓人分不清楚。
「孟盈盈,快點回答我!」
呼喚她的男性嗓音又響起了,也讓孟盈盈在這一瞬間認出是誰在叫著自己,是她聽錯了嗎?他……不可能會來這兒的。
人在外頭的關軒臣只能將著火的木柴都踢到一邊,可是眼看整扇門和窗子以及牆面都燃燒了起來,想要接近,又被火燙的熱氣給逼退,只能心急如焚地朝屋裡頭大喊,希望得到孟盈盈的響應。
「孟盈盈!」
這回孟盈盈聽得很清楚,確實是有人在叫她,而那個人真的是關軒臣,絕對不會錯的。「我……在這兒……咳咳……」才開口說話,就被煙嗆到直咳,聲音也太小了,無法讓外頭的人聽到。
是他來救她了!
孟盈盈想到從八歲到現在,凡事習慣靠自己,不願去依賴別人,可是在生死交關的這一刻,知道關軒臣來救她,卻讓她高興得想哭,原來有人可以依賴的感覺是那麼的溫暖。
「可惡!」關軒臣想要用腳將門扉踹開,不過力道不夠,小廝和那兩個孟家的奴才都去提水,眼看遠水救不了近火,他索性用撞的。
待關軒臣深吸了口氣,然後不顧火焰,用右肩猛力地撞上門扉,連撞了兩次之後,只覺得右臉和肩頭一陣劇烈灼燙,不過卻也沒時間停下來查看傷勢如何,因為他已經破門而入了。
「孟盈盈……咳……」他先用手拍掉袍子上的火苗,接著用袖口摀住唇鼻,悶聲吼道。
婢女也在一片黑暗當中聽到聲音了。「關四少爺……我家小姐……在這兒……小姐……咳咳……咱們得救了……」
循著婢女的求救聲,關軒臣跌跌撞撞地找到躲在牆角的她們,就在將孟盈盈摟進懷中的那一瞬間,才將內心的恐懼釋放出來。
關軒臣不由得想起九歲那一年,聽到爹娘在意外中喪生,當時的自己或許年紀尚小,也或許是天生的冷性子,在感情方面不像大哥他們會表達,甚至可以說不願去面對現實,不想要長大,直到這一剎那,那份遲來的悲慟揉碎了他的心,這才明白心可以這樣痛,情感從敞開的胸懷內像海浪般的翻湧而出。
原來他已經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親人——賜予他生命和骨血的爹娘,更差點在今晚失去自己喜歡的女人。
關軒臣本能地收緊雙臂,在驚懼之後罵道:「你這瘋女人!為什麼不聽我的話?不是叫你不要衝動,不要跟孟文義硬碰硬嗎?」
「我……」孟盈盈被他這麼吼,居然開心得想哭。
關軒臣將掛在手肘上的斗篷裹在孟盈盈身上,然後將她打橫抱起,因為連屋頂都開始著火了。「等出去之後,我再好好地罵罵你……」
「嗯……」將面頰伏在關軒臣的胸膛上,孟盈盈淚流滿面地頷首道。
火勢真的愈來愈大了,關軒臣先回頭吩咐婢女要跟緊,然後用自己的身體護住懷中的女人,一鼓作氣地往外衝。
「……四少爺!」小廝見主子從屋裡衝出來,簡直快嚇破了膽,要是主子有什麼三長兩短,回去怎麼跟大少爺交代,蘭姨一定會把他宰了。
就在身後的婢女也逃出來,大火燒得更旺,幾乎將整個樓閣給吞噬了,讓眾人不由得捏了把冷汗。
「咳咳……」關軒臣用力咳了幾聲,然後睇著懷中的女人,確定她安然無恙才深吸了口新鮮的冷空氣。
孟盈盈受到極大的驚嚇,只能無力地偎在他的胸前,聲若蚊蚋地說。「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兒?」
「我不是說過一切都在掌握中,還交代你不要莽撞行事……」他氣惱地斥責。「你偏偏就是這麼不聽話,這會兒差點連命都沒有了……」
「謝、謝謝……」她又哭又笑。
「本少爺才不稀罕你的道謝!」關軒臣佯裝傲慢地嗤哼。「現在明白我這個男人也是可以依賴了吧?就算多依賴我一點,也不會讓你丟了面子,不會讓你覺得自己變得沒用……」
聞言,孟盈盈淚水淌得更多了。
真的可以就這樣依賴他嗎?
她一個人好累,好想有雙肩膀讓自己倚靠,遇到大事也有人可以商量,真的好想要依賴這個男人……
就在這時,大火讓屋頂開始垮了下來,大家紛紛退到遠處,幸好今晚氣溫低,又下著雪,風也不算太大,不至於波及到別莊裡其它地方。
孟家的兩個奴才不禁面面相覷。
「現在該怎麼辦?」
「要怎麼跟老爺說?」
關軒臣早就想好接下來的計劃,原本是打算取回趙家的東西,辦好大哥交代的事就好了,可是孟盈盈差點就被燒死了,他絕不會就這樣放過孟文義,看來也不得不借重官府的力量。
「回去之後,你們家老爺若是問起,就說按照他的吩咐辦好了,其它的事當作不知道。」關軒臣不想打草驚蛇,於是這麼交代他們。
「是。」兩個奴才拿不出主意,只好聽他的。
直到火勢漸漸小了,關軒臣一行人才離開別莊。
※※※
不知睡了多久,當孟盈盈猛地驚醒過來,發現自己身處在一間似曾相識的客房內,怔愕了下,才想到這是在關軒臣所住的宅邸內,記得那時她真的累壞了,什麼都來不及問,就在馬車上昏睡過去。
她有些虛弱地坐起身,瞥見窗外的天色早已大亮,而且雪下得很大,才要下榻,婢女正好端著飯菜進來。
「小姐醒了,真是太好了。」婢女如釋重負地說。
孟盈盈見她也同樣毫髮無傷,便上前握住她的手,淚漣漣地笑說:「鵑兒,咱們真的還活著……一定嚇壞你了吧?」
「當時奴婢真的怕死了,幸虧關四少爺及時趕來救了咱們,否則……」說著,主僕倆便相擁而泣,也互相安慰。
好不容易止住淚水,孟盈盈才開口問:「我睡多久了?」
婢女取來一套全新的衣裙,這是關四少爺讓人準備的,於是先幫主子穿上。「這會兒都已經申時了,小姐也該餓了,快吃點東西吧。」
「對了!關四少爺呢?」她想見他。「我有好多話想要跟他說。」
「呃……他……」婢女說得有些吞吞吐吐。
孟盈盈有些疑惑地問:「他不在府裡嗎?」
「他在,不過我聽石頭說……石頭就是伺候關四少爺的奴才,他說他家主子受了一點傷,正在房裡休養。」婢女期期艾艾地說道。
她嬌顏一變,擔心地問:「他受傷了?傷得嚴不嚴重?」
「他說……除了肩膀有被火燒傷,另外……臉上也有……」婢女才說到這兒,就見主子臉色倏地白了。
「你說……他的臉被燒傷了?」孟盈盈不禁屏住氣息,想到昨晚可能天色太暗,自己又剛經歷過死亡威脅,所以才會沒有察覺。
婢女用力頷首,證明她沒有聽錯。
「我現在就要去看他……」說著,孟盈盈便腳步不穩地往外走,想到關軒臣那麼高傲的男人,如果真的破了相,一定難以忍受那樣的事。
只要想到關軒臣那麼好看俊美的一張臉,卻為了救自己而毀了,孟盈盈又內疚又難受,她寧可破相的是自己,也不要傷在他的臉上。
孟盈盈連頭髮都還來不及梳,就搖搖晃晃地往關軒臣的寢房走去,想著要是傷得很嚴重,該怎麼補救才好,得要趕緊找個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藥材,只求能盡力幫他恢復到原來的樣貌。
「小姐……」婢女已經追了出來,先把披風圍在主子肩上,然後打開油紙傘擋雪。「關四少爺說他不見任何人,尤其是小姐。」
她鼻頭發酸。「我非見到他不可。」
待孟盈盈走到不住地喘氣,總算來到關軒臣居住的院落,當她站在他的寢房外頭,才敲了兩下門,小廝就來應門了。
「我要見你家四少爺!」孟盈盈堅決地說。
小廝往後瞥了一眼。「可是我家四少爺說不見任何人……」
「我要進去!」她不為所動。
房裡的關軒臣自然已經聽到了,先歎了口氣,這才語氣沉重地開口道:「石頭,讓她進來吧。」
孟盈盈見小廝讓到一旁,馬上跨進門坎,當她見到半臥在床榻上的男人,彷彿不想讓她看到受傷的右臉,只用完好的那一面對著自己,心也跟著揪疼了。
「聽說你受傷了?」她試圖要走近他。
「不要過來!」關軒臣低喝。「站在那兒說話就好了。」
她眼眶一紅。「讓我看看你的臉……」
關軒臣表情有些痛苦,像是在承受著劇痛,不過口氣聽起來毫不在意。「這麼點小傷還難不倒本少爺,何況大夫已經來看過,也上了藥,不會有事的。」
「那為什麼不讓我看?」孟盈盈相當堅持非看一眼。
他猶豫了一下,才說:「你看了可別嚇到。」
「我不會那麼容易受到驚嚇的……」才這麼說,她就走近幾步,關軒臣便將朝內側的右臉轉過來,只見面頰一片紅腫,上頭還有許多大小不一的水泡,看起來相當駭人,淚水瞬間盈滿眼眶。「大夫怎麼說?」
孟盈盈伸出小手,想要觸碰它,但又怕把那些水泡弄破,只好縮了回去,一顆豆大的淚珠便無聲地滾了下來。
「他說……會留下難看的瘢痕疙瘩,幸好我不是女人,就算破相了,也不怕嫁不出去,所以沒關係。」他口氣帶了幾分自嘲,不過從那落寞的表情看來,並不是完全不在意。
「怎麼會沒關係?」她喉頭不禁哽住了。
「你不是討厭我這張比女人還好看的臉嗎?破了相也好,這樣你就不會再討厭看到我了。」關軒臣已經看得很開,可是聽在孟盈盈耳中,卻是異常難受。
「我是故意氣你才那麼說的,不是真的討厭看到你的臉……」她掩唇啜泣,嗚嗚咽咽地說:「要是早知道會這樣,我根本不會那麼說的……」
「好了,別哭了。」關軒臣將她拉到身邊坐下。
「我從來沒想過會害得你的臉毀了……」孟盈盈情不自禁地偎進他懷中,後悔自己說過那些無心的話。
小廝朝婢女輕咳一聲,暗示她一塊出去。
見自己的主子難得這般柔順地倚在關四少爺身上,可見得對他也是有情的,再繼續待下去,未免也太礙眼了,於是婢女悄悄地跟著小廝退出房外。
當門扉輕輕關上,房裡就只剩下他們。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那麼說的……」關軒臣很溫柔地用袖口為她拭淚。「不過這樣也好,我寧可傷在自己臉上,也好過讓你破相。」
孟盈盈聽他這麼說,心裡更難過了。
「只可惜我的臉這個樣子,大概沒有一個姑娘願意嫁給我了……」
「我嫁!我願意嫁!」不待他說完,孟盈盈就急切地接下去。「不管你的臉變成什麼樣子,我都願意嫁給你。」
「我不需要同情。」他撇開臉龐。
「這不是同情,而是真心的,只是我一直在抗拒,就是擔心自己要是真的喜歡上你,就會變得太軟弱,會想要一直依賴你,我更害怕……自己會成為跟娘一樣的女人,只想著依賴男人過活。」孟盈盈道出心中的懼怕。
關軒臣把臉又轉回來,伸手輕撫著她垂落在肩上的青絲。「我想依你這麼高傲的個性,只怕也很難變成那樣的女人。」
「高傲不過是我的偽裝,只是為了保護自己,一旦卸下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她根本不敢去想像。「到時你若是討厭我了,然後開始冷落我,那該怎麼辦?你聽……我居然說出這麼沒用的話,你會不會不想娶我了?」
「說得也是,那我要考慮一下……」他故作沉吟狀。
「還要考慮?」孟盈盈嬌瞪地問。
「我也擔心你會後悔嫁給我,畢竟我是個幼稚任性、不夠成熟穩重的男人,從小到大只會依賴別人,到時你若是嫌我孩子氣,要把我休了,那多沒面子。」關軒臣長吁短歎地說。
孟盈盈聽了好氣又好笑。「真難得你還會自我反省,知道自己有這麼多缺點,值得嘉獎。」
「謝謝。」他虛心地接受讚美。「我以後會努力地扛起為人丈夫的責任,咱們就彼此互相依賴吧,不過……說不定我會依賴你比較多。」
「這種話你還敢說。」孟盈盈不禁嗔罵,可是心中的種種疑慮也在無形中漸漸褪去了。
關軒臣笑哼一聲。「要是咱們互相依賴還不夠,上頭還有大哥他們在,沒什麼好怕的。」
「這麼丟臉的話你也說得出口。」她嬌笑著橫他。「不過別擔心,我會好好地鞭策你,讓你成為有擔當有肩膀的男人。」
他乾笑了兩聲。「可是那樣太辛苦了……」
「你說什麼?」孟盈盈嗔眸地問。
關軒臣馬上改變態度。「那就麻煩你了。」
「這樣……你真的要娶我?」孟盈盈有些不確定地問。
聞言,關軒臣咧嘴一笑。「娶!你都不嫌我的臉了,我當然娶!」
她一臉嗔惱。「我怎麼會嫌你的臉。」
「既然說定了,我這個人也不喜歡拖拖拉拉,因為我大哥在明年春天就要娶妻了,不如跟他同一天成親,該準備的東西也可以一塊準備,好好地熱鬧熱鬧。」說到這兒,關軒臣卻見她面露憂色。「這個主意不好嗎?」
孟盈盈搖了搖螓首。「當然不是,只不過成親的事得要跟我娘說一聲,還有孟文義……他要是知道我沒有死,一定會擔心自己做的壞事曝光,說不定會使出更狠毒的手段。」
「這個你就不用操心,我一早就讓方管事上揚州知府衙門那兒控告孟文義意圖殺人,原本不打算和官府扯上關係,雖然這是最快的快捷方式,但是又不能完全相信官府的話,萬一弄個不好,也會讓關家受到波及,但是孟文義竟然想殺你滅口,我也絕不會放過他,只好這麼做了。」他冷冷地笑說。「這次就算你為了你娘,願意不去追究,我也不會聽你的,敢傷我的人,我非要他付出代價不可。」
她聽了不禁動容,因為知道關軒臣有多在乎自己,這種被人保護的感覺是如此甜蜜。「可是就算上揚州知府衙門告他也沒用,孟文義早就收買江南一帶的大小官員,沒有人會幫咱們的。」
關軒臣好整以暇地笑了笑。「難怪孟文義侵佔趙家的事,敢這麼膽大妄為,不過就算都被收買了也沒用,只要報上我三哥的名諱,就憑那揚州知府也不敢得罪,要知道我三哥不僅高中過探花,如今還是都察院的監察御史,更是當今皇帝身邊寵信的臣子之一,衝著我三哥的面子,必定片刻也不敢停歇的去緝拿孟文義到案,這會兒應該在前往孟府的路上才對。」
「原來是這樣。」聞言,孟盈盈總算安心了。「難怪你會這麼有恃無恐,原來是有靠山。」
他說得臉不紅氣不喘的。「那是當然了,所謂民不與官鬥,何況商人的身份原本也不高,所以家中最好有人在朝中當官,要是真的出事,也好有個保障,這個時候不就正好用上了?當然要善加利用。」
「你三哥真了不起。」孟盈盈一臉欽佩。
「不要在我面前太佩服別的男人,這樣我會吃醋的。」關軒臣很不是滋味地抱怨道。
她橫他一眼,數落道:「其實你很聰明,很多事都可以辦得到,卻什麼都不去做,關四少爺,你真是太好命了。」
「這一點我承認,只是有能幹的大哥和三哥扛起關家的家業和名譽,二哥雖然身子不好,可是府裡的奴才只要有事就會去請教他,的確不需要我多費心思,也懶得過問,一直以來,只要負責當個被寵壞的四弟就夠了。」他真的深切地反省過。「可是知道你一個人為了報仇,是這麼忍辱負重,我又怎麼能不被感動,要是再繼續過著養尊處優的日子,更不配當你的夫婿。」
「你真的這麼想?」孟盈盈眼眶發熱地問。
關軒臣低哼一聲。「不然你以為我喜歡你哪一點?要說起美貌,我的五妹可比你更美,論家世,在商場上想和『杭州關家』相提並論的,可還沒幾個,當然只有個性吸引我了。」
「我為什麼聽了一點都不高興?」她攢起兩道秀眉。「原來我只有個性這一項優點,其它都沒有?」
見孟盈盈臉色不善,關軒臣這才警覺到自己這番話似乎太損人了,以前總是不在乎會不會傷到對方,不過現在已經懂得拿捏分寸,連忙摟住懷中的女人。「這表示我不是那種眼光短淺的男人,只看得到表相,而是真正懂得欣賞你的內在。」
「你真的是這個意思?」孟盈盈懷疑地嬌瞪。
「我這個人向來不會說好聽話,不過這些話都是出自真心。」他用著無比誠懇的態度說。
「好吧,我相信你這次就是了。」孟盈盈笑嗔地說。
關軒臣這才放心大膽地將她摟得更緊,而孟盈盈雖然覺得這樣不太好,他們終究還未成親,但是最後還是任由他抱著自己。「等孟文義被帶回知府衙門,到時要升堂問案,你得親自去面對他,還有連同他害死你爹的事,最好也一併說出來,到這時候不能再心軟了。」
「我知道。」她只怕母親再也無法原諒自己。
瞥見孟盈盈眼底的憂愁,關軒臣大概也猜得出原因。「我也會陪你回去見你娘,讓她明白孟文義的所作所為,不要再袒護那種人,她該保護的人是你。」
「嗯……」孟盈盈鼻頭酸澀地頷首。
關軒臣輕輕拂去她面頰上的淚珠,俯下臉,先親了下她眉心的紅痣,然後才落在那兩片紅唇上,不過只是輕啄了一下,但是這個情不自禁的舉動已經讓兩人都露出靦腆的表情。
孟盈盈見他居然也會害羞,不禁掩唇偷笑。
「你居然敢笑我……」關軒臣才想把她抓過來親得更用力,可是右頰上引起的劇痛又讓他皺起眉頭,這才記起臉上有傷。
她一臉慌張地問:「很疼嗎?我再幫你抹藥……」
喀!喀!
有人敲門。
「四少爺,藥已經煎好了,奴才可以端進去嗎?」小廝不便突然闖進去打擾,只好先問。
「我不要喝藥!」關軒臣任性地吼著。
「都傷成這樣,怎麼能不喝?」孟盈盈馬上朝外頭揚聲。「把藥端進來吧!」
房外的小廝聽命行事,端著藥碗推門進來。
「我討厭喝那些苦死人的藥!」關軒臣使性子地嚷道。
「我餵你喝。」孟盈盈見他這麼孩子氣,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
「……那我就喝半碗。」他開始討價還價。
「一碗!」孟盈盈又加了但書。「這樣每次吃藥我都會餵你。」
「成交。」他就等這句話。
※※※
而就如關軒臣所說的,同一時間,揚州知府已經派了捕快前往孟家抓人。
「夫人!」婢女撩起裙角,驚慌失措地衝進房來。
孟夫人正親手為丈夫縫製袍子,聽到婢女的大聲嚷嚷,蹙起黛眉。「什麼事這麼慌慌張張的?」
「夫人,外頭來了好幾個捕快,說是要來抓老爺的……」
婢女的話讓孟夫人頓時驚白了絕美的臉蛋,手足無措地丟下縫製一半的袍子,然後著急地往外走。「他們為什麼要抓老爺?老爺人呢?」
「到處都找不到老爺……」婢女只曉得府裡的奴僕全慌了手腳。
還沒走到前廳,就見一群身穿官服的捕快迎面而來了。
「你們……不可以亂闖……」孟夫人見到這大陣仗,已經嚇得兩腿都軟了,需要靠婢女來攙扶才行。
帶頭的捕快劈頭就問:「我等奉知府大人之命前來緝拿孟文義,他現在人在哪裡?要是不把人交出來,咱們只好搜了。」
「我、我家老爺犯了什麼罪?」孟夫人驚慌得連嗓音都在顫抖。
「有人指控他昨晚在功德山的別莊內,派人縱火意圖燒死自己的女兒孟盈盈,難道孟夫人一點都不知情?」那名捕快語帶譴責地問。
她臉色一片慘白。「不會的……我家老爺不會那麼做的……一定是指控他的人弄錯了,請大人明察……」
捕快聽了直搖頭。「你該先關心自己的女兒是不是還活著才對。」
「我……當然關心……」孟夫人吶吶地說。
這個時候,一名捕快奔來通知。「頭兒,孟文義從後門駕著馬車逃走了……」
「什麼?大家快追!」
捕快們全部往後門的方向追去了。
孟夫人身旁的婢女迭聲地問:「夫人,這下該怎麼辦?」
「不可能……老爺不會丟下我自己跑走的……他不會把我丟在這兒……」孟夫人早已方寸大亂,全身無力地跪坐在冰冷的地上。
她不由得想起當年堅持要再嫁時,娘家的人再三勸她睜大眼睛,說孟文義這人野心太大,為人卻又不牢靠,如今大難來時,他果真棄自己於不顧了,孟夫人捏緊手上的巾帕,無助地直掉眼淚。
府裡的奴僕也全都圍了過來。
「夫人,你快說句話?」
「要是老爺被關進牢裡,咱們以後該怎麼辦?」
大家七嘴八舌地,就是要孟夫人給個答案。
孟夫人猛搖著點綴著珠翠鬢邊花的螓首,六神無主地看著一張張質問的臉孔。「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面對這麼嚴重的事,她的心早就慌亂無措了,也無力作主。「我相信老爺很快就會回來的……」
「夫人說得很對,我想一定是知府大人弄錯了,老爺怎麼可能會想害死小姐,大家說對不對?」還是伺候多年的婢女趕忙打圓場。「等知府大人調查清楚,就能還老爺一個清白,咱們就再等一等……」
而在眾多奴僕之中,兩個奴才直到這時才願意挺身而出來作證。「知府大人沒有弄錯,老爺……確實派小的們去放火,就是想要燒死小姐……」
聽見這番話,眾人頓時一片嘩然。
「小的也可以作證,要不是關四少爺及時救出小姐,小的這輩子都會良心不安的……」兩個奴才指證歷歷,由不得大家不信。
「你們不可以亂說!」孟夫人聽不進去,反倒怒斥他們。「老爺把盈盈當作自己的女兒,怎麼會想害死她?你們的目的是什麼?是想要銀子嗎?等老爺回來,我會要他給你們的,你們千萬別在知府大人面前胡說八道……」
兩個奴才不可思議地看著孟夫人。「夫人怎麼都不問小姐有沒有受傷?又是怎麼逃出火場的?她是夫人的親生女兒不是嗎?」
「我……」孟夫人頓時啞口無言。
「如果知府大人需要人證,咱們可以上堂作證……」
「老爺給小的那些銀子,也會全數歸還……」
他們只求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晚上能睡個好覺,也慶幸及時把人救出來,沒有造成終生遺憾。
在另一方面,站在不遠處凝聽眾人議論紛紛的孟玉鳳也著慌了,想到六叔若真的被抓去衙門,說不定會牽連到自己身上,就算沒有,少了六叔這個靠山,萬一關家又不肯讓她進門,或是識破她這個冒牌貨,那該如何是好。
在心中打定了主意,孟玉鳳便悄悄地回房收拾家當,決定帶走所有的衣裳首飾,至少變賣的話還可以撐上一段日子,然後趁夜深人靜之際,走為上策。
其它奴僕眼看找夫人也沒用,更作不了主,紛紛轉身走開。
「你們要相信我……老爺真的很快就會回來……他不會不要我的……」孟夫人只能徒勞無功地安撫奴僕們的情緒。
老爺不會丟下她不管的,一定不會的。
她在心裡不斷祈求。
※※※
一直等到翌日,辰時才剛至,知府衙門便派人來到孟家告知噩耗,原來孟文義昨天因為心虛,想要逃到金陵去,不過在捕快的一路追趕之下,馬車在半途失控,先是撞上橋墩,然後整個墜入河中,人也淹死了。
「你說我家老爺……死了?」一夜未眠的孟夫人頓時花容一片蒼白。「你騙我!你騙我的對不對?」
派來報信的捕快公事公辦地說:「昨晚在我等的追捕過程當中,馬車因為行駛過快而墜河,孟老爺可能不諳水性,當場溺斃了。」
孟夫人掩帕啜泣的模樣,令人我見猶憐。「不會的……老爺不會死的……老爺要是就這麼死了,往後我該怎麼過下去?我還有誰能依靠?老爺……」
見她哭得這麼傷心,捕快也相當不忍,卻又幫不上忙。「我家大人說這件案子的被告既然都死了,那麼就不再追究,你們可以去衙門把屍首領回來安葬了……另外還有件事,我家大人說當初孟文義並沒有提出證明說趙家的織造坊和布莊,以及這座府邸是死去的趙老爺贈予的,所以現在還是屬於趙家人所有,因此必須物歸原主,你們不能再繼續住下去了。」
聽完,孟夫人花容失色,不得不坐下來,直到捕快轉身離開,都還回不了神。「我什麼都沒有了……」她除了哭,不曉得還能做什麼。
就在這當口,有奴才匆匆來報。「夫人,賬房先生不見了……他把府裡的一些古董字畫都帶走了……」
一名婢女也奔到她的跟前。「奴婢剛剛要去伺候徽英小姐,可是都找不到她,連隨身的衣物也不見了……」
聽到一個又一個不好的消息,孟夫人捧住心臟,再也承受不住更多的打擊,昏厥了過去。
第八章
孟文義意外身亡的消息,也透過了剛從知府衙門回來的方管事嘴巴,在午時左右,關軒臣和孟盈盈都知曉了。
過了好半晌,孟盈盈都沒有開口說話,因為還有種不太真實的感覺,也因為太過震驚了,內心五味雜陳。
關軒臣靠坐在床頭,正在讓孟盈盈餵他喝藥,要不是她親口喂的,他早就把苦得要命的藥給吐了出來。
「我本來還想在公堂之上,聽他如何抵賴,居然就這麼死了,真是無趣。」他忍著臉上的劇痛,說話時嘴形不敢太大,免得又扯疼了。
孟盈盈恨恨地喃道:「真是便宜了他……」
「既然在陽間無法判他的刑,希望他到了陰曹地府,閻王爺能為你討個公道。」關軒臣希望這麼說能夠安慰得了她。
聞言,她苦笑一下,實在不知道該為報了仇而高興,還是因為他死得太容易而生氣。「他死了……我應該開心才對。」
「在擔心你娘對不對?」關軒臣輕撫著她憂喜參半的小臉,知道孟盈盈最在乎的人還是自己的母親,自然無法打從心底感到高興。
她點頭承認。「娘知道孟文義死了,身邊已經沒有人可以依靠,現在一定相當彷徨無助,我該回去看看她。」
「其實有一件事我沒有告訴你……」關軒臣已經把她當成自己人,自然不用再隱瞞。「當初孟文義仗著自己的親外甥女不過是個弱質女子,又因父喪而終日悲痛不已,便伺機侵佔了趙家的家業和財產,我這趟之所以會來揚州,就是為了幫我未來大嫂將一切討回來。」
「你的未來大嫂?」孟盈盈一臉不解。
「就是正牌的『揚州趙家』小姐,孟文義一定沒想到她會去杭州投靠關家,居然還找人來假冒她。」他覷著孟盈盈恍然大悟的神情。「我並不是刻意不說,只是當時覺得沒必要,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因為你就要成為關家的人,既是自己人,說實話也無妨。」
「難怪你一口就咬定她是假冒的,不是真的『揚州趙家』的大小姐,現在總算懂了。」孟盈盈自然也能夠體諒關軒臣的做法。「你這麼做是對的,我不會怪你,也不會生氣。」
關軒臣笑睨她一眼,然後佯歎道:「你這麼明理,害我想跟你鬥嘴,都不知道怎麼起頭。」
「這麼想跟我鬥嘴,以後多的是機會。」她也佯哼回道。
他想笑,又不敢把嘴角咧得太大。「不過也因為這個原因,當年揚州知府被孟文義收買,所以對趙家的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是這會兒不敢再包庇,就怕讓我三哥知道了,在皇帝面前說個兩句,他的烏紗帽就不保了,所以作主要將趙家的東西還給我未來的大嫂,自然也包括那間府邸,你娘……只怕不能再住下去了。」
孟盈盈先是愣了一下,臉色頓時又黯淡下來,輕聲說道:「我明白了。」
「你若是不好開口,就由我來說吧。」關軒臣也不想她去面對自己的母親,又受委屈了。
「我自己說就好了,只是要麻煩你先派個人幫我送封信到南通,相信我最小的舅舅會來接她回娘家。」孟盈盈知道母親不會諒解,但她還是想親自去面對。「她要打要罵,我這個當女兒的甘願承受。」
關軒臣心疼地說:「我陪你去見她。」
「你現在受了傷,還是待在房裡休養吧。」她婉拒地說。
「我知道你嫌我變醜了,不方便去見你娘。」關軒臣說得很是哀怨。
她著惱地說:「誰嫌你變醜了?我才沒有這麼想,只是不想你跟著我去挨罵、挨打,何況外頭又很冷,可別在路上睡著了。」
「我會努力不讓自己睡著的,再說你娘要打要罵,我也可以幫你頂著。」他想要保護自己的女人。
孟盈盈聽了又是高興、又是窩心,只好選一個折衷的方式。「跟我去是可以,不過你先待在馬車上,要是……我娘真的很生氣,想要打我的話,我再讓鵑兒去叫你,這樣可以了吧?」
「好吧。」關軒臣唉聲歎氣地說。
「快把藥喝了。」孟盈盈又舀了口烏漆抹黑的湯藥到他嘴邊。「然後咱們就準備出發。」
關軒臣頷了下首,這才嚥下嘴裡的湯藥,不過又馬上用手摀住嘴巴,免得全噴在孟盈盈的臉上,心下決定下次要大夫把藥弄甜一點。
※※※
大約一個時辰後,孟盈盈回到了家,卻見大門敞開著,也不見門房,才踏進府邸,就見所有的奴僕都聚在一起,個個的表情憂心又凝重。
「是小姐回來了!」
「小姐得幫幫咱們,上個月的薪俸都還沒拿,往後該怎麼辦?」
孟盈盈連忙安撫眾人的情緒,親口允諾不會少給一文錢,雖然連自己也不知道銀子要從哪裡來,但還是得替他們想想辦法。
當她一路來到母親居住的寢房外,想到孟文義已經死了,娘唯一能走的路就只有回娘家了,直擔心母親的反應會很激烈。
「小姐真的要進去?」婢女想到上回夫人打人的狠勁,不禁替主子擔憂。
孟盈盈輕哂一下。「不用擔心,沒事的。」
說著,她便伸出小手,門扉在呀地一聲之後,被推開了。
坐在房內的孟夫人一臉失魂落魄的,絕美的花容過了一晚,憔悴了不少,口中兀自喃喃低語:「老爺,你快回來……」
見到這畫面,孟盈盈眼底不禁閃動著淚光,哽聲地喚道:「娘……」
聽到這聲「娘」,孟夫人有了反應,只見她偏過螓首,失神地望向面前的女兒,說道:「盈盈,他們說你爹死了……」
「我的親爹早就死了。」孟盈盈間接否認母親口中的「爹」。
孟夫人表情茫然地問:「為什麼他們都要拋下我?他們明明說愛我,要一輩子寵我疼我的……可是最後都丟下我……我一個人又能做什麼呢?這下半輩子沒有人可以依靠,要怎麼活下去?」
「娘還有我,我會奉養娘一輩子的……」如果關軒臣和關家的人都同意,孟盈盈也想帶娘一起去杭州,這樣便能就近照顧她了。
「誰要你奉養?」孟夫人突然變了臉,指著女兒罵道:「都是你!都是你害的!誰要你去告官的?你若不去告官,老爺就不會死了……」
聽到母親這樣的指責,孟盈盈心碎之餘,似乎也早就預料到會是這樣的反應。「娘,他想要殺我……他殺了我爹,又想要殺我……娘能不能清醒一點、理智一點,不要這樣是非不分的……」
「你既然沒死,那就當作什麼也沒發生過就好,為什麼還要去告官?明明知道他是娘最大的依靠,為什麼還要去破壞它?你就這麼見不得娘幸福嗎?」孟夫人瘋了似的對女兒吼道。
孟盈盈淚如雨下,知道說再多都是沒用的。
「娘,我已經請人送信去給住在南通的小舅舅,相信他過幾天就會派人來接你回娘家,這裡……得還給趙家的人,不能再住下去了。」她艱澀地啟唇道:「娘,對不起,我……」
一個耳光已經甩向孟盈盈的臉頰。
婢女連忙將主子拉開。「夫人,你太過分了!」
「什麼都不要說了。」她只想讓母親把氣發出來。
孟夫人嗓音愈加尖銳激動。「老爺都死了,你還要跟我對不起什麼?我失去了丈夫,這會兒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了,一個死了兩個丈夫的寡婦回娘家只會遭人恥笑,人家會在背後指指點點的,你到底懂不懂?」
「沒有人會恥笑娘的……」孟盈盈柔聲地安撫。
「都是你!」孟夫人厲聲大吼。
眼看母親又舉起右手,正要打向自己,孟盈盈只是緊閉眼皮,不躲也不閃,不管要幾個巴掌都好,只求母親能夠原諒。
不過等了好一會兒,那巴掌始終沒有落下。
孟盈盈掀開眼皮,覷見擋在自己身前的男性身影,正一把捉住母親的手腕,這才沒有挨上第二記耳光。
「你敢再打我的女人試試看!」關軒臣陰陰地威嚇,他可不管眼前的婦人是不是孟盈盈的親生母親,想動他的人,得先經過自己這一關。
「你……」覷見他臉上看來可怕的燒傷,孟夫人嚇得倒退一步。
關軒臣瞪她一眼,才回頭責備孟盈盈。「你就不會避開嗎?」
「不是要你在馬車上等,怎麼跑進來了?」孟盈盈有些難堪,就是不想讓他親眼目睹這樣的場面。
他冷哼一聲。「我再不進來,你都要被打死了。」
「這事我自己會處理,你還是先回馬車上去吧。」她溫聲地勸道,不想在這當口跟他吵。
既然都進來了,關軒臣可不會就這麼聽話,於是再度把注意力放在孟盈盈的母親身上。
孟夫人被眼前的年輕男子瞪得不禁瑟縮了,也沒了方纔的淒厲憤怒。
「往後得稱呼你一聲岳母,只因為你是生盈盈的娘,可不是因為我尊重你才這麼叫……」關軒臣往前跨了一步。
孟夫人嚇得跟著後退,真遇上了惡人,她可是連吭都不敢吭一聲。
「我就先在這兒跟你把話說清楚,盈盈就要成為我關家的人了,雖然我不在意你答不答應,反正她都是我的,只不過你的祝福對她很重要,所以我才親自來跟你說一聲,嫁妝那些就不用準備了,而你們母女往後能不能再有見面的機會,就看你的態度好不好,否則我讓你一輩子都見不到,而現在是要乖乖地回娘家去,還是要留在這兒等人家來趕都可以,隨你的意。」面對這種自私的母親,關軒臣的口氣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我……」孟夫人吞嚥一下,在關軒臣的氣勢之下畏縮了。「我等辦完老爺的喪事,還有娘家的人來了之後就馬上走。」
關軒臣低哼一聲。「早就該這麼說了。」
「你不要用這種態度跟我娘說話,快點回馬車上去。」孟盈盈有些責怪,要將他推出去。
「哼!」關軒臣又警告地瞪了孟夫人一眼,臨出去之前又對她說:「話說完了就出來,不要拖太久,也別想留下來陪你娘,否則我會再進來抓人。」他可不會把孟盈盈留在這兒繼續挨打。
沒想到會被關軒臣猜到心事,孟盈盈的確不放心母親一個人留在這兒,想要待在家裡陪她,這時也只好不太情願的「嗯」了一聲,然後一臉不捨地睇著母親。「娘,我要走了……」
「你快走吧!」孟夫人無情地背過身去,因為在她心中,女兒自始至終都是無法依靠的,要是她能早點生個兒子,在孟家或許還能佔有一席之地,可是這會兒除了回娘家依靠最小的弟弟,已經無處可去了。
與母親的決裂讓她痛徹心肺,孟盈盈蒼白著小臉走出寢房,待她步出大門,不敢回頭再看一眼,就怕眼淚再度決堤。
而就在大門外,負責駕駛馬車的小廝掀開布簾,從篷車內出來,一臉焦慮地對孟盈盈說:「我家四少爺好像發燒了,得趕緊回去請大夫……」
聞言,孟盈盈暫時拋下悲傷,趕緊上馬車查看。
「不是叫你不要出來,你就硬要跟……」孟盈盈探了下關軒臣的額頭,果然比平時還要燙,讓她急得淚水在眼眶中打轉。「醒一醒……」
「我好冷……」關軒臣把身體猛往她身上偎去,還不斷打抖。
「這樣呢?」孟盈盈不假思索地抱緊他。
緊閉眼皮的關軒臣發出模糊的低喃。「還是好冷……」
她又將他摟得更緊了。
馬車也像是感受到她憂急的心情,喀啦喀啦地往前奔跑,才回到府裡,就立刻讓人去請大夫過來。
那個晚上,關軒臣發著高燒,除了風寒之外,加上臉上和身上的燒傷未癒,以至於這場病來得又急又快,連湯藥都得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喂。不過,就算喂個藥要花上半個時辰,孟盈盈也都無所謂,只希望他能早點清醒過來。
接下來的兩天,除了擦洗的工作還是由小廝來做之外,其它時間,孟盈盈都待在房裡陪伴關軒臣,到了夜裡聽見他直喊冷,便與他同床而眠,用自己的體溫來讓他暖和些。
終於皇天不負苦心人,到了第三天,孟盈盈的這些努力總算讓他退燒了,當關軒臣睜開雙眼,她喜極而泣地抱著他。
「……就說以後依賴你較多的人會是我,說得沒錯吧?」關軒臣用著沙啞的嗓音自嘲。
孟盈盈噙著淚水笑罵。「這種事可以拿出來炫耀嗎?」
「只是想讓你知道,可以再依賴我一點沒關係……」他舔了舔乾澀的嘴唇,孟盈盈馬上又餵他喝了溫開水。「別哭,我已經沒事了。」
經關軒臣這麼說,她才意識到眼眶裡的淚水像是停不下來似的,一直往下掉,因為有太多事讓人想哭了。
「我只是心裡難過……」孟盈盈硬擠出笑靨說。
關軒臣將嬌軀輕攬到懷中,似乎已經懂得設身處地的去體會她的心情。「如果將來你真的想見你娘,我還是會帶你去南通見她的,要是她對你的態度依然故我,咱們看一眼就走。」
「嗯。」她又哭又笑地頷首。
說完,關軒臣又拍拍身旁的床位。「你再上來陪我睡一會兒……」
「你、你都知道?」孟盈盈臉紅得快炸開了。
他咧嘴笑了笑。「當然了,抱起來的感覺就知道是你躺在我身邊,不然有誰敢爬上來,早就被我一腳踹下去了,好了,快點上來吧。」
孟盈盈面紅似火地嬌斥:「你想得美!」
「可是我的燒才剛退而已,要是又著涼了,那不是更慘……」關軒臣故作虛弱地說。
她嬌睨一眼。「我去端一盆冷水來潑,應該會病得比較快。」這個男人果然不能對他太好,否則真會得寸進尺。
「呃……不用了……」他馬上乖乖地躺下來,將錦被拉到下巴,似乎真的很冷。「不過你要在這裡陪我。」
「好。」孟盈盈這次很快地點頭了。
※※※
過了將近一個月,離春天的腳步也愈來愈近了。
「……四少爺,這是剛剛收到的信。」方管事走進房內,將大少爺捎來的信件交予關軒臣。
關軒臣不太想聽兄長嘮叨,就算是寫在信上也一樣,不過考慮了下,還是伸手接了過去,迅速地看了一遍。
「好了,看完了。」他將信又還給方管事。「大哥的意思就是未來大嫂要從原本的趙家大宅出嫁,所以她會提早一個月來到揚州,要我態度好一點……哼!總而言之就是怕還沒進門的娘子跑了,我的事連問一聲都沒有。」
方管事微微一笑。「大少爺在寫給我的信中已經問過不下十次,就怕四少爺臉上的燒傷痊癒不了,所以正在到處打聽最好的大夫,不過看來是用不著了。」說著,便睇向關軒臣完好如初,連一丁點疤痕都沒有的右臉。
「哼!聽你的口氣怎麼好像很希望我破相似的?」關軒臣一臉沒好氣,不過還是把正事辦完要緊,免得兄長又要來信嘮叨了。「要把那座宅子還給趙家,裡頭都整理好了嗎?」
「已經差不多了,原本孟家的奴僕也都留下來,至於原本屬於趙家的織造坊和金陵的兩間布莊也恢復正常運作,只是以後是否歸關家所有,就看大少爺和大少夫人的決定……」方管事才報告完最新進度,房門就被推開,見到孟盈盈端著湯藥進來,他便先告退了。
瞥見孟盈盈手上端的那碗藥,關軒臣馬上苦了臉。「還要再喝嗎?大夫不是已經說全好了?」
孟盈盈挑高秀眉,嗓音清清淡淡地,讓他一聽就知道情況不對。「可是我認為還沒完全好,得再繼續喝藥。」
「你……在生氣?」他慢慢地從凳子上起來。
「我為什麼要生氣?」孟盈盈語調更冷了,端著藥一步步逼近他。「是誰跟我說他的臉以後會留下瘢疤和疙瘩的?那麼請問關四少爺,這會兒瘢疤在哪裡?疙瘩又在哪裡?你指給我瞧瞧……」
他節節敗退。「呃……我有這麼說過嗎?」
糟糕!他把當初撒下的小謊都給忘了,關軒臣心中暗叫不妙。
「沒有嗎?」她瞇起美目,這些日子愈看愈不對,本來想等關軒臣自己招認,可是他偏偏就是不提,孟盈盈只好主動跟他攤牌了。
關軒臣冷不防地啊了一聲,想到那些被他不小心弄破的水泡。「我身上真的留有瘢疤,不信的話我可以給你看……」說著,他就要當場脫衣服。
「不必!」孟盈盈更惱了。「你……根本是在騙我!」
「我騙你什麼?」他機靈地反問。
「騙我……」她有些語塞。
「騙你嫁給我。」關軒臣這回倒是先承認了。「若不是這樣,你可能還要猶豫再三才會允婚,還是……你答應要嫁給我,真的只是因為害我受傷,心裡很內疚,根本不是因為喜歡我?」
「我當然是因為喜歡你……」待孟盈盈脫口而出,又紅著臉嗔罵。「明明錯的人是你,別想賴到我身上。」
「我怎麼敢?」關軒臣將她拉進懷中。「只是機會難得,想說稍微利用一下,其實大夫也很擔心會留下後遺症,幸虧有你每天在身邊悉心的照料,很小心地不讓我把水泡弄破,所以才能恢復原來的樣子。」
孟盈盈不想這麼快就饒了他,可是被他灌了迷湯,氣也氣不起來。「你還是說話毒一點好,這麼甜言蜜語的好不習慣。」
「對別人可以毒一點,對你的話可就捨不得了。」他索性再嘴甜一點。「反正成親要準備的東西有方管事在,我也已經在信裡告訴大哥,直接從這裡將你迎娶回杭州就好了,省得舟車勞頓,也有時間可以陪你去你爹墳前上炷香,至於你住在南通的那些親人若是來了,我會安排他們住在客房,至於你娘……就看她自己,就算沒來,也不是你的錯,千萬不要難過。」
聞言,孟盈盈苦澀地笑了笑。「娘失去了兩個丈夫,會遷怒也是正常的,我是她的女兒,自然得多擔待點。」
「你有什麼好擔待的?我也不想把話說得太難聽,免得你聽了又生氣,不過身為一個母親,她當得並不稱職。」關軒臣一臉悻悻然地說,這已經算是最好聽的批評了。
孟盈盈無法反駁他的話,但也不想聽關軒臣罵自己的母親。「別說了,我只希望娘回南通之後,能過得開心就好。」
不過她萬萬也沒想到,母親在回到娘家不到三個月,有以前仰慕過她的男子聽聞消息,立刻派了媒婆上門提親,想要娶她當續絃,而母親也顧不得丈夫剛死,很快地答應再嫁,那是孟盈盈在嫁進關家之後不久所聽到的消息。
「好,不說你娘的事了。」於是,關軒臣換了個話題。「咱們關家雖然有八個孩子,不過三哥在京師順天府,五妹又已經出嫁,所以就剩下大哥、二哥、七弟和九妹、十妹,以後還會多一個大嫂,但是你都能應付得了我,想必跟他們相處不會有太大的問題。」他可是很相信自己女人的能耐。
她白了他一眼。「原來你還知道自己是家中最難相處的那一個,愈來愈懂得反省了,真是可喜可賀。」
「謝謝你的誇獎。」他大言不慚地說。
孟盈盈想要瞪他,不過已經忍不住地噴笑出來。
「見你笑了,我也放心了。」關軒臣不想看到她鬱鬱寡歡的樣子。
「讓你擔心了。」孟盈盈也想通了,有人依賴不是壞事,重要的是在他需要自己時,她也可以很堅強。
見她唇畔的笑是這麼美,關軒臣情不自禁地俯下俊臉,一親芳澤。
關軒臣的這個吻不再有顧忌,因為彼此的心意已定,他們又即將成親,可以放肆地、需索地品嚐她。
他開始學習如何用男人的方式來取悅一個女人,希望在兩人的洞房花燭夜,能夠有個完美圓滿的結合。
孟盈盈被親得暈紅雙頰,只能羞怯地回應他的吻。
「小姐,待會兒你要不要……」在這氣氛旖旎的當口,婢女推門進來了,不過話才說到一半,見到屋內的情景,馬上紅著臉轉身,卻忘了小廝也跟在自己的後頭,要進來找他的主子,兩人就這麼撞個正著了。
「啊!我的頭……」
「我的下巴……」小廝撫著被撞疼的下巴,唉唉叫著。
婢女也直揉著頭頂,五官扭成一團。
「你們兩個……」關軒臣俊臉倏地鐵青,一根手指比向他們,大聲怒吼。「全都給我滾出大門!」
「咱們快點出去……」對這種場面司空見慣的小廝拉著婢女就往外跑,還不忘順手帶上房門。
孟盈盈嗔他一眼。「你不要隨便對鵑兒吼,這些日子都是她陪我度過,可不是普通婢女。」
「誰叫她連門都沒敲就闖進來!」他怒氣未消地哼道。「好事都被她給破壞了,我能不氣嗎?」
她面頰霎時又紅了。「在成親之前,你不能再……對我做那種事。」
「不能再親你嗎?」關軒臣有些不滿。「這有什麼關係?咱們都要成親了,是未婚夫妻,偶爾親密一點也無妨。」
「不跟你說這個了,快點準備一下,待會兒要出門。」孟盈盈又羞又惱地掙開他的懷抱,作勢要走。
關軒臣一臉訝異地問:「要上哪兒去?」
「去以前住的那間宅子瞧瞧,看還有沒有什麼地方需要整理。」她有些私人物品沒帶出來,必須去拿才行。
「那些瑣事交給方管事去就好了……」他賴在床上不想動。
孟盈盈拉起他一條手臂。「反正你這麼閒,就去看看,別把事情全都丟給方管事去做……快點起來!」
「外面好冷……」關軒臣又想爬回被窩裡去,可是馬上被拖了出來。
「一個大男人這麼怕冷,像什麼話,傳出去可是會被人笑說沒用的……」她嬌哼一聲。「從今天起,我要好好地訓練你,讓你以後都不怕冷……」
聞言,他垮下了俊臉,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已經正式宣告結束了。
※※※
當節氣進入雨水之後,真正的「揚州趙家」大小姐也回到了這座祖先留下來的趙家古厝,能夠回到這裡,再從這裡出嫁,對趙徽英來說是她此生最大的心願,如今願望成真,再也沒有遺憾了。
孟盈盈自然也跟這位未來大嫂見了面,妯娌倆一見如故,彼此性情又合得來,每天有說不完的話,讓關軒臣都要吃起醋來了。
「你都不理我……」他哀怨地說。
她笑睨著偎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我哪有不理你?是你說怕冷,想要窩在房裡頭,怎麼拖你也不肯起來,我才去找大嫂。」
「你可以留在房裡陪我……」關軒臣把嘴嘟得高高的。
「我才不要,都還沒成親,怎麼可以成天膩在一塊。」孟盈盈一口就拒絕他的要求。「不然你也陪我去。」
遭到拒絕讓關軒臣喪失了自信。「她是我大哥的女人,為什麼要去看她?我只要看著你就夠了。」
「要看一輩子的,到時看膩了我可不管。」她嘴裡這麼說,不過心裡卻是喜悅的。「大嫂說能從趙家大門出嫁是她的願望……」
聽她沒再說下去,已經快要去找周公的關軒臣掀開眼皮,彼此心靈相通,他完全知曉孟盈盈在想些什麼。「那麼你的願望是什麼?」
「我想幫爹重新修墳,前陣子去給他上香,那兒真的太簡陋,而且好孤單,當年還小沒有能力,可是現在……如果你願意出點銀子,我會替爹好好謝謝你。」孟盈盈說出自己的心願。
「他是我的岳父,這點小事當然沒問題。」他打了個呵欠,昏昏欲睡。「等成親之後再找個日子……幫你爹……」
話還沒說完,關軒臣已經呼聲大作。
「怎麼才一眨眼功夫就睡著了?」孟盈盈一臉啼笑皆非,不過沒有起身,讓關軒臣枕在自己的大腿上。
此時此刻,想起爹還在世的那幾年,那種幸福的感覺又回來了。
尾聲
三月二十,吉日。
今天對「杭州關家」來說可是喜事成三,整座大宅洋溢著已經好多年不曾有過的歡樂氣氛。
蘭姨一面拭著眼角,一面看著三對新人拜堂,心中不斷地說著——
「姑爺、小姐,你們看到了嗎?今天不只是大少爺娶媳婦兒,就連二少爺和四少爺也決定在同一天成親,我總算對得起你們了。」
「……送入洞房!」
於是,在震耳欲聾的鑼鼓鞭炮,以及無數賀客的祝福聲中,身為今天的新郎倌之一,關軒臣俊美非凡的臉龐上掛滿笑意。
他終於從揚州把喜歡的女人迎娶進門了,雖然等待的日子是如此漫長,他卻沒有一絲一毫的不情願。從沒想過自己也有娶妻的一天,這感覺就像作夢一樣。當他領著新娘子走進了貼滿囍字的新房,一切就只等喜宴結束,便可以共度兩人的洞房花燭夜,美夢也將成真,他的心會更踏實。
在喜宴上,三位新郎倌幾乎快被前來祝賀的賓客給灌醉了,幸好有特地從京師順天府趕回來的關家三少爺幫忙接下所有的敬酒。
不會喝酒的關軒臣被嗆到臉都脹紅了,不過在這大喜的日子,還是得意思意思地喝上兩杯,望向為自己擋酒的三哥,想起三哥當年訓斥他的話,他現在回想起來打從心底感激。
他用真誠的口吻說:「三哥,謝謝你。」
以為四弟是在謝他擋酒的事,三少爺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都是自己的兄弟,還謝什麼,看到你今天成親,表示你真的長大了,三哥很替你高興。」
「我還是要謝謝三哥。」關軒臣就是想對他說。
「好,這聲謝謝三哥就收下了。」看著從來不會對人說個謝字的四弟難得這麼懂事,三少爺相當欣慰。
也因為有三少爺應付那些賀客,今晚的三位新郎倌才得以全身而退,沒有被灌醉,而錯過人生中三大喜事之一。
「四少爺還好吧?」伺候的小廝見主子腳步有些踉蹌,趕忙伸手攙扶。
聞言,關軒臣擺了下手。「雖然不會喝酒,不過我這會兒頭腦還清醒得很……要是真的醉倒了,盈盈只怕會去端盆冷水來澆醒我……」
聽主子這麼說,走在後頭的小廝馬上捂著嘴偷笑。
「嗯?」他警告地回頭瞪道。
小廝連忙收起笑。
等到關軒臣走進了新房,眼裡只有頭上蓋著紅巾的新娘子,沒看到其它人,而小廝也瞭解主子,不由分說地將他們全都趕了出去,最後帶上房門。
新房內頓時只有新郎倌和新娘子了。
「盈盈……」關軒臣見礙事的人都走了,便撲向坐在喜床上的新娘子,摟緊她的嬌軀,身上的香粉味更讓他慾望勃發。
孟盈盈又羞又氣。「都還沒掀紅巾,不准亂來!」
「我差點忘了……」他連忙拿了喜秤,將紅巾給掀了,然後讚歎地說:「你今天真美……」
「跟你五妹比起來呢?」她打趣地問。
「當然是自己的娘子最美了。」關軒臣見風轉舵得很快。
「貧嘴!」孟盈盈嬌嗔地罵道。
他又端來了兩隻酒杯,一隻給了她。
待兩人喝下交杯酒,關軒臣大聲宣告。「孟氏盈盈,你是本少爺的了!」
「我不姓孟,我姓江。」孟盈盈嗔睨他一眼。「孟家的人既然已經答應讓我恢復原來姓氏,跟著我的生父姓江,所以記得在族譜上寫上正確的,不然誰叫我孟氏,我可是一概都不響應。」
「好,江氏,你終於是屬於我的了。」他滿足地說。
已經改回原姓的江盈盈柔媚地倚在新婚夫婿懷中。「我要謝謝大伯派你來揚州,要不然到現在還報不了仇。」
關軒臣佯哼一聲。「做什麼感謝我大哥?你要感謝的是我願意到揚州,若是我不肯去,咱們不就碰不上面了?」
「是,謝謝相公。」江盈盈一臉笑不可抑。「所以為了報答,我會善盡為人妻子的責任,讓相公你成為大伯的得力助手,幫忙他打理生意。」
「呃……你知道咱們關家的生意做得有多大嗎?我大哥可是經常南北兩地來回奔波,要想幫他打理,可能會經常不在家,這樣你也不會感到寂寞?」關軒臣希望這麼說能讓她打消念頭。
江盈盈還不曉得他心裡在想些什麼。「這倒是無所謂,家裡有這麼多人在,想聊天解悶還怕沒有伴,何況我跟大嫂又談得來,那更是不會寂寞了。」
「是這樣嗎?」他愈聽愈不是滋味了。「你不用擔心,到時我一定會帶著你一塊出門,咱們夫妻一定會如膠似漆,難分難捨……」
她笑到肩頭不停抖動。
關軒臣吻住她嘴角上揚的紅唇,而江盈盈也羞澀地響應著,這回不會再有人敢進來打擾了。
「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咱們的洞房花燭夜會是怎麼樣的情景……」關軒臣一面貼著紅唇輕喃,一面取下她頭上的鳳冠,再脫去她的霞帔。
聞言,她臉頰整個又紅又燙。「原來……你都在想那種……不正經的事……」
他理直氣壯地反駁。「怎麼會不正經呢?要知道一個男人抱著自己喜歡的女人,不會想才是有問題……好幾次摟著你,都想直接把你給吃了,不過事後你一定會氣得不理我……」
「你知道就好。」江盈盈嬌啐。
「不過現在我可以不用忍了……」關軒臣也脫下自己的大紅袍子,連同鞋子也褪去,然後再度吻住他的新娘子,一同倒向喜床。
江盈盈被他更熱情更激狂的吻給親得無法思考,只能暈眩地由著新婚夫婿卸除剩餘的衣物,直到彼此肌膚相親,她臉上的含羞帶怯更讓關軒臣體內的慾望燃燒到最高點。
「往後有我在……你不再是一個人……我會保護你……」他親吻著身下的嬌軀,沙啞地允諾。
「嗯……」她的眼角滑下淚來,知道關軒臣時常這麼提醒,是希望她能安心,也是他的體貼。
這一刻,江盈盈曾經空蕩蕩的心被填滿了,知道自己不再孤軍奮鬥,她一下子擁有了好多個家人,也擁有了自己的家。
當結合的瞬間到來,她的啜泣聲被溫柔地吻去了,不過那不是因為痛楚,而是因為滿滿的感動,和知道被疼愛著,所以才想哭。
關軒臣將身下的新婚妻子抱得更緊,將自己深深地嵌進她的身體內,將心和所有的一切都獻給她。
情慾和幸福交織的夜,正在進行。
而喜床上交迭的身影久久都不肯離開彼此,直到夜更深了。
※※※
翌日——
巳時都快過了,江盈盈才驚醒過來,看了下外頭的天色,不知道天亮多久了,她從來沒有睡到這麼晚過,多半是昨天的洞房花燭夜被「折騰」得太累了,加上又沒人來叫醒他們,想到這兒,趕緊要起身穿衣梳洗,不料一條男性手臂又伸過來,勾住她的腰肢,將她又拖回床上去。
「好冷……不許走……」還在熟睡中的關軒臣出於本能地嚷著,硬是不讓用來暖被的嬌軀離開片刻。
江盈盈著急地推了推他。「快點起來,天都亮了……你大哥他們一定在等咱們了……快醒一醒……」
「不用管我大哥他們……」關軒臣依舊摟緊她,繼續睡覺。
「怎麼能不管呢?我總不能剛進門就留給他們不好的印象,快點起來!」她更用力地推他。
「可是好冷……我還想睡……」說著,他又打起呼來。
「都快夏天了,哪會有多冷?」江盈盈嬌哼一聲。「你是要我端冷水來潑嗎?要這樣也無妨……」
關軒臣頓時笑得胸膛上下震動著,不敢真的睡下去。「那就再陪我躺一會兒好了,要改掉我怕冷愛睡的怪癖得循序漸進才行……」
「好吧,只能一會兒。」她笑歎一聲,這才蜷縮回他的懷中。
不過軟玉溫香抱滿懷的滋味又讓關軒臣的慾望蠢蠢欲動了,雙手開始探索著嬌軀,讓江盈盈忙著阻止他再撫摸下去。
「不……不行……」她嗔惱地說。
「行……」關軒臣的手指揉向她的腿間,經過昨夜的兩度交歡,他漸漸摸索出如何讓妻子無力抵抗的敏感部位。
江盈盈想要掙開他,可是在他的揉弄撫摸之下,身子跟著化成一灘春水,只能任由壓在身上的關軒臣為所欲為了。
過了許久,直到慾望充分的得到滿足,關軒臣才心情愉快地下床,讓妻子伺候他穿衣。「成了親果然就是不一樣……要是在以前,我可是怎麼也起不來,這一切都是娘子的功勞。」
「你這張嘴巴怎麼愈來愈甜,真的快要不認識你了。」江盈盈失笑地說。
他驕傲地下巴昂得高高的。「那是因為我比以前更成熟了,要改掉過去的那些壞脾氣,說話更要懂得分寸,不能仗著兄長的寵愛和縱容,就任性妄為,那個幼稚的我已經不存在了。」
「嗯,你能這麼想就好。」她引以為榮地說。
關軒臣深情地擁住她。「因為身為你的夫婿,得要能幫你扛起所有的責任,還有喜怒哀樂,更要成為你最大的依靠。」
「你讓我想哭了……」江盈盈動容地淚水盈眶。
他連忙用袖口為她拭了下眼角。「好了,不說這些了,都這麼晚了,咱們得出去露個臉,讓大家看看你。」
江盈盈聽了便開始緊張,不斷地深呼吸,直到梳妝打扮好,便和關軒臣並肩步出寢房,一塊去見他的家人。
「我的家人都不是會擺架子的,所以放輕鬆點……倒是蘭姨,她雖是我娘的婢女,不過對咱們這幾個孩子來說就像母親一樣,就連我見了都得讓她幾分,你跟著我叫她一聲『蘭姨』就好……」關軒臣一路跟她說明家中的情況。
她頷了下螓首,仔細地凝聽。
就在他們走出了院落,往內廳的方向走去,一道嬌小身影正好從穿廊的那頭走了過來,而且手上還端著食案,食案上堆滿了十幾碟的點心。
「啊!」看到四哥,嬌小身影僵在原地。
關軒臣對著身旁的妻子介紹。「她就是十妹,家裡頭排行最小的……」
十妹硬著頭皮上前喚道:「四哥。」
「她是四嫂。」他指著妻子介紹。
十妹好奇地看著眼前嬌柔中又有個性的女子,跟自己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樣,馬上嘴甜地喚道:「四嫂好。」
「你好。」江盈盈微笑地看著長相嬌小甜美的小姑。
他低哼一聲,有些炫耀地說:「你看到了吧?你四嫂可是生得一點都不肥不胖也不醜,而且吃的東西也不多。」
江盈盈一怔。「什麼意思?」
「四哥,你這麼說會讓四嫂討厭我的。」十妹大聲抗議。
「我不會討厭你的,別理你四哥。」江盈盈大概也猜得出這是他們兄妹之間的「過節」,當妻子的也只好替夫婿安撫對方了。接著目光很自然地望向十妹端在手上的食案,一臉關心地問:「午時都過了,你還沒用膳嗎?」希望不是為了等他們起床,所以都還沒吃。
「呃……」十妹偷覷了下兄長,當兄妹這麼多年,自然知道接下來他會說些什麼話。「我已經用過午膳了……這些是每天要吃的點心……」
江盈盈愣了一下,這才想起關軒臣曾經說過他最小的這個妹妹有個像是無底洞的胃,怎麼吃也吃不胖。
「一次吃這麼多東西,也不怕鬧肚子。」關軒臣語帶關心地斥道。
「呃?」十妹驚訝地抬頭看著眼前的兄長,懷疑自己聽錯了,依她慘痛的經驗,這個四哥一向都會說「你上輩子是豬嗎?」、「吃這麼多會嫁不出去」、「天底下沒有一個男人敢娶你」這類惡毒的話才對。
十妹不確定地問道:「四哥剛剛說什麼?」
「我說你一次吃這麼多,也不怕鬧肚子。」他隨口又說一遍。
這次確定沒有聽錯,十妹沒有開心,反而是大驚失色,只見她端著食案的小手都在發抖,然後轉身往回跑,還一面大叫——
「大哥,不好了……四哥中邪了……快叫人去請道士……」
站在原地的關軒臣俊臉都綠了。
江盈盈則是「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那丫頭居然說我中邪?」他火大地怒咆。「關心她不感激也就算了,居然還咒我,看我怎麼教訓她!」
「可見得你以前做人太失敗了,也難怪十妹會有這種反應……」已經笑到喘不過氣來的江盈盈被他拖著跟上去。
關軒臣一臉陰沈地笑了笑。「原來說好話就是中邪,好哇!那我就用更毒的話來回敬她……」
「剛剛是誰說要改掉過去的壞脾氣,說話要懂得分寸,不能再任性妄為了?」江盈盈笑睨地問。
「是誰說的?」他哼了一聲。
「不就是你嗎?」她嬌嗤地說。
「等我罵過那丫頭之後再改!」關軒臣氣沖沖地吼道。
江盈盈沒有因為這幼稚的舉動而覺得他不能依賴,因為她知道當自己傷心難過,或有危險時,關軒臣會不顧一切地擋在身前保護她。
這個男人會是她終生的依靠。
《本書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