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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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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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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發表於 2010-10-22 02:15:4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悄悄的足音

  1
  1月5日下午3點。
  停了一整夜的雪又一次下了起來,把別墅周圍紛亂的腳印又像塗奶油似地抹上了一層雪白。
  別墅的內部又迎來了久違的安靜。從一大早就開始對每個房間進行嚴密搜查的中裡警部一行人,毫無收穫地返回了搜查總部。昨天陪摩子來的那兩名公司員工也因要商量與兵衛的葬禮等事宜,先期返回了東京。和過與兵衛的遺體已經放到了富士五湖的醫院裡。本來是要定於今天上午實施解剖手術的,但主刀的醫生休假剛剛回來,所以改為今天下午3點進行。遺體將於明天一早運回東京,從明天開始進行守靈。實子和阿繁要隨遺體返回東京,所以全體人員也都要離開別墅了。
  淑枝和春生在起居室裡準備了茶水,和過家裡的8個人就都湊齊了。有實子、阿繁、道彥、淑枝、摩子、鐘平、卓夫,還有就是一條春生。3日那天集聚的9個人,僅僅少了與兵衛一個人。
  在這個漸漸感到喜色將至的寬大房間裡,暖氣一點點地升了起來,但沒有了音樂,所以茶杯蓋與茶杯相撞的聲音異常清晰。8個人的表情都非常陰鬱,似乎都在深思著什麼似地。這是案發之後大家難得的一次「全聚」。焦躁的氣氛似乎在催促著每個人盡快拿出一個辦法來。
  「我不認為我們的防線被攻破了!」
  道彥把茶杯的蓋子放在茶几上後,伸了伸腰背說道。雖然這句話並沒有多大的鼓舞人心的效果,但他認為總要有人站出來想個辦法吧。
  「從報社那兒打聽到了,搜查總部在中午12點半時召開了案情發佈會,說殺人兇手在別墅的內部。已經推翻了以前說的是『外部歹徒作案』的說法……」
  雖然對警方在案情發佈會上的談話內容並未全部掌握,但開過那個會後,別墅的電話鈴聲不斷,許多記者紛紛詢問和論家的人對警方的看法。道彥和卓夫成了眾矢之的,他們只好反覆回答「我們不認為是內部人作案,也許警方的調查有誤」等等。在這些來來往往的電話中,和江家的人大致知道了警方案情發佈會上的一些主要談話內容。
  「斷定為內部人作案的最大理由是在地下室的倉庫裡的麵粉桶裡找到了一雙運動鞋。……關於這一點我們如何解釋。」
  道彥的眉毛擰在一起,表情嚴峻。他頓了頓後又問卓夫。4日的早晨,他和鐘子乘「湖南亭」的車去富士五湖警察署報案時,還沒有聽到他用這樣的口氣問話。
  「全都弄得好好的呀!前天晚上我弄好腳印後就全都處理好了!」
  卓夫像推卸自己的責任似地說道。當時大家看看卓夫在雪地上「印」好往復的腳印,又割斷了電話線回到別墅時,像迎接功臣一樣地把他接進屋裡。當時卓夫又在走廊上走了幾步之後便脫下了那雙鞋。大家都沉灑在鬆了一口氣的狀態下,全然忘記了這個作為重大證據的運動鞋應當放到哪裡……
  「先生去到警察署報案時,是春生老師盯著這件事的。」
  卓夫平時對大學教授道彥和家庭醫生鐘子多是直呼其名,要是在揶諭和開玩笑時才稱他們為「先生」。
  「後來我本想找人商量一下,把鞋藏到什麼地方;後來是淑枝大姐說放進麵粉桶裡的。」
  卓夫的確匆忙地告訴了道彥和鐘平那雙運動鞋藏在了什麼地方,但由於警方的人員在場,他沒有機會再詳細地說。
  「那也不應當那麼容易地就被人找到呀!怎麼想起來放進麵粉桶裡呢?」
  『用也不是絕對不安全嘛!」卓夫尖聲反駁道。
  「我也覺得不是什麼不保險的地方,可那個警察也太眼尖了……」春生也客氣地補充了一句。
  是卓夫把那雙運動鞋放進麵粉桶裡的,但當時春生也一起下到地下室,並在一旁看著卓夫藏鞋。的確如卓夫說的那樣,放在那裡也不能說是不妥當的。
  「當時卓夫的手指甲上都是白色的麵粉。」實子說道。
  「我們要是早點兒注意到就好了,可那個警察怎麼就想到了去倉庫呢?」
  「這個……只能說他們太聰明了。」
  卓夫一邊說一邊把目光落在了已經乾淨了的手指甲上。昨天下午他被叫到餐廳去接受調查,回來後就讓實子說了一頓,馬上用刷子刷乾淨了手。這會兒這麼一說,卓夫也覺得當時在屋裡進行搜查的中裡警部似乎也注意到了自己的雙手……
  「對啦,我們說的都是好話,是不是這樣反而弄巧成拙了?」
  阿繁像要緩解一下此時的緊張和不快的氣氛似地看了大家一下。
  「實際上我也注意到了一個問題。」鐘平突然也用一種非常不安的口吻說道,「昨天夜裡為了給會長灌進奶汁烤菜,我們不是用過塑料胃管嗎?平時要是清洗胃或輸液時,都是在一個高的位置向下進行的,所以一般使用1米以上長度的胃管。可昨天沒有必要用那麼長的,我就用剪刀剪斷了,我記得剪掉的那一截扔在了什麼地方…?」
  「找不到了?」卓夫大聲地問道。
  「是的。用過的那一段我仔細地洗過了,並收好了,可今天早上我打開藥箱時才發現…我原來認為沒有什麼問題,可我有些擔心。」
  「要是你忘了那一節的話,會不會掉在了什麼地方?」道彥問道。
  「我用剪子剪斷時,會不會掉在了地毯上,警方來人搜查時會不會被他們撿了去?要不就是掉在了會長的衣服裡的什麼地方,和遺體一塊兒抬到了陽台上。不過我剛才去陽台上看了看,那兒沒有。」
  於是大家又陷入了沉默之中。丟了的那節胃管究竟會給這件事帶來什麼樣的影響,現在還無法判斷。
  「如果到了警察的手裡,就這麼一點兒胃管也說明不了什麼吧?』,
  道彥首先下了這個結論,但實際上他的話裡也明顯地流露出了擔心的口氣。
  「要是這麼說,可能警方從昨天晚上就認定兇手在內部了。」
  淑枝一邊看著阿繁倒白蘭地,用餐刀切水果蛋糕,一邊用鬱抑的口吻說道。
  「說富士五湖的警察非常能幹是真的嗎?」阿繁看著鐘平問道,「說他們是日本警察的精英。」
  這是稱讚的時候嗎?卓夫用責備的目光瞪了三叔一眼。
  「當時他們以『兇手可能在其他房間裡也偷竊過』為由,恐怕就是為了尋找失盜的物品和凶器才搜查了每個房間哪!」
  「要是這麼說,他們什麼也沒有找到,結果是沒有任何證據,『兇手是內部人』的說法也就不能成立了吧。」
  7個人當中只有卓夫若無其事,一臉不在乎的樣子說道。但這時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摩子的身上。摩子此時此刻正坐在暖爐旁邊、淑枝背後的椅子上,她還是一副憂鬱的樣子,旁邊的紅茶一口也沒有喝。
  「摩子,水果刀和文件什麼的都處理好了吧?」道彥平靜地問道。
  摩子默默地點了點頭。
  「誰也沒有發現吧?,』
  「我出家門時,都藏在了我的手提包裡……而且我再也沒有見過任何人……」
  「嗯,這麼說就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了。」
  道彥滿意地點了點頭。
  「只要把凶器、文件和帶血的衣服都處理好了,那麼我們就是安全的了。的確,警方對案件的調查有了一些突破,開始注意到了我們內部,但我看他們再也不會有什麼進展了。」
  卓夫像鼓勵大家似地反覆說道。
  「話是這麼說啊,不過,也許下一步對我們來說會更加艱苦。」
  實子的聲音任何時候都像唱歌一樣在房間裡迴響著。她那張灰色的臉上充滿了皺紋,但又像一張娃娃臉一樣。她一個一個地看遍了其他7個人。
  「如果警方開始懷疑我們的話,那麼他們一定要平方百計地瞭解和江家的各種人際關係。但是,我們在任何時候都不要相互爭鬥,決不要說貶低會長的事情。這件事的一開始我就這樣拜託過大家,一定要從大局出發,維護和江家的名譽,請各位千萬不要忘了這一點。我相信大家都會做到這一點的。」
  「今後我們全都統一口徑,問什麼都不知道;如果我們守口如瓶,他們再狡猾也無法得手!」
  道彥又說了一句。
  「如果誰沉不住氣了,膽怯了,一旦他吐露了真情,那我們每個人都會因此受到牽連,全部垮臺。另外,這次事件是摩子給大家帶來了麻煩,除了我一再道歉之外,這件事也成了我們大家的事情了,成了與每個人關係重大的事件了。這一點,請各位不要忘記。」
  說到這裡,道彥重新坐正了身子向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
  「首先摩子一定堅強啊!」
  淑枝把手放在了摩子的膝頭,用力地按了一下。
  「無論如何,摩子的『不在現場證明』都是成立的。由於各位的鼎力相助,我們會平安無事的。我是這樣認為的,大家振作起來吧……」
  說到這裡,淑枝突然哭了起來。摩子連忙向淑枝扭過身子,用力地點了點頭。春生感到了摩子心中的苦痛。如果「外部兇手作案』可以成立,那麼可以說這是以犧牲其餘7個人的利益而獲得的。
  摩子能經受住這個壓力嗎?
  春生的心中浮出陣陣不安來。
  「來點酒吧!」
  阿繁一邊持了持鬍子一邊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道。
  
   2
  中裡一行人一回到署裡,就將在別墅及其周圍進行搜查的大約20名刑警全部召集到會議室,並於4點半召開了。
  今天一天的搜查,雖然說有些遺憾,但也不能說一點兒成果沒有。這一天的搜查,從每個刑警所帶回的物證中,根本沒有找到被明確認為是凶器、被盜物品、文件包和血衣什麼的東西;在別墅一帶進行的調查,也沒有目擊者看到過可疑的人出現過。當時下了大雪,又是新年的深夜,這些不利條件綜合在了一起,沒有目擊者當然是可以理解的了。但這樣一來,案發當夜兇手作案後從和江家的別墅逃走,即「外來歹徒作案」說也不可靠了。
  但是,殺人凶器和被盜物品又到哪裡去了呢?
  「我開始懷疑會不會是與外來歹徒共同作案了……」
  看過一遍報告書後,鶴見首先發表了自己的見解。
  「別墅內的兇手在後院作好偽裝腳印的同時,將被盜物品及凶器交給等在外面的同案犯,讓其帶走了吧……」
  但這一點必須有同案犯的跡象或是證據,否則也難以成立。
  「要是這麼說的話,我們投入了這麼大的力量進行搜查卻一無所獲呀!至少應當能發現什麼線索的。」中裡不太同意鶴見的這個觀點。
  「那只能認為是被什麼人帶走了……」鶴見又補充了一句。
  「可那天夜裡離開別墅的只有和達摩子一個人。那麼說只能是摩子帶出去的吧。」中裡似乎早就考慮過這一點,他脫口而出地說道。
  「可她離開別墅時是半夜11點嘛。我們還有出租汽車司機的證詞。而與兵衛不是在11點半還吃過『湖南亭』送來的奶汁烤菜,隨後才回臥室睡覺的嗎?這一點『湖南亭』的老闆也證明了……」
  搜查總部的會議室裡像潮水一樣平靜,大家都靜靜地傾聽著鶴見和中裡的爭論。
  「不錯,的確『湖南亭』是給和江家送去了8人份的夜宵,但送飯的人並沒有見到與兵衛本人。當時送夜宵的小夥計說他只看到他們一家人在起居室裡打撲克,有人還說與兵衛正在洗澡什麼的。」
  「可是……這麼說……?」
  「阿繁也說與兵衛在睡覺前洗過澡,但平時他洗完澡後應當換上睡衣,可他死時穿的是絲綢襯衣,有點反常吧?」
  鶴見似乎看出了中裡內心想的是什麼。
  「不過要是這7個人全都說與兵衛在洗澡,而且還吃過夜宵,是不是有點可疑?如果全都在作偽證,只能說明那時與兵衛已經死了……」
  『我認為這個看法不是不能成立,而且他們是可以做得出來的。因為與兵衛的死亡時間據法醫學的判斷是很大的一個範圍,是夜裡9點到12點呢!」
  「這就是說是全家族的共同犯罪了?」
  「啊,那當然也不能馬上下這個結論。但真正的兇手肯定在這7個人當中……是一個人還是多個人還不清楚,不過我認為有的人不知內情,在某種利益的要求下制定了攻守同盟是可能的……」
  中裡一邊習慣地撫摩著他那過早「發福」的「啤酒肚」,一邊用一隻手抽出了一支香煙。這是由於長時間集中精力思考之後他要稍微休息一下的習慣作法。
  「這就是說……」鳴海警部謹慎地插了一句,「與兵衛在摩子乘出租車離開別墅之前就被殺了,而且她帶走了作為證據的匕首和被盜物品?」
  但聽得目瞪口呆的相浦署長忍不住大聲問道:「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我們沒有證據證明那些東西是摩子帶走的嘛!而且據在東京的人員調查,沒有從她身邊找到那些東西…
  他剛剛面對記者說明了殺害與兵衛的兇手就在當夜留在別墅的7個人當中。如果再「殺」出一個摩子,他又不得不再次改口,這樣會令他大大地失面子的。
  正在這時,辦公桌一端的電話鈴響了。一名年輕的刑警立刻取下聽筒,問了兩三句就交給了鶴見。
  「東京來的。好像把摩子的行動弄清楚了……」
  大家都目不轉睛地看著鶴見的表情。
  「……嗯……嗯……什麼」
  鶴見的聲音漸漸地大了起來。
  幾分鐘後他才放下了聽筒。他用一種奇怪的感慨和同情的神色看著相浦,但他在開口之前,又把目光移向了中裡。
  「摩子說她回到東京到再返回來,這段時間裡哪兒也沒有吉。」
  「是的。」
  「我一直呆在家裡。」不知為什麼,中裡的腦海裡又浮現出當時摩子一口咬定這句話時的樣子。
  「但是摩子在早上偷偷地出去了。而且拿了一個特別大的包袱,是一塊大浴巾樣的東西……」
  這是根據鶴見的指示,刑警對摩子在東京近12個小時的活動進行調查的報告。
  1月4日凌晨1點半鐘,摩子乘出租車到達了位於目黑區柿之木板的家。家裡有一名五十多歲的女傭人和她的女兒正好在家看家。
  到了家後,摩子說累了,馬上就進了自己的房間,並對這名女傭人講要好好睡一覺,天亮也不想起床。
  但是4目的早6點左右,這名女傭人聽到窗戶外面有鎖狗的鐵鏈子『嘩啦嘩啦」的聲響而被驚醒。當時外面還很暗,藉著路燈的光線,她看到摩子在掛看家狗。那是一條名叫「繪子』拋秧田狗,夜間常常不拴,為的是看家護院。摩子掛好「繪子」後悄悄溜出了大門。她穿了一件黑色的大衣和一條深色的女式西服褲,似乎是為了在夜幕中更好地隱藏吧。她的雙手還抱著一個用大浴衣包著的帶校帶角的包袱。
  這名女傭人再也沒有睡。過了一會兒她又聽到了大門的響聲和解開掛狗的鐵鏈子的聲音。這時有7點多鐘。摩子回來後又悄悄地上了二樓,回到自己的臥室裡。
  上午10點45分摩子才起床來到餐廳裡。由於她隻字不提早上偷偷外出的事情,這名女傭人也很知趣地沒有打聽。但她J動中擱不住事兒,便把這件事對自己的女兒說了。
  下午1點鐘公司打來了電話,通報了與兵衛的死訊。1點半鐘摩子坐上了來接她的車又返回了別墅。
  這名前去打聽情況的刑警在尋問摩子在東京的行蹤時,女傭人什麼也沒有講,也許她認為這樣會牽連了摩子;而刑警在問她女兒時,她的女兒「頑固」了半天,最終還是將她母親見到的那件事如實講了出來……
  「4號早上摩子出去了一個小時,她去了哪裡還沒有查明。但任何人都會明白的:她肯定是將匕首、鑽石、股票等東西悄悄地隱藏起來了。」
  「可摩子也是同謀犯嗎?」
  相浦覺得不可思議地皺了皺眉毛又撇了撇嘴,沮喪地小聲念叨著。
  「同謀犯……是啊,至少是同謀,這一點非常可疑……」鶴見用徵詢的目光再次看了看中裡,「關於摩子在東京的事情我還希望能確認一點。」
  中裡默默地點了點頭,鶴見的臉上也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4日凌晨1點她乘出租車回到東京的時候,她的左手手腕好像包上了繃帶。而且她好像要隱瞞這一點似的,不想讓人看到,但女傭人和她的女兒都看到了。」
  「她說是4號早上衝咖啡時被開水燙的。」
  「不對。她在3日夜裡離開別墅時就受傷了,所以我懷疑那不是燙傷。」
  『不是燙傷是什麼?』相浦有些不高興地問道。
  「比方說是匕首的劃傷。可以認為是在和與兵衛搏鬥時被劃傷的。如果不是與這個事件有關,她就沒有必要隱瞞傷口,編造謊言了。」
  這時室內的空氣彷彿一下子凝固了似的,鶴見用難以掩飾的興奮語氣說道。
  「摩子會不會是單獨作案?」
  「這沒有道理嘛!那麼一個弱小女子…不,就算是她殺死了與兵衛,可那雪地上的腳印、切斷的電話線等等,要花費很多時間哪!那時她的一家人又沒有全都睡下…」
  署長發表了不同的意見。而且他像要爭取更多的附和意見一樣,把目光轉向了鶴見。
  「反正當天晚上在別墅的7個人都異口同聲認為會長還吃了奶汁烤菜。從常理上來講,是不是要相信全體證人的證詞?而且,如果他吃了奶汁烤菜,這個案子就與摩子無關!」
  只好等待解剖的結果。
  5點40分左右,在富士五湖的醫院裡等待解剖結果的警部補打來了電話。正式的報告書還要等幾天才能寫出來,但他首先口頭傳達瞭解剖所見的內容。
  聽這個電話的鳴海警部補將其中的要點向在座的人員進行了轉達。
  「解剖結果,死因系被鋒利的刀刺中心臟死亡。死亡時間認為是1月3日晚9點至12點左右,這與現場的屍檢是一致的。由於死者胃內容物中有通心粉、蔥頭、牛奶和黃油的白色奶汁混合物,以及少量未消化的蝦,因此可以判斷死者是在吃了通心粉、奶汁烤菜之後很快被害死亡的……」
  聽到這些,相浦署長一下子笑逐顏開,而鶴見則氣憤地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中裡把雙手慢慢地絞合在一起,盯著窗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了雪的昏暗的天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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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22 02:16:07 |只看該作者
   3
  別墅的晚飯7點鐘結束了。實子和摩子都將自己關在屋裡,到喝茶時大家也沒有湊齊。已經沒有什麼可說的了,大家都沉默了下來,都在想著各自的心事。自從事件報案後,大家被「關」在這裡已經有兩天了,警方還進行了取證調查和住宅搜查。由於緊張和不安,大家都感到身心疲憊,被一種焦燥和不安所困擾著。阿繁倒是一杯接一林地喝著茶;卓夫則扔下餐刀和餐叉,走出了餐廳。
  春生幫著淑枝收拾餐桌。平時凡事漠不關心的淑枝,這會兒也心事重重地、機械地刷洗著餐具,彷彿沒有看到春生在旁邊一樣。
  7點半多鐘,春生上了二樓。她從走廊上的窗戶向外看去,在濃雲之間偶爾閃耀著幾顆星星。
  春生的心彷彿被這冬季的天空帶走了一般,心中沒著沒落的。別墅面對湖水,斜向北方。在樟樹和松樹之間,隱約可見潮對岸的萬家燈火。
  不知在窗外位立了多久之後,春生方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裡。房間的窗戶正衝著西南,她凝視著遠方的黑暗處,那如同剪影一般的富土山佔據了整個視野。
  桌子上依然放著摩子的畢業論文草稿。3日的晚上,正當春生要仔細閱讀時被淑枝叫下去喝茶,隨後家中又出了這樣的事情,她再沒有時間去看。
  據說畢業論文的上交期限是1月10日,雖然還有幾天時間,恐怕還是來不及了吧。
  但是無論如何也要交上去,是不是現在好好看一看?
  一定也要讓摩子來,不過她是不是心情還沒有平靜下來?
  於是春生打算把摩子找來,她想讓摩子在一旁看自己怎樣為她修改論文,於是便來到了走廊上,上前要去敲她的房門。
  「不!」
  她突然聽到了摩子在屋裡發出的喊聲,隨後就是身體重重地壓在門上的沉悶的聲音。
  「為什麼……你要幹什麼……」
  這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我為了你什麼事都可以幹,現在我不是作了偽證嗎?所以你…」
  「不」
  「為什麼?你還不相信我……」
  這聲音有些斷斷續續,但聽得非常清楚,而且屋裡顯然是一團糟的樣子。春生不知道裡面究竟發生了什麼情況,忍無可忍決心破門而入。當她剛剛用力擰開門,摩子便飛也似地逃了出來。她的頭髮亂蓬蓬的,罩衫被撕破了,袒露著胸口,摩子雙手緊緊地捂在胸口處,看也不看被門衝到一旁的春生,一邊劇烈地喘息著一邊逃向了走廊。
  緊接著卓夫也從屋裡衝了出來,他只緊追了兩三步,便像死了心似地停了下來,他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地端了幾口氣後,又返回到了摩子的房間裡。然後他點著了一支煙,一副讓心緒平靜下來的樣子。
  春生一邊看著卓夫的背影一邊向回走過了摩子的房間。走在厚厚的地毯上一點兒聲音都沒有,似乎卓夫沒有發覺春生。
  春生的心裡也不禁慌亂起來了。她走過了自己的房間如一樓走下去。摩子去了哪兒了呢?
  無論如何卓夫是個卑鄙的男人。大概他想自作主張,強迫柔弱的摩子順從自己吧。摩子一再受到傷害,這會兒肯定心情糟透了……
  起居室裡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餐廳和廚房裡也關著燈。春生走進了起居室。這裡開著電暖氣,屋裡暖乎乎的。電暖氣的左側有一扇門,走廊的右僅是台球室,左邊是一間設計小巧的會客室。這三處都沒有摩子的影子。
  春生來到走廊,穿過放滿了書籍的會客室,從對敘Q的一扇門走到了北側的走廊。在這裡地聽到了說話的聲音。
  北走廊的前方是道彥夫婦的臥室,從那兒傳來了哭泣聲。
  春生開始認為這是摩子的聲音。她從卓夫粗暴的要求中掙脫出來會馬上跑到父母身邊哭訴的。但是春生聽到的更多的是深深的苦惱和絕望的歎息。
  「已經完了…肯定還要有更嚴厲的追查…我們再也保護不了摩子了……」淑枝的歎息到了後來成了異樣的嗚咽聲。春生情不自禁地又朝他們臥室的大門分靠了過去。
  「那可不行,如果我們抵擋不住,那摩子可就沒有救了。」
  道彥的聲音輕而溫柔,他在盡力地安慰著淑枝。
  「不,已經晚了。警察全看穿了。我聽到了惡魔的腳步聲了……就要把我的摩子帶走了……」
  「你說什麼呀!他們什麼也沒有看出來!噢,發現了那雙運動鞋是一個重大失誤,無論如何這是我們不該發生的失誤!——不過嘛,除了這個之外他們再也沒有發現其他什麼,僅憑一雙鞋是不能把摩子抓起來的。」
  「可警察已經明確表態了,他們認定兇手是內部人;而且如果沒有在這裡找到被盜的東西,肯定還會懷疑到摩子的頭上的!而且他們一定會找出摩子藏東西的地方的……」
  「我看你不要想得那麼壞,摩子有『不在現場證明』嘛。解剖的結果會證明她是清白的……」
  對啦,從下午3點半開始的解剖已經結束了吧,這個結果也應當通知一下這裡,但為什麼還沒有聽說呢?
  無論道彥怎樣安慰,淑枝的情緒還是安定不下來。但她那越發大聲的哭泣突然一下子止住了。春生嚇了一跳;是不是淑枝過於緊張,她的心臟病發作了?
  莫名其妙地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淑枝的聲音再次傳了過來。但這次像換了個人似地有些僵硬。
  「我去自首!」
  「自首?這是為什麼?」
  「我向警察坦白,這件事是我幹的。因為只有我才對得上。等到把摩子抓起來後就晚了!」
  「喂,我說淑枝,你冷靜點兒!你要是這樣的話……」
  道彥的聲音變得小了。春生看到,道彥越是反對,淑枝越是執意要收拾收搶出門的樣子。
  春生一邊歎著氣一邊退回到了走廊上。看樣子這棟別墅裡的不安和焦躁已經無法承受,就要爆發了……
  起居室裡還是空無一人。
  像要衝出這苦重氣氛壓抑的別墅似的,春生推開了大門。
  院內死一般的靜謐。
  刺骨的冷氣撲面而來。
  由於白天下了一陣雪,大門前的台階和前院停在鐵柵欄門旁邊的汽車,全都被上了一層潔白的素裝。
  一溜皮靴的腳印清晰地印在雪地上。春生找到自己的皮鞋穿上,試著來到了院子裡。烏雲之間偶爾見到閃爍的繁星,但亮度很低,根本照不亮大地。地面上的白雪和滿目的黑夜形成了一種藍白色的奇異畫面,在別墅最高處的避雷針的頂端,亮著一盞小燈,放射著藍色的光澤。看到這個,就使人意識到這棟別墅的風格充滿了濃郁的北歐風格,憑添了幾分高雅華貴的風采。這些建築群靜謐地矗立著,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
  站在這冰清玉潔的雪地之中,春生覺得剛剛發生的事情如同夢幻一般。
  但現實畢竟是現實,誰也無法從人們的記憶中抹去。
  那麼,事件果然要向最壞的方向發展下去嗎?
  「無論如何這是我們不該發生的失誤!」
  道彥那頓足捶胸、痛心疾首的聲音再一次迴響在春生的耳邊。
  是淑枝建議把那雙「用」過的運動鞋藏到地下室的麵粉桶裡的,是卓夫放進去的。而當時春生就站在旁邊。是不是卓夫一直把春生當成外人一樣存有戒心,作任何事情都想把她牽扯進來?
  在地下室裡,春生打開了麵粉桶的蓋子,卓夫把運動鞋深深地埋了進去。而且他們非常小心,一丁點兒麵粉都沒有酒出來。絕對是那樣的。
  可為什麼這麼輕而易舉地就被他們發現了呢?
  春生的心中湧出一般要判明這個原因的決心,不知不覺地沿著那一溜腳印走了起來。
  她轉到了餐廳的窗前,來到了與兵衛臥室的南面;又拐過一個房角,就來到了後院。
  在與兵衛臥室的東側是一座陽台,高高的鐵柵欄完全是一幅中世紀風格。由於這裡照不到星星的光澤,所以是整個建築最暗的地方。但立在院子一角的長明燈卻射過來一縷微弱的燈光。
  突然春生發覺一個黑影仁立在陽台的一側。她嚇了一跳。那是個高個的人影。再仔細一看,還有一串雪中的腳印通到那個人腳下。
  春生屏住呼吸,凝目望去,已經適應了黑暗的眼睛清楚地看清了那是個男人。是鐘平!他手扶陽台的鐵欄杆,盯著拉上了窗簾的與兵衛的臥室窗戶。他像一尊雕像一般一動不動。
  四月仍舊死一般寂靜,但春生彷彿可以聞及他的氣息。
  他在幹什麼?
  或許他在那裡想著什麼……
  他盯著的地方,曾經放過與兵衛的屍體。當時與兵衛的屍體放在那裡慢慢地變冷、變硬;他身體裡的靈魂便在那裡告另訂大地,飛向了遙遠的天套…
  鐘平這會兒也在思考著與兵衛的死。春生覺得這個信息像電流一般傳到了她的身上。他在壓抑著心中的苦悶。不,也許他已經忍無可忍了。因為春生看到他那寬厚的雙肩、粗壯的手臂和堅毅的臉都在微微顫抖著。
  春生突然從心底湧出了一股鬱悶的情感來。她急促地喘息著,心中被無可名狀的意識包裹起來。她壓抑著自己不喊出聲來。
  但是,又一個黑影一瞬間也來到了後院,並悄悄地朝鐘子靠過去。那是個纖細的身影,並在離鐘平幾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然後小聲地說了幾句什麼。
  鐘平吃了一驚,回過頭來。
  『啊,樟子…」鐘子彷彿如夢初醒一般喃喃說道,「幹什麼呀,都這個時候了7』
  「可先生您一個人在這裡做什麼?」
  鐘平離開了陽台,轉向摩子。站在那裡的摩子一動不動。
  「先生……是不是在想我舅姥爺的事兒?」
  摩子像吃驚似地抬起了一直低垂著的頭,但卻什麼也沒有說。像是無法回答一樣,兩個人之間出現了尷尬的沉默。
  「你是不是很尊重我舅姥爺?」
  「啊」
  「那麼,恨他嗎?」
  「這人…」
  春生非常奇怪摩子這樣的問話方式。
  她心中非常驚奇,但又不免感到某種衝擊撞擊著她的心房。與其說摩子希望鐘平能給與回答,倒不如說她實際上是打算採取這樣的方式向他訴說什麼吧?並且決心以此來打動他的感情,觸及他的思想深處?
  「那麼摩子,你是怎麼看會長的?」
  被逼得無法回答的鐘平,一下子轉守為攻,馬上反問摩子;但似乎他認為這樣問又有些殘酷,中途又把下半句話嚥了回去。
  「舅姥爺是個非常好、非常好的人。」
  摩子那明白無誤的回答令春生一下子陷入了混亂之中。摩子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鄭重其事地回答的。
  「舅姥爺其實是一個特別溫和的人。他把摩子視為親生孫女一樣。他比任何人都愛摩子。對摩子來說他是最親的人…摩子從內心裡敬重他老人」
  此時此刻,摩子完全像沒有發生過這件事似地坦露心聲。
  對摩子來說是最親最親的人……摩子也從內心非常敬重他老人家……
  春生在心裡默誦著這兩句話。她必須牢牢地記住這兩句話,而同時她又對此大惑不解。出於本能,春生感到異常的緊張。
  鐘平也驚訝地張大了嘴,半天沒有合攏。
  這時,一束燈光從別墅的下方照了過來,接著又聽到了汽車發動機的聲音。一輛飛奔而來的汽車正朝別墅這兒開過來。在快到別墅時,汽車停在了拐角處。映在雪地上的車燈燈光一下子射在了摩子和鐘子的身上,與兵衛臥室的窗玻璃上也被大大地反射了一下。
  開到別墅北側拐角處的汽車不一會兒又慢慢地駛入前院,最後停在了房門前。
  從助手席上下來了一個中年男人,是中裡警部。從他那寬厚魁梧的身材、圓圓的腦袋的特徵上馬上就知道是他了。
  他認出了站在雪地上的春生,平時溫和的目光中顯露出了一絲驚訝。
  「實在抱歉,打擾了。」中裡向著春生寒暄道,「各位還都沒有睡吧?」
  他是對昨天夜裡大家都要求早早入睡一事有些反常而諷刺的意思。
  「啊,我想是的。」
  「那也只好對不起了,要麻煩各位全都到起居室來一下,我有事要相告。」
  「是解剖結果嗎?」
  「是的。」
  中裡意味深長地回答了一句,並用力地點了點頭,春生和他迅速地對視了一下。
  中裡警部來傳達解剖的結果,但又決不僅僅是這個原因。他一定還掌握了什麼秘密,足以摧垮和江家族拚死設置的防線的秘密。
  春生情不自禁地堵到了中裡的面前,這是她心中的焦躁把她推上前的。這是出於她要保護摩子的本能,也許還有其他的什麼想法的驅動。
  什麼地方又出了差錯了……
  但是她沒能講出來,她只是死死地盯著中裡的眼睛。突然,在春生的腦子裡又響起了一個尖細的聲音,那是如同生了繡的金屬般的聲音,是一種使人難以忍受的聲音。當時把與兵衛的屍體抬到陽台上打開生了繡的門的插銷時的聲音,一直深深地刺入到春生的內心深處。那天夜裡做完了全部的事情之後,那個衝擊心房的聲音一直沒有停頓過,一直到天亮。而這會兒不應當再出現這個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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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崩潰的防線

  1
  這天夜裡9點多鐘,在別墅的起居室裡集中了總共9個人。屬於和江家族的人員共有6人,包括實子、阿繁、道彥、淑枝、摩子、卓夫;另外還有間崎鐘平和一條春生。與此相對的是富士五湖警察署刑事科長中裡有京警部。他那魁梧高大的身子,穩穩地沉在起居室裡的安樂椅中。
  下了一天半的雪,到了傍晚才停了下來,別墅再一次被皚皚白雪覆蓋了。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更給人一種神秘莫測的寂靜。起居室裡的溫度適宜,電動壁爐裡的假火放射著美麗的光芒。此情此景和兩天前、即1月3日沒有什麼兩樣,只是與兵衛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中裡警部。而且這8個人的臉色也由於兩整天都被關閉在這裡的緣故,人人都是一副晦暗、倦怠的樣子,其中還夾雜著擔心被識破什麼的不安神色。
  中裡那雙慈善的眼睛在—一掃視了這8個人之後終於開口講道:「大家都很累了,可還是把你的叫到這裡,實在是抱歉。如各位所知,事件已經發生了兩天,搜查總部也總算找到了一點破案的線索,在向各位通報調查情況時,若有不明之處請多多指教。希望能盡快了結此案。」
  中裡慢慢悠悠、不緊不慢地客套著,但這8個人聽後都不禁面面相覷,不知他的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他開始講是為了說明與兵衛的解剖結果而讓大家集中到起居室來的。
  「好了,言歸正傳。昨天,也就是1月4日上午9點半左右,我們接到報案後進行搜查時,曾認為這是一起外來歹徒的流竄作案。例如:電話線被切斷,後院的雪地上有進出的腳印。但是,在這之後我們認為上述線索都是為了偽裝成外部歹徒作案,而人為的假象,實際上兇手在內部。關於這一點,我認為大家都已經知道了。」
  中裡一字一頓、口若懸河地演講著,終於進入了講話的實質。
  「我們之所以認為是內部人員作案,最大理由是在地下室的倉庫的麵粉桶裡找到了那雙一致認為是與後院腳印相符的運動鞋;再有就是雪地裡的腳印不是先進後出,而是先出去後進來的。僅僅這些就足以證明兇手為內部人員。因為如果是外來歹徒必然是先進後出的腳印。」
  聽到這裡,7個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轉向了卓夫。
  戴著一副金屬框眼鏡、平時顯得非常機敏的卓夫,聽到這話也不由得暈過去似的出現了眩暈的神色。他半張的嘴裡呆呆地擠出了幾個字:「這麼笨啊……」
  實際上中裡早就推測出這8個人中只有卓夫的腳和雪地裡的腳印對得上。
  「而且各位都很聰明,也都一定明白了,從昨天夜裡到今天,我們在別墅內及其周邊地區的搜查,真正的目的在於尋找殺害與兵衛的匕首和被盜物品。」
  「不是沒有找到嗎?」
  卓夫終於像反擊大家對自己的責難一樣反問道,他的語氣中明顯地顯示出了挑釁的意味。
  「不錯,的確一無所獲。」
  「那你幹嘛非說是內部人幹的!?」
  「是的。如果在案發之後沒有人離開別墅的話,我們就可以會陷入不可思議的矛盾之中了,而且也許會失去搜查的方向。所幸的是,有一位女性於案發當夜返回了東京…」
  「可、可、摩子離開這兒的……」
  道彥過於狼狽,以致竟然發生了口吃現象,但中裡並不理會他的窘相,話鋒一轉,直指摩子。
  今天夜裡摩子也是一襲黑色服裝,使她那本來就瘦小的身材更加纖細。她似乎要隱藏在道彥和淑枝之間,但中裡那銳利的目光,如同刀箭一般刺中了她,她緊緊地畏縮成了一團。
  「摩子小姐,我之所以這樣講並不是我所希望的。但是很遺憾,在今天早上對你進行聽證調查時,你隱瞞了幾件大事。你回答說,從4號凌晨1點半左右乘出租車回到東京的家,到同一天下午1點半乘公司的車回到別墅的大約12個小時裡,哪兒也沒有去,一直呆在了家裡。但這是說謊。你在4號的早6點左右穿了一件黑色大衣和深色的西服褲——當然是為了便於隱蔽,從大門外出,直到7點才回來,然後一直把自己關在了二樓的房間裡。這是根據你家的女傭人的證詞證明了的。那麼早,你幹什麼去了?」
  聽到這些,摩子的身子微微一額。
  「她外出散步了!」道彥連忙替摩子答道,「是的,我女兒常常在那個時間外出帶著狗散步……」
  「那麼她為什麼特意把狗拴好了才出的門,是鎖狗時的聲音才驚醒了女傭人的。是不是昨天就她一個人外出散步呢?」
  中裡緊緊地盯著摩子,摩子茫然地點了點頭。中裡輕輕地笑了笑:「可我認為這個謊話編得不太高明。——如果那樣的話,你幹嘛抱著一個沉重的大包袱出門?那裡面包的是什麼?又放到哪兒了?還有,回來時你的手為什麼包紮著紗布?」
  「和這個事件沒有關係!」道彥憤怒地大聲吼道。他那一貫表情嚴肅的臉上,此時漲得通紅。
  「是的,我希望您不要在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上糾纏不休。」
  連淑枝也決心為摩子辯護。她由於激動和緊張,豐滿的胸脯急促地一起一伏,
  「可摩子是那個事件發生之前離開這裡的呀!那個司機不是知道嗎?」
  「的確,司機證明了摩子小姐是3日夜裡11點坐他的車離開別墅的,但這並不能證明她的走是在與兵衛被害之前呀。」
  「不會的。摩子走後會長還吃了奶汁烤菜呢。」
  阿繁為維護家族而全力爭辯著,但他那持著鬍鬚的手指也在微微發抖,顯示出他內心的極度不安。
  「送來奶汁烤菜的時間是夜裡11點半,這一點『湖南亭』的店員可以證明。但是,那名店員並沒有見到會長也吃了呀!」
  「他送來的時候會長正好去洗澡了,洗完澡後他才吃的。」
  「這個證明有些牽強附會。」
  「但我們全都可以證明。」
  「很遺憾,親屬的證詞作用很小,因為你們都可以為了保護摩子而作偽證。」
  一直沒有講話的實子突然大聲說道:「為什麼我要包庇摩子?如果摩子對我丈夫作出了什麼事的話,那麼我會第一個去報警!」
  說完之後,她似乎意料到中裡的尷尬,實子撇了撇嘴,嘲笑般地看著中裡。實子的話應當對任何人來說都是有力的證詞。
  「而且我不明白,按警部的理解,兇手是摩子了,可她那瘦弱的身子,又無縛雞之力,能幹這樣的事嗎?」卓夫趁勢又說道,「你是根據什麼理由我不知道,但是難道可以這樣認為,摩子先殺死了會長,然後到院子裡上了電線桿剪斷電話線,又偽裝好兇手的腳印,把鞋藏進了地下室後,帶著凶器和被盜物品逃到了東京?!」
  「啊,我從來不認為這是摩子小姐一個人所作。我認為這裡面有誰幫助了她,或者是大家都制定了攻守同盟,事件才變得這麼複雜。」
  「攻守同盟……那麼警部憑什麼這樣說?!」
  「事實。」
  對於大家的群起而攻之,中裡仍然泰然自若地說道。
  「雪地上先出後進的腳印,和腳印大小一樣的運動鞋在麵粉桶裡藏著的事實,就證明了兇手在別墅內部。然而,凶器和被盜物品又找不到,問誰誰都煞有介事地一問三不知。我實在是失禮了,也許你們希望此事平安無事地過去,可你們就不想一想紙是包不住火的,這個事件的真相遲早有一天會大白於天下的。在別墅裡沒有找到證據,也可以認為沒有藏在這裡,那就只剩下一條路:那些東西被摩子小姐帶走了。也就是說,摩子小姐出於什麼原因殺死了與兵衛,你們作為知情人讓她和那些證據逃到了東京。然後再偽裝成外來歹徒作案,這恐怕就是這個事件的全部真相吧!」
  「可我丈夫後來還吃了夜宵呢?」實子不服輸地說道。
  「沒有證據,我再說一遍,萬一你們都編排好了統一口徑呢?」
  「不可能!」鐘平突然大聲說道。
  他一開始就坐在春生的身邊,雙手緊緊挽在一起,身子一動不動。他這重重的一聲,如同向平靜的水中扔進了一塊石子。
  「不是沒有證據!」他瞪大了眼睛,憤怒地盯著中裡說道,『今天夜裡把我們叫到這裡,不是說要公佈解剖結果嗎?也就是說解剖結果已經出來了。這樣的話,剛才警部所說的『沒有證據』什麼的能夠解釋嗎?」
  中裡聽了這話,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
  見此狀,鐘子更加得勢了,「警部,如果解剖了會長的屍體,在他的胃裡肯定有殘留的奶汁烤菜,絕對有的!這不就是證據嗎?」
  於是,兩個人都屏住了呼吸緊緊地盯著對方。鐘平的眼睛裡充滿了絕對自信的神色。而中裡也在全力判斷著對方內心世界一樣,極其敏銳。
  中裡終於第一個吐了一口氣。
  「啊,你說的我現在終於全明白了。」
  中裡的嘴角露出了一絲輕蔑的微笑。
  
   2
  中裡從上衣口袋裡取出一個牛皮紙的信封,從裡面取出了一條橙黃色又略帶茶褐色的細細的膠管。
  「這是在昨天搜查時在與兵衛臥室的陽台上發現的東西。一開始我以為是蚯蚓呢,仔細一看是一條膠管,而且每隔5厘米處還有一個刻度。這個東西究竟與這個案子有沒有關係一點兒線索也沒有。但今天早上我在另一個地方看到了同樣的東西,那就是間崎先生的診包裡。」
  說到這兒,中裡的目光再次指向了鐘子。
  「當時我問過,這個東西是幹嘛用的。你在當時對我講是從人的胃裡吸出異物,或在緊急麻醉之前抽空胃內容物時使用的。但是,署裡請來的大夫又告訴我,有的病人在需要營養和水的時候也可以使用。也就是說,不僅僅抽出胃中管年甲申率進東西時也可以使用。這樣一來,我突然想到,你會不會利用這個膠管把奶汁烤菜送進已經死了的與兵衛的胃裡呢?當然,這只是我的假想而已,還沒有任何證據來證實這一推斷。但是我剛才聽了間崎先生的話後馬上明白了,凡是親自這樣做了的大夫,會對這個結果具有特別的B信,因而會堅決反駁我剛才的推論的。」
  鐘平一下子蒙了,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而且,放在間崎先生的診包裡的膠管內側粘著什麼白色的東西。這是因為由於管徑太細,才5毫米粗細,所以沾上的奶汁烤菜等東西不容易洗掉。今天晚上為了慎重起見,我也借了一條仔細進行了實驗,並得出了結論,在與兵衛死後完全可以讓他吃進奶汁烤菜,用來製造他死亡的時間。」
  此時此刻,再也沒有一個反駁者了。除了中裡之外的8個人,在看到中裡拿出這根膠管的一刻起,就明白了自己」已經失敗了,最後的堅固防線徹底被擊毀了。大家都敗興地低下了頭,有人雙手緊緊抱著頭,有的人則開始唉聲歎氣,苦重壓抑的氣氛又籠罩在了房間裡。
  「還有一點,我希望各位能夠注意。」
  中裡多少有些興奮了,但他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從口袋裡取出了一隻煙,但他只是盯著煙頭看了看,然後又放回了煙盒。似乎他決心徹底征服了對方後再吸煙吧。
  「很對不起了,我聽說死去的與兵衛個人資產有20億日元,別墅和藝術品大多是公司的名義,但因為他擁有超過半數的和江藥品股份,所以他應當留有巨額遺產。繼承人也許是偶然的,但全體有關人員都集中到了這裡……」
  中裡說到這裡,從實子看起,一個一個地掃視了一遍。
  「好像與兵衛沒有留下特別的遺囑,而且又因為他沒有親生子女,他的法定繼承人就是他的夫人和兄弟姐妹。而兄弟姐妹中如有死去的人,那麼其子女就可以繼承,關於這一點,大家可能會知道的。因此,這次的財產分配方式是這樣的:夫人實子太太、小弟弟阿繁、死去的妹妹的女兒淑枝太太,以及死去的弟弟的兒子卓夫先生共4個人擁有繼承權。根據民法的法律規定,在這樣的情況下,妻子可以得到四分之三,剩下的四分之一由剛才說的那3個人平均獲得。由於遺產巨大,所以每位繼承人的所得也一定不少吧。」
  也許中裡還要說出什麼吧,在座的人都不約而同地抬起了頭,緊緊地盯著中裡。
  「但是,在關於民法的繼承權規定中還有繼承人沒有繼承資格的規定。也就是說,凡是具有違法行為的人沒有繼承資格。民法第891條中明確指出,使被繼承人死於非命者不可作為繼承人。雖然這是常識,第二款中又指出,知道被繼承人被害而又沒有報案者同樣將失去繼承資格。」
  中裡感到了周圍氣氛的緊張,於是他的口氣也越來越清晰了。
  「我想大家恐怕都知道了摩子小姐殺害與兵衛的事實吧?而知道了這一事實,卻又包庇她,又不舉報,還製造假象來妨礙警方的搜查工作。然而,一旦警方收集全部的證據,將摩子小姐逮捕,查明了是她作案的話,現場的各位也許將要失去繼承權。這一點我希望各位應加以注意。」
  阿繁第一個吃驚地抬了抬眉毛,然後又向左右看了看其他人。他那雙和與兵衛非常相似的三角眼中流露出了受到了嚴重打擊的神色。他又怕讓警方察覺似地,掩飾般地搖了搖頭。實子和卓夫也相互看了一眼,似乎想從對方的表情中能看出什麼來。不僅具有繼承資格的4個人,其他人員也都產生了複雜的動搖的跡象。
  此時的氣氛更加壓抑了,而且似乎孕育著一場更加危險的爆發。道彥抬了抬下巴想要說什麼的樣子,但最終還是牢牢地閉上了嘴。然而中裡已經非常清楚他的意思,他想呼籲大家再次團結起來,一致對外。
  中裡慢慢地點燃了煙,把胳膊肘支在安樂椅的扶手上,盡可能地保持著舒適的姿勢。
  「啊,當然了,我認為誰都不想妨礙繼承遺產的事情,但有一點非常明白,如果是這種狀態下逮捕了兇手那麼各位恐怕要因為包庇罪犯和偽造證據而會受到起訴的。啊,各位包庇摩子小姐的心情我個人不是不能理解的,不過,我們的搜查工作馬上就要結束了,我不希望在這之後再發生不愉快的事情,那麼各位能不能完全徹底地配合我們的調查工作?不管怎麼說,大家不是還要與兵衛先生做法事呢?」
  隨著中裡點著了煙,屋裡又有兩三個男人點了煙抽了起來。每個人都是深深地大吸幾口,似乎要趕走這幾天的疲勞似的。
  誰也沒有想說話的心情。如果有一個人開口坦白,那麼肯定其他人都接著坦白了。
  中裡掐滅了煙,靜靜地等待著。
  當他又取出第二支煙來年才發覺今天忘了帶上那個被老婆經常嘮叨的煙嘴。在情況緊急或重大事件發生時他拿常會忘記的。
  他又把煙放回了煙盒,看了著手錶:現在已經10點了。
  中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從安樂椅上站了起來,然後大步來到了車子的面前。
  他看了一眼坐在父母中間被呵護著的摩子,心中不免有些傷感。今天晚上她穿了一件高領的黑色女式西a民頸部纖細,無力在靠在沙發背上。僅僅兩三天的時間她就消瘦得顴骨突出,面色蒼白而憔悴。她那張日本姑娘特有的臉龐也失去了青春的風采,兩隻眼睛佈滿了麻絲,癡呆呆地盯著半空。也許她在思考者以後的初衷把。
  「摩子小姐,如果大家都不合作的話,那就只好讓你開口講話了。」中裡一字一頓地對摩子說道,「殺死與兵衛的是你吧。當然,你一定有什麼原因,所以大家才同情你,全力地包庇你。是這樣的吧?」
  「可是呢,就像我剛才講的那樣,你越不講明白,就會給大家帶來更大的麻煩;法定的繼承人失去繼承權;無關的人也會因『包庇罪』受到牽連,難道你願意以犧牲除你之外的7個人的名譽和財產繼承權擺脫自己的罪責嗎?」
  聽到這裡,道彥和淑枝情不自禁地從兩側一下子樓住了摩子。
  「不……警部先生,太卑鄙了,連這麼弱小的……」
  「真的不放過摩子嗎?」
  「這是怎麼回事兒?!」
  中裡冷不防一下子抓住了摩子的左手,他向上捲了一下袖口,一下子露出了包著白色紗布的手腕。中裡又解開了繃帶,在摩子的左手內側,有幾條明顯的傷痕。
  「摩子小姐,這就是你說的昨天你回東京時沖咖啡時的燙傷嗎?可這明擺著是刀傷嘛!而且當你4日凌晨1點半回到東京的家時就已經包上繃帶了,你家裡的傭人母女倆都看到了。那你說吧,這個傷是什麼時候、怎麼傷的吧?」
  「是刀子劃傷的…削鉛筆時……」一條春生突然插了一句,「因為我幫她修改畢業論文,所以我知道。那是3日的傍晚剛吃過飯後,她削鉛筆時…」
  「你也在撒謊。」中裡毫不客氣地指責道,「今天早上我們看了摩子的房間,在窗邊的寫字檯上有一個削鉛筆的塑料卷筆刀,除此之外再沒有看見什麼刀子。啊,摩子小姐,事到如今你還打算辯解嗎?」
  「不,不是摩子干的……她真的什麼也……」
  淑枝頑強地辯解道。摩子也要把手從中裡的手中掙脫出來,於是她痛苦地呻吟了一聲。卓夫和鐘平立刻趕了過來,頓時房間裡大亂,顯然大家都想堅持原來的口徑,共同保護摩子。
  但是勝敗已經決定了。摩子被警方逮捕只是時間問題了。
  中裡鬆開了摩子的手,她一下子倒在了母親的懷裡,眼淚像決了堤的大水一樣,她失聲慟哭起來。
  然後,摩子斷斷續續地說出了下面的話:
  「我……殺死了舅姥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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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22 02:17:13 |只看該作者
   3
  中裡右京平靜地點了點頭,然後走出了起居室,讓等在那裡的一名警官用電話向署裡通報了這裡的情況。這會兒,相浦署長和縣警總部特別搜查組的組長鶴見警部應當等在那裡。
  然後中裡又回到了摩子的身邊。
  「請你來一下,我有話要對你說。」
  中裡讓摩子站起來,帶她進了起居室旁邊的一間小屋裡。正式的調查、錄取口供要在署裡進行,但中裡這會兒想聽一下她的供詞。
  摩子還是不停地嗚咽著,她已經沒有抵抗的力量了。她從頭到尾把事件的經過對中裡說了一遍。
  1月3日晚飯後,與兵衛對摩子小聲說有事讓她去自己的臥室裡。8點15至20分左右,摩子去了與兵衛的臥室。有些醉意的與兵衛等摩子一進來,便關上了房門,把摩子按倒在床上脫她的衣服。摩子在反抗和掙扎中一下子摸到了削水果的水果刀,警告說他要再胡來自己就要自殺。但喪失了理智的與兵衛根本不理睬,拚命地去撕扯摩子的衣服。混戰中與兵衛自己倒在了摩子舉著的刀子上。
  摩子見狀知道闖了大禍,於是她要自殺,便用刀子劃破了自己的手腕,就在這時,淑枝聽到異樣聲響便趕了過來,摩子聽到母親的敲門聲便停下手打開了房門。
  知道了這件事情的7個人為了不使家醜外揚,維護與兵衛的名聲,一致決定讓摩子離開別墅,並偽造成外來歹徒作案的現場。摩子脫去了沾有血跡的衣服,又將殺死與兵衛的刀子、他臥室裡的現金和裝有各種證券的文件包、鑽石等一起塞進了自己的提包裡。
  他們叫來了出租汽車,於夜裡11點離開了別墅開往東京。
  摩子將這個事件的全部過程都向中裡做了徹底坦白。對於她回到東京飾之木板的家裡之後的事情,摩子是這樣解釋的:
  「離家步行約20分鐘的地方有一座寺院墓地,那裡埋著我的父親。我家好幾代的墓都在那裡。地下室還有骨灰堂。我把從別墅帶來的東西都放在那裡了。我一個人會心裡特別害怕,因為那個地方很少有人去,倒是比較安全,我也只好…
  大概想起來當時的情景摩子又有些後怕吧,她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摩子的生父是淑枝的第二個丈夫,在國外死於飛機空難。這些中裡都知道了。
  摩子的這一大段坦白結束後,中裡再次領著她回到了起居室。他讓摩子坐在了屋角的一把椅子上稍稍休息一下。因為他擔心摩子經受不住這個打擊,萬一自殺或者逃走,所以最好不要讓她單獨一室。
  接下來中裡又對其餘的7個人重新審問了有關犯罪後的偽裝作業的事情。鶴見警部也由署裡的警官陪伴著來到了別墅,參加了對這個案件的審查。
  7個人當中淑枝由於摩子處境危難而亂了方寸,只是…個勁兒地哭泣;實子也無可奈何地承認了一切。而其餘的男人們大概明白了無法與法律抗爭吧,基本都非常合作地回答了警方的問題。
  摩子乘坐出租汽車離開別墅後,觀點半左右「湖南事」的9綠送到了。鐘平使用胃管,將如計烤菜注入到與兵衛的胃內,然後大家又將與兵衛的屍體抬到陽台上,此時室外的氣溫在零度以下,這樣做的目的是使與兵衛身上的屍斑等死亡時的機體變化延遲發生,讓警方將他的死亡時刻比實際要誤認為晚一些。也就是說,雖然可以認為摩子殺害與兵衛的時間是在3日的夜裡9點左右,但為了讓摩子躲開這個「嫌疑圈」,是在與兵衛死時已經早早離開了別墅的,讓「湖南事』且點半送來夜宵就顯得十分必要了。
  接下來就是製造外來歹徒作案的工作。卓夫穿上一雙舊運動鞋,在雪地上來回走了兩趟,然後還切斷了電話線。
  下一步,7個人於那兩小時後集中在起居室裡打撲克。打算以此回答警察在事後的調查,說由於沉而於撲克牌中,誰都沒有聽到可疑的聲音。
  4日凌晨3點40分打完撲克、賭金也基本上易主之後,又將在陽台上放置了大約4個小時的與兵衛的屍體再次搬到他臥室的床上,關上了安有生了銹的插銷的房門。
  7個人分別回到各自的臥室的時間大致是凌晨4點前後。
  4日早晨9點,全體人員起床,假設實幹起床後便發現了與兵衛已經死亡,計劃道彥和鐘平立刻驅車趕往富士五期警察署。但正好「湖南亭」的夥計來取昨天晚上的餐具,便搭車前去報案。由於這個時間任何人都不留外出過別墅,所以大家都認為這個計劃是完美的。
  汽車走後,春生察覺造假腳印的運動鞋沒有藏起來,於是淑枝提議將鞋藏在地下室的麵粉桶裡。於是春生和卓夫便一塊兒下到了庫房的地下室……
  7個人絞盡腦汁策劃了一起巧妙的兇殺案,令中裡也大為吃驚。
  「實際上他們的確打了兩個小時的撲克。所以問誰也沒有問出破綻來。」鶴見間完最後一名人員後感慨萬千地說道。
  「但是由於這個原因,他們才於凌晨4點睡的覺。當然也有人不能馬上睡著,所以第二天大家全都睡眼惺忪。」中裡苦笑著說道。
  所以當時他對別墅裡幾乎所有的人都雙眼佈滿了血絲,而且毫不掩飾(控制不住)地打哈欠感到了可疑。
  「計劃是萬無一失的。」
  道彥用無可奈何的、苦澀的樣子歎了一口氣。
  「藏到麵粉桶裡的鞋,不料竟那麼輕而易舉地就被找了出來,從那時我就認為我們完了……」
  最後一句話他是咬著牙說出來的,而且放在膝蓋上的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
  「可是,我還真的沒有注意到我的手指上還沾了麵粉。是吧,春生老師。」
  卓夫有些不悅的樣子看了看春生。
  「嗯……」春生也沮喪地點了點頭。到了這會兒再相互指責什麼也無法扭轉目前的事態了。尤其是絕對不可能從警察的手裡「要」回摩子了……
  一想到這裡,春生的胸中產生了一股股絕望和悲傷的波瀾。
  現在怎麼辦……
  卓夫似乎不服只是自己受到了譴責,他推了推眼鏡看了看鐘子。
  「而且切掉的那截胃管掉在了陽台上也是失誤之一。也許就因為那個才使摩子『不在現場證明』開始崩潰。」
  「不……後來我想了想,我記得我的確把它帶回了房間裡…
  鐘平說到這裡,突然覺得再講這句話沒有多大意義了吧,於是便止住了口。
  「反正你們為了推遲與兵衛在法醫學上認定的死亡時間策劃了這個方案,例如將屍體放在陽台上冷凍,的確使戶斑遲些出現,但因此也導致了死者直腸內溫度異常的低,屍檢人員認為這一現象十分反常,不過專家們卻沒有料到這是由於屍體被放在室外長達4個小時的緣故。」
  鶴見警部那高昂的男高音,無不充滿了警方勝利的自豪感。
  「因此當時屍檢人員認為這是由於身體差異所致。所以才將死亡時間定於3日晚9點至12點之間。你們希望死亡時間能延至12點,這一點達到了你們的目的,但是,這同樣不可以排除他是在9點鐘被殺的。現場搜查人員實際上已經打出一個多小時的富余呢。這是因為考慮到現場勘查要受到多方原因的制約而不得已為之。」
  於是警方決定將摩子逮捕,並送至警察署。道彥和淑枝要為摩子準備些隨身物品而上了二樓;另外,鶴見同時宣佈,對其餘7個人也要分別追究刑事責任。
  摩子穿著一件黑色毛皮大衣走下了一樓。她在起居室的門口停了下來,向呆在那兒的5個人輕輕地低頭致意。她是向在這兩天裡全力保護(庇護)她的人表示深深的謝意。她那更加清瘦的臉龐還留有淚痕,肌膚也顯得異常憔悴、衰老。但這會兒的摩子已經完全恢復了平靜的狀態,又浮現出她那純真、優雅的神色。與此相反,跟在她身後的淑枝卻是一副痛不欲生的樣子,手絹摀住了大半個臉,雙肩和胸部劇烈地一起一伏。
  像是無言的告別一樣,摩子一個人一個人地掃視著。實子、阿繁、卓夫…當她與鐘平的視線交匯的一瞬間,摩子的臉抽搐了一下後立刻僵硬了。她的嘴唇在顫抖著,眼眶裡又湧出了淚水。她這悲傷至極的表情,春生還是第一次見到。清瘦臉龐的鐘平也一是副極度苦惱的樣子。
  摩子最後看了一眼鐘平身邊的春生,春生也是熱淚盈眶,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她想安慰摩子幾句,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摩子突然張開了口,似乎她在利用這最後的機會要表明什麼似的,她的聲音低沉而清晰。
  「老師,不要責怪我的舅姥爺……對摩子來說他還是最好最好的人。拜託了,請不要恨他……」
  
   4
  在富士五湖警察署內寬闊的會議室裡,坐滿了大約三十來名記者和攝影隊由於深夜要召開案情發佈會,所以這裡被好奇和緊張的氣氛所籠罩著。牆上的時鐘已經指向夜裡11點21分了,比這稻早一點兒的時間,相浦署長向與會記者宣佈了重大事情。晨報截稿時間與全國報紙和地方報紙的截稿時間多少不同,所以相浦要比原定計劃稍稍提前公佈案情。
  記者們是在他通報案情之前,看到了和讓家族的一名少女在刑警的護送下走進警署的搜查總部裡;爾後又是一名哭得雙眼通紅的母親樣的女性也走了進去。於是他們便猜測事件可能有了新的進展。
  寫著《和社藥品公司會長被害事件特別搜查總部》字樣的大門開了,相浦克平那從不疲倦的樣子出現在了記者們的面前。他是山梨縣方屬於「A」級的富士五湖警察署的署長,因此他理所當然的是「特別搜查總部」的指揮者。由於他今年2月就54歲了,還有三年就要退休了,但他依然衣著齊整、精神抖擻地出現在眾人面前,伊然一名幹練的高級官僚的樣子。傳說他在退休後要參加市長競選,這已然是公開的秘密,因此他的一舉一動都要為今後的競選打下良好印象,況且他把在記者(公眾)面前露面當成「排演」。
  他冷靜流著地站在了記者們的面前,首先端正地掃視了一下室內,接著和平時一樣穩重而不失風度地發上了第一句話。
  「各位,托各位的福,此次事件已經圓滿地解決了。就礎防,我們在搜查總部正式逮捕了殺害和歡會長的兇手。」
  有的人情不自禁地歡呼起來了,接著「啪啦啪啦」地閃了一陳閃光燈,照相機的快門也「跨呼咋酸』地響成了一片。
  相浦適宜地等候了一會兒後再次開口講道:
  「兇手是和社摩子,今年22歲,是東京某私立女子大學的四年級學生,是和性會長的外甥孫女。案發的當晚,喝醉了酒的會長將摩子叫到自己的臥室企圖姦污地,摩子在拚命反抗時抓到了一把水果刀,在掙扎中正好刺中了會長的左胸,最終導致死亡。這是事件的全部真相。」
  剛剛講到如何抓捕了兇手,相浦口若懸河的口才就使記者們聽人了迷。
  「但是,不是說案發之前摩子已經回到了東京嗎?」
  有人這樣問道。
  「不,這是那7個人的巧妙偽裝。是他們讓車子攜帶殺人凶器和被盜物品回到了東京,然後人們推遲了會長的死亡時間,偽造成外部歹徒入室作案的樣子。我搜查總部經過艱苦細緻的工作,終於識破了這一詭計。」
  於是他便詳細地介紹了和飲一家如何偽造案情、警方又如何智慧地破解了他們的手段。
  「這麼說,這個案子是摩子單純作案了?」
  「對,就這個案子發生時是單獨作案,而且我們也確認了她在東京隱藏在墓地的作案工具、帶血的衣服、會長臥室裡的文件包和寶石等被盜物品,而且當地的警方已經報告說全部起獲。」
  「那麼那7個人不成了同謀犯了?」
  「關於這一點,我們認為是在摩子離開別墅後形成的隱匿兇手和破壞屍體罪。」
  相浦在這個時候將「偽造證據」改稱「破壞屍體」,因為他一下子想起了他們向與兵衛的胃內注入奶汁烤菜一事,不知不覺地改用了稱呼。
  「這麼說,兇犯不是當夜留在了別墅的那7個人了?」
  「是的。真正的兇手是和讓摩子。搜查總部是根據開始階段的推測才得出正確的結論。」
  相浦絲毫沒有涉及這幾天他所講的「兇手可能是在這7人當中」的話。當時他一口咬定兇手是外來歹徒作案的結論,似乎也忘得一乾二淨。他只是對抓住真正的殺人兇手一事大吹大擂。他肯定希望,別人也把他原來的話忘到腦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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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22 02:17:5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暗中的誘導

  1
  5日的夜裡格外寒冷。6日的早晨是新年以來的第一個晴天。清澈蔚藍的天空陽光普照,照在潔白的雪上反射著金色的光澤。別墅的院子裡,難在機樹、白燁樹的樹枝上的雪開始靜靜地溶化,冰水不時地滴下來,使整個世界冰清玉潔一般。
  上午8點一過,實子、阿繁、鐘平和春生就在餐廳裡聚齊了,昨天夜裡摩子被帶到了富土五湖警察署裡。和摩子一道去的淑枝也於凌晨2點被警察護送回來。但似乎她一點兒想說話的樣子都沒有,被道彥攙扶著進了臥室後,就再也沒有出來。道彥在摩子被帶走後也給東京的一位律師朋友打了電話,由於對方在外旅行未能聯繫上,所以他顯得十分不悅。今天早上肯定還在屋裡打電話呢。
  卓夫剛才好像在起居室裡,這會兒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也看不見他的人影了。
  春生是今天早晨6點鐘之前就醒了,於是她便早早地起了床,為大家準備早餐。她做完了煎雞蛋、烤麵包片,又衝好了咖啡,並端到了餐桌上。在她做早餐的整個過程中,始終沒有聽到有人起床的聲音。
  第一個來餐廳喝咖啡的人是阿繁,他好像是剛剛起床。他喝了一口咖啡後說道:「真可憐呀!也不知道摩子昨天晚上睡得怎麼樣?」
  這是他發自內心的同情。他面對庭院而坐,在他那張恍恍惚惚的臉上,一副倦容,眼角的皺紋也明顯地加深了。也許是他年輕的時候過於「放蕩」了吧,他比同年齡的人顯得過於憔悴和落淚一些。
  「昨天夜裡挺冷的,她可千萬別感冒了……」
  春生也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真不敢想像弱不經風的摩子在拘留所裡呆上一夜,會是什麼樣子。春生想到這裡心中就無比悲傷。
  「今天再找些毛衣、毛毯什麼的讓人送去吧?」她又補充了一句。
  「看沒看7點的電視新聞?」阿繁盯著春生問道。
  「沒有。」
  「剛才我打開電視看了一眼……我覺得這兒的人誰都知道了。報紙上講得更詳細……說辦事一貫認真的會長,沒想到結果竟是這麼一個下場。不久可能還會成為大眾傳媒的議論話題,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這話是實子講的。實子長了一副非常勻稱的圓臉。她來到了餐廳,但並不吃早餐,只是呆呆地坐在那裡。在她那刻滿了無數皺紋的臉上,呈現出了憂鬱的鉛灰色,表面上看臉部毫無表情,但她內心深處的絕望和痛苦今春生感到極度的恐怖。與兵衛的不軌行跡公佈於眾之後,她應當是比任何人都悲傷的。
  「可從另一個角度來講,會長死於非命許是他命中注定的。誰讓和讓家的人都流淌著好色的血液呢?而且人總是要死的,不管是什麼樣的下場。」
  實子說到這裡時,臉上掠過了一絲難以察覺的冷笑。這時,餐廳的門被人打開了,繫了一條深藏青色領帶的卓夫走了進來,拉出一把椅子就坐在了春生的身邊,並把一本厚厚的書放在了餐桌上。
  「給我來杯咖啡行嗎?」
  春生點點頭站了起來,把一隻餐車推了過來,給卓夫倒了一杯咖啡。在這期間,卓夫打開他帶進來的那本書飛快地翻動著,一副旁若無人的樣子。
  「果然!太遺憾了,這裡寫著哪!」卓夫自言自語地大聲說道,「昨天中裡警部講的,『包庇罪犯者將失去繼承權』。當時我還以為他是在威脅嚇唬我們呢,可這部民法上的確明明白白地寫著呢!」
  他又向在座的人搖了搖他手中的那本書,書脊上印著(六法全書)四個燙金的大字。春生記起來了在那間小會客室裡的擺著公司史志的書架上見過這本書。
  「讀一下吧,因為它與各位有切身的關係。——在民法第8條,適應這一條者無繼承權。請看這第二款——二、知道被繼承人被害而又不報案或不起訴殺人兇手者。但無法識別兇手,或兇手為自己的配偶或直系親屬者除外。——我們正符合這條。我們知道會長死了,而又沒有告發兇手摩子。」
  「報案和起訴有什麼不同?」
  「作案者和被害人的關係不同。我認為是指這個意思。配偶、直系親屬和兄弟姐妹為起訴權人,應當舉報除此之外的犯罪人的犯罪事實。」
  「還是你懂法呀!」阿繁傷心地說道。
  「看來還真是這個結果了……晦,都是因為摩子殺了人後我們……」阿繁接著又情緒沮喪地說了一句。
  他那只待著鬍子的手放在腦門上,表情痛苦地搖了搖頭。一副不甘心一筆巨額遺產落入他人之手的樣子。
  這種悔恨和失望落淚也肯定衝擊了實子的心境。不,不僅僅是『衝擊』,她的繼承份額是四分之三,因此這種打擊比任何人的都要強烈和痛楚。但此時此刻,她只是緊緊地繃了一下嘴角,依舊一言不發地盯著阿繁,似乎對他剛才那種不負責的表態表示了極大的憤怒。
  過了一會兒,她冷冷地向這4個人問道:
  「那麼,下一步你們打算怎麼辦?阿繁和我一會兒9點鐘要坐車走了……」
  按照計劃,今天上午要去接回在富士五湖醫院解剖的與兵衛的屍體。因此實子和阿繁要去醫院,用靈車將屍體送回東京。除了摩子之外的另外7個人,還要接受調查取證,但考慮到和江家的地位和實際情況,警方只好暫時聽任他們的活動安排了。
  「我也去。」卓夫插了一句。
  「我不但是會長的侄子,而且還是公司秘書室的秘書。我當然應當一同護送會長的遺體回去,並且要守靈堂的!」
  大概他早就有了這個打算,他已經穿好了一身黑色的西服。他平時總是表明自己是與兵衛生前定下的摩子的未婚夫;而摩子被警方確認是殺人兇手之後,為了保住自己在公司裡的地位,他正在極力遠離摩子。
  『昨天夜裡我給住院的部長打了電話,因為我休息好了,所以如果不麻煩的話……」鐘子說道,「如果可能,我也不在這裡打攪各位了。摩子現在是這個情況,我一下人呆下去的話……」
  「那就這樣吧,道彥先生和淑枝務必留下來陪摩子,有什麼問題你們全力解決。」
  實子又恢復了她現在作為一家之主的神氣,鄭重地向4個人表明了自己的決定。
  「無論我們到了什麼地方,都要接受警方的調查。恐怕新聞界也少不了常來打探消息。無論什麼時候,什麼情況下,都請大家別忘了我的請求,決不要相互攻擊、陷害,決不要干貶低會長名譽的事情。任何時候向社會隱瞞和江家的恥辱都是必要的。我相信各位。這次事件,對會長來說是一件蒙受恥辱的事件,對公司來說也是個災難性的事件。但是,由於這是他不端行為的必然報應,也沒有辦法挽回了。但我還是希望各位盡可能地維護我們夫妻的名譽。」
  當實子說到「我們夫妻」4個字時,向這4個人深深地鞠了一躬。在她那對圓圓的眼睛中.又開始充滿了慈祥的光澤;她那金屬般的嗓音未禁又使春生回憶起第一次聽到她的聲音時的情景來。
  「那麼我還有件事想說明一下。」卓夫探出身說道,「昨天夜裡,就是摩子準備東西的時候,我問了一下中裡警部,為什麼你們那麼快地就找到了那雙運動鞋。警部詳細地對我說,4日傍晚在餐廳裡舉行案情發佈會時,他一個人又去了一趟後院,發現有一處的腳印是出去的壓在了進來的腳印上。而且在台階上的腳印裡發現了一縷塔灰。於是他聯想到一般在廚房的倉庫裡灰塵最多,便一個人去了地下室的倉庫裡。後來他看到地上有少量的白色麵粉,於是他便順著麵粉的痕跡找到了麵粉桶。——這一點我是相信的。可我絕不承認我的腳印是他最終破解了我們的計劃的開端介
  卓夫一邊用拳頭在桌子上敲打著一邊一連說了好幾個「絕不」。
  「先生記得嗎?」他又把目光轉向了鐘平,「我在雪上踩那些腳印時,先生還說『當心點』…『最好別重疊上』;我說「不要緊,我明白的…」
  「啊」
  鐘平一副茫然的樣子看著半空中,機械地點了點頭。
  「後來你又說了好幾次,但我沒有把麵粉撒在地上。這一點春生老師也可以作證。」
  「嗯……我也沒有看到,不過……」
  「可是現實是由於運動鞋的被發現,導致了警方把目標轉向了內部作案這條線索上來了。」
  鐘平一副深思熟慮的樣子說道。
  「不,也許那個警部在說謊,也許是有人故意暴露出來的……但是,我希望大家要明白,這一切都不是我的責任,大家還是要相信摩子……」
  卓夫憤憤地緊緊咬著嘴唇。
  有人故意……
  春生下意識地在頭腦裡閃過了這個念頭。
  她認為這句話裡似乎暗示了什麼。
  但這個人是誰呢?
  院子裡的雪一下子晃得春生睜不開眼睛。
  
   2
  富士五湖警察署位於山中湖和河口湖之間的國道處,它那面向西南的窗戶正好面對著富士山的正面。今天早上,在湛藍的天空中,雪白的富士山在朝陽的映照下顯示著典雅的光澤。山腰中生長著的落葉松在陽光的照射下,也反射著耀眼的翠綠光澤。
  中裡有京站在二樓的窗邊,終於把目光從窗外風景中收了回來。他從上衣口袋裡取出了打火機,又取出了和煙袋在一起的煙斗來。但他看了看,又把它放在了桌子上,同時用粗大的手指從煙缸裡取出了一支煙卷放進了嘴裡。在他集中思考時,他常常下意識地不用煙斗而抽煙卷。
  今天早晨,倫比平時早一些到達了署裡,然後就先去了拘留所。
  在拘留所的一間號子的角落裡,放著一張單人床。從高高的窗戶上照射進來一束陽光,摩子躺在這張單人床上她蓋著毛毯,似乎還在睡著。在這個拘留所裡沒有第二名犯罪嫌疑人,只有摩子一個人,但卻聽不到一點睡眠時的呼吸聲。在那張單人床上,只能看到毛毯下面凸出來的人形,中裡的心裡不禁突然一陣緊張。他連忙問了一下看守。值班的看守對中裡說,昨天夜裡摩子看上去非常疲憊不堪,進了這間屋子後馬上倒在床上入睡了。他看過幾次,摩子都是不同的姿勢,因此他便認為摩子總在翻身,肯定是睡著了。今天早晨7點鐘叫她吃早飯,她應了一聲,但她什麼也沒有吃,還是一直躺在那裡。
  昨天午夜12點停止調查取證後讓她休息的,在被問及各種事情對,摩子也是老老實實地做了回答。沒有一點兒想要隱瞞的樣子,非常配合。
  「大家都是為了保護我才那樣做的,但我卻不爭氣,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了。無論對我有什麼樣的懲罰我都心甘情願。」
  摩子當時那聲淚俱下、無望無奈的表情,再次浮現在中裡的腦海中。
  但是一摩子不知道。那7個人的心並不是完全一致的。
  是的,讓外人看起來,全體人員都眾口一詞,絞盡腦汁地掩護著摩子,然而實際上在這7個人當中,卻有一個人在暗中向警方提供了線索,把警方的視線引向了摩子身上。
  中裡無意識地掐滅了煙,將手托在下巴上,再次向富士山望去。
  有意識地向警方提供的線索有好幾處。首先就是在後院的雪地上往返的腳印中有錯誤的重疊處。昨天夜裡卓夫說明自己並不記得有弄錯了的地方,雖然他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但他的口氣是十分認真的,應當是可信的。當然了,就算是信不信卓夫的話可以另當別論,那麼如果第一次搜查時就發現有重疊的雪地足跡的話,在第二次搜查時也不會漏掉的。當時署裡在接到了報案之後馬上派人去了現場,是搜查一股股長鳴海警部補和鑒別股的一名警官一同去的。他們搜查過後院的腳印。大約1小時後,甲府的縣警總部又派來了特別搜查組,與富士五湖的警官對現場再次進行了徹底搜查。鳴海警部補是一名性格內向而辦事謹慎的人,而特別搜查組組長鶴見警部,也可以說是對工作相當精通的人。
  如此說來,也可能就是這麼一種情況:現場搜查結束,警方人員會調查旭日丘周圍的情況。離開別墅之後,相浦署長召開第一次案情發佈會,有關人員和和江家的人、記者們都集中在餐廳裡時,他利用這個空隙又將那雙運動鞋拿至雪地上「製造」了一個引起警方懷疑的「錯誤」的腳印;由於那個腳印的位置就在石階旁,高大門很近,所以從走廊開開門「印」上腳印費不了很長的時間。
  如果事件發生在繁華的大街上,由於有看熱鬧的人,腳印紛雜還情有可原;但這幢別墅冬季一般沒有人來,而且中裡記得在案情發佈會召開時,他曾悄悄地溜出來過,後院當時靜悄悄的…個人影都沒有。但當他又一次在後院觀察腳印時,便發現了這一蹊蹺之處。
  當然了,自己並沒有注意到,那個隱藏在陰暗處的人正是利用了這個時間差「製造」了這個腳印。
  在那個腳印旁邊還有一縷塔灰。大概這也是為了引起自己對倉庫的聯想而作的手腳吧。如果自己找到了倉庫,那麼一切就都成功了。從地上的麵粉痕跡找到了麵粉桶,從麵粉桶裡找到了那雙運動鞋。
  中裡凝視著富士山,直至眼睛有些酸痛,他才輕輕地揉了揉眼眶,坐回到了自己的辦公桌旁。他從抽屜裡拿出了那個裝有茶褐色膠皮管的塑料袋。這是昨天早上在與兵衛臥室的陽台上發現的,是胃管的一部分。他把從鐘平的出診包裡找到的另一段雷管作為證據送到了鑒別室,雖然結果還沒有出來,但鐘平已經肯定了那段胃管裡沾著的白色東西,是和與兵衛胃裡的內容是一樣的。
  他是專業人員。因此,他的這個偽裝完全可以推遲與兵衛的死亡時間;如果不是在陽台上發現了那段被剪下的胃管,也許自己還是不會識破他們的偽裝吧。而且,只要攻不破與兵衛「吃』了奶汁烤菜這一秘密,無論如何摩子的「不在現場證明」也是不能否認的。
  由此可以看出那個躲在暗處的人的良苦用心。他以一段「掉」在陽台上的胃管,就一下子擊破了冷靜沉著的外科大夫間崎鐘平煞費苦心、精心佈置的這個謎局。而鐘平在後來的供詞中說,他的確記得將那段剪下的胃管帶到了起居室裡,但那個隱藏的人在大家都沒有注意的情況下,又偷走了那段胃管,在5日再次搜查時扔在了陽台上,使得陷入困境的搜查峰迴路轉。
  「可是」
  中裡情不自禁地說出了口。只是如果那個隱藏的人是卓夫,或是鐘平,才會懂得如何「漏」出破綻,引起警方的懷疑。
  又是誰後悔保護摩子,從而陷罪於她呢?
  「和江淑枝」
  這個名字讓中裡心中一驚;但經過幾個判斷後,中裡又否定了這一點。
  不過,的確不能將那個隱藏的人只限定於男人之中……
  鳴海警部補來了,他的皮膚較一般刑警白了一些,不像是風裡來、雨裡去的樣子,他呆呆地盯著中裡的神情。
  「和江淑枝來了,在樓下。她說想見一下摩子,給她送一些東西…·」
  「告訴她暫時還不准許見面,因為目前的調查取證還沒有完。如果她要送飯,請她去指定的餐館訂盒飯。其他的東西要經過檢查後才能交給本人。」
  鳴海點點頭後剛要離開,突然中裡又叫住了他:「鳴海君,你認為別墅裡的那7個人當中,有誰希望摩子被我們抓起來?」
  鳴海聽到這話,吃驚地舔著嘴唇想了想,「看上去誰對摩子都挺好的,而且凡是有繼承權的人都不願意失去繼承財產的權力,所以大家都竭力保護她。即使不是繼承人,就攻守同盟這件事而言,一旦敗露了,大家都要受到牽連,所以……」
  「那有沒有即使蒙受經濟上的損失也希望摩子陷入醜聞當中的人呢?」
  「啊……要是最……我看實子吧?」
  「實子?」中裡反問了一句。
  「對呀。比方說,實子和摩子沒有血緣上的關係,而她是死者四十多年的妻子嘛!可以說與兵衛是因為他好色才喪命的,但也許這正是他們夫妻間能40年不散的原因,所以一開始實子在大環境的壓力下不得已要服從大家的意見,為了家族的名譽保護摩子;但後來她越想越生氣,便憎恨起摩子來。加之她對丈夫的仇恨,也可以因逮捕摩子而一解心頭之恨。」
  「這倒也是…也有道理。」
  中裡的腦海裡又浮現出實子那張與常人不同的不可思議的臉來。
  
   3
  從位於旭日丘的和江家別墅的二樓窗戶裡,也可以看到富士山和落葉松樹林那清爽潔淨的雪景來。由於別墅是建在一個半山坡上,因此別墅的視野非常寬闊。
  「旭日丘別墅基本上是須向西南而建的,因此正好具有觀察富士山的最佳視線。」
  摩子的話音突然在春生的耳邊響起,同時一股刺痛深深地敲打在她的心頭。3日的傍晚,摩子來公共汽車站接春生時,介紹這一帶的情形時就是這樣說的。那天到達這個漂亮的別墅門前時的新鮮感和衝動,那美麗的夜景彷彿離自己竟然那麼遙遠。本來應當是平安無事的3天,誰料想意發生這樣的事,像瞬間的錯覺一樣轉眼即逝……
  春生想到這裡不覺無奈地搖了搖頭。她的視線又回到了寫字檯上來。自己呆在這裡什麼事也沒有做,現在全部的心思都在摩子身上。那麼為了她,自己還有必要在這裡呆下去嗎?
  9點鐘,預定的出租車來了。實子、阿繁和卓夫乘車離開了別墅。然後他們將從富士五湖的醫院拉回與兵衛的遺體,再和從公司來的員工一起將遺體護送到東京荻容的家,今天夜裡就開始守靈。
  道彥和鐘平將他們三人送走後,春生想去給摩子送一些衣服和日用品什麼的。昨天夜裡她走得太匆忙,自己一時也沒有想到應該再帶些什麼。
  但是,在春生著手準備之前,淑枝便早早地起了床,準備了一些東西,求鐘平開車帶她去了富士五湖警察署。淑枝滿臉憔悴,也沒有化妝,平時梳得很好的頭形今天也是隨便往後那麼一扎,兩眼帶著異常急切的光澤。看來摩子對她來說是第一重要的事情了。
  如果可能,春生也想和淑枝一塊兒去,起碼可以見上摩子一面。但還沒等她說出口,鐘平的汽車就開走了。
  這時,道彥來到了起居室。他拿起電話,又和東京的一位律師聯繫。那位律師答應今天下午趕到,道彥還是有些不放心,又給另一位大學學法律的同學打了電話。
  春生只好自己回到了二樓。
  她想再修改一下畢業論文,便坐在了寫字檯前。摩子的英語論文草稿基本上寫完了,只是在春生通讀一遍時發生了這個事件。
  昨天晚飯後,春生因催促摩子修改論文而聽到了卓夫和摩子的爭執,後來論文就一直擔擱下來了。
  事到如今,也許即使寫好這篇論文也沒有什麼用了。論文上交的截止日期還有4天,而摩子的事情到底會是什麼樣的結果,她心裡一點兒底也沒有……
  儘管這樣,春生還是把目光落在了攤開在寫字檯上的論文草稿上,細心地看了起來。——不,雖然說是想看下去,但她只是目光在文字上掃來掃去,意識在自己的腦子裡轉來轉去,根本沒看進去一個字。她一看到摩子寫的英文,就一下子轉到了她的事情上。她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看不下去了。
  果然,不一會兒她的腦子裡又響起了摩子的話:
  「老師,不要責怪我的舅姥爺……對摩子來說他是最好最好的人。拜託了,請不要恨他……」
  昨天夜裡,當摩子被警察帶走時,她用目光向居室裡的人一個一個地致意、告別。當她看到春生時,摩子突然喃喃低語。春生感到這是她要把什麼秘密封鎖在心底時的低聲私語。
  剛才摩子的話,使得春生和另一件事聯繫了起來。昨天夜裡,在中裡警部來到別墅之前,自己正要逃出充滿壓抑氣氛的別墅,到鋪滿白雪的院子裡時,她看見與兵衛臥室的陽台下站著鐘平,她正要上前去打招呼,突然看見摩子那纖細的身影向鐘平走了過去。
  「舅姥爺其實是一位特別溫和的人,他把摩子視為親生孫女一樣。他比任何人都愛著摩子。對摩子來說他是最親的人……摩子從內心裡敬重他老人家。」
  嶺子率也摩子反覆地重複著這句話。
  為什麼?
  難道可以對在醉酒狀態下企圖用暴力強姦自己外孫女的與兵衛說「對不起」、「從內心裡敬重他老人家』?
  在當時摩子的語氣完全是要讓聽她講話的人明白她的話的含意。
  難道與兵衛對摩子的不軌企圖真的是偶然的一次嗎?她到底是怎麼想的?到了這一步摩子仍然認為與兵衛是她最好最好的舅姥爺嗎?
  但是,春生突然閃出了一個非常可怕的念頭來。
  要強姦摩子的不是與兵衛,而且殺死與兵衛的也不是摩子,她在代人受過?
  不,也許導致與兵衛死亡的原因並不是他要強姦摩子,是不是有什麼人出於什麼動機殺死了與兵衛,然後讓摩子背上了這個罪名;如果說服了摩子的話?
  也許,一切都是早已安排好的:與兵衛把摩子叫到自己的臥室裡,欲強姦摩子,難道這些都是假的?摩子為這個真正的兇手背上了「兇手」的罪名,同時也為自己所敬重的舅姥爺蒙受毫無人倫廉恥的不白之冤而感到心痛,因而打算婉轉地向鐘平和自己吐露心聲?
  但是,真的……真的是這麼複雜的陰謀?
  春生彷彿聽到了自己心臟劇烈的跳動聲。她下意識她向遠處的空中望去。她正好在這棟「L」型的建築的二樓,可以看到東側的沒有二層的那一段建築。在積雪開始融化的屋簷下,是隔著餐廳和走廊的與兵衛的臥室。
  那個聲音,肯定是那個聲音!
  她想到從東側那棟房子的方向傳來的聲音。是金屬生銹後的嘶啞摩擦聲。非常刺耳。
  春生第一次聽到的時候,是來自與兵衛的臥室、五月4日的夜裡12點多鐘。那時正是給與兵衛的胃裡注入奶汁烤菜後要把他抬到陽台上、道彥和卓夫打開門的時間。由於門好久不開了,都生了銹,因此發出了刺耳的摩擦聲。
  他們把與兵衛的屍體放在鋪了塑料台布的陽台上,再次關上門時,可能是費了很大的氣力,所以也顧不上防止發出噪音了。
  打完撲克,實子和阿繁先休息去後,其餘的5個人再次來到了與兵衛的臥室;近凌晨4點左右,又將與兵衛那具如同石雕一樣的屍體從陽台上搬回到床上。那時也同樣沒有採取任何防護措施。因此春生一共聽了4次這嘶啞的金屬摩擦噪音,從此這個聲音牢牢地「粘」在了春生的記憶之中。
  但是,暫且可以說終於結束了。接下來的4日上午,從10點鐘左右開始的警察在現場的取證、采樣,陽台上的門應當是一直關著的,所以警察們沒有打開,那麼春生也就再沒有聽到。
  然而,春生又第5次聽到了那個聲音……那是4日凌晨5點或5點半的樣子吧。如果推算的話:是大家完成了偽裝工作、5個人都回到各自的房間休息的時間,大致是4日凌晨4點15分。當時春生感到大腦一片空白,手腳感到非常麻木,於是她只洗了一把臉,沒換睡衣就倒在床上睡了。她不大工夫就睡著了。大概是在橡航中吧,在春生的淺意識中又一次地聽到了那個聲音。也許是她過於疲勞。睡得反而不那麼深沉的緣故。當時那生了銹的金屬摩擦特有的聲音曾幾乎使她一度睜開了眼睛。
  一定要弄清是什麼原因使門又響了。這個奇異的念頭緊緊地抓住了春生的意識,但無奈她太疲倦了,隨後又深深地睡了過去…
  現在她在恐怖中終於得出了一個結論:
  有個人在大家熟睡之後,再一次打開了陽台的門。他是什麼目的?是為了讓與兵衛臥室的氣溫和室外一樣,便於讓屍體延遲出現屍斑、造成死亡時間後移的假象嗎?
  設想一個陰暗的人吧。這個人出於什麼目的殺死了與兵衛,又求摩子為他頂罪。摩子同意了。於是她便以兇手自居,承認自己在3日夜裡9點左右殺死了與兵衛。(當然,在這個時候,真正的殺人兇手也像剛剛聽說一樣作出了吃驚的樣子吧?)
  7個人在驚慌中商量的結果,是讓摩子馬上返回東京,並製造成她是在案發之前就走了的事實。也就是說,這個陰暗的人、摩子,以及大家,都在為了使與兵衛的死亡發生在比實際時間晚3個小時,即4日午夜零點左右而努力「工作」著。
  當然春生也相信了摩子的話。那天晚上她到起居室裡喝茶的時候,突然聽到了東走廊方向傳來了呼叫聲,接著淑枝馬上跑過去,摩子隨即就驚恐萬狀地來到了大廳。當時春生清楚地看到了摩子的手腕處流著鮮血,連白色衣服的袖口和胸口處也是點點鮮血……
  這個事件的開頭春生都看到了,因此她堅信不疑。那一瞬間的情景,拉開了一場悲劇的大幕。
  實際上,在這之前,真正的殺人兇手、摩子,還有與兵衛3個人,已經上演了一場無人「上場」的幕後劇,難道不能算是一場「序幕」嗎?
  是否可以認為與兵衛是在摩子「坦白」的「行兇時刻」。即3日晚上9點之前就被人殺死了呢?從真正的兇手來看,如果大家在做偽裝之前就出現了死亡體征,那就無論如何也難以做到讓他「死於」4日的凌晨時分了。況且他還在大家入睡之後,曾再次偷偷地潛入到與兵衛的臥室,打開了門,讓室溫再降下一些來。春生在夢中聽到的這個聲音,大概正是這個聲音吧。
  4日上午9點左右實子起床的時候,陽台上的門是關著的,所以真正的兇手肯定是在這個時間關上的。當然,那個聲音按說春生也應當聽得見,但在那個時間裡她正處於深睡狀態,而且其他人也都沒有聽到。
  想到這裡,春生輕輕地點了點頭。除此之外不可能再有別的解釋了。
  那麼,這個陰暗中的人是誰呢?
  這個人說了什麼讓摩子心甘情願地代他受過呢?
  當春生發覺真的有一個看不見的敵人在自己身邊時,不禁憤怒和焦躁得使週身燥熱起來。
  是誰呢?
  大概這個人使摩子深深地愛著他吧?因此摩子才心甘情願地去替他坐牢……
  一個人名一個人名地浮現在春生的腦子裡,終於有一對男女漸漸地定格在她的腦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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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22 02:18:23 |只看該作者
   4
  6日上午11點多鐘,沉悶了一個時間的電話又在搜查總部裡響個不停了。去東京的3個小組都打來了電話,對搜查情況進行了第二次報告。他們為了弄清和讓藥品公司內部和和江家族的人際關係,從4日夜裡奔赴了東京。這6名搜查人員當然也知道了摩子被捕的消息。但縣警總部特別搜查組組長鶴見三郎仍然要求他們繼續對此案進行調查。摩子的犯罪行為當然是屬於家族內部的範疇,但她是不是單獨作案呢?——實際上中裡已經開始懷疑,這是一起比較複雜和計劃巧妙的案件,鶴見也開始同意中裡的這個看法了。
  以荻蓉與兵衛的家為中心,秘密偵查他的私生活的刑事部長,昨天就有了新的進展。
  「果然與兵衛身邊有3個女人呀!其中兩個人是干酒吧的女人,另一個是年輕輕死了丈夫的公司職工。都是與兵衛出錢給買的房子或公寓。——不,我沒費多大勁兒,因為這3個人都在爭著要把住宅權改在自己的名下,因此鬧得不可開交。雖然這些房產是以她們的名義買下的,但繼承權不在她們手裡,另外她們還想再分得與兵衛現在的財產的繼承權。」
  不愧是偵察高手的刑事部長用得意的口吻說道。
  「但是這3個人都沒有孩子。大概是沒有來得及生吧。但是,我從那個在他家干了快40年的女傭人那裡聽來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據說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那時前任社長還健在,與兵衛還沒有當上社長,這會兒叫會長的職務。有一個抱著剛剛出生不久的嬰兒的女人曾找上門來……
  「一看那個女人就是個藝妓或女招待什麼的,年齡在二十二三歲的樣子,而且不像是城裡人。她來了之後對女傭人說要見與兵衛。當時是夜裡9點左右,剛剛回家的與兵衛說不見,並讓女傭人趕走。但那個女人一步闖進大門,並大哭大鬧,沒辦法他只好自己去對付。他們談了有一個小時的話吧,那個女人還是哭著走了。
  「當然實子後來也聽說了這件事,好像她並沒有深究這個女人和那個孩子的事情。」
  「噢……那麼,後來又怎麼樣了?」鶴見反問道。
  「晦,後來的事情大家都不知道了。好像那個女人也只來了那麼一次。
  「三十多年了……」
  如果那時1歲,到這會兒也應當有三十多歲了。鶴見陷入了沉思之中。
  據調查,一直獨身的阿繁在外面也與兩個女人關係甚密。
  調查道彥夫婦和摩子的家庭的那組人員,雖然還沒有什麼大的進展,但今天也總算得到了一些情況。
  「大家對他們家庭生活比較圓滿這一點上基本上沒有異議,但也有人認為,與兵衛和道彥之間的關係並不太融洽。」一名中年刑警報告說道。
  「這是道彥和淑枝的媒人——一對教授夫妻講的……就像大家都知道的那樣,道彥是醫學系分子生物教研室的教授。要說這『分子生物』具體的是什麼,我……」
  從電話聽筒裡傳來了對方翻紙的聲音。
  「道彥研究的課題嘛,是『生理活性物質的遺傳操作生產化』,也就是說,根據人體內分泌的微量生理活性物質,重新組合遺傳因子的原理,進行批量生產。如果一旦弄清了這個機理,就可以生產出有效的抗癌藥……」
  「用現在的話說是『遺傳工程學』吧?」
  「對、對、是啊!您還真知道呀!目前遺傳工程學還得使用相當貴重的原料進行生產。一旦成功,即可達到取代石油的開發、不使用肥料就可以增產糧食等等目的。由於第四次產業革命帶來的『克隆人』的誕生,自然界裡不存在的、由人類製造的『人工』生物,以及目前無法醫治的病菌大肆蔓延等等問題,也包括專門從事導致人類面臨重大災難的反動科學家,都對這項研究給予了重大關注。」
  好像他在一邊看著談話記錄一邊講道。
  「可這些事和道彥與與兵衛之間有什麼關係?」
  「啊,是的。好像與兵衛反對道彥的這項研究,在日本,企業都有獨立的研究機構,以便將來一有了研究成果,便可投入商業運營。由於和江藥品公司堅決反對這項研究,因此他們就一分錢也不出……」
  「錢?」
  「是的。據說道彥的研究課題需要巨額投入。就像我剛才講的那樣,由於遺傳因子的重新組合實驗具有很大的危險,所以為了防止細菌外溢等事故的發生,在美國有嚴密的規定,在日本也必須得到總理大臣的批准才能進行。在研究的內容上分為PI一P4o道彥的課題小組研究的是P3,需要特別的設備及巨額資金。由於大學裡沒有這筆預算,那就只能找企業或私人投資……」
  「道彥求過與兵衛,請他出這筆經費,但被拒絕了?」
  「啊,這位理工系的教授也不太清楚,但從他的口氣中可以看出,他們兩個人因為這件事弄得很不愉快。而且淑枝也攙和進來進行了調解吧。——啊,另外還有一件事,道彥和六本木一家酒吧的老闆娘關係不一般,她好像說過,要用掙的錢幫助道彥。那是因為道彥經常和他的助手或學生去那裡吃飯、談論工作,這是老闆娘說的。當然,這一點他不敢讓淑枝知道……」
  給人誠懇老實印象的道彥,居然也是有這麼大抱負的學者,而且在學術上走在世界的前沿。鶴見說要重新認識一下這個道彥了。他和那個女老闆的事情,也許證明了他和和讓家族的一致性:鶴見的耳邊又迴響起關於和江家族、包括和和讓家聯姻了的人,都在女人問題上具有共同「嗜好」的特點。
  昨天鵪見下達了對間崎鐘平和一條春生進行調查的指示,這是另一個小組要進行的工作。
  過了20分鐘後,這個小組的人員才打來了電話。這是由兩名年輕的刑警組成的小組,他們匯報了昨天和與兵衛的律師顧問見面的情況。
  「關於間崎鐘平年紀輕輕地就成了與兵衛的私人保健醫一事有無疑點,實際上的確有。」
  年輕的刑警快人快語地講道。
  「鐘平生於福島縣的溫泉地區,一直由沒有結婚的母親帶大。他的母親是溫泉藝妓,據說在鐘平上中學時她就病逝了,後來一直由他母親的姐姐撫養。有一年他的這位姨說要去東京找一直未歸的丈夫,便帶著另外兩個孩子和鐘平一起去了東京。可她沒有找到丈夫,帶著3.個孩子,生活的艱難程度可想而知。她也於6年前病故了……」
  這些事是刑警拜訪鐘平姨姨的長子後知道的。他比鐘平大兩歲,現年36歲,是公司職員。
  「他從姨媽那裡得知自己的生身父親是誰,因此他非常仇恨自己的父親。」
  「鐘平的父親是誰?」
  「和江與兵衛!——他與常去旅遊的那個地方的一個藝妓發生了肉體關係,並使她懷了孕。但藝妓相信了與兵衛的花言巧語,認為他是愛自己才這樣做的。她生下了這個孩子。與兵衛得知了這件事後,突然出爾反爾,對藝妓冷淡下來。由於當時與兵衛的父親還健在,時任社長,一旦讓他父親得知這種醜聞,他不僅當不上公司的繼承人,還有可能被趕出家門。那名藝妓曾帶著孩子找上門來,但與兵衛責怪她為什麼要懷孕,還要生下這個孩子,完全用一種羞辱的口氣把她罵了回去。後來這名藝妓決心自己一手帶大鐘平。但她總也嚥不下這口氣,經常掛在嘴邊,因此在鐘平幼小的心靈裡便結下了對與兵衛的鄙視和仇恨……」
  三十多年前的那個嬰兒就是鐘平!鶴見終於證實自己當時的預感。
  「也就是說,在鐘平的心底,一直埋藏著要向與兵衛討回公道的念頭。從小學時起,他的成績就非常優秀,後來考進了東京醫大,成了醫生。6年前他的姨媽因病去世,這個機會也終於來了……」
  鐘平的姨媽在鐘平上高中三年級的時候就想讓他上醫科大學。但由於她的長子上了大學,她實在拿不出錢,便寫信和與兵衛商量,她在信中說,「雖然過去你疏遠了我妹妹,但現在鐘平越長越像你,我希望你們父子能見上一面。鑒於鐘平知道他母親的艱難生活是你造成的,非常痛恨你,最好還是不要一下讓他知道。最好有一個適當的機會讓他在能夠接受的情況下見面。」
  與兵衛馬上回了信,說他同意見一下兒子。這個時候,與兵衛已經當上了和江藥品公司的社長、現在叫會長。又一直沒有兒子。如果他得知自己的兒子都上了高中,長大成人了,不知道會多麼高興呢!
  於是他們商定,由姨媽帶著鐘平,找了一個借口去了指定的飯店,在大廳裡和與兵衛「偶然」相遇。他一眼就確認了,鐘平果然就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後來,鐘平的學費和生活費便都悄悄地通過鐘平的姨媽支付給了鐘平……
  「這些事情在她臨死前對鐘平講了嗎?」
  「是的,當時這位公司職員就站在旁邊,鐘平聽說後受到了相當大的打擊。這也在情理之中。他從年幼時就受到了憎恨與兵衛的『教育』,他為了『報復』父親的無情而發憤讀書。但從姨媽來看,父親事業有成,兒子學業甚佳,父子相見後應當是一個圓滿的大團圓結局……」
  姨媽死的時候,鐘平28歲,已經在一所大學的附屬醫院裡工作了。第二年與兵衛患膽石症接受手術,鐘平正好是他的經治大夫。與兵衛出院後便將鐘平叫到了自己家裡,於是鐘平就順理成章地成了他的私人保健醫生。
  「這麼說,他們兩個人雖然知道了父子關係,卻又沒有親情接觸,保持著一種微妙的關係?」
  「也許相互之間各懷『鬼胎』而已。」
  「原來是這樣……」
  對於與兵衛來說,他沒有親生子女,而他又看中了鐘平的人品和學識能力,也許想讓他入到自己的戶籍裡;但鐘平對與兵衛到底抱一種什麼樣的感情呢?
  與兵衛曾經拋棄了鐘平的母親和鐘子,從此他們再無來往,如果鐘平「不計前嫌」的話……
  但鶴見一想到鐘平那張充滿了陽剛之氣、堅毅而富有稜角的臉,和他那任何時候都不苟言笑、冷靜和玩世不恭的樣子,怎麼也猜不透鐘平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
  鶴見警部在聽取來自東京的匯報時,中裡也在打著長途電話,他在和甲府地方檢察院負責此案件的檢察官交換著意見。中裡的面前攤開著一本《六法全書》,他在民法第891條關於繼承人資格認定的規定中,詳細地瞭解到案件所涉及人員的繼承權的可能性。
  他倆先後打完了電話,鶴見便向中裡轉達了東京的幾項調查結果。
  「這麼說,間崎鐘平是與兵衛的私生子了?」
  「啊,和一般社會上所說的私生子還大不一樣啊!」
  中裡也不禁想起了他偶然見到過的鐘平的樣子,那時他就覺得似乎在哪兒見過似的。會不會是他那對三角眼和與兵衛十分相似?
  「這些報告與我們的調查相符。這樣的話,大多數人都有殺死與兵衛的動機。」
  鶴見看著寫明1月3日住在別墅的9個人的姓名,以及相互關係的名單。只是與兵衛的姓名用黑框框住了。
  「實子作為妻子對與兵衛有多年的積怨;阿繁因為濫用職權弄錢受到了排斥;卓夫和一名比他年齡大的女人有不軌的兩性關係,希望在與兵衛知道此事之前幹掉他,而且他也許認為將摩子早一天弄到手是上策;另外道彥在自己的研究課題經費上與與兵衛關係不和;鐘平又是這麼一種情況。目前還沒有明顯作案動機的只有淑枝、摩子和一條春衛被殺的事實就是『誰』。但是這一次他們主要的是捏造了一個外來歹徒作案的現場,導致搜查有誤,妨礙了犯罪的發現,其性質極其惡劣。檢察官的意見認為非常適用這兩條,因此他們絕對失去了繼承權。」
  「與被害人有直接的血緣關係者除外吧?」
  「是的。如是從一般的人情上來講,就是不告發也沒有什麼關係。——尤其是這個條款是基於報復精神,由於還沒有新法,因此這兩項雖然感情色彩重了一些,但也算是合法的。但可以根據法官的決定,或是採取某些豁免法律來否定這兩項了。」
  「如果一旦適用……」
  「比方說,大家全都作了偽證掩護摩子;但由於在調查中被識破,摩子不得不全部坦白。那麼,如果事件朝這個方向發展下去的話,最大的獲利者是什麼人呢?要是這麼分析一下怎麼樣……」
  鶴見聽到這裡,又看了一下自己列的那份名單。
  「要是這樣的話,第一個就是這個人。」
  說著鶴見指了一個名字。
  「不過,僅僅為了自己的利益而把兇手的線索引向摩子,這有些矛盾了吧?」
  「但是,如果假定有那個陰暗的人對她有比較強大的影響力呢?」
  「嗯。」中裡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還有一件事兒,我從昨天晚上就一直考慮來著。如果這個陰暗中的人,最終是為了自己一個人的利益而進行這樣的計劃的話,那我們不是可以認為他的計劃是非常周密的嗎?因為我真不相信,摩子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殺死了與兵衛後,又能在極短的時間裡做出這一系列的安報…」
  鶴見聽到這裡也不禁瞪大了眼睛。
  「這麼說這是一起預謀犯罪了?」
  兩個人無言地相互凝視著對方,分別陷入了各自的沉思之中,以致相輔署長來到了他們身邊,他們都沒有察覺。
  
   5
  「或者……不,我不認為這種可能性是百分之百的。」
  中裡一邊慢慢地鬆了一口氣,一邊壓抑著激動的聲音說。
  「這個人按計劃殺死了與兵衛,然後讓摩子頂替了自己,這樣一來大家就都會站在保護摩子一邊。因為只有是摩子大家才會這樣做。但是,真正的殺人兇手又若無其事。不露聲色地將我們的搜查視線引到摩子身上,使我們逮捕了摩子。如果這個案子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周密的計劃的話…」
  「那當然前提是摩子同意頂替兇手了。」
  「那這個人只能是她的母親淑枝吧?」
  『卓夫呢?聽說他和摩子定了婚……」
  『可是看上去摩子對卓夫並不那麼熱情嘛。而且我認為她在暗戀著鐘平……可也不排除她對卓夫的態度是作給人們看的假象呀……」
  也許是看著鶴見和中裡無論如何也理不出個頭緒來吧,相浦有些著急,他故意大聲地咳嗽了一下。他看著兩個人說道:「快到12點半了。晚報快要截稿了,他們都等著案情發佈會呢……我看就先把今天上午得到的消息又公佈一下吧。」
  昨天晚上,由於摩子被捕後馬上就召開了案情發佈會,所以只是簡單地公佈了一下事實。因為後來摩子又承認。並坦白了犯罪過程,所以署長打算再詳細地說明一下情況。但他聽到了中裡和鶴見的分析後,也認為有道理,所以一時拿不定主意了。
  鶴見再一次和中裡對視了一下。
  他們為難地歎了一口氣,又認真地考慮了一下,然後對相浦說道:「至少在單獨作案這一點上留有餘地地講,也許要好一些。」
  「為什麼…」
  「因為署長在昨天夜裡講了,摩於是單獨作案,其他的人只是在事後協助摩子偽造了現場,但這個案子不會那麼簡單的。」
  「可、可是…這樣一來我不又要撤回我昨天說的話了嗎?」
  相浦情不自禁地把他那兩道眉毛一下子挑了起來,有些氣憤地衝著中裡說道。但在他那恍然的樣子裡還有一點兒悲傷和無奈的神色。
  「如果這次又修改了,那麼還會有第三次,以後讓我的面子怎麼辦?那我還能不能肯定案子是摩子干的?」
  「不……除非這個案子必須推翻了從頭來。為了緩和這個矛盾,我覺得今後我們不定期地召開案情發佈會為宜。」
  中裡又是一邊撫摸著那微微發福了的「啤酒肚」,一邊將目光盯向相浦道。
  大約10分鐘後,出現在記者面前的相浦克平,臉上再沒有了逮捕了兇手的第二天應有的暢快淋漓的精氣神兒。也許他更明白這個原因,他的嘴才比平時繃得更厲害,皺著眉,臉上顯示出深深的苦惱,給人一種尷尬的窘態。
  『本次案件,隨著調查的進展,越發出現了許多撲朔迷離、錯綜複雜的情況。」
  相浦的聲音比以前也更沉重了一些。
  「昨天夜裡,搜查總部詳細地對摩子進行了取證,但我們認為在她背後還有一個操縱著她的、謎一樣的人物沒有露頭。」
  「『操縱著的』具體是什麼意思?」
  「也就是說,應當有一個被她頂替代罪的人吧……」
  於是,如同平靜的水面上扔進了一粒石子,記者們的情緒一下子高漲起來了。對記者們來說,今天警方的話有了太大的變化,因此表現出了極大的驚訝。
  「那麼,摩子是單獨作案呢,還是另有兇手?」一名資深的記者尖銳地問道。
  「啊,這個…或者說,由於情況不同……」
  「知道那個兇手是誰了嗎?」
  「嗯……這個……不……」
  「是和江家族的人嗎?」
  「叫什麼名字?」
  「是男的,還是女的?」
  記者連珠炮似地問道,相浦招架不住似地十分尷尬地眨著眼睛,但不久他就又恢復了常態。大概他意識到,如果這樣窘迫的局面不馬上改變過來,他競選市長一事難得泡湯。
  於是他挺直了腰板,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堅定地說道:「最有嫌疑的是一名女性!而且如果搜查總部的判斷正確的話,這個案子是一件非常無情的、代人受過的韜晦之作!」
  相浦又虛張聲勢地說了一句,才結束了講話。
  「當前我們必須竭盡全力,進行銳意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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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22 02:19:0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黑暗的劇終

  1
  摩子的律師從東京來到旭日丘,道彥開車趕到御殿場迎接。
  淑枝和鐘平從警察署一回來,就分別回到了各自的房間裡去了。不許見摩子,只是把東西托刑警帶給了她。這樣一來,淑枝的情緒就越發低落了,她幾乎是被鐘平攙扶著回到家的。而且她回來後一頭鑽進了一樓的臥室裡,連道彥出門她也沒有出來送。平時在東京時,凡是丈夫要出門她總要送到大門口。她的這個樣子多少讓人覺得有些「過了」,看樣子她是心身極度疲憊了。
  鐘平上了二樓,不知為什麼一點兒動靜也沒有,也不像買下來的樣子。
  陽光明媚的起居室裡,只有春生一直坐在沙發上,偶爾在房間裡踱來踱去。天空放晴後氣溫也馬上升了起來,院子裡的雪也漸漸地溶化了,從屋簷上和樹枝上流下來的水滴反射著晶瑩剔透的光澤,春生不覺瞇起來了眼睛。
  在院子周圍的灌木叢和門柱的陰暗處,常常有身穿風雪衣和運動夾克的男人向院裡窺測,還有脖子上掛著照相機和按門鈴的人。看樣子像是打算碰個機會和和讓家的人瞭解一些情況的記者。每當這個時候春生總是躲在窗簾的後面誰也不理睬,直到這些人死了心後離開。
  她在沙發上坐久了也感到非常無聊,所以就站在窗戶進上看著那些來來往往的記者們。
  啊,別胡思亂想了,為了摩子是該拿出自己的勇氣來的時候了……
  她走出起居室,來到走廊上,穿過台球室和小會客室,走到了道彥和淑枝的臥室門前。
  春生站在門前,調整了一下呼吸,然後輕輕地敲了敲門。
  沒有人回答,她又敲了一遍。
  「是誰?」
  終於聽到了淑枝那嘶啞的聲音。
  「我是春生。我有點事兒……」
  裡面停頓了一下,「回頭再說吧,這會兒我實在太累了。」
  「這我知道。不過這會兒家裡幾乎沒有別人,失去了這個機會可就來不及了。」
  春生沒有用威脅的話,而是正面對淑枝說道。
  裡面又是沒有回答,但門打開了一條縫兒,被散著頭髮、身穿一件回式裌襖的淑枝把春生讓了進來,然後她又回身關上了門,插上了插銷。
  「實在抱歉了!」
  淑位沒有理會春生的道歉,表情僵硬地指了指沙發。
  「請坐吧。」
  春生坐在了淑枝的對面,又重新看了一下她的臉,然後情不自禁地把目光移向了他處。淑枝的眼眶發黑,眼睛紅紅的,臉上還佈滿了不合年齡的皺紋。看上去她一下子老了10歲的樣子。她今年45週歲,正是一個女人豐滿而成熟的年齡,應當正是對一個家庭傾注了全部愛心的年齡。
  春生盯著自己的手指,張了張口又閉上了嘴。春生看著淑枝那充滿了恐懼的眼神,猶豫了一下才開口說:
  「本來我不應當多這個嘴,但為了摩子,我還是想對您說一點兒心裡話…摩子一定是在替人受過把?」
  聽到這話,淑枝的胸脯劇烈地起伏著,像是倒吸了一口冷氣。
  「我這麼講,有幾個理由。使我想到這一點,是因為摩子被警察帶走對她對我說的幾句話。她是個可愛的姑娘,卻讓她背著莫須有的罪名,而且讓會長先生也蒙受這種可恥的名譽,實在是令人心痛。
  於是春生向您技講了當時摩子不讓她責備、斥責與兵衛的話。
  「我從當時摩子的眼神裡,剎那間明白了摩子一定是無辜的。那麼她在為誰頂罪呢?我開始認為是鐘平。我想,如果摩子不喜歡她那個未婚夫卓夫先生的話,那麼鐘子是不是她所鍾愛的人呢?……果然摩子是仰慕鐘平的。不過,他……我無論如何也不敢想像他會這麼殘酷地同意讓摩子替他受過!」
  春生絲毫沒有意識到她對摩子的愛意和同情會這麼赤裸裸地暴露無遺。
  春生重新嚴厲地盯著淑枝。她對淑枝也充滿了憎恨。
  「是的,你瞭解摩子的善良,摩子對自己所愛的人一定會做出犧牲的。不,我決不允許你為了自己的利益去犧牲摩子。大概…用昨天晚上所說的會長對摩子的不軌行為是對你來的吧?而且,那天晚上殺死會長的人不是摩子而是你!因為你有把握,摩子會心甘情願地為你去坐牢!因為你們是真正的血脈相通的至親骨肉,是彼此絕對信任的同伴。摩子知道了這一切後,最害怕的就是你被警方逮捕,所以摩子甘心情願地替你去頂罪;你也非常理解摩子此時的母女癡情。我堅信是你做出了這樣的抉擇。」
  淑枝的臉上已經失去了血色,她兩眼茫然,蒼白的嘴唇在微微地顫抖著。
  「同時,你相信只要是摩子犯了罪,和江的全體家族人員會全力保護她;萬一警察逮捕了她,也會因為她年少,而且又是受到了那樣的凌辱,很可能會從輕處罰。你將這些全部計劃好了。的確大家都按著你的計劃這樣做了。摩子也為了你表演得十分逼真。然而,事實是,當摩子哭著從會長的臥室裡出來時,會長還沒有死吧?」
  「那時摩子弄傷了自己的左手,這樣的效果就更加使人相信了這是一場摩子的悲劇。可以說這樣殘酷的命運是摩子拚死換來的…」
  「住口!」
  突然淑枝歇斯底里地大聲喊道。她氣喘吁吁地盯著春生,失聲大哭起來。
  「別說了!求求你了…你幹嘛要……」
  「太太,我並不擔責怪你,但是我不能允許你去欺騙大家。而且,如果你真的是為了摩子…你實在是應當冷靜地考慮一下。請你為她的將來好好地想一想吧。」
  「別說了……別說了…」
  淑枝突然變得和一個傻子一樣,在嘴裡反覆著這3個字。然後像一個盲人一樣站了起來,跌跌撞撞地朝床那兒撲過去。
  她一下子倒在了床上,然後發出了一陣高似一陣的嚎啕。
  過了大約三四十分鐘,春生離開了淑枝的臥室。她的臉上也露出了極度疲勞的樣子,其中還夾雜著自責和迷惑不解的痛苦。
  我不該這麼說嗎?
  可以看得出,在破那扇門之前淑枝心中的自信就全部崩潰了。春生的話深深地擊中了淑枝心靈深處的痛處,可以說她已經完完全全地動搖了。您按倒在床上,悲傷得什麼也顧不上了,她只是一個勁兒地痛哭,是不是心中還有難以啟齒的痛苦?
  但是,儘管如此,淑枝的頭腦還非常清楚。不久她就恢復了平靜,對於春生的提問,她一句也沒有回答。地緊緊地閉著眼睛,強忍著心中的苦痛,堅定地保持著沉默。
  春生無可奈何,只好穿過了沒有人的起居室來到了客廳,然後她彷彿要逃出這充滿了壓抑氣氛的別墅似的。她打開了大門,一股冷風立刻吹了進來,並緊緊地包裹了她的身軀。院子裡雪地上強烈的光纜,使她一下子恍惚了。
  什麼地方不對嗎?……是不是一定要對淑枝這樣呢…
  春生突然感到到雪地上強烈的光線刺得她睜不開眼,她停下了腳步,她抬起了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後,情不自禁地小聲「啊』了一聲。
  原來門口站著穿了一件風雨衣和一雙長街軟的中裡右京警部。他高高的身材、圓圓的臉龐、一個典型的男人風格份『板寸」頭,纖細的眉毛和眼睛裡,閃爍著和言悅色的神情。他那雙肌肉發達的手習慣地撫摸著肚子,使春生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今天我正好想見一下警部呢?」
  中裡聽罷笑了笑,「我也有話要和你說一說。可在這之前,我必須問淑枝太太幾個問題。」
  「啊,不過…今天不行。」
  中裡不解地看著春生。
  「為什麼?」
  「實際上是我太失禮了,對她說了些過於刺激的話,她正在氣頭上呢。」
  中裡沉默了,他似乎要看透起居室的裡面一樣盯著那間屋子的窗簾。然後轉到了春生的臉上問道:
  「是嗎?那我可以再等一會兒嘛。」
  他說著從風雨衣的口袋裡取出一支煙來。
  「摩子怎麼樣了?」
  「啊,她倒是挺堅強的。調查取證對她很冷靜,也配…」
  中裡平靜地說道,但春生所出他的話裡充滿了複雜的含意。
  「聽說摩子小姐是你的後輩,是女子大學演劇小組的成員?」
  春生一怔,隨即點了點頭。
  「再等一會兒,讓淑枝太太再恢復一下更好一些。」
  「是啊。也許過一會兒她會好一些的。」
  中裡想了想之後,點著了煙,然後前後院走去。
  「車就停在了下邊,我怕被記者們盯上我。」
  春生也跟著中裡走了過去。當他們穿過院子裡的枇樹和白燁樹,來到後院的一尊路燈下面時,春生突然說道:
  「如果你讓淑枝太太講話的話,肯定會看到兇手的反應。」
  當春生再次回到別墅時,已經是下午5點鐘了。富士山的半山腰上生長著一圈茂盛的松樹林,還有一條盤山公路,已經統統被寒冷的夜色所籠罩。僅僅是在西面一點兒的山坡上,那兒的落葉松樹林還有一展淡淡的夕陽紅色,看上去多少還有一絲生氣。
  別墅的前院停了一輛「奔馳」運動型跑車。好像道彥的車還沒有回來。他說他去御殿場接從東京來的律師後,直接去富士五湖警察署。並要求讓律師見一下摩子。不過好像這位律師已經在電話裡從鶴見警部那裡詳細地問過了有關事宜。
  春生被中裡帶回到警察署時,正好碰上道彥和儀表堂堂的中年律師走了出來。道彥看見了春生後顯得十分驚訝。聽說春生也是來看摩子的,他的表情才鬆弛了下來,並說了一句「請多鼓勵她」。春生從他的表情上看,摩子似乎沒有多大問題。
  隨後道彥把律師帶去了湖岸的一家飯店,看樣子要在那裡商量對策。也許別墅裡多有不便,所以他才決定讓律師住在飯店的吧。
  現在的別墅裡,只有客廳、起居室和鐘平的房間裡還亮著燈。春生剛剛從外面散步回來。當她走到門口時,突然發現鐘平的窗戶上有人影晃動。
  一樓寂靜無聲。現在這個別墅裡除春生之外就只剩下淑枝和鐘平了。
  春生踩著厚實的地毯上了二樓。她來到自己的房間裡,打開電燈,靜靜地坐在了自己的床上。因為她剛剛從雪地上散步回來,所以覺得全身鬆快了不少,但不知為什麼精神上總是緊繃繃的。似乎從內心深處又產生了一種不安穩的悸動。
  她屏住氣息,傾心地豎起了耳朵。摩子和卓夫的房間之間是鐘子住的房間,應當是聽不到他的房間裡的聲音的。但她還是感到了有些異樣——她不能去偷看,只是隱約地覺得自己應當盡量去傾聽,於是她全神貫注地靜下O來。
  她果然聽到了鐘平那個房間的房門「咋塔」地響了一聲。春生一下子站了起來。
  她走了出去。站在走廊上,地毯把她的腳步聲都「吸」乾淨了。
  她悄悄地來到了鐘子的房門口,把耳朵貼在門上。
  裡面有一個女人的聲音和異樣的喘息聲。
  「……求求你了,先生……這個時間裡……除了我們沒有別的人……」
  是淑枝!
  「求求你了!哪怕一點點兒,讓我輕鬆一下吧……抱抱我吧,我再也受不了了……我覺得我再也繃不住了,我就要垮了…」
  「淑枝!」
  這壓低了的聲音自然是鐘平。
  『好了,先生,好好地抱抱我……看我這兒都受不了了…」
  接著春生就聽到了彷彿是脫衣服的聲音,她的腦子裡不禁幻想起淑枝那豐滿而成熟的女性身體來。
  「先生,我永遠忘不了你,我全是為了你!不管做出多大犧牲我也全是為了你……」「淑枝伽·』·』」」
  「什麼也別說了……現在只求你好好抱著我……啊,對,就這個樣子……不過,你可不要背叛我……我都這樣了,不要辜負了我的真心……我對你決不……」
  「你什麼都別說了……你要當心,禍從口出……」
  「好吧,不過誰也聽不見…我只為先生一個人……對,好好抱抱我……求求你了,先生,別離開我…」
  充滿了癡情戀意的淑枝的聲音漸漸地變成了哭泣的聲音。
  春生聽得真真切切。她不禁驚呆了。她的腦子裡浮想出此時淑枝那癡情的樣子——那麼春生所信任的女人竟是表裡不一的人嗎?表面上和和美美,背地是卻不盡妻子之道!
  敵人早晚要暴露的……
  中裡警部的話又迴響在春生的腦子裡。
  
   2
  元月5日6日過後,來旭日丘山中湖畔旅遊的人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少了。這一帶又恢復了冬季冷清寂寞的寧靜。
  l月6日夜裡9點半鐘。
  春生身穿裡面是皮毛的伯貝裡風雨衣,朝別墅小區的下坡走去。3日傍晚那些點著燈的、不時傳出呢喃話語的別墅和保育所,現在已靜悄悄地不見一個人影。由於白天化了的雪水在夜裡又凍上了冰,所以走在馬路上可以聽到腳踩薄冰的「吱吱」聲。在滿天的星空下,空氣越發顯得清新刺骨。
  湖岸飯店也僅有屈指可數的幾個房間裡亮著燈。
  春生立起了大衣的衣領,渾身又打了個冷戰。她小心翼翼踏在馬路上,慢慢地走過了旭日丘交叉路口的過街橋。幾乎看不見一個人影的大街上,春生走了一會兒,便來到了左側湖岸邊自然下降的坡面上。
  湖岸邊有幾個帶陽台的租船小屋子,湖水裡還掛著幾隻垂釣若駕魚的小船。但一到冬天,這些小船的底部就安上冰刀,可以在湖面上滑冰或砸冰垂釣。但這個時間是不會有一個人垂釣來的。
  春生朝那些小屋子走去。雖然沒有風,但結了冰的湖面還是讓人覺得寒氣逼人。長簡靴裡的腳都失去了知覺。
  她在最東邊的一間小屋前停下了腳步,藉著微弱的星光看了一下手錶:9點43分。大概到得早了吧。別慌,春生打算安慰自己,但心裡還是有點兒緊張。
  她靠在了小屋的牆上。
  四周靜得令人恐怖。凍了冰的湖面上當然聽不到波浪的聲音,而且任何聲音也沒有。只是遠處公路的車燈由遠而近、又由近而遠地規律地移動著。
  春生仰面看著星星點點的夜空。為了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她再一次深深地吸了一大口冰冷的空氣,但一下子她感到自己從裡到外全凍僵了似的。
  寒冷和極度的緊張使春生覺得自己快失去了知覺,頭腦裡也成了一片空白。在這真空的夜幕中,只能抬頭看見星星。春生不禁有些糊塗,自己幹嘛來這裡?或是完全不明白自己是不是還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她的心中湧起一股不可名狀的悲傷和哀愁來……
  為什麼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不行,要拿出勇氣來……不要害怕!
  對了,趁這會兒沒有人來,馬上調整好自己的心情……
  突然,春生看到從斜坡方向駛來了一輛中型汽車。汽車離開了湖岸駛了下來,快速開過來。春生嚇得向旁邊躲閃過去,汽車猛然停在了她的面前。
  車門打開了,從司機席上下來了一個高大身影的男人。他繞過車頭朝春生走過來。這時春生還無法辨別來人。
  這個高個男人身穿一件黑色的皮革夾克,路過的卡車車燈照在他的側臉上。
  這個人的模樣和他那件作工粗糙的夾克不那麼相稱……
  春生一下子恢復了一點兒意識……
  「對淑枝想說些什麼?」這個男人厲聲問道。
  他那雙冷冷的目光盯著春生的臉。春生想說,但舌頭僵硬著說不出話來。
  「這兒太冷了,到車裡說吧!」
  「不,還是外面……」
  「不,還是到車裡!」
  說著他拉開了助手席的車門,從一旁推著春生的肩膀。他倒不是那麼粗暴,但春生也感到這個男人似乎很有力氣。
  要沉著……別亂講。
  春生坐在了助手席上後就想從車裡逃出去。
  而這個男人則快步走到司機席的車門。
  在車裡也不在乎,如果要耗時間的話……
  但還沒等春生想好,這個男人就猛然將車迅速開了起來。汽車從剛才那個斜面駛上去,又駛入了公路,然後向東開去。春生都來不及回頭看,只能小心地坐好。
  「去哪兒?」
  「在湖的對倒有一處高的地勢,在那兒可以看清楚一切。」
  他抑揚頓挫地答道。看來他此時此刻正集中精力開車,同時不時地從後視鏡中觀察著春生的神態。似乎看出春生想盡快離開他。於是春生更加心虛,意識有些混亂,心跳越發劇烈起來。
  「我和淑枝有話要說,可怎麼會是你……」
  「她太累了,倒在床上睡了。她接到了你的信,但是她說她弄不懂你信中的意思,便讓我來聽一聽你想要說什麼…」
  汽車繞到了湖水的東側後,他的口氣多少有些緩和了。
  「不,淑枝太太這會兒去見摩子,正在警察那裡;是在這之前她讓你看了我的信,你們商量了一下怎麼辦吧……」
  這天的傍晚,春生給淑枝寫了一封信。
  事件發生後,天快亮時,我被陽台上門的摩擦聲驚醒了。我覺得有些奇怪便起來到窗戶邊去張望。我看見一個人影從會長的臥室方向走了回來。但我直到今天還不明白那是怎麼回事兒。也許那是我在夢中聽到的聲音則已。但是今天下午,我看到了你那真切的痛苦,才漸漸地明白了。你是為了自己的安全把摩子推出去當替身的。你也在其中進行了表演。你偽裝是你殺死了會長,欺騙了摩子,實際上你欺騙了你自己。我在天快亮時看到的那個人,肯定就是殺死會長、又教唆你讓摩子當「替罪羊」的人!關於這件事我還沒有對任何人說,下一步怎麼辦,我想,只有我lfl兩個人再商量一下了……
  春生指定今晚10點,在湖邊的租船小屋的背陰處會面。這個地方絕對不會被人看到的。
  「我不認為淑枝太太今後會一直隱瞞下去的。她肯定要求助於背後的那個人。那個人也就是你了!」
  「今天下午,我在門外聽到了淑枝太太對鐘平先生纏綿的話,我的心一下子動搖了,但是,這是故意為了讓我聽到而演的戲,是你要堅持隱瞞到最後的手段。這件事是淑枝太太為了掩護你而干的。摩子相信會長是淑枝太太殺的,才心甘情願地充當了替身。而你巧妙地操縱著她們,從而實現自己的野心。」
  和江道彥一句話也不回答。汽車從湖岸的東側又向北疾駛。黑鴉鴉的群山壓向了車前窗玻璃,對面不時地有車燈晃過來。春生由於激怒而渾身戰慄著,她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繼續說道:
  「平時我就聽摩子講,你把自己的研究工作看得非常重要。這使我看出,你在這個事件中充當了什麼角色。你有一個野心,就是要完成遺傳因子工程學的研究,進而依靠和江藥品公司使自己的研究成果成為社會產品。為此,你想致反對實現你這一野心的會長於死地,然後獨佔他的大筆財產。按照正常情況,會長死後,他的四分之三的財產將由實子繼承,剩餘的四分之一則由其他有繼承權的人分配,而淑枝的繼承份額為十二分之一,特別是打算將公司變成自己的這個野心就沒有指望了。於是你便將此事說成是別人的事情,你和一位法學家談過,於是產生了一個非常惡毒而又非常巧妙的計劃。你利用全體具有繼承權的人都在的機會,首先自己殺死了會長。為了防止他的鮮血濺到你的身上,你也許就讓匕首插在他的身上。然後你叫來淑枝,求她救你。因為一旦發現,他必然是殺人兇手,而且會被判為重刑;但如果是摩子作案,並且由她訴說是為了反抗會長對她的污辱的話,那麼誰都會同情她、包庇她。於是全體人員眾口一詞報警說是外來歹徒行兇。如果警方識破不了這個『障眼法』,摩子就不會被逮捕。只要全體人員合作,沒有人會懷疑是摩子所為。而且為了讓摩子心甘情願地作好替身,必須要讓她認為這是她的母親子的。因為要是你讓她作替身也許她不會同意的吧?
  「淑枝太太、摩子小姐和你,你們都彼此深深地相互愛著吧。但是與其你被逮捕,不如讓摩子去頂替,因為摩子頂罪責任要小,而且對整個家族的打擊也不大,憑你那三寸不爛之舌,終於說動了深深愛著你的、努力呵護這個家庭的淑枝太太。
  「而你卻和局外人似地退出了會長的臥室。然後淑枝喊摩子來到會長的臥室,說她自己是在受到污辱時失手殺死了會長的。摩子為了保護自己的母親,甘願挺身而出。她拔出了會長胸口上插著的匕首,噴出的血濺到了摩子的衣服上。
  「於是在觀眾面前上演了第一幕。那天晚上,摩子小姐一走出會長的臥室,她就撲倒在地上哭喊道『我殺死了姥爺』。我們當然相信了這一幕。而真正的演出卻在這之前,你說服了淑枝太太,她又欺騙了摩子小姐,這才是真正的第一幕。」
  道彥仍然無言地握著方向盤,春生看不出現在他心裡在想著什麼。道彥只是在他那一臉誠實的表情中蘊含著雙目中殘忍的光澤。汽車終於到了山中湖的北岸,開始上坡。前後幾乎看不見一輛車的燈光,深山的黑暗壓抑著車窗玻璃。恐怖和絕望令春生的精神異常緊張。
  「我們聽了摩子的訴說,當然努力設計外來歹徒作案的現場。這也是你的計劃之一。但是,你還有另一個陰險的計劃。你一邊讓大家努力地偽裝,而另一方面又在一個一個地破壞掉這些偽裝。比如把雪地的腳印故意下p反』,地上撒上麵粉,讓警察看出破綻,找到了那雙運動鞋。偷走了那段剪下的胃管,這都是你的詭計。你終於一點一點地把摩子逼到了『真正』的罪人上,達到了你的目的。與此同時,你想得到會長全部財產的陰謀卻落空了。」
  這時,道彥的嘴裡嘟吹了一句什麼,也許是春生的揭露擊中了他的要害吧。
  「中裡警部說明了民法中關於繼承人資格喪失的規定,於是大家都希望盡快坦白這一切。第二天早上,卓夫先生拿出了(六法全書),為大家念了有關章節。那時我特別注意了其中的條文,因此也特別希望盡快向警方講明一切。到現在我對這一點印象還非常深刻。——民法第891條中規定了『凡為下述老將不能獲得繼承權』。第二項中解釋為,『知道被繼承人被害而又不報案或不起訴殺人兇手者。但無法識別兇手,或兇手為自己的配偶或直系親屬者除外』。在進行偽裝工作的7個人裡,只有實子女士、阿繁先生和卓夫先生3個人是法定繼承人。如果偽裝被識破,摩子被警方逮捕,他們便適用第二項,失去繼承權。因為他們既知道被繼承人被害,又知道殺人兇手是誰,但又未進行揭發。只是……對了,還有第四個人,即淑枝也是繼承人之一,她是殺人兇手的直系親屬,摩子的母親,所以儘管她也參與了對女兒的庇護,但不在取消繼承權之列。----正是你所希望的。在所有家族成員中,如果摩子是在那樣的情況下殺死了會長的話,都會同情她,而且不會去揭發。這一點你已經有了把握。而一旦成為現在的局面,你又會一步步地將『摩子犯罪』的證據暴露給警方。這樣一來,除了港校一人之外,其餘的繼承人都將處於喪失繼承權的境地。其結果當然是僅僅淑枝一個人獲得繼承權了吧。而且,一旦成為了淑枝的財產,那不就如同你的一樣了嗎?
  「你肯定是這樣精心導演了這場劇,是一場利用了全家族登台表演達到你目的的劇。因為你料定了全家族的人都絕對會傾注對摩子的愛。但你沒有料到的是,作為一個外人,我突然來到了別墅,這使你感到不安。3日傍晚,你在起居室裡迎接我時,我從你的臉上便感到了一種不解的迷惑和不快的神色。你的感情很容易表達出來。也許你打算顯示出一個單純的學者的風度,但不幸的是,這是你的本能的一部分,你無法巧妙地加以掩飾……」
  突然,春生的話中斷了。
  車內漆黑一片,如同冥冥夜空,死一樣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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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22 02:19:40 |只看該作者
   3
  放在儀表盤上的雙手漸漸地離開了,隨著轉動的頭顱,遙遠的燈光一閃一閃地映在了道彥的臉上。那燈光大概是湖對岸的民家吧。透過稀薄的樹林似乎可以看到遠方的山巒和模模糊糊的民家建築。
  汽車的車前有幾棵粗大的樹木。湖水就在山腳下。這會兒汽車好像停在了公路以水一個小小的山崖之上。由於車燈都滅了,四周漆黑,當視力漸漸適應了這種黑暗後,可以「看」出周圍物體的大致輪廓。
  「請下車。」
  道彥低聲命令道,但春生沒有動。
  「出去!」
  道彥的話中明顯帶出了威脅的口氣。
  春生慢慢打開車門,她的心臟又開始劇烈地跳動起來。
  這會兒要是不沉著的話……
  春生下了車,眼前的樹木稀稀落落。這裡看不到湖水,使人感到這是一處落差很大的斜面,這是春生根據粗大的樹幹判斷出來的。
  道彥的影子又來到車前,朝著生走了過來。汽車面向湖面停放著。
  道彥來到了離春生兩米遠的地方。相互看不清對方的臉,只是可以感受到對方的剪影和急促的喘息聲。
  「你要說的就是這些嗎?」
  「是的。請你馬上去自首吧。」
  春生本能地大聲喊叫著。她擔心再不大聲「威脅」住對方,危險馬上就會找上來的。
  「你的犯罪事實已經再清楚不過了,逃是逃不掉的。我看你還是盡快……」
  道彥冷冷地笑了笑,「還有出路。」
  他那高高的影子又朝春生走近了一步。
  「你……你殺了我也沒有用!今天我來這兒的事情,中裡警部也知道!」
  「是嘛,可他只知道那個湖邊的租船小屋。我早料到你會有這一手,於是搶先來了一步,然後馬上把你帶來了。我來的時候還沒有警部的人影和車呢!——你是怎麼和警部約好的?」
  「我說用淑枝作釣餌,把那個隱藏在暗中的兇手引出來/春生誇張地大聲說道。這會兒她只有拖時間了,「淑枝已經再也受不了了,她一定會向那個幕後的人求救,所以那個人肯定要露面的……就是萬一他不露面,也會出於對自己安全的考慮而殺掉淑枝的。為了預防萬一,我把信寫給她,警察也會來那裡,因為無論如何她為了摩子也會來的……,,
  春生把寫給淑枝的信放在了她的臥室的桌子上後,道彥是在這之後回到別墅的。當然,在這之前,偷偷從鐘乎屋裡出來的淑枝已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隨後,大概是9點半左右的時候吧,中裡派人來接淑枝,把她帶去了警察署。因此淑枝本人是無法去租船小屋了。於是,這個可能性便增大了:她把那封信讓真正的兇手看了,並讓這個人直接去了春生指定的場所。春生見到了他後會讓他明白自己已經看穿了他的詭計,並且會勸他自首。如果對方要加害於春生,在遠處監視著這一切的中裡警部就會當場逮捕兇手。但是,如果春生早早到達了指定地點,就有可能陷入道彥的魔掌裡……
  「因此你們就布下了監視網。如果淑枝走投無路,一直在背後操縱她的男人就必然暴露出來了…」
  「是的。而且你被『網』住了。」
  聽到這話,道彥等了。
  「難道你沒有發覺你說錯了什麼嗎?你在信中寫道,案發的早上,天快亮的時候你看到了一個人從會長的臥室裡出來,如果你說的是事實的話,那你們不就應當知道是什麼人了嗎?那就沒有必要再張什麼『網』,直接把那個人抓走不就行了嗎?那天夜裡你也許的確聽到了陽台上的門響了,但你根本不知道是誰幹的那件事!」
  「如果你不知道,那麼警部也不應當知道。實際上我是為了證實這一點才特意上你的『當』而來的。這一點你放心吧。」
  說著道彥又朝春生走近了一步。春生的背後是一個大陡坡和幾株稀疏的大樹。公路的方向也像扣了一口大鍋一樣漆黑得什麼也看不見。
  「已經……已經晚了……殺了我……你們的罪行馬上就會暴露的。」
  「不,這下面是湍急的流水,湖面還沒有完全凍上。如果你從山崖上掉下去馬上就會死的。而且屍體會順水飄到冰的下面,不會馬上被人發現的。」
  「就算是很次被人發現,也沒有證據是我殺的!」
  「不…真的…一定會暴露的…」
  「那咱們就試一試。因為我只有這條路了。」
  道彥說著蹲了下來,他用乾脆的聲音在春生的身邊講道。
  「對於我來說,這是我必須完成的工作。而且我這個人幹事就是這樣;一旦開了頭就必須幹到底。可以說這也是我的使命吧。」
  正在這時,突然一道亮光照了過來,燈光在樹縫裡晃來晃去。這束光從春生他們來的權反方向照射過來,一輛汽車正向這裡開過來。那兩道銀色的光在靠近道彥的汽車時停止了晃動,而且燈光漸漸地照在了道彥的身上。
  道彥正伸著雙手像野獸一樣撲向春生。這對從那輛「奔馳」車裡衝下來了鐘平。春生拚命地反抗著,她被道彥猛然一推,就從斜坡上滾了下去。她撞在了斜坡上的松樹樹幹,雙腳也不知擱在了什麼上頭便停了下來。這時道彥和鐘平卻已經打成了一團,然後相互推開了對方,氣喘吁吁地對峙著。
  「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了,我把淑枝說服了。可以說她背叛了你。說得好聽一點兒,這是她的功勞,在警方還沒有找到她的門上時我已經把她說服了。淑枝為了丈夫可以作出一切犧牲,而你卻踐踏了她的真情,把她當成你的盾牌。你只顧你自己,我第一次看清了你的真正嘴臉。」
  這對道彥突然把目光盯向了鐘平的身後。在鐘平開來的車後又停下了一輛汽車,從車內走出來了中裡和淑枝。道彥、春生和鐘平都驚訝地看著他們的到來。
  「淑枝太太終於醒悟了!」
  中裡警部沉著冷靜的聲音打破了寂靜的夜空。
  「你是我真心相信的、拚命也要為你犧牲的人…」
  淑枝用一塊黑色的長披肩包住了頭,她身上穿了一件像披風一樣的大衣,緊緊地裹在身上。她那張稜角分明的臉直直地衝著丈夫,瞪大了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道彥的表情。
  淑枝用出人意料冷靜的腳步慢慢地走向道彥。
  「你」
  她的聲音沒有變化,依然是那樣充滿了愛意。
  「你…晚上8點鐘,你把我叫到舅舅的臥室裡。他的胸口上插著一把水果刀,他已經死了。你是這樣說的。你把你的研究課題和會長進行了討論,但會長突然火了,揮動著水果刀朝你fLit來。你無法躲避,就和會長搏鬥起來,結果反而把他扎死了。你擔心別人不相信。但我相信!而且我還答應了你的請求,我答應說是我的過失,並讓摩子替我頂這個罪名。是嗎?你只是這次對我講了真話。你殺死舅舅純屬於偶然,可這難道不是一次有計劃的謀殺嗎?」
  道彥也眨著眼睛看著自己的妻子。他那粗重的眉毛和高鼻子的臉龐,常給人一種誠實、敦厚的印象,而此時卻讓人覺得有一種不可思議的神色,他的口角歪斜,臉上露出了一副奇怪的笑容。
  「不是這麼回事兒吧?」道彥終於冷笑著說了一句話,「如果周密的計劃還沒有決出勝負呢?」
  「啊……是的。我終於明白了!」
  淑枝還是非常平靜地點了點頭,最後一句是她向中裡警部說的。
  她又朝道彥走近了一步。她對這位比她小的丈夫抱以溫柔的笑容,然後像要為他遮擋寒冷似地展開了披肩蓋在了他的身上,然後緊緊地擁抱著道彥。
  她一直摟著道彥。過了一會兒才和他分開,因為道彥一點點地向地上滑下去。他的頭頹然地垂向了地面,身上的鮮血噴流到了地上,根枝的右手握著一把細長的匕首。
  
   4
  這天夜裡的調查取證結束時,已經是1月7日凌晨1點半了。
  幾乎是和與兵衛一樣,一刀就刺中了心臟,也是當場斃命。於是淑枝因殺人而被當場逮捕。迅速趕來的富士五湖警察署的警車將道彥的屍體和淑枝送到了署裡。鐘平和春生也被要求隨時到署裡接受調查和取證。
  春生向中裡和鶴見兩位警部詳細說明了她在租船小屋前被道彥拉上汽車以後的事情。
  「一步走錯便失去了目標,找到你時就費了半天工夫!」
  春生講完了的時候中裡低頭向春生道歉。
  「要是我們早一點兒來佈置人員監視就好了。」
  「不,我走得也早了一點兒。」
  不過,還是鐘平及時趕來,我才…
  剎那間的一場慘劇結束後,把春生從懸崖拉上來的也是鐘平。春生的雙手被他那溫暖而有力的雙手緊緊握著,使她復甦了女人的感情,並引起了一陣陣的衝動。
  春生在車裡對道彥講的推理,正是事前中裡和春生長時間談話、分析的結果。最終的事實證明,還是淑位「背叛」了道彥才起了決定性的作用。
  「今天夜裡太累了,請先回別墅休息吧。」結束了聽證的中裡對鐘平和春生說道,「一會兒我們向署長說明情況,辦理一下釋放摩子小姐的手續。」
  從他的口氣中得知,中裡還沒有來得及將這些事情向相浦署長匯報。
  「手續辦完之後是不是可以去接摩子小姐?萬一她知道了事實真相後,會不會又一次受到打擊?請你們考慮。」
  春生坐在車的助手席上,鐘平開著車漸漸遠去。中裡看著遠去的紅色尾燈默默目送著。當看不見車燈之後他才回過了頭,和站在身後的鶴見警部對視了一下目光,然後兩個人都露出了無可奈何的苦笑。
  「啊,我們還剩下一個難題啦!」
  「可不是,就是如何向署長解釋呀!」
  「這可是第四次撤回案情發佈會上的結論了!」
  中裡撫摸著由於連日緊張工作而「塌陷」了的肚子,對鶴見說了句「那麼」,就朝署裡走去。
  「奔馳」在深夜的國道上飛馳著,然後從山中湖的西岸駛入旭日丘。鐘平一口氣駛上了別墅小區的坡道。樹上溶化的雪結成了冰凌,像是一棵棵銀樹一樣從春生的眼前逝過。
  鐘平在思考著什麼吧,他緊皺雙眉,厚厚的嘴唇也緊緊地繃著,一言不發地開著車。春生心中也有許多許多的話要說,但她明白現在說什麼也不是機會。只有兩束車燈,像夢一樣淡淡地滲透到她的心靈之中。
  當車開到可以看到別墅後院的那盞路燈的時候,鐘平減低了車速。他非常小心地穿過還積著雪的木柵欄,把車開到了大門旁。
  石頭的門柱上鑲著一塊銅製的姓名牌。(WatsUji)的花體羅馬字深深地雕刻在其中。第一個大寫的字母「W」,在幽藍的燈光下熠熠閃光。
  突然春生記起來,在英語中,女人這個詞——「Women』第一個字母也是「W」。還有那位長年被與兵衛拋棄、而又為了維護這個家族名譽、自己吃盡了苦頭的實幹;那個有過兩次不幸婚姻、真誠地愛著比自己小的丈夫。最終又毀在自己手裡的淑枝;還有摩子……受到家族的保護,最終又不得不離開他們,作為女人的煩惱,摩子正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吧?
  春生也意識到了自己,人生彷彿就是在銀色世界的「黑暗」中苦苦摸索的過程。
  「在數學中,『W』是第四個未知數吧?」
  鐘平突然說了一句。他也在考慮著這個「W」呢?
  「在未知數X、Y、Z不夠的時候可以使用UVW中的任何一個字母來補充。」
  「這樣說來,這次事件正好有4個殺人嫌疑犯……」
  警方的調查第一次指向外來歹徒作案;不久就逮捕了摩子;接著向記者們暗示真正的殺人兇手是淑枝;而且春生也懷疑是淑枝,但最後才出現了一直在暗中操縱著一切的真正的兇手…。
  「必須向東京匯報呀!」春生像想起了什麼似地說道。
  「我剛才借用署裡的電話打過了。」鐘平說道,「我向實子夫人和阿繁先生講了事情的經過,兩個人在驚訝之餘恍然大悟的樣子。」
  「不管怎麼說事件是解決了!」
  「而且繼承權全都回到了他們手中。」
  「對呀,因為摩子不是真正的殺人兇手。」
  兩個人隨便地聊著。實際上這是和他們沒有直接關係的話題。
  只有那顆立在北歐風貌的尖形屋頂上的藍色的星狀霓虹燈,彷彿在歡迎著他們一樣放射著淡淡的、優雅的光澤。別墅的哪個房間裡都亮著燈,暖氣也都開著,但是這棟曾經在3日那天一下子來了9個人的別墅裡,此時此刻只有鐘平和春生兩個人。
  當他們踏進客廳的地毯上時,兩個人才情不自禁地同時深深地吐了一口氣。
  他們邁著急促的步伐上了二樓。4日的清晨,當偽裝工作做完後,大家返回各自的臥室時的男隊內較寬又一書U他在他們的腦海裡復甦了。春生的。動中被一種異樣的感覺衝擊著。
  當來至u她的臥室門前時,兩個人同時都站住了。春生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晚安!」
  「晚安。」
  說完了這句話後,兩個人還在原地站著,並沒有離開。鐘平為春生擰動門把手的右手順勢放在了春生的肩頭,左手慢慢地繞到了她的背後。剎那間,春生感到了一種快感貫穿了全身,她被強有力的男人臂膀緊緊地摟在了懷中,鐘平輕輕地吻在了春生的朱唇上。
  第二天早上7點多鐘,客廳裡的電話鈴響了。
  春生終於聽到了鈴聲,她慌忙跑下樓拿起了聽筒。裡面傳來了中裡警部那親切的聲音。
  「昨天太累了吧?休息的好嗎?」
  「嗯……啊……」
  「其實很快就辦完了釋放摩子的手續,但她一整夜都沒有怎麼睡,後來睡著後又不忍心叫醒她,到早晨她還在睡著哪。這會兒她好像剛剛醒過來,我們要對她宣佈釋放了……請盡快來接她吧。」
  義父之死,母親被捕,知道了這一切的摩子將會是什麼樣子?如何鼓勵她振作起來,已經落在了春生他們的身上了。
  正要掛斷電話,中裡又補充道:
  「昨天晚上審訊時,淑枝都坦白了……開始道彥在說服讓摩子代他受過的時候,說萬一摩子因此被捕,他對淑枝說也不會給摩子定什麼罪。也就是讓摩子說,她『因為受到了與兵衛企圖強姦她的威脅才反抗的,而且她對與兵衛說過,如果對自己強行不軌就自殺,並用匕首對準了自己的喉嚨;而與兵衛害怕事情弄大,在搶過來匕首時不幸扎中了自己』。如果是這種情況,摩子充其量算『防衛過當』,任何人都不會以此來定罪。不會判『過失致死』罪的。也就是說摩子是無罪的。淑枝相信了他的話才決定讓摩子替道彥頂罪。」
  「但是他對其他7個人可沒有說過摩子無罪什麼的呀!早知道了這一點,大家也就不會那麼拚命地袒護摩子了嘛!」
  「在摩子被逮捕後,淑枝提出要陪摩子去警察署時,道彥還對她說摩子會無罪釋放的。」
  春生這才明白道彥之所以這麼幹,是為了剝奪其他人的繼承權,這是他一步一步的詭計。
  「當然了,摩子的手上的傷是她為了自殺用匕首劃傷的,這一點淑枝沒有料到。如果當時摩子死了,也說明她是不忍,讓她姥爺背這個可恥的黑鍋、要隨他而去的意思吧。而且昨天夜裡淑校講,她之所以要殺死道彥,也是因為她明白了這些真相後要向摩子謝罪。」
  中裡用深深感慨的口氣說完了這些。
  「在作為女人和母親之間,淑枝太太的處境也非常為難。」
  對於母親的這種為難,想必摩子一定非常理解。春生忽然這樣想道。
  接完電話,春生又回到了二樓,在她來到舞廳時停下了腳步。在那面碩大的玻璃上,富士山宛如一幅優美的油畫一樣鑲在其中。在藍色的天空中,有一道淡淡的朝霧,如同一條潔白美麗的紗巾一樣縈繞在富士山的半山腰上,給富士山帶來了無限清爽、神秘的生機。
  春生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凝視著這件大自然的傑作,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淚。
  7點半鐘,鐘平和她出了家門。春生穿著和來時一樣的伯貝裡呢的大衣和長筒靴,肩上還是挎著那只女式肩掛小包。
  汽車駛到別墅小區的下方時,又可以透過樹林看到湖面了。那深藍色的冰冷的湖面上,一圈圈的白色波浪被牢牢地凍在了那裡。
  「我在旭日丘交叉路口下車。」
  汽車駛入湖岸的公路上時,春生喃喃說道。車停了,春生對不解地看著自己的鐘平說道:「還是先生一個人去接摩子吧。還有,她的畢業論文我全部看完了,也請你轉告她,因為截止交稿日期還來得及……」
  鐘子默默地凝視著春生,然後又望了望穿過春生的身後看到的湖面,他像彷彿被湖面晃了眼睛似地皺了皺眉毛。鐘平頓了頓之後轉過了臉,看著汽車前方,壓抑著感情說道:「我還是把你一直送到御殿場中吧。」
  說完,鐘平的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這微笑中有一絲淡淡的哀傷。
  「多謝了……但是我還是自己坐公共汽車走吧。」
  在步行橋前,春生下了鐘平的汽車。她輕輕地踩在雪水融化後結成冰的路面上,朝公共汽車站的候車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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