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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寧悠然]貓咪當道[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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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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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26 03:03:1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貓咪當道 作者:寧悠然

波斯貓瞇著他的雙眼,
波斯貓踮著他的腳尖……什麼?
它只是小小的土貓,不是珍貴的波斯貓!
它的前身可是一個大大大美女!
雖然它現在流浪街頭,被老鼠欺負被狗追,
但這仍不能改變它高貴的血統!嘻嘻,
終於有一個有眼光的男人把它帶回家了。
雖然這個男人服裝品味出奇差,
不過當家貓總比當流浪貓強,
現在它要開始偉大的家貓生涯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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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26 03:03:36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在背街的小巷裡,有一家小小的書店,門面並不大,招牌破損得像是已經掛了十幾年的樣子,上面滿是黑黑的灰塵,只隱隱能看到是某某書屋。

  門是敞開著的,上面鏡子還算乾淨,一排排書架整齊地排列著,架上的每一本書都是簇新的。

  與外面不起眼的門面相反,裡面看書的人很多,不過卻安靜極了,連從書架中抽出書的動作都分外溫柔小心。

  在正對著門口處,有一個窄窄黑黑的櫃檯,櫃檯後坐著一位五十幾歲模樣的老人,老人很胖,手裡一年四季都拿著芭蕉扇,腳邊也總是趴著和他一樣胖的黑貓。

  他並沒有在看店,而是躺在寬大的躺椅上假寐,而這裡的顧客,在挑好自己要買的書之後,都按照書後面的標價,把錢算好,放在老人櫃檯上的鐵盒裡,然後再悄無聲息地走人,在這一切的過程裡,老人連眼皮都不會抬一下,黑貓則睜著碧色的眼睛,懶懶地看著來來去去的人。

  這裡是本市,恐怕也是全國書最全、翻新速度最快的書店,只要你能叫得出名字的書,那怕是幾十年前的絕版,在老闆心情好的時候和他說,他都會替你找來,所以,真正愛書的人,只要來過一次,便自然會想回到這裡。

  因此這裡雖然只靠愛書人口耳相傳,生意卻很好,只是老闆並不因此而高興,有的時候人太多了,他還會趕人,原因也只是太吵。

  一個貓一樣輕靈的身影從門外閃了進來,她身穿著白衣黑裙,臉上滿是青春的光彩,手裡拿著一個黃紙袋,「給你,你愛喝的毛尖。」女孩將黃紙袋放到櫃檯上。

  老人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他腳下的黑貓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踱了開去,女孩不以為意地笑了笑,輕車熟路地走到書架前,翻找著她愛看的書。

  她剛一轉身,老人便拿起那個黃紙包,聞了聞,滿意地一笑,「你要的書在左面第三排第四格,第十二本就是。」他懶懶地說道,說完後,便又閉上了眼睛,繼續睡他的覺。

  女孩無言地從他指示的地方抽出一本書,是她最愛的寂寥的小說,她的書總是帶著點諷刺,卻包含著許多的人生哲理,前兩天剛聽說她出版了新書,沒想到這麼快老闆就替她找來了。

  寂寥很神秘,她的書上連大頭照也沒有,而且沒有人知道她的真實性別和年齡,不過她總是固執地認為寂寥是女性,為此還曾經和朋友爭論過。

  眼球被小說粘住,女孩幾乎不看路地向後退去,幾個相熟的客人會心地一笑,默契地替她讓出一條路來,否則以她的專注程度,早就與人撞在了一起。

  女孩對一切似乎視而不見,事實上這會兒就是天塌下來她也不見得知道,從角落處抽出一個小凳,摸索著坐了上去,津津有味地讀了起來。

  她身邊的人來來往往,她卻始終保持著一個姿勢,頂多是翻動一下書頁,動動手指,眼睛更是一刻也不肯離開書頁,而且表情也會隨著情節的起伏,或是微微一笑,或是眉頭緊皺,有時候甚至會喃喃自語。

  「唉……」寂寥的小說,真是精彩到讓人想歎氣,看完最後一頁,她只覺得百感交集,寂寥還是那麼會講故事,而且在嬉笑怒罵中,訴說著生活的真諦。

  可是她為什麼半年才會出一本小說?讓她等得兩眼望穿,只能品味她過去的作品,去從中猜想她會在下一本書中寫什麼,而且絕大部分會猜錯。

  「打烊了。」老闆走到她的身旁。

  「呃?嗯?呀!」她終於把心思轉回到現實中,發現書店裡早已經亮起了燈,書店裡只剩下她和老闆。

  「丫頭,既然這麼喜歡書,為什麼不買回去看?是沒錢嗎?我算你半價好了。」老闆問出長久以來一直想問的問題。

  這個女孩已經在他這裡看了近一年的書,而且都是白看,只是有時會拿些他最愛的毛尖給他,他也不知道她是怎麼知道他喜歡毛尖的,看得出她是個細心又體貼的女孩。

  「老闆,你是在和我說話嗎?」女孩奇怪地問,這裡的老闆是不和客人說話的,頂多是喊打烊了,你們快走,而且通常是在明明生意很好的時候。

  「這裡還有別人嗎?」老闆佯怒道。

  「老闆,我只是……受寵若驚……呵呵……」女孩乾笑兩聲,她只想到受寵若驚這個詞,只是在這個時候說不太合適。

  「咳,你不想買書嗎?」老闆被她逗笑,連忙以乾咳掩飾。

  「不是不想……只是……」女孩皺皺眉頭,想起家裡面那些愛書的下場。

  「沒錢?可你不像是個沒錢的人呀……」女孩身上穿的衣服,雖然不是動輒幾千上萬的國際名牌,但也都質料極好,腳上穿的運動鞋還是什麼阿迪的。

  「……」女孩沉默了,剛才看書時的神采飛揚被憂鬱取代。

  「算了,我不問了,你喜歡寂寥這小子的書吧?我每次進書時都會替你留意,然後放在這個地方,你來的時候,就直接找吧。」

  「謝謝老闆。」女孩臉上又煥發出光彩,甚至沒聽見老闆「污蔑」寂寥是男人的話,她從凳子上猛然跳起,「哎呀……」她的腳好麻……

  「真是個傻姑娘。」老闆搖了搖頭,他腳邊的黑貓也像是頗有同感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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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發表於 2010-10-26 03:03:5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時光如水,生命如……(某相聲名家可能會告我剽竊,所以後一個字請自己加上)

  「又是週六了。」從人來人往一直看到門庭冷落車馬稀,都沒有他想見的那個人的蹤影,書店老闆突發感慨。

  「她不會來啦。」一個慵懶的聲音從被當做收銀台的破書桌下傳出。

  「她已經在我這兒看了三年的小說了,每個週六都會來,今天怎麼會……」書店老闆落寞地說道。

  「既然你那麼喜歡那個小丫頭,為什麼除了那一次之外,再也沒和她說過話?是你害羞?」真是老不要臉的,也不想想自己多大年紀了,對人家小女孩……哼!書桌下的聲音裡充滿鄙視,心中更是腹誹不停,不過不敢明說啦,誰教老闆是「他」的衣食父母,被停了伙食可不是好玩的。

  「臭老黑,想什麼骯髒事呢?」對「他」瞭解甚深的書店老闆,一彎腰,從書桌下拎出一隻肥肥的黑貓。

  「喵……」黑貓很是無辜地叫著,它本是一畜牲,人類之間的言論怎會與它有關?

  「哼,那小女孩,像極了我當年的初戀情人,十里洋場,衣香鬢影,就在一場舞會裡,我遇見了清純如百合的她……」拎著黑貓頸手毛皮的手未松,老闆卻已經陷入了遙遠的回憶中。

  「後來八一三,炮聲響,你與她在戰火中失散……」黑貓令人驚訝地在失重的情況下做出雙手,不是,是雙爪環胸的高難度動作,更讓人毛骨悚然地說起話來。

  「這麼老套的故事,連那些什麼什麼小說家都不寫了。」(此小貓的確欠扁,竟敢說起我偉大的職業,所以……)書店老闆變了臉色,狠狠地敲了它幾記響頭。

  「喵!」黑貓叫得慘絕人寰,如果有保護小動物協會的人經過,書店老闆肯定會被口水淹沒。

  「我一直把她當成我的孫女……」

  聽起來更像是三流電視劇裡我一直把你當成妹妹之類的台詞,黑貓小聲嘀咕,但在老闆的眼光下,很識相地摀住貓嘴。

  「只是這幾年她來的時候越來越沉默,臉色也越來越難看,過去是未語先笑,現在是難得一笑。」

  「考了三年大學,眼看第四年就要放榜了,她笑得出來才怪。」黑貓忍不住說道。

  「真不知道這世界怎麼了,過去是女子無才便是德,不許女孩子讀書。現在是男女平等,家長硬逼著女孩子讀書,好像考不上大學就活不了了。」書店老闆又開始了想當年之類的絮叨。

  這次黑貓倒是沒揭他的短,甚至心有慼慼焉地點起了頭,那個女孩,明明是開朗可愛的性格,近四年的光陰下來,整個人完全變了,它這隻貓瞧著也心疼,暗暗慶幸自己當初選擇了做貓,而不是繼續當人。

  一陣狂風刮過,天邊四散的雲被聚攏起來,不過兩三分鐘,遠遠地便已經聽見隱隱的雷鳴,街上的行人和車輛都加快了速度,無處可躲的行道樹在狂風下慌亂地揮舞著長長的枝條,被風刮起的紙片和雜物乘風飛行……

  「山雨欲來風滿樓,看來她今天是不會來了,關店。」老闆終於放下了手中的黑貓,挺著圓圓的肚子,步伐緩慢地向門口走去……

  「要關店了嗎?」

  一個氣喘噓噓的聲音響起,老闆和黑貓都眼前一亮,「沒。」老闆硬生生收住笑容,冷淡依舊地說道。

  「那就好。」女孩走了進來,卻沒有直奔書架,而是站到了老闆面前,老闆這才注意到她手裡拿著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女孩依舊白衣黑裙,卻顯得暮氣沉沉。

  「你不去看看嗎?今天好像又進了一批新書。」老闆忍不住疑惑地問道,這麼多年下來,若說女孩子有一點沒有改變的話,那就是她對寂寥的熱愛。

  「不去了。」女孩並沒有老闆想像當中的興奮,而是平靜地吐出這三個字,老闆這才注意到,她的半邊臉有些紅腫,眼圈也紅紅的。

  「老闆,謝謝你這麼多年的照顧,讓我在這裡白看書。」見老闆沒有接手的意思,女孩將禮盒放到了桌上。

  黑貓從桌上輕盈地跳到了地上,繞到女孩身後,目的很明確地堵住了女孩的去路,以它小黑這麼多年的閱歷,這個女孩絕對有問題。

  「小黑,別鬧了,姐姐要走了。」

  姐姐?如果知道我的真實年齡你叫我爺爺都嫌太小,不讓啦,黑貓瞪著她,頗有寸土不讓之勢。

  「小黑是想讓你喝了我泡的茶再走,再說現在外面快下雨了。」去,我還用你提醒,我早就看出這個女孩的情況不尋常了,老闆狠狠瞪了拚命向他暗示的黑貓一眼。

  「下雨?」女孩好像此時才注意到外面馬上就要電閃雷鳴了。

  「你坐,我去泡茶,小黑,陪姐姐玩。」如果女孩不是心不在焉,早該意識到老闆今天是何等的熱情。

  女孩抱起沉重的黑貓,從書架下抽出自己常坐的小板凳,坐好,將黑貓放在膝上,「小黑,你好幸福,不像我……」

  我當然幸福,軟香溫玉抱滿懷,不過這房子又不漏雨,我身上怎麼會有水……小黑抬起了頭,發現所謂的水是女孩的淚。

  「姐姐叫蘇絹,你要記得喲,不要等到報上說發現了蘇絹的遺體,還不知道是我。」女孩淚中帶笑地說道,只是笑得比哭還難看。

  「我們人類,總是喜歡給自己或者是旁人定下目標,而且愛說一定要完成,姐姐被人定下的目標就是一定要考上大學,可是姐姐拚命地學,卻怎麼也考不上……所以一直考了四年,昨天我才知道,我又落榜了。

  「姐姐有個爸爸,你們貓兒沒有吧,而且就算是有,也頂多教你如何捉老鼠,可是姐姐的爸爸卻很凶,總是逼姐姐一年又一年地上補習班……

  「你知道補習班是什麼地方嗎?那裡有許多像姐姐這樣的人,每個人都不快樂,都很壓抑,幾十個人的不快樂聚在一起,那種氣氛能把你逼瘋……

  「今天早上,姐姐告訴爸爸,再也不要上補習班了,寧可到工廠去當女工也不要再考大學,可是……」

  真可惡,它終於搞清楚了女孩臉上的紅腫的來歷,黑貓幾乎要把牙咬碎,人類就是這樣,把自己的意願強加給別人,如果不如意就會使用暴力。

  「姐姐過去有很多寂寥和其他作家的書,可是在高三那一年都被爸爸賣給了收舊書報的,我偷偷藏起了一本,後來被他發現,他當著我的面燒了……從那以後,我就只是在這裡看寂寥的小說,再也不敢拿回家。

  「現在想想,其實我在第一年落榜時就該想開,明明是不可能的事,為什麼還要白白地受三年的苦,倒不如……

  「小黑,你知不知道姐姐好羨慕你,有時候,我真的想當一隻貓,一隻無憂無慮的貓,只是這也許要等下輩子了,如果姐姐有下輩子的話。聽人家說自殺是要被打下十八層地獄的,可是我好像管不了那麼多了。」

  女孩彎下腰,將臉埋在黑毛厚厚的皮毛裡,眼淚將黑貓的毛浸濕了大片,心蕩到谷地的女孩,沒有聽到黑貓長長的歎息和端著茶杯的書店老闆無奈的笑。

  快一百年了吧,不想當人,受盡了當人的苦的人太多太多了,可是稍有靈氣的草木精靈修練百年千年也不過是為了個人身,人和動物,各有各的無奈,卻又暗自嚮往著對方的生活。動物變人,有違天條,但人變動物,他卻不是不能幫忙。與黑貓對視一眼,老闆從口袋裡拿出一樣東西,放入茶水中。

  「來,喝杯茶吧。」老闆將茶杯遞給女孩。

  「嗯。」女孩接過茶杯,慢慢地喝下茶水,老闆和黑貓無言地望著她。

  「如果有一天,累了,又想當人了,就回來吧。」老闆說道。

  回來?人死了怎麼可能會回來?而且這個世間回來又有什麼意義?老闆想來是老糊塗了。「我走了。」女孩將黑貓放下,微微一笑,只是笑容中帶著一股絕望。

  「嗯,你走吧。」老闆再也沒提要下雨的事,彎腰抱起黑貓,走回自己的破書桌後面,又吱呀吱呀地搖起了躺椅。

  

  「快,把東西都搬到裡面去。」街邊一家超市的老闆,指揮著幾名員工搬著散放在外面的一些貨物。

  「你來了?」看見固定每週六都會來的財神爺之一來到,老闆見眉不見眼,「我以為這鬼天氣你不會來的。」

  「嗯。」蘇絹沒有想和他多談的興致,逕自走了進去,「那種貓糧還有多少?」她從口袋裡拿出所有的錢,「算了,就這些錢,有多少買多少。」

  「好,我算一下。」老闆拿出了計算器,旁邊的人頗有遠見地去數貓糧。

  「一共可以買七袋,你家的貓又添了幾隻?」老闆笑問,這個女孩,每個週六都會買一兩袋貴死人的進口貓糧,讓他這個小超市獲利不少。

  「沒幾隻。」說也奇怪,一樣打了幾年的交道,她和那個既怪又喜怒無常的書店老闆間總有些莫名的默契與情結,對這個超市老闆卻喜歡不起來,不過這都不重要了,到了明天,世上所有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抱著打包好的貓糧離開超市,女孩並沒有注意到一個一身黑衣的人與她擦肩而過,也進了超市,「老闆,買貓糧,還要那種進口的。」一個低沉的聲音說道。

  這是一間小公園,早上是老人們的天堂,假日的白天是孩子們的樂園,晚上就是戀人們的天地,不過這裡還有常駐居民——一群流浪貓。

  因為要下雨,所有的人都已經離去,總是被爭來奪去的鞦韆上空空蕩蕩,被風吹得吱呀作響,各種閒置的健身器材,終於可以展示自己的真容,而不是被人踩來踩去或踏來踏去的樣子。

  石桌和石凳被風吹得乾乾淨淨,在石桌的下面,躲著一隻小小的白貓,「小白,我來晚了,只有你在等嗎?

  蘇絹走到石桌前,小白看著她,向後退了兩步,雖然這個人類時常會餵食給它,但並不代表她可以隨便碰它。

  彷彿嗅到了她或者是她手中貓糧的味道,大大小小、顏色不一的貓兒從四面八方跑了過來,不同於小白的警戒,有幾隻和她相熟的貓已經開始跳到她身上,用爪子撓著塑料袋。

  「別急,這就給你們拿。」終於露出了真心的笑容,蘇絹彎下腰,小心地揮開貓兒們,打開貓糧的袋子。一見到美味的食物,貓兒們包括小白,都衝了過來,搶食著。

  「你們真是餓壞了,以後沒人餵你們可怎麼辦呢?」坐在石凳上,蘇絹看著它們,「每次見到你們,你們都好像是很開心的樣子,如果我是你們該有多好?」

  一想到這兒,她感覺胃部湧出一股熱氣,漸漸擴散到四肢百骸,而且這股熱氣越來越強,到最後甚至灼燙得叫她無法忍受……

  一滴水滴落在石桌上,留下一道水痕,然後是更多的水滴,下雨了……貓兒們顧不了食物和看起來很不對勁的人類,紛紛躲避,在眨眼間便都沒了蹤跡。

  好熱,蘇絹甚至想扯開衣服,讓冰冷的雨替她散去更多的熱量,她感覺雨滴滴到她的身上,就像是遇熱蒸發了一樣,她甚至可以聽到滋滋的響聲。

  「轟隆!」一道利閃劃破天空,再也忍受不了的蘇絹昏了過去……

  一個黑衣人撐著傘走在公園外,手裡還拎著貓糧。他向公園看了一眼,空空蕩蕩的石桌上擺著幾袋貓糧,但人和貓都不見了蹤影,看來雨太大了,而且已經有人先餵過那群小東西了。黑衣人搖了搖頭,撐著傘離開。

  

  「喂喂……」什麼東西,涼涼的,還有毛絨絨的感覺,蘇絹睜開了眼,卻被嚇了一跳,這是什麼東西的?一雙亮亮的碧色眼眸望著她,是小黑?可是小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大了?大得像隻老虎而不是貓。

  「不是我變大了,是你變小了。」小黑說道。

  「你會說話?」蘇絹問道,但是她聽到的卻是喵喵的貓叫,「喵!」她從地上跳起,卻發現周圍的一切都變大了,她想抬起手,可抬起的卻是貓爪。啊!她想尖叫,可是還是發不出什麼聲音。

  「別怕,你不是不想當人了嗎?你現在夢想成真了,你成了一隻貓。」小黑顯然對這種情況有心理準備,而且處理起來就輕駕熟。

  我是貓?蘇絹看見一旁的積水,她走了過去,報著最後的期望低頭觀看。尖尖的耳朵,大大的圓眼,圓圓的鼻頭,長長的鬍子……更別說黃白相間的毛色和短短的四肢,她沒看錯,她的確變成了一隻貓……

  「從今天開始,除了吃和睡,再加上玩,你不用擔心任何事,什麼考試、學習、父母、未來、社會、國家,都和你無關,你只是一隻貓。」小黑說道。

  我雖然說過想變成貓,可是沒有想到會真的實現,望著自己的新面孔,蘇絹真的有些不知所措,她是在做夢吧?

  「你不是在做夢,既然當了貓,就要好好學習怎麼做貓,不要讓我這個前輩失望。」

  「喵……」算了,反正她也不想活了,當隻貓,體驗一下貓的感覺也不錯,蘇絹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好自為之吧……這是你自己選擇的路。再見。」小黑甩甩尾巴,走了。

  「喂!」望著它的背影,蘇絹這才感到這裡似乎只有她一個人了,不對,是一隻貓了,她仔細地打量著這裡,這好像是一家廢棄的五金倉庫,到處都是蒙著黃黃的鐵銹的廢螺絲、廢鐵管什麼的。

  她踱到透著亮光的所謂門口——其實只是一個破洞,不過足夠現在的她出入——外面還在下雨,不過已經小了很多,她應該還在公園,可是她在這附近住了二十幾年,卻從來不知道有這麼一個地方。

  「嘩啦。」蘇絹轉回頭,她剛剛才發現,自從當了貓以後,她的聽力和視力都好了許多,原本並不大的聲音,現在聽起來像裝了擴音器一般清晰。

  從一個破輪胎下,鑽出一隻黑灰色的動物,耳朵有些圓,身上肉滾滾的,一雙陰險的小黑眼睛看著她。

  是老鼠!初見鼠輩,蘇絹幾乎要尖叫起來,這隻老鼠好像很大,比此刻的她小不了多少,所以才有膽子和身為天敵的她對視。

  蘇絹強按住恐懼,記住,你現在是一隻貓,根本不用怕這個東西,你只要一抬爪子,它就會被打碎。

  她轉回身,與老鼠正面對視,老鼠的眼中,漸漸升出和她一樣的恐懼,月餘的小貓,都可以嚇跑十幾年的老鼠,何況現在的蘇絹,足足有三四個月的樣子,在貓中也算得上是青少年了。

  兩邊對峙了許久,蘇絹努力控制著自己的腳,希望不要再抖了,至少不要抖得太厲害,讓眼前的鼠輩發現,否則她連貓都沒臉當了……

  可是她好怕,平日裡同學家的小倉鼠,都可以嚇得她尖叫連連,並且發誓再不踏入養著「老鼠」的同學家半步,眼前可是貨真價實的老鼠……

  「喵……」

  「吱……」

  在十分鐘後,兩方終於有了動作,卻不是撲向對方,而是同時向後轉,跑!!

  今天,她變成了一隻貓,不過卻幹了一件讓貓族蒙羞的事情——被老鼠嚇到逃跑,不過幸好它不是第一隻怕老鼠的貓,萬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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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26 03:04:1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在一條背街的小巷子裡,幾隻垃圾筒散發著刺鼻的酸臭味,泛著油光的各種殘羹流得滿地都是,幾隻貓在垃圾筒旁穿梭著,尋找著食物,一隻黃白相間的小貓則站在遠處看著它們。

  「咕嚕……」蘇絹尷尬地聽見腹內的轟鳴,希望不要被其他的貓聽到,不過她的擔心是多餘的,早已經飢腸轆轆的貓們,根本沒有空閒理這個看起來傻傻的新同伴。

  這裡是一條小吃街的後巷,食物充足而豐盛,是流浪的貓狗們最常聚集的地方,這個新同伴,居然望著食物而不動,看來真是白癡。

  「喂,過來呀。」一隻虎斑貓頗有同情心地說道,蘇絹在變成貓後,最大的變化,就是可以聽懂同類間的對話,但還學不會和它們交流。

  「別喊了,它這個樣子,一看就是剛剛出來流浪的,過兩天餓極了自然會動手。」一隻黑白雜色的貓說道,貓兒生性涼薄,它們這些流浪貓,更是沒有閒功夫去搭理別人。

  蘇絹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她好像連當貓都不合格,不提那天被老鼠嚇得逃跑的醜事,她連是基本的清潔都做不到,她不敢用舌頭去舔毛髮,更何況那上面還有泥土之類的東西。

  再有就是找食物,並不是每天都有人餵它們貓糧,它們多數是以翻垃圾或捕捉老鼠為生,而她根本不敢想像自己翻垃圾桶的樣子……

  原來當貓並不像她想的那麼容易……

  「快逃!」一隻貓喊道,小貓們四散而去,只有蘇絹傻傻地站在那裡,怪獸!蘇絹背上的毛豎了起來,往這邊凶凶地跑來的東西,口中流著腥臭的液體,高大得像是恐怖電影裡的怪物!

  尖叫一聲,向遠處跑去,那個怪物發現了她,向她奔了過來「汪汪……」是狗狗,蘇絹恍然大悟,狗狗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可怕?不過時間容不得她多想,她只有拚命地跑,她甚至可以感覺到她呼出來的熱氣,完了,如果被它捉到,她會成為它的晚餐……

  兩邊的景物風馳電掣般閃過,蘇絹並沒有發現身後的狗早已經沒了追她的興致,對於狗而言,小吃店後街的食物,要比她美味得多。

  「呼……」不知跑了多遠,終於沒了力氣的蘇絹停下了腳步,這才發現後無追兵,靠著牆角喘著氣,蘇絹難過得想哭。

  「人類為貓制定了名稱、品種、血統之類的貓分界,其實貓只分兩種,一種是被人寵愛的家貓,一種是流浪貓。」在遠處的高牆上,一隻年老的貓說道,它望著遠方,好像並不是刻意說給誰聽的,但很快吸引了蘇絹的注意。

  「家貓沒自由,但有舒適的生活,流浪貓有自由,卻過得艱苦。」年老的貓轉過頭來,蘇絹這才注意到它少了只眼睛。

  「我的眼睛就是被人類小孩挖下去的,別吃驚,有些貓比我命運更慘,它們甚至進了人的腹中成了食物,人類,你還認為當貓好嗎?」

  蘇絹看著它,有一秒鐘的遲疑,但她很快點了點頭,人類作惡的對象並不只是貓,人對同類更狠,在人類的世界裡,比這悲慘百倍的事情都曾經發生過。

  「那替自己找個家吧,你不適合流浪,當貓當人都一樣。」老貓一躍跳下圍牆,沒了蹤影。

  家……

  

  在霓虹的照射下,夜裡八點多的街上,顯得並不昏暗,在烈日下忍受了一天的人們,紛紛走出家門,享受夜晚的清涼。

  而在燈的正下方,反倒是最黑暗的所在,一隻小貓,站在暗影處,望著街邊的人群。

  「你在等著人類把你帶回家?」一隻小白貓走到它的身後。

  「是。」

  「你這個人類還真奇怪,放著好好的人不當,跑來當貓,又放著自由的日子不過,跑出來找人收留。」

  「你知道……」蘇絹回過頭,看著白貓,她終於認出,它就是在公園裡那只不太理人的小白。

  「那天發生的一切,我都看見了,人類的特權還真是多,不想當人了,就可以當貓。」

  「人類的煩惱也多。」蘇絹忍不住替人類辯護。

  「可人類的煩惱都是自找的,考上了大學想當碩士,當了碩士又想當博士,還有,賺了一千想一萬,賺了一萬想百萬,要車要房要地位……用你們人類的話說叫什麼來著?得隴望蜀,貪心不足。」白貓一副看透世事的樣子,在看向街上的行人時,眼神裡滿是蔑視。

  「人類裡也有好的……」蘇絹有些心虛地替人類辯解,人類是永遠有想要更好的慾望,不過這也是人類社會發展到現在的原動力不是嗎?

  「好的?在哪兒?我還沒看見。」小白撇起嘴。

  「那我每週喂貓糧給你們,是有目的的嗎?我過去應該是個好人吧?」蘇絹有些惱羞成怒地說道。

  「所以我才會理你,和你說這麼多的話。」白貓變相承認了蘇絹還算是個好人,「不過你買的貓糧真難吃,是我吃過的最差的。」

  「你!為了怕你們吃不好,我買的可是最好的……」

  「你被騙了。」小白同情地看著它,貓兒雖然不怎麼團結,但同類之間少有欺騙,可是人類……哼,他們好像不騙同類就無法生存。

  「不,不會的……」

  「別太難過,被騙的不只你一個,還有一個傻蛋也同樣被騙了。」

  「誰?」過去她就知道,餵那群小貓的不只她一個人,不過奇怪的是,他們好像從來都沒有碰到面。

  「不認識,是個男的。你還在這兒等嗎?」

  「嗯。」

  「那你慢慢等吧,我走了。」小白甩甩尾巴,轉過了身,「對了,那個公園邊的舊倉庫是我的家,你沒地方去就去那裡吧,還有,那只白癡老鼠已經在我的肚子裡了,你不用怕了。」

  「哈哈……」小白大笑著離去,留下蘇絹站在原地。

  「喂,小貓,你被同伴丟下了嗎?」一個渾身散發著刺鼻香味的女人發現了蘇絹,女人的頭髮染成五顏六色,臉上化著濃妝,衣著暴露,看起來是一個習慣夜生活的女子。

  「哈啾。」被她身上的香味弄得鼻子直發癢,蘇絹向後退了退,眼裡滿是警戒之色。

  「你看不起我?哼,你一個長毛的畜牲居然也敢看不起我?」女人沉下了臉,站起身,「你能比我好到哪兒去?」

  「麗麗,快點,遲到了媽媽會罵的。」一個與她同行的女人叫道。

  「哼,再不要讓我在這裡看到你,小畜牲!看不起老娘我!」女人瞪了小貓一眼,踩著恨天高的高底鞋,離開了這裡。

 

  「媽媽,貓咪。」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驚喜地叫道。

  「什麼呀,醜死了。」他珠光寶氣的媽媽,用紙巾掩住了鼻子。

  「不醜,這隻小貓很漂亮,媽媽,我想養。」男孩扯著母親的手。

  「不行,這東西會把家裡弄髒的。」

  「不嘛,我就要它。」

  「兒子,聽媽媽說,你看這隻貓,是一隻沒有血統證明的雜種貓,如果你要養,明天媽媽就帶你到龐物商店,我們買最貴最好的那種貓,好不好?」

  「不好,我就要這隻!」

  「乖兒子,你忘了嗎?我們是要去麥當勞,你帶著它,麥當勞的服務生不會讓你進去的。」

  「麥當勞……」一聽到這三個字,男孩的口水都要流下來了,「走,我們去麥當勞。」這次換男孩拉著媽媽離開。

  一隻活潑可愛的小貓,居然被一頓麥當勞比了下去?雖然並不希望被那個看起來就不會善待寵物的男孩帶走,但被速食比下去的蘇絹,仍覺自尊受損。

  算了吧,這裡看來沒有會善待她的貓主,蘇絹決定離開這裡,放棄尋找主人的計劃。本來嘛,如果主人那麼好找,也不會有那麼多的流浪貓狗,她還是過她自由的日子吧。

  「你說,你是不是又丟了工作?」遠遠地走來一對情侶,男的英俊女的漂亮,可以說是一對璧人,兩個人手牽著手走在街上,看起來浪漫極了,不過對話的內容卻不怎麼浪漫。

  「丟了工作?怎麼可能,我們老闆對我賞識得不得了,怎麼可能會辭掉我!」男人抬高了聲音,揚起了頭。

  「那我剛才看中的那件八百多的衣服,你為什麼不讓我買?」女人噘起了嘴。

  「不是,我是覺得那件衣服太便宜,不適合你……」男人舌粲蓮花,心裡想的卻是,八百多的衣服?我一個月才賺多少?

  「是嗎?」你就吹吧,女人斜眼著著他,「杜仲平,我和你說,我不盼你大富大貴,只要你能有穩定的工作,如果這次你再被老闆給開了,我立刻和你分手!」

  「瞧你說的。」杜仲平心虛得不敢看她的眼睛,「親愛的,你看,流浪貓。」他指著街邊低頭行走的小貓說道。

  「真的唉,好可愛。」女人的聲音一下子軟了,表情也放柔了。

  女人真是奇怪,好像永遠都喜歡這些貓貓狗狗,成功轉移了她注意力的杜仲平暗想,不過男人中也有這樣的……

  好像聽懂了他們的對話,小貓停了下來,轉頭看向他們。

  「你看,它停下來了,我們把它帶回家好不好?」

  帶回家?他很高興女人的注意力被轉移,但絕對不能容許她把貓帶回家。杜仲平立刻變了臉色。

  「你看它,兩眼無神,眼角還有眼屎,說不定會有沙眼之類的病,皮毛無光,又乾又黃,搞不好渾身都是跳蚤,還有腳……」

  杜仲平充分發揮口才,把小貓從頭嫌到腳,到最後的結論是,像這種不知有多少傳染病的東西,存在就是對人類的威協,最好的處理方法就是直接丟進焚化場。

  「那,那我們不養了,我們回家吧。」女人恐懼地看著被杜仲平說得體無完膚的小貓,小貓瞪了一眼杜仲平,轉頭向對街走去。

  「你先回去吧,我約了人在裡面談一筆大生意。」男人指著街邊的一間咖啡廳。

  「那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男人談生意女人在身邊不方便,小玉,乖,回家等我。」杜仲平柔聲哄道。

  「那好吧,不過你不許喝酒,不許和人一起去夜總會,不許……」

  「行了,我要遲到了,出租!」杜仲平攔下一輛出租車,他拉開車門,「把這位小姐送回家,不許耍滑頭,我記下你的車牌號了。」他一邊連珠炮似的說著話,一邊動作迅速地將小玉塞進了車裡。

  

  真的有那個男人說得那麼糟嗎?站在某咖啡廳的落地窗前,蘇絹顧影自憐,眨了眨眼睛,挺亮的,眼屎?根本沒有,又皺皺鼻子,左照,漂亮,右照,可愛,長這麼大也沒被人說過長得醜,同理可證,變成貓也一定不會丑。

  「呵呵……」剛剛坐入靠窗位置的男子被外面的小貓逗笑,這裡的窗戶經過處理,裡面可以看見外面,外面卻看不見裡面,這隻貓的動作,讓他想起了某廣告,不過主角換成了貓。

  「先生,您要什麼?」服務生走到他的身後。

  「嗯……」好可愛的小東西,讓他想要抱回家。眼睛始終未曾離開那只表情豐富的小貓,男人想要站起身……

  「哥,你到得真早。」一個興奮的聲音響起,男人皺起了眉頭。

  「來兩杯藍山。」杜仲平脫下西裝搭在椅背上,坐入男人對面的位子。

  「你,到這裡幹什麼?」男人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說道,他說話時語速極慢,表情更是冷淡。

  「找你。」杜仲平笑道。

  「找我?」男人像是在反問他,但眼睛裡閃過一抹瞭然,「這次想要多少錢?」

  「哥,我們是兄弟,談錢多薄氣。」杜仲平笑了,此時服務生將將咖啡送上,「嗯,這家的咖啡味道不錯,怪不得你每天都要來這裡。」

  「嗯。」男人拿起湯匙,從上衣口袋裡取出消毒紙巾,仔細地擦著,他喜歡這裡,並不是因為這裡的咖啡好喝,而是這裡讓他感覺到乾淨,還有,這裡的窗戶,給他以私密的感覺,同時又能讓他觀察到別人。

  他想起了剛才那隻貓,可是當他又看向那個方向時,那隻貓已經不見了蹤影。真是可惜,他本來準備收養它的。「哥,借我一千塊吧。」杜仲平涎著臉笑道,「我的那個老闆太不講理了,就因為我在上班時間打了個電話就開除我,我是不在乎,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可是哥,你知道的,小玉她不喜歡我總是換工作,現在又是發薪水的日子……」

  「拿去。」男人從錢包裡抽出十張百圓的鈔票,杜仲平喜滋滋地將錢收好。

  其實他會這麼不知長進,他也是有責任的,總是一次又一次地給他錢,試問一個人,不用工作每天就有錢花,誰還會去看老闆的臉色?所以,這次,他要下決心了。

  「哥,你放心,等我有了錢,我一定會……」

  「這是最後一次。」男人打斷了他的話。

  「哥,你說什麼?」他瞭解老哥,他這個人,說話做事一板一眼,他說是最後一次,就真的有可能是最後一次。

  「這是我最後一次幫你,以後有什麼事,都不要再來找我,你走吧。」他的語速依然緩慢,說同樣的一句話,用的時間是平常人的兩倍。

  「哥,不用這樣吧,你一個月賺多少你自己清楚,為惟一的弟弟花點小錢……」杜仲平並不甘心失去這個穩定的金主。

  「我賺多少錢與你無關。」杜明倫的聲音更冷了。

  「好,我不會再求你,我杜仲平總會有發達的一天。」杜仲平拿起西裝,悻悻地離開。

  也許吧,也許等他學會像一個男人一樣活著,他也許就會發達,看著他的背影,杜明倫幾乎想要歎息。

  有時候看著似乎永遠也不會長大的他,他甚至懷疑他們是不是出自同一血緣的兄弟,可他們相似的臉,證明了這一點。

  他拿起咖啡杯,啜飲著,眼光投向窗外,他喜歡在這裡看人,喜歡透過薄薄的玻璃去觀察別人。

  杜明倫在觀察著別人,別人也在觀察著他。兩個服務生在一起低語:「那個人又來了,坐的還是那個位子。」

  「嗯,他還是在看外面,你說,外面有什麼呢?」這個男人,差不多每天都會出現,幾乎是風雨無阻,坐的位置永遠是靠窗的,一坐就是一個多小時……這怎麼能不勾起人的好奇心。

  「我們上次不是猜他是公安安排的暗崗嗎?剛才有一個人來找他接頭了,看來他不像是公安。」

  「那是國安局的?說不定對面的酒吧是某恐怖組織的聯絡點。」兩個人越扯越遠,杜明倫的身份也越來越神秘。

  

  下雨了,不同於前幾天的豪雨,今天的雨是輕柔的毛毛細雨,雨滴滴在人身上彷彿也是溫熱的,感覺十分舒服。

  杜明倫撐著黑色的大傘走在回家的路上,因為怕濺上泥點,他的步伐放輕了,也小心了許多。

  街上並沒有多少行人,這很好,他雖然喜歡看人,卻不太喜歡在人多的地方走動,街邊的小公園黑漆漆的,白日裡看來生機勃勃的樹木,在夜晚裡看來,竟是詭異而陰森。

  那裡卻住著一群可愛的小傢伙,在思及那群可愛的生靈時,他的嘴角忍不住上揚,「喵!」一聲淒烈的貓叫傳來,杜明倫望向發聲處。

  在公園的鐵柵欄旁,有一團黑色的東西在動來動去,是只小貓,他飛快地跑了過去,泥水濺在了他的褲腿上。

  公園的鐵柵欄年久失修,為了防盜,將一些鐵絲網纏在無法修補的破損上,鐵絲的尖端深深地刺入了貓的腳上。

  「天哪!」他深吸了一口涼氣,拋下手中的雨傘,將掙扎的小貓按住,「別……別動。」他的語速加快了,呼吸也急促了起來,表情更是痛苦。

  「別怕,我會救你。」他小心地將沾血的鐵絲自小貓的腳掌上抽出,小貓掙扎著,身體因為疼痛而顫抖。

  「乖,你……你會沒……沒事的。」他小心地抬起貓的腳掌,在看清血肉模糊的傷處後,他的聲音微微發顫。

  脫下身上的西裝外套,他將渾身濕透的小貓裹起,抱入懷中,「我這就帶你去看醫生。」

  

  「它應該是一隻流浪貓,不過那群小東西靈得很,怎麼會這麼容易被那麼明顯的鐵絲網傷到?」獸醫一邊替貓咪處理傷口一邊說道。

  「它沒事吧?」杜明倫雙眼微瞇地看著被固定在病床上的小東西,它看起來好小,只比他的巴掌大一點,身上的毛色是黃白相間的,大大的眼睛裡滿滿是痛苦之色,好可憐的小傢伙。

  「沒事,皮肉傷而已,兩三天以後它就可以四處搗亂了,不過那鐵絲應該上銹了,等一下我得替它打破傷風針,動物的傷口比人類更加容易感染。」

  杜明倫一直緊皺的眉頭放鬆了下來。

  「老同學,你該打理一下自己了,我好像從來沒看見你這麼狼狽過。」獸醫調侃道。

  「是嗎?」他低頭看了下自己,白色的短袖襯衫上滿是血痕與泥沙,被丟在旁邊的西裝更是慘不忍睹,他不禁有些失笑。

  「你還是對動物這麼好,不過當初考大學時,你為什麼沒報相關專業?反而去學風馬牛不相及的理工科。」

  「我不喜歡用動物做試驗。」他一邊用紙巾擦拭著濕透的頭髮,一邊說出理由。

  「那我們這些解剖過無數動物的獸醫,在你的眼裡都是劊子手了?」

  「差不多。」

  「你真會開玩笑。」獸醫笑道。

  「我不是在開玩笑。」

  獸醫笑得更加厲害,他知道,這位老同學真的不是在開玩笑,事實上他也從沒聽過他開玩笑。

  「你處理完傷口了嗎?」

  「完了。」獸醫終於停下了動作,也止住了笑。

  「這小傢伙還真幸運,遇到了你,不過等一下怎麼辦?」處理完傷口的獸醫問道。

  「什麼?」杜明倫挑了挑眉。

  「把它放回街上去嗎?它現在這個樣子,沒幾天就會因為傷口感染而死亡。」

  「誰說我會把它丟回去?」他瞪了一眼獸醫,來到病床前,輕輕撫摸著貓兒的皮毛。

  「你要養它?同學,你可是頑固性潔癖,每天至少收拾三遍房間,洗兩次澡,衣服至少要換三套的人……」與他在高中同寢三年的他,對此可是記憶深刻,因為他不但自己要乾淨,還強迫別人向他看齊,在他的鞭策之下,衛生紅旗好像從來沒從屋裡離開過。

  「不行嗎?」他將虛弱的貓咪抱在懷裡,白色的襯衫上又留下了污痕,他的潔癖,在面對貓時,似乎不起作用。

  「行。」真是怪人。

  「煩。」好像他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是話癆,總是喜歡在他的耳邊說個不停。

  「我煩?要知道,我對我女朋友也沒這麼多話過。」和他在一起,就是再沉默是金的人說話也會比平時多一倍,要知道,兩個男人在一起安靜無聲,大眼瞪小眼是很可怕的。

  「聒噪。」丟下這個評語後,他小心地抱起貓,「明天派人把它要用的送到我家。」

  「是。」獸醫懶懶地只說出一個字,以表示自己沉默的抗議。

  「你少說話得好。」他說了句再見,在頓了一下後說道。

  「讓我死了吧。」獸醫無語問蒼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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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26 03:04:3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好痛,蘇絹挪動了一下受傷的右手,不對,是右前腳,那個獸醫說得沒錯,她好笨,才會被那麼明顯的鐵絲網扎傷。

  她的臉上滿是委屈與痛苦之色,不過那個獸醫好狠,用那麼粗的針管給了它一針,弄得她現在屁股比傷口還痛。

  可是那個人是誰?躺臥在沙發的抱枕上,蘇絹奇怪地望向傳來水聲的洗手間方向,那個人,剛才看他的表情,好像比受傷的她還要痛苦,抱她的時候像是抱什麼寶貝,可她明明只是一隻流浪貓。

  這裡是他的家吧,很乾淨,也很明快的樣子,她現在躺著的沙發是軟軟的布藝沙發,房間裡有一張超大的雙人床,不過只有一套寢具,床單極平整,像是熨過一樣。

  其他的家俱都是原木色的,在燈光下閃著原木淡黃的光澤,地板也是原木色,好像剛剛打過蠟,光可鑒人,其實蘇絹的母親就很愛乾淨,但在她的記憶裡,她家都很少有乾淨到這種程度的時候。

  「你,好點了沒有?」緩慢但清晰的聲音傳入她的耳中,她警覺地看向男人,他走路的時候怎麼這麼輕?比貓還要輕。

  「看來是好多了。」身穿著淺藍色睡衣的杜明倫說道,這隻貓兒,看來真的很小,完全沒有貓的警覺心,一雙眼睛單純得像孩子。

  「餓了嗎?我去替你拿食物。」杜明倫走到廚房,打開冰箱,卻想起自己從來沒有儲存食物製成品的習慣,冰箱裡只有幾盒牛奶,關上冰箱的門,他將眼光投向櫥櫃。

  那裡有他前兩天沒來得及投放給公園流浪貓的貓糧,看來那小傢伙不用餓肚子了。取下貓糧,又拿了一隻乾淨的盤子,他回到沙發邊。

  「來,吃一點。」他又恢復了那種語調,緩慢而清晰,是那種牌子……蘇絹看到了淺黃色的包裝袋,這麼說,他就是小白說的第二個傻蛋?那個和她一樣,會買貓糧去餵貓的人?

  「你不餓嗎?為什麼不吃?」杜明倫奇怪地看著,以他過去的經驗,他每次拿出貓糧,流浪貓們都會上前搶食,可是這隻小貓,卻只是看著包裝袋,沒有想吃的意思。

  蘇絹很想搖頭不吃,可是早已經空無一物的肚子卻……「咕轆……咕轆……」一陣從它腹中傳來的轟鳴聲讓她尷尬不已,不過幸好她是隻貓,別人看不出她臉紅。

  「你餓了。」杜明倫很肯定地說道,拿起一顆貓糧放在她的嘴邊,蘇絹聞了聞,還不錯,只是腥味太重,應該沒小白說得那麼糟吧,她當人的時候,曾經吃過狗餅乾,味道挺好的,貓糧也應該差不多吧。

  她緩緩地張開嘴巴,將他的掌心中的貓糧含入口中,用力一咬,一股腥味立刻溢滿口中,「嘔……」她乾嘔了一聲,將口中的貓糧盡數吐出。

  好難吃,世上怎麼會有這麼難吃的東西!豆腥味加上魚腥味,還有防腐劑的怪味,這麼說那個小白真的沒有騙人,她當初確實被騙了。

  「你怎麼了?」望著一臉難過的貓兒,杜明倫變了臉色,「是不是貓糧過期了?」他抽出紙巾,擦拭著貓兒的嘴巴和被弄髒的沙發套。

  「喵……」難吃,真難吃,蘇絹用完好的左掌,拚命地指著那盤散發著腥味的貓糧。

  「你不喜歡?」聽出了它叫聲中的厭惡,杜明倫皺起了眉,「我忘了你還是幼貓,我去拿牛奶給你。」

  二分鐘後,他端著盛滿鮮奶的碗回到這裡,蹲下身,緩緩放到貓兒面前,幼貓通常容易受驚,他從表情到動作都極為輕柔,生怕嚇著了它。

  「給。」貓兒看了他一眼,低頭喝起了牛奶,也許是餓極了,一碗牛奶很快見了底,「原來你喜歡這個。」他展眉而笑,為自己找到了它喜歡的食物而高興。

  「你該洗澡了,可是你身上的傷……」這只幼貓身上滿是泥水,當然是極愛乾淨的他所不能忍受的,可是它身上有傷,如果沾到了水引起感染怎麼辦?

  洗澡?這兩個字讓正在喝牛奶的蘇絹警覺了起來,它抬起了頭,瞪視著眼前的男人,怎麼可以讓男人替她洗澡?從她有記憶起,就沒讓異性看過自己的身體,這是不可能接受的。

  「你聽得懂我說的話?」杜明倫驚訝地看著它。

  不懂,我不懂。蘇絹垂下了眼簾,不過一個發現卻讓她瞪大了眼睛,就在陽台邊,蹲著一隻黑色的貓,碧色的大眼正不贊同地看著她。

  是小黑!

  「我們來商量一下,如果我用塑料布將你的傷腳包起來,替你簡單洗一下澡,可不可以?」杜明倫抱起了貓兒,用商量的口氣說道。

  「不可以!」不顧小黑更加不贊同的眼神,蘇絹反對道,不過聽到杜明倫耳裡只是一聲貓叫。

  「你同意了?那等一下不要掙扎,傷口沾到水就不好了。」他抱著它往浴室走去,其實人和貓商量事,和與未滿三歲的兒童商量一件事是一樣的,他們只是在自語,根本不指望得到答案。

  「誰同意了!」蘇絹掙扎著想要逃開,可是杜明倫力道雖然不大,但卻沒有她反抗的餘地,這樣看來,他對給貓洗澡很有經驗。

  「聽他的。」小黑以口形示意蘇絹。

  「不要,他是男人。」堅決反對。

  「你現在只是貓,在貓的眼裡,是沒有男人和女人的。」小黑更堅定地推翻她的理由。

  「我不要。」蘇絹的反對虛弱了些。

  「一定要,你再反抗他就要懷疑了。」小黑表情嚴厲了起來,「你這樣反對他替你洗澡,不是出於貓怕水的天性,而是因為他是男人,這就證明,你沒有完全放棄身為人類的身份。」

  這也是它堅決要讓蘇絹同意讓這個男人替她洗澡的原因,蘇絹外表是變成貓了,可是內在,卻還是一個人類,這是不行的。

  「我……」蘇絹低下了頭。

  「人類的身份是你自己放棄的,過去你一直在外面流浪,我也不想多說什麼,但是,現在你有了家,有了主人,就一定要有貓的樣子。」

  「我……」

  「你在看什麼?」杜明倫放好溫水,也替它將傷口用防水的保鮮膜包好,卻發現懷中的貓兒不停地向外面張望,順著貓的眼光望去,他卻只看見了空空蕩蕩的陽台。

  「喵……」沒什麼,蘇絹望向浴室中的鏡子,鏡中,穿著白襯衫的男人抱著一隻有點髒的貓,旁邊放著水盆和印著貓圖案的沐浴乳,一切都太過平常,是她想得太多,她現在已經是一隻貓了,身為人類的種種限制,都應該不存在。

  杜明倫並不知道懷中貓咪的心思,他緩緩地將貓兒浸入水中,動作輕柔地替它洗澡。整個過程中,貓咪出乎意料地配合。

  「我該叫你什麼呢?」杜明倫自語道,「叫鬧鬧好嗎?你太沉默了,我希望你活潑一點。」他微笑著替它抹上沐浴乳。

  如果忘記他是男人,他替它洗澡時的表情動作包括聲音都好溫柔,他應該是一個好主人吧,蘇絹,不,鬧鬧想道。

  

  不對!這個叫杜明倫的男人,根本是世上最可惡的主人!鬧鬧眼含熱淚地想到,它昨天晚上剛剛想承認他是貓主,而今天上午他居然做出它無接受的事情。

  他——把它抱到昨天的寵物醫院,替它打預防針!那個醫生,居然給它打了,好痛!痛死了!更過分的是,他們還光明正大地討論它的血統,它的性別,不能容忍,不能容忍!

  「公貓還是母貓?」杜明倫問道。

  「你昨天沒看嗎?」

  「沒看。」事實是昨天他只顧著不要弄濕它的傷口,並沒注意這些細節,只是今天才突然想起。

  「它是貓小姐。」獸醫微笑著揉了揉正含恨瞪著它的小貓的頭。

  「用不用做絕育手術?」到發情期母貓會招來一堆貓,杜明倫皺起了眉。

  「現在還不用,等秋天吧,到時候再做也來得及,它現在還太小。」

  「什麼品種的?」

  「嗯,應該是普通的柴貓,也許有一點點波斯貓的混血,你看它的眼睛,是很漂亮的琥珀色。」杜明倫說話精簡,不過早已經習慣了他的說話方式的獸醫還是接得很順。

  「哦。」老實說,他不太喜歡那些看起來怪怪的所謂純種貓,柴貓漂亮也好打理。他輕彈了一下鬧鬧的耳朵,惹來鬧鬧厭煩的瞪視。

  「有個性的小傢伙,看來挺聰明的。」獸醫讚道。

  「當然,今天早上送去的東西一共多少錢?我把錢給你。」今天早晨七點多,寵物醫院已經把貓的日用品都送到他家裡了。

  「不用了,算我送給這隻小可愛的。」獸醫低頭想要親親這只惹人喜愛的貓咪,「喵!」鬧鬧揚起小爪子,毫不客氣地向他的臉上揮去。

  「呀!」反應還算靈敏的獸醫立刻抬起頭,摸了摸臉頰,還好,躲過去了,「你養的貓和你一樣有個性。」

  「當然。」幹得好,杜明倫讚許地揉了揉鬧鬧頸後的毛。

  「我真不明白你們這些養寵物的,對待人類,毛病極多,容忍度也極低,貓狗卻可以騎在你們頭上拉屎。」

  「有我們,才有你們。」他的意思是,對寵物癡心的人越多,寵物醫院才會越賺錢。

  「切,那你也該注意一下人際關係吧?」

  杜明倫挑了挑眉,沒有回應他,他承認自己有雙重標準,但不打算改,在他的眼裡,貓比人更容易相處。

  「比如對你弟弟,你能不能不只是給他錢,或者是完全切斷他的經濟來源,你和他談一談……」

  「他來找過你?」獸醫是他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杜仲平在知道自己不可能再給他錢之後,來找他也很正常。

  「嗯,他打電話和我哭訴過,說你太不近人情。」

  「我不會再給他一分錢。」杜明倫並不想和他解釋他們兄弟之間的事,他彎腰抱起了懶懶地趴在床上,無聊地玩著枕頭的一角的鬧鬧。

  「喂,我不是要你再給他錢,我是想讓你和他聊聊,你們兄弟太缺乏溝通,如果你能拿出看顧貓的一半精力給他,他也不會……」

  「我走了。」杜明倫不耐地說道,在他的眼裡,他們兄弟相處的事情,是隱私之一,就算是最好的朋友,也不能干涉太多,獸醫有點越矩了。

  這個男人有弟弟?鬧鬧把剛才的一切都聽在耳裡,心裡暗暗猜想起他弟弟的樣子,他的弟弟,該不會長得像他一樣吧?

  他五官端正,卻沒什麼表情,不過和它在一起的時候表情倒是豐富得緊。他身上的衣服還是那一百零一套,白襯衫,黑色西褲,黑色外套,不過倒是很整潔,熨燙得也很平整。

  他真的很怪,和它在一起的時候,話多得不行,語氣也溫和得像是在對小孩子說話;和那個會給人打針的獸醫在一起,卻橫眉冷對,酷得可以,真是怪人。

  還有,他是做什麼職業的哩?他住的房子是五層的公寓的一樓,在樓前面有一片屬於他的小花園,價格肯定不會太便宜,每月的房貸至少是一兩千塊,可是今天明明不是休息日,他仍然抱著它四處亂晃。

  鬧鬧不住地觀察著他,小腦袋轉個不停,不過越想越覺得這個人神秘莫測。「鬧鬧,我們回家吧,今天好像挺熱的。」

  對了,他還有一個奇怪的地方,今天的溫度明明有三十幾度,他穿著那麼整齊的西裝,居然沒有出汗。

  「想什麼呢?這麼入神。」正要招出租車的杜明倫,輕彈發呆的鬧鬧的鼻尖。

  「喵……」別亂碰我!鬧鬧抗議,我一定要弄清楚你這個怪人是幹什麼的,鬧鬧下定了決心。

  

  呼……當貓還真累,用三隻腳一拐一拐地走著路的鬧鬧心道,如果人的手受傷了,頂多是不能沾水,不能拿東西,可是貓的手受傷,連走路都成了問題,更別說查清楚杜明倫的身份了。

  不過它住進這裡已經兩天了,要說對杜明倫的生活一無所知,也是不可能的,它至少知道了這個男人很愛運動,每天早晨起來一定要出去跑步。

  愛乾淨,家裡的房間每天至少打掃三次,連帶地,它每兩天就要洗一次澡,這還是那個獸醫替它爭取來的福利,說頻繁地替貓洗澡會讓它生病,它才免於每天兩次澡的噩運,不是它不愛乾淨,只是讓男人洗澡,總是有些尷尬。

  他沒工作,至少現在不工作,每天閒閒地呆在家裡,除了整理房間就是盯著電腦,一雙手總是在鍵盤上敲來敲去的。

  不過很有錢……他買那些貴死人的寵物用品時連眉頭都不皺,它現在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

  還有他的衣服,他原來不是每天都穿一套衣服……而是他只有白色襯衫,黑色領帶,全黑色西裝,真是奇怪的品味。

  他也沒有朋友,除了那個獸醫之外,它自從來到這裡,就沒聽見電話響過,更別說有人登門拜訪。

  神秘人,真是神秘人,想得它頭痛……將因思維過度而痛疼的頭貼在清涼的地板上用力蹭了兩下,用沒受傷的左前腳蓋住眼睛,睡覺,它一個貓,想那麼多事幹嗎?還是睡覺最好,它要把當人的時候沒睡足的覺都補足了。

  要知道,高考考了四年,每天的睡眠時間只有三四個小時,黑眼圈常年掛在臉上,這次它要睡個夠本。

  它睡著了?要出門的杜明倫微微一笑,輕手輕腳地離開了家,大約六個小時之後,他從外面回來,卻發現鬧鬧幾乎沒有挪動位置,還是在睡。

  杜明倫雙眼帶笑地看著憨態可掬的鬧鬧,它的後腿重疊平放,受傷的腳也平放著,也許是討厭太過刺眼的眼光,另一隻沒受傷的前腳擋在眼睛前。

  他玩心大起,悄悄地走近它,蹲下身,捉起它蓋住眼睛的腳掌輕輕放下,它完全沒有反應,甚至打起了呼。

  他輕觸它的耳朵,好像是因為怕癢,鬧鬧將耳朵平貼在小腦袋上,小傢伙,根本就是在裝睡。

  「喂,起來吧,你從早上一直睡到現在。」他捏住它頸後的皮毛,向上拉,鬧鬧像是死了一樣任他拉,就是不動。

  「懶貓。」他輕斥道,乾脆將它整個拉離地面,又輕輕放下,然後又開始拉它的腳掌。

  「喵……」鬧鬧終於不勝其擾,睜開了眼睛。

  

  「吃飯了,晚上再睡吧。」他收起剛才頑皮如十歲少年的笑臉,很嚴肅地說道。

  「喵……」不要,我要睡,鬧鬧拔開他的手,用三隻腳一跳一跳地走到離他比較遠的地方,又趴在了地上,繼續睡。

  「懶貓。」杜明倫無奈地搖了搖頭,算了,貓咪都是貪睡的,幼貓每天的睡覺時間至少要達到十六小時,鬧鬧這麼睡,也算正常。

  「鈴……」正在上網看新聞的杜明倫接起了電話,順便抬頭看了一眼時鐘,已經十點多了,他看向鬧鬧,它還在睡,這麼說來,它至少睡了十幾個小時。

  「明倫,是我。」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清脆的女聲。

  「嗯,知道。」會在這種時間打電話給他的,只有她。

  「聽說你今年不打算接輔導班的課程?」杜明倫的職業很正常,沒有鬧鬧想的那麼複雜,他是A大的副教授,教的是微積分,現在是暑假期間,他不上班更是正常。

  「是。」他並沒有多作解釋。

  「我和老闆說了,他說你的時薪可以再漲百分之二十,明倫,這個價已經夠高的了。」

  「不去。」他不想再教輔導班,從來都不是因為薪水,主要原因之一,恰恰就出在這位慇勤地想要讓他多賺些錢的女人身上,他實在不喜歡她太過主動明顯的追求,另一個原因就是,他的另一項工作,牽扯了他的精力。

  「我知道你是因為我才不肯答應的。」電話那頭傳來女人的低泣聲,「你來吧,我已經遞了辭呈……」

  「……」杜明倫皺起了眉,「你不必辭職……」只要別總以他的女朋友自居就好了,其實他不帥,不風趣,錢也不多,他想不出為什麼這個女人會那麼喜歡他,最重要的是,他對她實在沒有那種感覺。

  「你答應來上班了?」電話那頭的女人破涕為笑。

  「每天一小時。」

  「好,一個小時就一個小時,我馬上打電話給老闆,你能不能明天就上班?」

  「嗯。」女人的情緒轉變真快,杜明倫放下電話,剛才的事再一次證明自己不懂女人,也不想懂,鬧鬧不知何時醒了,眨著大眼看著他。

  「醒了,鬧鬧,我去拿牛奶給你。」他的心情一下子好轉,聲音也輕快了起來。

  「喵……」原來這樣的男人也有女朋友,現在的女人還真是不挑。鬧鬧懶懶地伸了個懶腰,將身體拉到最長。

  不過他說話好簡練,它拉長了耳朵卻也只聽了個大概,晃晃仍有睡意的腦袋,口腹之慾戰勝了睡意,還是先吃點東西吧,等一下再睡。

 

  它,睡不著了,凌晨一點,鬧鬧睜著的琥珀色眼睛東張西望,可能是因為白天睡得太多,更可能是因為貓的生理時鐘,它現在比白天還清醒。

  不過身為貓的好處之一就是它有夜視的能力,黑夜對它還說不算什麼,動了動已經可以活動的傷腳,鬧鬧從它的貓窩中跳了出來。

  「喵……」還是有點痛,不過可以勉強沾地了,現在它要幹點什麼呢?嗯……因為受傷的原因,它好像還沒有參觀過自己住的房子。

  好,就去……咦……它好像要……便便……

  人有三急,貓也有三急,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是解決的方法,就完全不同。

  望著空前高大的抽水馬桶,鬧鬧懷疑自己能不能跳上去,馬桶的邊緣也好滑,萬一失足……它太小了,馬桶對於它來講,更像是無底的深淵……

  低下酸酸的脖子,它放棄了嘗試……貓砂,原來杜明倫連貓砂都替它準備好了,就在馬桶的旁邊。

  可是……它抬頭看了一眼馬桶,又低頭看了一眼貓砂,陷入了兩難之中。算了,人類在有抽水馬桶前,用的比貓砂強不到哪兒去,用馬桶的話,萬一便便到一半掉了下去……惡……

  完成了心理建設,鬧鬧像一隻真正的貓一樣解決了人生大事之一,看了一眼腳上沾著的細砂,鬧鬧竄上了洗手台。

  雖然這裡比馬桶還高,但它不怕掉下去……掉進洗手池和掉進馬桶,是絕對不同的兩個概念。

  沖掉自己腳上的砂,嘻嘻,它是一隻愛乾淨的小貓,鬧鬧對著鏡子扮鬼臉。

  原來這間房子挺大的,有兩室一廳,大概七十多平米,一個人住足夠大,因為是在郊區,也不會太貴,不過以B市的房價,每月兩千以上,還二十年左右是確定無疑的。

  客廳只有一套沙發,還有一台背投電視,和一般人家的客廳沒什麼不同,不過好像沒見過他看電視。

  另一間房……好像比他住的那間略小一點,不過五臟俱全而且還很乾淨,好像隨時在等人來住,單腳推開門走進去,鬧鬧毫不客氣地也將這裡踩了個遍。

  回到自己出發的地方,杜明倫的房間,住了這麼久,它對這裡已經有了一定的瞭解,皺皺小鼻子,它嫌惡地看了一眼衣櫃,據它趁杜明倫拿衣服時的觀察,他的衣櫃裡所有的襯衫都是白的,所有的西裝和領帶都是黑的。

  還有書櫃,整整五層書架,上面擺的通通是名字一看就很深奧,厚得讓普通人永遠都不想翻開,更不想弄懂裡面在講些什麼的數學專著。

  這個男人是教微積分的,根據它昨天偷聽到的情況,他還是一位副教授,怪不得他現在沒有上班。

  轉頭看了一眼杜明倫,他還在睡,而且連身都沒翻,跳到他的枕邊,鬧鬧研究起來。

  其實細看他挺帥的,眉毛又黑又濃,鼻樑也算挺直,嘴唇稜角分明,一看就是原則性強的頑固派。

  對它也不錯,應該是個好人……悄悄收回它認為他不值得女人喜歡的話,他,其實是一個挺可愛的男人,就是性格古怪了一點,但對它是真的很好,很好。

  繞著他無聲地走了一圈,鬧鬧終於確認,它是喜歡他這個貓主的,可是他為什麼不能改變一下服裝品味,他穿成那個樣子,回頭率超高,被他抱在手中的它很尷尬哎。

  他的床很舒服,比它的貓窩強多了,終於感到了睡意,鬧鬧在床邊找到了舒適的位子,接受睡神的召喚,與周公下動物棋去也。

  月光照在床上,男人與貓都睡得極香,完全沒有注意到,原本整潔的房間,現在下至地板,上至白床單,整間房間的每一個角落,都徹底地驗證了凡走過必留下痕跡的經典理論,處處盛開著梅花……只是這梅花,是由泥和水構成的。

  而這裡的災情是最輕的,客廳和另一間房間,更是彷彿經歷了一場浩劫……

  

  「鬧鬧!」清晨,杜家傳出了驚天巨吼。

  看來他是取錯了名字了,那個小東西還真是夠會給他惹麻煩,繫著白色的圍裙,杜明倫收拾著房間。

  不過讓他訥悶的是,鬧鬧在哪兒弄到的水?他知道它去過浴室,但它能聰明到可以自己打開水龍頭又自己關上嗎?

  拎著抹布往浴室走去,杜明倫又瞪了正坐在剛剛換上乾淨沙發套的沙發上玩自己尾巴的鬧鬧一眼,鬧鬧好似明白自己闖了禍,低下了頭。

  切,不就是弄亂了房間嗎?有什麼大不了的?鬧鬧低頭吐了吐舌頭,今天早上它還在睡夢中,就被那一聲巨吼吵醒,然後躲避他的追殺。

  揉了揉還有些痛的小屁股,鬧鬧也是一肚子怨氣,別想歪了,杜明倫雖然很想扁它,但離行動有一段距離,鬧鬧的屁股是因為逃下床的動作不夠靈敏,而摔傷的,後來它顧不得自己的傷勢,躲到了床下。

  一直到確定他忙著收拾房間,暫時沒空修理它,它才大搖大擺地出來,不過,床底下有一個紙箱子,裡面好像堆滿了雜物……

  這不像是杜明倫的性格,鬧鬧看著趴在地上擦地的杜明倫,終於想到了事情的異常之處,他連地上的一根頭髮都不會放過,怎麼會放任自己的床底下有用來養灰的紙箱呢?

  好奇心被挑起,它跳下沙發。

  「鬧鬧,你在幹什麼?」地上還有未乾的水漬,它的腳一印上去,又是梅花梅花處處開。

  又打雷了,鬧鬧竄上沙發,淺藍色的沙發套上又一次印上了它的足印,「鬧鬧,呆在那兒別動。」

  不動等你來扁嗎?傻瓜才不動……鬧鬧從沙發竄到了茶几上,然後是電視,櫃子,中間有無數的擺設落地。

  「鬧鬧,你停下來!」杜明倫拿著抹布在後面追趕,完全沒有平日的形象。

  「喵……」不停,回頭看見了自己造成的災情之後,它跑得更快了。

  十分鐘後,人和貓終於力竭,只留下劫後餘生的家俱,電話的話筒掉落在地板上,檯燈被掃落在地,窗簾被貓爪勾出幾道明顯的傷痕,到處佈滿了貓爪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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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26 03:04:5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上午十點多,杜家的臥室床下不時發出細微的響動,「嘿咻,嘿咻……」  鬧鬧使盡全力拖動著一隻沉重的紙箱——動也只是稍稍挪動了一點它的位置。

  「呼……」鬆開已經酸痛的牙齒,鬧鬧從床底下退了出來,它終於知道好奇心可以殺死一隻貓的原意了,那隻貓根本就是被累死的。

  今天社明倫好像是去上班了,家裡成了它的天下。它自然就有空查探一下床底下的箱子裡到底裝了些什麼,不過那個箱子好重,實在不是現在的它能夠挪動的。

  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它又重新鑽人了床下,今天它一定要搞清楚裡面裝的到底是什麼!亮出自己鋒利的爪子,鬧鬧露出了笑容。

  「咯吱,咯吱……」  從外面回來的杜明倫,一進門就聽到這疑似間老鼠的聲音,循聲來到床邊、他猛地一掀……

  只見鬧鬧趴在紙箱上,試圖用自己的爪子扯碎封得很嚴的膠帶,「你在幹什麼?」

  終於發現了他的存在,鬧鬧停下了動作,睜著大眼,很是無辜地看著他,眼神裡還留露出一絲委屈。

  該死,他怎麼回來得這麼早?更該死的是,膠帶封得未免太嚴了,它努力了這麼個天,還是紋絲不動,鬧鬧心道。

  「出來。」  杜明倫不為所動地斥道,鬧鬧怎麼搗亂都可以,但是不能動這個紙箱。

  「喵……」  為什麼要出來?

  失去耐心的杜明倫彎下了腰,連紙箱帶貓一起拖出來,他揪住鬧鬧背後的皮毛,將它拎起,「不許動這個紙箱!」他的口氣極為嚴厲,上次鬧鬧把房間弄亂,他都沒有那麼大的火氣。

  「喵……」不動就不動,你幹嗎這麼抓我.難過死啦……鬧鬧掙扎著,但是被制住了貓兒最要害的部位,它的四肢幾乎不能動。

  「聽懂沒有?」

  「喵……」懂了懂了,你先放開我,我這樣很難受……

  「你要是再敢動這個紙箱,我打你的屁股。」

  「喵……」  人家上次把房間弄成垃圾場你都沒有……這個紙箱,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唉,我和你說這些幹什麼?你又不懂。」杜明倫沉默了一會兒,將鬧鬧放開,他暗笑自己傻。

  「喵……」誰說我不懂?鬧鬧轉頭看了一眼紙箱,如果它猜得沒錯的話,那裡面肯定有他重視的東西,搞不好是初戀情人的情書和信物,外加兩人的親密合影,從喉頭湧上來一股酸氣,哼,我才不要看呢,免得傷眼睛。

  「看什麼看?還不死心是不是?」杜明倫蹲下身,輕敲鬧鬧的小腦瓜。

  「喵……」  重色輕貓的壞主人,鬧鬧憤憤地瞪著他。

  「這樣,我們打個商量,你不再打那個紙箱的主意,我帶你出去玩。」杜明倫像是把鬧鬧當成人類般和它講條件。

  貓這種生物,有的時候聰明到讓人不自覺地把它們當成人類,鬧鬧更是時時給他這種錯覺。

  「喵……」好吧,反正我也猜到裡面是什麼了,嚥下口中的酸澀,鬧鬧把剛才的反應歸結為寵物的獨佔欲。

  「我差點忘了,看,這是什麼?」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杜明倫從日袋裡拿出一個皮質的頸圈.一隻銀色的貓形鈴擋在陽光下閃著光。

  「喵喵……」  哼,打個巴掌給個甜棗吃,別以為這樣我就能忘了你剛才凶神惡煞的樣子,鬧鬧別開了頭。

  「還真生氣了……」  杜明倫揉了揉它的頭.將鬧鬧抱在懷裡,小心地替它戴上頸圈,仔細地調整著環扣。

  「嗯,挺漂亮的。」他,究竟有沒有把它當成有自主意識的生物來尊重?還是把它當成寵物?剛才的事,讓它猛然間意識到,不管他多麼喜歡它,在他的眼裡,它也只是一隻貓……

  鬧鬧低頭看著自己頸上的鈴鐺,儘管不願意承認,它的確被他剛才的態度刺傷了,有一瞬間,它甚至希望自己會說話,可以和他吵,和他鬧,而不是叫得再響,也會被當成在撒嬌的貓……

  「怎麼情緒這麼低落?」杜明倫終於發現了它的異常。「是不是生病了?我帶你到獸醫叔叔那裡……」

  生病?它好像真的生了很嚴重的病,它以為它的外形變成了貓,行為也越來越像貓,那它就完完全全是一隻貓,可是,它的本質還是人類……

  人有人的煩惱,貓有貓的煩惱,可是半人半貓的它最痛苦,既放不下身為人類的蘇絹,又總想扮演好身為貓的鬧鬧。

  當初它只想躲開一切,卻沒有想到,原來竟是作繭自縛,把自己變得不倫不類,不人不貓。

  

  「它沒事。」在經過了一番檢查之後,獸醫說道。

  「那它的情緒怎麼這麼不好?」杜明倫有些憂心地問道。

  「嗯,也許是在密閉的空間呆得太久了吧,你說它亂抓東西,是困為它的指甲每天都在脫皮,它的爪子發癢,才會如此的。」

  兩個人開始談起天,不,應該說是獸醫說,杜明倫聽,只是偶爾點一下頭,或以「哦」、「嗯」、「啊」回應。

  這邊人類聊起了天,貓咪們也沒閒著……

  蒙古大夫!鬧鬧嘲諷地看著獸醫。

  「你不喜歡他?他人很好的,還會替我們美容。」一隻關在籠子裡等待修毛的波斯貓與鬧鬧搭訕。

  「庸醫。」

  「庸醫?大夫才不是庸醫,他說的一切都是對的。」看得出來,波斯貓是獸醫先生的粉絲.它極力維護著偶像的形像。

  「對個P,他說我的病況就是瞎說,完全是唬人的。」  心緒不寧的鬧鬧吐出了髒話。

  「你!你這個沒教養,血統低下的雜種貓。」波斯貓終於被它激怒,不停地用爪子抓著寵門。

  「哈哈……有本事你衝破籠子出來咬我呀。」

  「鬧鬧,在和新朋友聊天嗎?」  只是聽見一聲接一聲貓叫的杜明倫問道,他完全沒有注意到,被關在籠子裡的那只波斯貓已經快被鬧鬧氣昏了。

  「咦,貴婦從來都挺安靜的,今天怎麼這樣?」獸醫疑惑地說道。

  「喵喵喵……」原來你叫貴婦呀,怎麼現在看來像瘋婦?逗它逗出了興趣,鬧鬧挑釁道,原來欺負人真的能調節心情,它現在心情大好就可以證明這一點。

  「喵喵……」  我要出去撕碎了你……貴婦激動地將籠子碰得亂晃。

  「喵喵……」一注意形象呀,免得你心愛的獸醫討厭。

  「也許是看見同伴太興奮了吧。」獸醫低語,他走到籠子邊試圖安撫波斯貓貴婦。

  「嗯,是吧,鬧鬧的情緒也好像挺高的。」杜明倫從診療台上將鬧鬧抱起,「我們去喝咖啡,不打擾了。」

  「喝咖啡?帶著貓?」

  「是呀。」

  「你不怕它突然跑掉或者是在咖啡廳闖禍?」

  「應該不會吧,鬧鬧挺通人氣的。」談及寵物,杜明倫的話明顯增多了起來,讓獸醫暗歎人不如貓。

  

  咖啡廳裡的兩個服務生,陷入了空前的疑惑當中,本來,幾乎每天都要來的神秘男子是國安局的人的答案已經深入人心,但這次他的表現,卻讓他們的猜想越來越站不住腳。

  他還是坐在靠窗的位置,還是點了一杯藍山咖啡,不過這次他多要了一份布了,給他的……貓……

  而那隻貓,居然乖乖地坐在他的身邊吃布了,在吃完之後,還很乖地讓男人替它擦嘴,然後那只獵,就開始坐在他身旁玩一個紙杯。

  一個普通的紙杯,那只獵居然一直玩了有十幾分鐘,吸引了店裡所有人的目光ˍ.ˍ

  他在看什麼?鬧鬧無聊地玩著紙杯,渾然不覺自己的動作在別人的眼裡有多可愛。真是無聊,不過這裡的布了還算好吃。

  一個穿著白色短袖襯衫的男於走了進來,好像在找些什麼,他模樣英俊,只是眼神有些虛浮,下過這些都不是鬧鬧看他的原因,它會這麼看他,是因為覺得他眼熟。

  「哥。」  終於發現了目標,男子向杜明倫所在的位置走了過來。

  「喵……」  是那個把它從頭嫌到腳的壞蛋!鬧鬧也認出了他。

  「你?」  杜明倫的表情冷了下來,他怎麼又找到這兒來了?看來他要考慮換一家咖啡廳了。

  「是我。」  杜仲平坐到了他的對面,「好可愛的小貓,你養的?」  他伸手欲逗弄鬧鬧,卻被鬧鬧的利爪嚇得縮回了手。

  這就是杜明倫的弟弟?和他根本南轅北轍,一點像的地方都沒有。

  「來幹什麼?」  杜明倫看也不看他地問道。

  「哥,我找到了新工作,保險中介……」他一說到這裡,鬧鬧立刻地出爪子摀住了耳朵,保險中介?天哪。今天它非要被這個討厭鬼煩死不可!

  果然不出它的所料,杜仲平開始拿出一個又一個的保險方案,舌粲蓮花地要杜明倫買下來……

  杜明倫面無表情地聽著,對他所說的話沒有一絲的反應,鬧鬧緩緩地從座位上縮到桌下,瞪著杜仲平一邊說話一邊抖動的腳。

  它弓起了身子,露出利爪,喉嚨中發出憤怒的呼嚕聲,雙眼圓睜,準備給這個討厭鬼一個永生難忘的教訓。

  「好了,你現在的工作如何?」杜明倫打斷了他的話。

  「還可以,你知道的,我的人脈關係不錯,口才也還算可以,保險中介,挺適合我的。」杜仲平說道。

  「那替我買幾份保險吧……」

  「那太好了,多謝支持。」杜仲平笑道,其實身為親人,有許多事並不需要言明,就像是他來找他,並不只是因為想推銷保險,杜明他買保險也不是因為想要投資一樣。

  親情和血緣,有的時候,真的是很奇怪的東西……

  鬧鬧並不知道這些,現在它對杜仲平的腳比較感興趣,就在它將要對杜仲平的腳,發動攻擊的一剎那……發現杜仲平的腳,僵住了動作,開始顫抖……

  「啦啦……」一陣合弦聲響起,杜仲平接起手機,「喂,我在和客人談生意呢……什……什麼?」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在通話結束後,他臉色慘白地癱坐在坐位上。

  「哥,無論誰問你,你都說不知道我在哪兒。」他慌亂地收拾起桌上的文件。

  「出什麼事了?」

  「唉……咳……哥,你也躲起來吧,姑姑回來了。」

  「什……什麼?」杜明倫的聲音也變了調,鬧鬧好奇地躥回坐位,卻發現一向沒什麼表情的杜明倫,臉色慘白如紙。

  「算了,你是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自求多福吧……別怪弟弟我不講親情,我走了。」杜仲平夾著文件包,飛也似的逃了。

  「結……結賬……」杜明倫雙唇微顫地說道。

  
  姑姑……好像事情發生變化就是因為這兩個字,事實上他們兄弟在聽到姑姑兩個字的時候,像是聽到了虎姑婆要來。

  趴在自己的窩裡,鬧鬧的小腦袋隨著杜明倫忙碌個不停的身影不停地動著,他怎麼了?房間已經夠乾淨了,還是在收拾。

  「鬧鬧……」在轉了半天後,杜明倫像是終於想起了它,一轉頭為難地看著它,「鬧鬧,我們到獸醫叔叔那裡住幾天好不好?」

  「喵……」  為什麼?鬧鬧奇怪地問道。

  「對了,一定要把你送到獸醫那兒。」杜明倫自語道,他一邊說著,一邊收拾著屬於鬧鬧的東西。

  「喵……」我不去,住到他那裡要住籠子的,我才不要去,你這麼急著趕我走是不是要養新的小貓?鬧鬧從窩裡站起來,不服地叫道。

  「叮咚……」  門鈴聲響起,剛才還在轉個不停的杜明倫立時僵硬,完了,來不及了,他心道。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杜明倫打開門,鬧鬧好奇地跟在他的身後,門口站著一個五十幾歲的中年女人。

  女人個子並不高,身材瘦削,腳上穿著樣式保守的黑色平底皮鞋,襪子是雪白的那種,身上穿著暗灰色的套裙,臉上沒有任何化妝品的痕跡,頭髮被束成了死板的髻……

  其實細看起來,她並不醜,甚至是漂亮的,不過,她過於嚴肅的表情,讓人感覺無法親近,嚴厲的眼神,計人望而生畏。

  修女,老處女,老姑婆,變態的嚴苛老女人,鬧鬧在觀察完她之後,只想到這幾個詞,它向後退了退,躲到杜明倫身後。

  「姑姑,您來了。」杜明倫恭敬地說道。

  「嗯,仲平,把我的箱子提進來。」女人微微點了點頭,微微揚起下頷,踩著最標準的步伐走了進來。四下地看著,

  鬧鬧感覺她的眼光就像一把尺子或者是探照燈,尋找著整個客廳裡的任何一個微小的佈置錯誤和耶怕一點點的灰塵。

  它抬頭看看杜明倫,他站得筆直,雙手下垂、目視著前方,事實上它只在軍人身上看過類似的動作。

  白天時見過的什仲平,拎著一個沉重的老式木箱走了進來,他的臉上全是汗,看得出來,他的逃跑計劃失敗,被捉了回來。

  「嗯。」終於結束了審查,杜家姑姑點了點頭,臉上終於有了點笑意,「你們兄弟別光站著,坐吧。」

  杜明倫的母親早逝,他們兄弟幾乎是由至今仍小姑獨處的杜美薇帶大的,杜明倫的潔癖、奇怪的穿衣嗜好、過於嚴肅的性格和少言寡語都源自於她。

  而他也只是得了杜美薇三分之一的真傳,此人的怪癖有多嚴重可見一斑.這些都是鬧鬧後來瞭解到的,不過現在它隱隱已經感覺到了它成為貓之後的最大考驗,已經來臨。

  「是。」杜明掄坐到了杜美薇的對面,杜仲平步伐僵硬地走到姑姑面前,直直地坐下。

  「仲平,注意你的衣扣。」  杜美薇語調輕緩地說道,卻穩隱帶著威嚴。

  「呃?噢。」杜仲平立刻將襯衫的扣子系到最頂,將袖扣扣好。

  「明倫,你還是那麼愛乾淨。」杜美薇伸出手,在茶几底部摸了一下,在確定沒有灰塵後,說道。

  「是,全靠姑姑教誨。」整間房子,充滿了緊張的氣氛,空氣中的氧氣似乎也被抽光,杜明倫感覺呼吸有些困難地鬆了鬆領帶,又在杜美薇嚴厲的眼光下,繫了回去。

  「你還在養貓?」發現了鬧鬧的存在,杜美薇微微顰起了眉。

  「是。」  鬧鬧靈巧地走到他的腳邊,跳上了他的大腿,一雙琥珀色的貓眼,幾乎未曾從她的身上移開過。

  「這東西,會到處的大便,弄得滿屋子都是味……」

  「姑姑,家裡有貓砂,鬧鬧它很守規矩。」

  「別人說話的時候,不要插嘴……」杜美薇瞪了杜明倫一眼。

  「喵……」  有教養的人也不該對別人家的貓指手畫腳。鬧鬧瞪回去,但很快被杜明倫摀住了嘴。

  「它還會掉毛,抓壞家俱,偷吃廚房裡的東西,帶來病菌……」

  「不會的,它很乖,它真的很乖。」

  「你不是有一個當獸醫的同學嗎?把這隻貓送到他那兒吧,誰喜歡就送給誰……」  杜美薇看似客氣地說道,但是眼裡滿是不容被拒絕的固執。

  「姑姑,你又不是不知道,貓是哥的命……」一直在旁邊不敢吭聲的杜仲平,終於忍不住說道。

  也許是因為他們都成年了吧,杜美薇現在還算客氣,十幾年前,父親死的時候,他和哥哥完全由姑姑撫養,姑姑曾經將哥哥養了幾年的老波斯貓送人,杜明倫生了一場大病,差點沒死了也沒動搖她的意志。

  「我不會把它送人的。」杜明倫在沉默J一會兒說道,他也想起了當年的波斯貓……

  「貓的事先放一放也可以。」  杜美薇出乎兄弟倆意料地轉移了話題,「明倫,你三十了吧?仲平,你也二十八了,該考慮一下個人問題了。」

  坐在沙發上的兩人一貓立時警覺了起來,「姑……姑……我有女朋友,就是小玉……」吞吞口水,杜仲平說道。

  「沒結婚就和人同居,那種女孩子我們杜家要不起。」杜美薇撇了撇嘴說道。

  「可是……」平時能言善道的杜仲平沒了聲音。

  「老巫婆,人家可是和你那個不爭氣的侄子同居,你的那個侄子,有人要就不錯了。」鬧鬧忍不住替不在場的小玉說話,可是吐出來的,還是一聲緊似一聲的貓叫。

  「吵死了。」  杜美薇皺起了眉……杜明倫趕緊又摀住鬧鬧的嘴。

  「明倫,還有你,我托朋友找了幾個挺不錯的女孩子,這個星期內,見一見吧。」杜美薇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一沓照片,看得出,她根本是有備而來。

  「我……我考慮一下吧。」  以他的年齡,是該結婚了,至於找什麼樣的女人……其實也沒什麼要緊的……杜明倫可有可無地說道。

  「喵……」不行,鬧鬧掙脫了他的手,叫道。他要相親?然後是結婚,這裡要有一個女主人,也許再過一年還會有個孩子,那它這寵貓的地位,豈不是要大大動搖?心中一陣慌亂,鬧鬧叫得更加大聲。

  「這隻貓是怎麼回事?吵得人話都說不了了,明倫,把它關到外面去。」杜美薇煩亂地說道。

  杜明倫抱起鬧鬧,將她關人自己的臥房,「恍……」原木色的房門一下子關上,整間屋子沒有了一點的光線。

  「放我出去……你放我出去……我不要被關起來……」鬧鬧用爪子不停地抓著房門,叫聲更是哀怨……

  「吵死了!明倫,我們說定了,明人找就把這姑娘領到這兒來,你見一見她……」  杜美薇眉頭緊蹙地站了起來。

  「嗯,好的。」  杜明倫也跟著站起身,「姑姑,您不住這兒嗎?」

  「你這裡……我已經定好了旅館了,我還是住在外面吧。」厭惡地看了一眼傳出刺耳的抓門聲的方向,杜美薇說道。

  「那我去送你。」

  「嗯,仲平,走吧,明倫。明大管好那只描,如果要是被它搞砸了相親……」杜美薇在臨走前叮囑道。

  「我明白。」  杜明倫點了點頭,目送杜美薇離去後,他立刻關上門,擦去額頭上的汗,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就在此時,臥室那邊突然安靜了下來,杜明倫趕緊走到臥室門口,打開門,只見鬧鬧趴在門邊,哀怨地看著他。

  「喵……」  背叛者,你競然把我關起來,還要去相親……如果它願意承認,前面的那一項指控其實遠沒有後一項來得讓它傷心,它以為杜明倫是會陪它一輩子的貓主,卻從來都沒想過,他……是一個人,一個男人,總有一天會結婚,會有自己的家的。

  「唉,鬧鬧。」  杜明倫歎了口氣,將鬧鬧抱起,揉了揉它耳後的毛,「我五歲,仲平剛剛出生的時候就沒了媽媽,是姑姑把我們養大的,雖然她沒說,我也知道,她至今沒有成家,也是因為我們。」

  抱著鬧鬧坐在床邊,他將鬧鬧放在了膝上,不停地輕撫它背後的毛髮,「我剛剛考上大學,爸爸就生病去世了,我上大學讀碩士博士的學費還有仲平上高中大學的學費和生活費,都是她拿的……

  「她對我們很重要,你知道嗎?雖然她嚴厲得令人害怕,仲平總是想躲著她……我也一樣怕見她……可是我們都是從心裡尊敬她的。」

  「喵……」這就是敬畏,由恩情和親情構成的敬畏,鬧鬧縮了縮脖子,將貓頭枕在他的大手上。

  「她現在想看我們結婚,我也到了結婚的年齡……其實是該結婚了。」杜明倫低語。

  「喵……」不行,你不能相親……再說,你不是有女朋友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鬧鬧回憶起那一天的神秘電話。

  「呵……說來好笑,我到現在一次戀愛都沒談過,卻要為了結婚而結婚……」杜明他向後仰躺在床上。

  原來……那天的電話不是他的女朋友打的。

  「鬧鬧,你放心,我一定找一個愛貓的女主人給你,鬧鬧不通過,誰都不可以進門……」

  這聽起來更像是父親對失去母親的女兒說,你不喜歡,我不會娶那個女人當你的後娘的,然後……就是娶了媳婦忘了女兒,有後娘就有後爹。

  從他的腿上滾到另一側的床邊,鬧鬧氣憤地想道,不行,他不能結婚,他就是不能娶別的女人進來。這個家,只能有他和它。

  它一定要攪黃明天的相親!鬧鬧下定了決心,至於它為什麼這麼反感他相親……咳,這不是腦容量極低的小貓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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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26 03:05:1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把人請到家裡相親,真是老套,好像從五六年前開始,就是請到外面了,不過也很方便。望著杜明倫佈置客廳的身影,鬧鬧露出了一絲笑意。

  「鬧鬧,等一下我要把你關回房間,你要乖喲,不要再抓門了。」

  哼,還沒見到那個女的,就要把我關起來,看來我決心攪黃你的相親是正確的。

  「唉……」看著鬧鬧趴在沙發上的小身影,杜明倫突然感覺到,自己把它關起來的決定有些殘忍,可是不關不行呀,它若是搞砸了相親,姑姑真的生了氣,是一定要送它走的,他真的不想和姑姑起衝突。

  「喵……」你關吧。鬧鬧別過了臉,它是貓嘛,關起來也不會有人告他非法拘禁,開始對自己身為貓的身份感到憤然,鬧鬧心頭冒起了火氣。

  「鬧鬧……乖一點,你只要忍一天,明天我就可以送姑姑上火車,回H市。」他揉著鬧鬧細軟的毛說道。

  「喵……」  是呀,忍過了這一天,明天你就可以抱得美人歸了。

  「我去弄果汁給你喝。」  杜明倫又歎了口氣,起身往廚房走去,鬧鬧看著桌ˍk擺著的果盤和新拿出來的絲質桌布,露出了惡意的笑容。

  

  要怎麼樣才能搞砸一個人的相親呢?首先要給抹黑……嗯,咳,是玷污……也不是,反正是發揚杜明倫的弱點,掩蓋他的優點。

  他的優點有什麼呢?愛乾淨,雖然它認為過於乾淨是一個缺點,但很多女人並不這樣認為。

  Bingo,搞砸杜明倫相親A計劃,開始!

  鬧鬧跳上了平整的大床,開始它的破壞行動,我跳,我蹬,我努力地踩,用力在他的床上來回蹦跳.鬧鬧在他的床上留下了大大小小的折皺。

  五分鐘後,氣喘吁吁的鬧鬧跳下床,欣賞自己的成果,嗯,好像還是不行,看起來還是不夠亂。

  用牙齒咬住床單的一角,鬧鬧努力往下拉,一直將床單扯到地上,然後它馬不停蹄地跳上床,開始用枕頭和被子磨爪子。

  「呵呵……」  好舒服,磨爪子果然是上除角質的好方法,而且還可以……嘿嘿……勾到了被枕巾勾到了貓爪,鬧鬧直直地向上一拉,整個枕巾揪到了一起。

  「喵……」這是什麼質量……枕頭裡個會是黑心棉吧?笑得更加惡質,黑了心的鬧鬧,決定解剖枕頭。

  用鋒利的牙齒咬斷枕頭上的線,露出裡面白色的棉絮,「還好,不是黑心棉……」  真正黑了心的敗家貓暗忖。

  將棉絮掏出,揚在整個床卜,鬧鬧玩起了追逐棉絮的遊戲。

  

  「姑姑,您請坐,」杜明倫將姑姑讓人主位,倒上了一杯茶。

  「嗯,那隻貓呢?」杜美薇四下張望。

  「它被我關起來了。

  「嗯,這就好、不要讓它搞砸了相親……」  回想起昨天鬧鬧拚命抓門的事,杜美薇望向主臥室的方向,側耳細聽,「今天它不會抓門了吧?」

  「不會了,它今天很乖,姑姑,其實貓……」

  「別說了,等一下那位陳小姐就要到了。」杜美薇抬腕看了一下手錶,她的話音未落,門鈴聲便響了起來。

  「她挺準時的,我喜歡準時的人。」杜美薇點了一下頭,對這位陳小姐初步印象不錯。

  「我去開門。」杜明倫打開門,眼前的人讓他微微一愣,「是你?」

  「是我。」門外的女孩,穿著一身銀灰色的套裝,頭髮梳成死板的髻,臉上未施脂粉,表情嚴肅……

  看起來,就像是二十年前的杜美薇,果然是她所欣賞的那一類女孩,如果杜明倫不認識她的話,恐怕也會這樣認為。

  可是眼前的女子,是陳秀鈴,他的同事,也就是上次打電話找他的女人,她平時裡穿著時髦,每日必化妝,頭髮燙成大波浪,成熟而嫵媚,如果不是她也認得他,他真的要以為站在他面前的,是陳秀鈴的雙胞胎姐妹。

  「站在門口幹什麼,快進來。」杜美薇喚道。

  好像有人進來了,正在追逐飄到床下的棉絮的鬧鬧頓了頓,就要有好戲看了,它奸奸地一笑,又繼續玩樂兼弄亂房間的行動。

  咦,窗外的地上白白的是什麼?它跑到了窗前.眼前的發現讓它更加驚喜,嘻嘻……

  「陳小姐是做什麼工作的?」在仔細打量了陳秀鈴的裝扮後,杜美薇滿意地點了點頭,心中對這位樸素本分的陳小姐頗為欣賞。

  「我在一所大學裡任教。

  「你也是教授?」杜美薇驚喜非常。

  「不是,是講師。

  嗯,也算相配,而且從她的談吐看,是一個有教養的女孩子。

  杜明倫則坐在一旁沒有開口,他總算瞭解了女人是多面的這句話,陳秀鈴平日裡說話很快,很大聲,在他面前則是刻意地放軟聲調,現在在杜美薇的面前,又變得異常文靜少話。

  她這是什麼意思?追求他不成,然後通過別人聯絡到他姑姑和他相親,他自認自己的魅力並沒有那麼大,也從沒有給她任何的暗示,暗自皺了皺眉,他實在是不太喜歡太過主動的女孩子。

  他並不知道,他雖然並不是什麼鑽石王老五,但是他三十剛出頭,工作穩定,學歷也足夠高,長相也不錯,是像陳秀鈴這樣學歷高、有一定的社會地位,卻又在忙完了一切之後,才發現自己過了婚齡的女子們的首選。

  只是像陳秀鈴這樣,比較有行動力和實踐的勇氣的了了無幾,否則他就要嘗到眾星捧月的滋味了,所以,基本上,陳秀鈴是敢愛敢恨的典型,只是,用錯了方法,至少在他身上用錯了。

  「你和王家阿姨是……」杜美薇口中的王家阿姨,就是介紹陳秀鈴給她認識的人,她是杜美薇多年的老鄰居,兩個人交情不錯。

  「我們是表親。」

  「哦。」嗯,還算知根底,杜美薇再次點頭,「明倫,你怎麼不說話?」

  「呃?哦,吃水果吧。」  注意到杜美薇滿意的表情,杜明倫心中敲起了警鐘,他雖然有可以為結婚而結婚的打算,但陳秀鈴絕對不是合適的人選。

  他認為,既然要過一輩子,至少要找一個讓他能夠與之相處的人,而陳秀鈴太過現實,也太過世故成熟,不適合他。

  正在思量如何以不傷人的方式結束這場相親,他的耳邊突然傳來尖叫聲,「啊!」  他向發聲處望去,臉色猛然一變。

  只見陳秀鈴手裡舉著他削好切成塊的蘋果,杜美薇手也放在果盤上,整個人僵在那裡,在果盤的底部,有一層細細的沙粒,其中好像還有一些粘呼呼的東西,這些沙粒被人精心地鋪放在水果下面,如果不拿起水果,根本看不見。

  「貓砂……」  杜明倫輕喃,他的貓砂二字剛出口,陳秀鈴立刻像被針扎到一樣,丟掉手裡的水果。

  「那些粘粘的是……」  杜美薇想得更多,一想到自己在這個東西面前坐了這麼久,她的胃部一陣翻攪,她連忙摀住嘴,向衛生間衝去。

  這些東西怎麼到果盤裡的呢?顧不得花容失色的一老一小,杜明倫伸出手指輕拈一此貓砂,他每天都會清理,那些粘粘的自然不會真的是……但又是誰弄的呢?

  嘻嘻……從門縫將一切看在眼內,鬧鬧忍笑忍到胃痛,它只不過弄了些米飯混在乾淨的貓砂裡,就將這兩個人噁心成這樣,看來,杜明倫這次相親……嘿嘿……

  「明倫,這是怎麼回事?」杜美薇指著果盤說道。

  「我……」  他是真的不知道,他把果盤放上來的時候,明明是乾乾淨淨的,當時只有鬧鬧在場,可是……這不可能吧……

  「我什麼我?我知道你打從心裡不願意相親,但你也不能這樣,你這樣很沒教養,讓我很沒面子,你知道嗎?」顧不得還有外人在場,惱羞成怒的杜美薇吼道。

  「阿姨,算了吧,也許是無意中沾上去的,家裡養了寵物,難免會出些衛生上的問題。」  陳秀鈴打著圓場。哼,杜明倫平時看起來挺乾淨的,沒想到把果盤弄得這麼髒,不過男人嘛,有些邋遢也算正常,以後慢慢教就好,陳秀鈴心道,臉上卻滿是不在意的笑容。

  「嗯……」杜美薇點了點頭,對識大體的陳秀鈴更加讚賞,「以後不要再養寵物了。」

  「姑姑,我不會把貓送走的。」杜明倫說道,他的聲音並不高,卻流露出不容反對的決心。

  「你!」

  「是呀,阿姨,書上說喜歡寵物的人心地都很善良,我也喜歡貓,那隻貓在那兒呢?我想看看。」

  「在房間,明倫,去把那隻貓抱出來吧。」杜美薇臉色稍霧。

  「嗯。」  鬧鬧怎麼這麼安靜?杜明倫往主臥室方向走去,他剛一打開門整個人就僵在那裡。

  「怎……」怎麼了,跟在他身後的陳秀鈴也被嚇了一跳,只見主臥室的床上、地上,到處都是雪白的棉絮,床單被拖到了地上,露出了白色的被褥和破損的枕頭。

  「鬧鬧……」是它幹的,應該是它幹的,可它到底是怎麼做到的?杜明倫真是不知道該打它的屁股,還是獎勵它替他嚇跑身後的女人。

  「喵……」女人,該生氣了吧,和你相親的男人是一個會把臥室弄得很亂的髒男人,走吧,被氣走吧,這是此刻貓和貓主的一致心聲。

  在沉默了一分鐘後,陳秀鈴出乎一人一貓預料地笑了,「是它弄的?好可愛的貓。」  陳秀鈴蹲下身,輕撫鬧鬧的頭頂。

  不會吧,這樣也不氣。貓和貓主對看一眼,這個女人,不是真的有涵養,就是虛偽得可怕,下過以杜明倫對她的粗淺瞭解,她怕是屬於後者。

  「陳小姐,主臥室的佈置您還滿意嗎?」一直坐在原位沒有動的杜美藏問道。

  「滿意。」陳秀鈴站起身,關上了主臥室的門,她看了一眼正抬頭看著她的貓,心中明白,主臥室時的一切都是它的傑作。

  「貓貓,你好漂亮,你叫什麼?」等我和你主人結了婚,我就把你從樓頂丟下去。

  虛偽的女人,看來不來終級手段,你是不會放棄了。鬧鬧搖搖尾巴,做出一幅撒嬌狀,然後,伸出鋒利的貓爪,順著陳秀鈴的腿,在一路尖叫聲中,爬到陳秀鈴的肩上。

  「啊啊!」陳秀鈴不停地尖叫,她能感覺得出,貓爪在與她的腳接觸的一剎那,便將她的絲襪徹底抓壞,然後是質料極好的套裝,多出無數的線頭,當它爬到她的肩頭時,更是順便勾下了她的幾絡頭髮。

  「小畜牲,瘟貓,你幹什麼?」再也顧不得許多,陳秀鈴用力抓住鬧鬧的身體,沒想到她會抓住它,鬧鬧勾住了她的手保持平衡。

  「陳小姐,你……你……不能這麼抓……」眼見鬧鬧被她抓住,杜明倫變了臉色,雖然鬧鬧有些過分,可是它終究是什麼都不懂的貓,她怎麼能這麼抓它。

  「去死吧你!」  她用力將鬧鬧向牆的方向摔了出去,不過她也沒討到便宜,鬧鬧勾進她肉裡的爪子,困慣性的作用下,在她的手背上留下了深深的爪痕。

  「喵……」貓天生的平衡感發揮了作用,鬧鬧在將要與牆面接觸的一剎那,調整好位置,由頭碰牆,轉成比較軟的背碰牆。

  「鬧鬧。」顧不得陳秀鈴,杜明倫先去搶救愛貓,在發現它沒有大礙後,他終於放下了心。

  「陳小姐,你剛剛說過,對貓好的人都是有愛心人,可是我沒有看到你的愛心,今天你也累了,還是請回吧。」將被嚇得渾身發抖的小貓抱在懷中,杜明他冷冷說道。

  「我……」終於意識到自己的所作所為,陳秀鈴看著抱著貓的杜明倫,又轉頭看了一眼滿臉不贊成的杜美薇,她捂著傷口,跑了出去。

  「姑姑,如果你找的相親對像都是這樣的人話,我想以後的相親,也不必了吧。」

  「可是……」被陳秀鈴雙面人的似的態度嚇到,受驚過度的杜美薇在可是了半大後,終於無言了,「但…」

  「姑姑,我的個人問題我會考慮的,我已經三十幾歲了,知道該怎麼做。」

  「好吧。」

  一場相親鬧劇終於結束,在送走了杜美薇之後,受累又受驚的一人一貓,直直躺在客廳的地板上,連動也不想動。

  「你幹的?這些都是你十的?」指著茶几上的果盤和主臥室的方向,他完全沒了收拾的興致,只有滿滿的好奇。

  要知道往果盤裡那麼精細地撒貓砂,撤到不拿水果看不出來的地步,還有往裡面拌米飯,這些都不是貓類的智商能做到的。

  還有,主臥室裡的床,鬧鬧淘氣也淘氣,像這樣明顯有意弄壞東西還是第一次,再加上枕頭,要將從枕套裡拿出內芯,再扯出棉絮,人類做起來都會費一番工  夫,更何況是貓。

  「喵……」  應該是吧,鬧鬧縮縮脖子,開始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過火,最重要的是,肯定會引起杜明倫的懷疑,如果它知道了真相,它怕是只有被送到實驗室,上解剖台了。

  最讓它憂心的是,它費盡心力,攪黃了他這一次的相親,那以後呢?他總不能單身一輩子,守著貓終老吧。

  「我原來養了一隻成精的小貓妖。」  杜明倫調侃道,心中卻只認為它只是比較聰明罷了。

  「喵……」  如果我真的是貓妖呢?或者是人變的呢?你會不會停止相親,會不會……愛上我……

  「鬧鬧,你要是人多好,也許我可以娶你當老婆……」  杜明倫輕鬆地開著玩笑,卻沒想到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原來躺在地板上也很舒服,他閉上了眼睛,恍惚人夢……

  「好,我當回人,我給你當老婆。」  在半夢半醒間,他聽到了這句話。

  

  「你考慮好了?」

  「嗯,我考慮好了,我當人。」

  「呵呵,原來愛情的力量比較偉大,你可以為了逃避壓力而放棄生命,放棄養你的父母,卻可以為了一個認識沒多久的男人當回人。」

  「我……」  蘇絹低下了頭。

  「記得海的女兒的故事嗎?雖然是外國人寫的童話,但講出了一個道理……」

  「你的意思是……」

  「他可以對當描的你百般喜愛,對當人的你的呢?也會嗎?如果當回人也無法得到他,甚至已經擁有的都會失去,你還願意做回人嗎?」

  「我……」  蘇絹一愣,她真的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還是在失去他之後,選擇繼續逃避?蘇絹,我只能幫你這一次,我能救你一次,救不了你一世。」

  「我不會。」逃避,有的時候一次已經足夠,她不想再逃了,就算是失去了杜明倫,她還是會勇敢地做回蘇絹,當貓這麼久,她看清楚了許多事.也想明白了許多事。

  「好。」  黑貓點了點頭,「去那間房間吧,桌上有藥,還有你當時的衣服;」

  「小黑,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會回來?」  在臨走進那扇門之前.蘇絹問道。

  「選擇成為貓的人,絕大部分都選擇了做回人,子非貓焉知貓苦?人總是羨慕貓,貓也總是羨慕人.可是,他們誰都當不了對方。」

  「那小黑你呢?你為什麼選擇了做貓?你原本是人吧?」

  「為什麼?我已經忘了。」  真的忘了嗎?小黑暗自問著自己,「蘇絹,做回人的話,就要認認真真地做好,不要再逃避,有的時候,逃避會使你失去很多東西。」

  「小黑,你逃避了什麼?」

  「我?我逃避了最不該逃避的東西。」

  「最不該逃避的東西?」

  「嗯,一個軍人最終的職責……」生當做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耳邊響起了這首詩,它憶起了一九三一年的東北,一九三一年,那過早到來的冬天,小黑有一剎那的失神……

  「我不懂……不過小黑,肯定有人希望你當回人,回到他們身邊。」蘇絹笑道,她推開了面前的那扇門。

  「對了,還有一點要和你說,為了保護所有人曾經變成貓的人的安全和你自己的安全,你必須時過去發生的事守口如瓶。」

  「我明白。」怕是說出去也不會有人信吧,可是這一個月來發生在她身上的事,又豈是奇妙能夠形容的?

  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從選擇服從命令的那一刻開始,一切都太晚了,小黑默默地轉身,走到陽光下。

  
  「鬧鬧?鬧鬧?」  睡醒的杜明倫四處尋找著愛貓的蹤跡,卻一無所獲,它出去了?不可能呀,它自從來到這裡,就不曾離開過家。

  再尋找過第三遍之後,他終於確定鬧鬧的確不在房裡,他披上外衣,出門尋找,在路經一家百貨公司時,電視牆上正在重播一個星期前的新聞訪談。

  「你好,我是記者於紀,這對夫婦的女兒,因為高考失利而失蹤,至今沒有任何的消息……」

  「遺憾的是他們的女兒,其實已經被改某高校錄取,因為電腦錄入時的疏乎,而導致查詢時出現偏差,雖然這種偏差在一大後便被及時發現,並且糾正,但對這個家庭來說,已經沒有了意義……」

  「如果你還在這個世上,還在這個城巾,我們希望你回來……」

  「希望有知道照片上的女孩下落者,盡快與我們或她的家人聯繫,電話是XXXXXXX。在此我們呼籲,我們的教育部門和家長,能在關心孩子們的學業的同時,關心他們的心理健康……」

  在節目的結尾,主持人繼續老生常談,說著與其他人類同樣的話,就在他說話的同時,在屏幕的下放,走過一行字幕。

  「最新消息,蘇絹已經回家,身體狀況良好,蘇家爸爸讓我轉告各位觀眾,多謝你你們得關心和幫助……」

  這個引起許多人注意的新聞,並沒人引起杜明倫的關注,他在看了一眼之後,便離開商場,繼續尋找愛貓。

  

  九月十日

  一個全身黑衣的男子沉默地走上公共汽車,坐入了車上最後一個空位,他的臉色蒼白,眼底滿是疲憊。

  望著車外一閃而過的景色,杜明倫的心情極為壓抑,鬧鬧是真的失蹤了,他找遍了他整棟樓,找遍他所居住的小區,甚至找遍了半徑一公里內的所有角落,還是不見它的蹤跡。

  今天是他這個學期第一天上班,可是他的腦子卻空空的,完全想不起除了鬧鬧之外的任何事情。

  其實這種痛苦,他曾經不止一次經歷過,貓的壽命比人類短得多,他早有鬧鬧不會陪他一輩子的心理準備,只是這次實在是太短,只有兩個星期,可他和鬧鬧之間,卻建立起比他和以往任何一隻貓都深的感情。

  呵,他早該知道會有今天,自從三年前他的一隻獵得急性腸炎去世時,便不該再養貓,可是從第一眼看到鬧鬧,他的所有決心便盡數潰堤,鬧鬧就是那樣該死的投了他的緣。

  用力抹了抹臉,杜明倫命令自己打起精神,雖然不見得多喜歡現在工作,但他領著工資就要盡到職責。

  「請問下一站就是A大嗎?」一個站在他坐位旁,扶著欄杆的女孩問道,女孩穿著淺藍色的連衣裙,清秀而甜美的臉上泛著甜甜的笑容,看著他的眼神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嗯。」杜明倫點了點頭。

  「你是A大的老師吧,我見過你。」女孩笑問。

  「嗯。」  杜明倫這次連頭也沒抬,

  「老師,我是A大的新生,我叫蘇絹.以後還請您多多關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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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發表於 2010-10-26 03:05:3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杜明倫教的微積分課,是A大的奇觀之一,第一奇是出席率奇高,幾乎所有選修了這門課的學生,通通不敢逃課,連請假都是左思右想之後才敢決定。

  第二奇是沒有任何的手機鈴聲,更沒有學生半路請假聽電話的聲音。

  第三奇是老師的裝飾數十年如一日,未曾有絲毫的改變。

  「下課。」  在下課鈴響前一秒.杜明倫如同以往的每一節課般,緩慢而清晰地說道。

  「哎……」學生們同聲一歎,教室裡開始充滿了各種嘈雜的聲音。

  「師兄師姐們說的真是沒錯,聽杜教授的課是對神經強度和集中力的考驗。」一個男生伸了個懶腰,每次一上杜教授的課,他都有回到高三課堂的感覺,壓力奇大。

  「為什麼?」坐在他身邊,穿著藍色連衣裙的女孩奇怪地問道,她是林紅,蘇絹同寢又同班的室友。

  「為什麼?」  男生拉長了聲音,重複著她的問題,「你沒發現嗎?沒有人敢逃課,因為他從來都不曾讓我們寫過筆記,整堂課全靠他的嘴巴講,黑板上的題是寫過即擦,別的教授當人的時候,多少會考慮一下當人率的問題,他?你知道嗎?在幾年前,他曾經創下過當人率高達百分之五十的紀錄。」

  「百分之五十?也就是一半的學生要重考?」  蘇絹吞了吞口水。

  「還有,他特別討厭上課被打攪,誰的手機若是響了,他直接便請人出去,再也不許回來,微積分是多要命的課,誰敢和他頂著幹?」

  「嗯,我是不敢。」  蘇絹摸了摸口袋,幸好,她關機了。

  「你們發現了嗎?黑白無常瘦得都快沒模樣了。」剛剛的那個男生很八卦地說道。

  「嗯,他是瘦了不少,他也許是利用這個暑假減肥了吧。」  林紅不感興趣地應了一聲後,繼續和蘇絹聊天。

  「我叫齊粲。」男生不甘寂寞地繼續與地位美女搭訕.「林紅和你提過嗎?我們是一個中學的出來的,和林紅同級不同班。」

  「哦,原來你們是校友,不過大家都是同學,以後你們叫我蘇絹就好了。」蘇絹以道,「你們說的黑白無常是誰呀?」

  「就是那位杜教授,過去的師兄帥姐都是這麼叫他的,繼承他們革命遺志的我們,也就繼承了這個稱呼。」  齊粲搖頭晃腦說道。

  「叫麼革命遺志?」

  「就是想要看杜教授穿別的顏色的衣服呀,那怕是他穿一件不這麼黑的西裝,我們這屆學牛,也算是完成了過去的師兄師姐們遺志,咳,一朝杜師換裝日,家祭勿忘告愚兄、這是我直屬師兄臨畢業時留下的『遺言』。

  「噗……哈哈……」  蘇絹和林紅在互觀一眼後、毫無淑女形象地大笑了起來。

  「別笑了別關了,你們知不知道什教授最近為什麼瘦得這麼厲害?」  齊粲很神秘地說道,蘇絹和林紅捂著笑得酸痛的肚子,困難地搖了搖頭。

  「聽說他失戀了。」

  「失戀?」蘇絹第一個回過神來,因為大笑而潮紅的臉上充滿了疑問。

  「嗯,你們知道他三十幾歲了還不肯談戀愛吧?」

  兩女齊齊地搖頭。

  「因為他有戀物癖,戀貓成癡,最近他養的貓丟了,弄得他整日裡茶不思飯不想,才會一下子瘦這麼多的。」

  「真的假的?看來這個世界上別說是白馬王子,就是真正正常的男人也越來越少了。」林紅歎道。

  「白馬王子?看過初版的格林童話嗎?那裡的白馬工子根本就是戀屍癖……」

  「惡……別提了,我寧願相信那是杜撰的,童話徹底破滅。」林紅做出了欲嘔的動作,可是蘇絹卻毫無反應,事實上自從他說起社明倫是戀物癖,她便收起了笑容,眼神飄乎地望向遠方。

  「蘇絹,蘇絹,你怎麼了?」林紅推了推她。

  「呃?沒怎麼。」蘇絹微微一笑,攏了攏鬢邊掉下來的長髮,「其實仔細想想,他還真是愛動物超過愛人,也不是完全不近人情。」她小聲說道。

  「蘇絹你在說什麼?」

  「沒什麼。」

  「兩位小姐,我這裡有幾張學校附近餐廳的折價券,兩位願不願意……」齊粲拿出幾張紅紅綠綠的折價券,在她們面前搖晃著。

  「折價券……聽說這家餐廳很不錯……」林紅緩緩地站起身,一把將折價券搶在手裡,「折價券我們要了,你嘛……我們要不起。」她拉起蘇絹,快速地跑出教室。

  

  「蘇絹,這家餐廳真的很下錯,這個週日我們一起去吧。」一直拉著蘇絹跑出教學樓的林紅,擦了擦頭上的汗,氣喘吁吁地說道。

  「對不起,我週日有事。」蘇絹抱歉地一笑。

  「約了男朋友?」林紅八卦地問道。

  「不是。」蘇絹的眼神飄向遠方,那裡有一個孤獨的黑色身影。

  「黑白無常……他最近越來越像幽靈了。」林紅也看到了那道身影。

  「他……不大好接近嗎?」  原以為成為了他的學生,便有無數的機會可以接近他.但是兩個月了,她連想和他說話都困難。

  「他……這麼說吧,你接近一條蛇都比接近他容易。」

  「那看來要另想辦法了。」蘇絹自語道。

 
  「鬧鬧,我回來了。」原木色的門被打開,手裡拎著滿滿的東西的男主人高聲說道,然而當他扭開燈的時候,屋子到卻沒有那個熟悉貓影。

  「唉。」杜明倫歎了一口氣,將手用的東西放入廚房的儲物櫃裡,當他打開儲物櫃的門時,裡面整齊擺放的貓食盆和旁邊開過封卻沒有被動過的貓糧讓他心中一痛,關上儲物櫃的門,杜明倫頹然坐人餐桌旁的椅中。

  桌卜的煙吸引了他的目光,那是杜仲平留下的,他總是這樣丟三落四,而他卻已經沒有了整理房間的興致,也就任那盒煙擺在那裡了。

  雙手微顫地拿起那盒煙,杜明倫笨拙地抽出一根煙卷,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打火機……苦笑了一下,他將煙放了回去,人守規矩慣了,原來連想偶爾違規都這麼難。

  「鈴鈴——」  客廳和臥室的電話幾乎同時響起,杜明倫卻沒有想接的意思,六十秒後,電話轉入了答錄機,「明倫,不在家?你還在找那隻貓嗎?丟了就丟了吧,那隻貓沒了反倒落得個清靜……」杜美蔽在電話那頭自言自語般地一通長篇大論,杜明倫卻只是表情木然地坐在椅子上。

  五分鐘後,電話再度響起,「明倫,是我。」他聽出來了,是陳秀鈴,經過了上次的事以後,他以為她再也不會理他,沒想到她卻慇勤依舊。

  「你最近的情緒不太好,系主任叫我問你是不是生病了,如果想要休假的話,可不可以提前和他提出來。。他也好有個安排。」

  休假?這段時間他恨不得每天都忙得要死,可以不用想鬧鬧的事。

  「哥,我是仲平,我已經替你在網上發了尋貓啟事,但是真消息少假消息多……最有價值的……是一個叫鬧鬧的,她說她知道你的鬧鬧的下落,要你……」  杜仲平剛剛說到這裡,杜明倫便接起廚房裡的分機。

  「你是說有人知道鬧鬧的下落?」

  「是,她要你在這個星期天,到離你家最近的小公園,她在那裡等你,哥,我估計是一條假消息啦,雖然聽起來很真實……」

  「我會去的。」對於這種事,他寧可信其有,也不願意錯失找回鬧鬧的機會。

  「好吧,她說她認得你,你只要在那裡等她就好。」

  「嗯。」放下電話,杜明倫感覺自己仿若在夢中,竟然真的有人知道鬧鬧在那裡……儘管仲平說是消息有可能是假的,但他直覺地相信,消息是真的,那個自稱為鬧鬧的女孩,肯定知道他的鬧鬧在那裡。

  一還是那座公園,還是那張石凳,身著淺粉色衣裙的女孩碰響了手中的貓形鈴鐺。「叮鈴……」她出神地望著眼前的鈴擋,陷人了回憶之中。

  一隻白色的小貓躍上了她的膝蓋,藍色的大眼緊緊盯著她帶來的大包小包,「餓了?」蘇絹一笑,從包中取出一袋貓糧,撕開了一個口子,便任由白貓和其他的小貓搶食。

  「過去用那種東西餵你們,實在是委屈你們了。」她揉了揉白貓的頭,忙於進食的白貓只是回頭白了它一眼,「人類,我現在沒空理你。」

  「呵呵,我發現我現在還是懂你們的語言。」雖然在她變回人時,貓的語言也自動消失,但是,她似乎有了一種可以和貓兒溝通的奇特本能。

  「你們?兩個月前你還是一隻貓。」小白又抬頭看了一眼她,然後繼續搶食。

  「你很酷哦,你若是人類,搞不好能當偶像明星什麼的。」

  「嘔像?我在街上見過他們,我看著只想嘔。」小  白索性不吃了,專心和蘇絹鬥嘴。

  「喂喂,他們都又帥又有風度好不好?」

  「帥?切……如果給你的那個貓主化化妝,穿兩件好衣服,搞不好比那些『嘔』像還帥,風度?是做作還不差不多。」  小白堅持一貫的毒牙作風,「你知不知道,某某人,在外面顯得很有愛心的樣子,回到家裡對她家的小貓又打又罵,標準的兩面人。」

  「真的假的?她不是常常在各個綜藝節目裡,都談她的貓嗎?而且為了她的貓生病,還哭了好幾場……」

  「別以為你們人類才有報紙,我們貓之間也有溝通的情報網,而且消息絕對準確,想不想知道布什昨晚上了幾次廁所?各多長時間?他家的貓是我們的特約通訊員。」

  「不想。」原本都說人八卦,沒想到貓也夠八卦。

  「對了,你是在等人,約了人幾點?」小白看了一眼她的手錶,一點多,怪不得它還不怎麼餓,下午茶時間還沒到嘛。

  「下午三點。」

  「你提前這麼多?約你的人……不會是你男朋友吧?」  小白頗不贊同地看著她,「約男朋友不能早到啦,會顯得沒身價的。

  「你又知道了……」

  「我的前任主人,是一個花花公主,每天都和不同的男人約會,這方面的經驗我比你豐富多了。」小白很是自豪地說道。

  「……」蘇絹真是徹底無語了,如果有一天,人們都能聽懂貓的話,怕是被嚇死吧,畢竟人類在它們的面前,展示了太多不欲為人知的一面,也讓它們成了最瞭解人類的「動物」。

  「我早到,是因為想看看你們,而且我在家裡……」實在是呆不住,從昨天晚上確定會見到他開始,她便一直失眠,幾乎是數著時鐘的聲音過夜的。

  天亮後又急著選衣服,弄頭髮,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擺在他的面前,然後才發現,時間過得竟是那麼慢,比蝸牛還慢,有的時候彷彿等了很久,一抬頭才發現,分針竟只挪了一小格。

  「奇怪的女人。」小白搖了搖頭,想要再次加入搶食的隊伍中,卻發現貓糧只剩下空蕩蕩的口袋,真是可惜,這次的貓糧味道真的很不錯。

  「沒吃飽?」  蘇絹一笑,又打開了一袋貓餅乾,在貓兒們一哄而上之前,她替自己抓了一把,「這餅乾味道也不錯,我嘗過。」她好像從昨晚就沒有吃東西,正好吃些貓餅乾補充一下。

  「喂,你是人類,怎麼可以和我們搶餅乾吃?」

  「在兩個月前我還是貓。」  真好吃,蘇絹咬下手中的貓餅乾。

  小白瞪著她,感覺她手裡的貓餅乾肯定比較美味,「不行,你現在是人,不能搶我的吃的。」小白一躍而起,誓從她手中搶回本該屬於「它」的餅乾。

  剛剛走進公園的杜明他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幕,一群小貓在吃著貓餅乾,然後有一個女孩和一隻小白貓搶貓餅乾吃?

  「喵……你等的人來了。」  小白大聲地說道,蘇絹手一鬆,貓餅乾盡數撒在地上,她急急地回頭,果然看見了杜明倫。

 

  他還是那一身黑西裝,臉卻憔悴了很多,整個人顯得疲憊不堪,在教室裡遠遠地看著,她只是覺得心疼而已,可是現在,她的喉嚨就像是堵了什麼東西一般,吞又吞不下,吐又吐不出,只覺得憋得想哭。

  她……眼前的女孩看起來好像很面熟,她穿著粉色的衣裙,臉上沒有化妝,五官很清秀很漂亮,尤其是一雙清水明眸,更是讓他感覺莫名的熟悉。

  「杜教授好。」  蘇絹努力地平復自己的情緒,盡量讓自己顯得很平靜。

  「你是……」社教授,難道她是他的學生?這也就解釋了他為什麼會覺得她面熟,可是他心中卻隱隱覺得不只是這個原困。

  「我是零四年的新生,蘇絹。」

  「哦。」  杜明倫點了點頭,便將注意力放在了別處,老實說,他並沒有想到約他來的便是蘇絹,一是因  為時間還早,他整整早到了兩個小時,二是因為,這個蘇絹和他想像中的「鬧鬧」的形象不一樣。

  「杜教授您在等人嗎?」  「嗯。」。杜明倫又點了點頭,他實在不想和她多談。他向來不愛與人交流,與異性更是敬而遠之,事實上如果不是她首先和他打招呼,他就是覺得她再怎麼面熟,都不會和她多說一句話的。

  「我就是您要等的人。」蘇絹開門見山地說道。

  「你?」杜明倫愣住了。

  「我就是那個和您的愛貓同名的鬧鬧。」蘇絹一字一句地說道,杜明倫更加怔愣,片刻後,他冷哼一聲,拂袖而去,他知道他不得學生的緣,他們背後還叫他黑白無常,可是他們不能以這種事開玩笑,不可原諒真的是不可……

  「叮鈴……」銀製的貓形鈴擋再次被撥動,杜明倫猛地一轉身,看到了蘇絹手裡的項圈,那項圈是棕色的,最裡面的幾個洞還是他親手打的,那個鈴擋更是他挑了樣子,找銀匠特製的。

  「鬧鬧的項圈怎麼會在你手裡?」杜明他急急地搶上前,一把奪過那副項圈。

  「因為鬧鬧也在我手裡。」蘇絹按照事先想好的台詞說道。

  「你說什麼?」

  「它也在我的手裡。」

  「幾個月前,就在這座公園,我撿到了它。」

  「那你為什麼不把它還給我?」杜明倫舉著手中的項圈說道,就在項圈的內側,他仔細刻下了自己的姓名和地址,這個女孩沒道理不知道鬧鬧是他的貓。

  「我本來想玩幾天就還給你,可是我發現你是我的教授,我覺得白白把貓還給你,太可惜了。」這幾句台詞是她臨時翻書找出來的,應該很有用。

  「你想怎麼樣?要我通過的你微積分?現在還不是期末考的時候,新生中也沒有成績差到需要我網開一面的學生。」杜明倫皺起了眉,現在的學生都怎麼了?不思進取,每天總想著走捷徑。

  「不是,我還沒有低級到那種地步,只是……老師,你看過金大師的倚天屠龍記嗎?」蘇絹幾乎不報希望地問,他這種從小到大皆是好學生的人,搞不好連金庸是誰都沒聽過。

  「看過,這和我們說的事有關係嗎?」他也不是天生就是書獃子,事實上初中時他就已經看完了金庸的全部小說。

  「有關,趙敏要張無忌答應她三件事,我現在也要你答應我三件事,放心,一樣是不違仁義道德,甚至不違反憲法。」  吁,她昨天惡補的台詞快沒了,如果杜明倫不聽她的,她恐怕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三件事?」杜明倫皺了皺眉,眼前這個女孩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我可以先看看鬧鬧嗎?」

  「不可以。」蘇絹搖了搖頭,「它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每天除了睡就是吃,幸福得不得了。」蘇絹發現自己的台詞越來越像綁匪了,事實上在杜明倫眼裡,她就是綁匪一名吧,不過自己綁自己,咳,也算機會難得了,至少她能知道「自己」在杜明倫心中是什麼地位。

  「好,我答應你。」杜明倫在考慮了兩秒鐘後,杜明倫點了點頭。

  
  「什麼?為了一隻貓,你把自己給賣了?」獸醫簡直就要像女人一樣尖叫了。

  「我說也是,哥你是不是瘋了,她要是和你要錢怎麼辦?」杜仲平接道,三個男人坐成一個三角形,被圍在中間,也是話題中心的杜明倫卻沒有一絲表情。

  「最重要的是,你根本沒有見到鬧鬧,那個女人所有的憑據無非是一條項圈,如果你賠了夫人又折兵怎麼辦?」獸醫像連珠炮般地說道,他真想用力地搖晃這位腦子明顯進水的老友。

  「是呀,最少你也要知道鬧鬧在不在她的手裡,而且貓這個東西到處都是,我同事家的小貓剛剛生產,我替你要一隻新出生的小貓怎麼樣?」杜仲平真的是無法理解自己的老哥。

  「鬧鬧和別的貓不一樣。」杜明倫低聲說道。

  「我知道它很特別,但是……」獸醫無語了,他知道,在飼主們的眼裡,自己的寵物永遠是最好的,最特別的。

  「可它只是一隻獵,別說是隻貓,就算是女人,感情不好了,失去聯絡了,還是可以……」

  「我只要鬧鬧。」杜明倫在沉默了許久之後說道,他猛地站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間,「卡」門被他反鎖住,被丟在客廳的杜仲平和獸醫互看一眼,除了歎氣別無他法。

  躺在自己的床上,杜明倫望著大花板,他們說的他都想到過,可是這些都不是他在意的,他在意的是,那個叫蘇絹的女孩,為什麼不直接說出自己想要的,而是語焉不詳地說出三個條件。

  如果過一年兩年,才想出要他做的事,他豈不是要很久才能見到他的貓?鬧鬧那麼調皮,在別人家裡,會不會因為搗蛋而被打?它也很挑嘴,會不會因為吃不到合適的食物而挨餓?

  寵物之於主人,就如同是父母與子女,孩子不在身邊,父母總免不了要胡思亂想,寵物不在身邊的飼主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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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發表於 2010-10-26 03:05:5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站在講台上,杜明倫在下面黑壓壓的人群裡搜尋著蘇絹,三分鐘後,他終於找到了目標,她今天只是穿著長袖的T恤,旁邊還搭著一件外套,看起來和別的學生沒什麼不同,但是,從幾天前開始,她對他的意義就不一樣了。

  她不只是他的學生,更是他的債主,一個他不知道她想要要什麼的債主,這種感受讓他感覺很不舒服,真的是很不舒服。

  「喂,黑白無常剛才好像是在看你。」林紅推了推蘇絹,小聲說道。

  「你看錯了。」蘇絹淡淡地應道,他終於注意到她了,她之於他終於不再只是百分之一、千分之一,而是最特別的一個,蘇絹緩緩勾起了唇角。

  「他是真的在看你……」林紅再次說道,「你笑什麼?是不是你……你的品味還真奇怪,像他這樣又不帥又無趣的怪男人……」

  「不是,他怎麼會看我。」  她搖了搖頭,「他不是怪男人。」  蘇絹小聲說道,他真的不是怪男人,他是一個溫柔又善良的好男人,只是大多數人沒有發現罷了。

  「你說什麼?」

  「我說你不要再說話了,他已經注意到你了。」

  「什麼?」  林紅一抬頭,果然發現杜明倫冷淡的眼光在她的身上停留了一下,她立刻噤聲。

  杜明倫,偷偷地在筆記本上寫下這三個字,然後在這三個字旁邊畫著圈圈……五分鐘後,發現自己幹了什麼的蘇絹臉立刻紅如晚霞,幸好林紅因為剛才的事而嚇得不敢溜號,否則被她看到了……慌亂地劃掉那三個字,一直到藍色的錯亂線條將「杜明倫」三個字掩去。

  蘇絹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感覺自己像是做了什麼壞事,她既感到莫名的興奮,又因自己的幼稚自慚。

  她在幹什麼呢?至少不是在抄筆記,注意她許久的社明倫暗暗猜測,手中的粉筆卻沒有停下來……

  蘇絹,一個奇怪的女孩,昨天看她好像很成熟老道,今天的她卻顯得異常幼稚而年輕,她看起來根本不像是劫持別人的貓勒索人……

  擦掉自己寫錯的數字.杜明倫第一次在講台上走神,幸好沒人發現。

  「鈴……」  下課的鈴聲響起,林明倫卻沒有像往常一樣收拾講義走人,而是留在了講台上,台下的學生們得了愣,在發現他似乎沒有壓堂的準備後,魚貫走出教室。

  「真奇怪,杜教授一向是第一個出教室的,今大……蘇絹,你走不走?」

  「我還有點東西要整理。」  蘇絹微微一笑,她抬頭看了講台一眼,兩個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短暫交匯,某種特殊的默契在兩「人」  間達成。

  「好吧,如果你回來的晚的話,我替你打飯。」

  「不用了,我今天中午可能不回去了。」

  「那拜拜了。」林紅走出教室。

  空蕩蕩的教室裡只剩下兩個人,杜明倫沒有從講台上下來,蘇絹也沒有從坐位上站起,「我餓了。」她突然說道。

  「什麼?」杜明倫沒想到她會突然說出這三個字。

  「可以請我吃飯嗎?」

  「這是你的要求之一嗎?」

  「是也不是。」蘇絹神秘地一笑。

  「我對學校附近的餐廳不是很熟,你挑一家吧。」

  「嗯……學校附近的餐廳,現在肯定擠滿了我的同學和你的同事,我想你一定不想讓他們看見你和一個年輕的女生在一起……到XX咖啡廳吧,那裡在午餐時間不是也供應簡餐嗎?」

  「……好吧。」她是怎麼知道那裡的?這個女孩好像比他想像的瞭解他,杜明倫皺了皺眉,但還是答應了她。

  

  某咖啡廳的服務生的想像力受到了極大的挑戰,神秘客上次帶來了一隻貓,這次竟然帶來了一個清秀可人的小美女……

  他到底是幹什麼的?兩名服務生蹲在櫃檯後一直討論了十幾分鐘,討論到他們的一個頭有兩個大,可是還是沒有一個準確的答案。

  「你怎麼知道這個地方的?」  在沉默中吃過午餐後,在喝咖啡時,杜明倫決定先解決自己的疑問。

  「有人帶我來過。」蘇絹神秘地一笑,「我還可以再叫一個布丁嗎?我喜歡這家的布了。

  「可以。」  杜明倫招來服務生,「再來一份……」布丁?他第一次帶鬧鬧來這裡的時候,點給它的就是這裡的布丁,「布丁。」也許一切只是巧合吧。

  「先生誰問您要什麼口味的?」

  「草莓,我要草莓布了。」蘇絹答道。

  杜明倫又是一愣,鬧鬧當初吃的也是草莓布丁……

  「好的,馬上給您送上來。

  「你……再說一遍,來之前的話。」

  「什麼?」蘇絹疑惑地問道。

  「我說……你在來這裡之前說的話,我沒有聽懂,你可不可以再說一遍?」  在草莓布丁被送上來之後,杜明倫放下心中的一切疑慮,決定直擊主題,這個女孩有多神秘多奇怪都和他無關,他只要盡快完成她的要求。

  「什麼話?」蘇絹用小勺挖下一小塊布丁放在自己口中,真是好吃,布丁還是用勺子吃最好吃。

  「來之前你說……」  杜明倫語速極慢地重複她的話。

  「杜教授,你為什麼說話這麼慢?」蘇絹打斷了他的話。

  「呃?」

  「你在跟別人說話時,尤其是講課的時候,語速都非常慢,可是我知道……」你在和鬧鬧講話時,從來都不是這樣的,而且聲音異常生動。

  「不為什麼。」

  「你好像很不習慣說很長的話。」  呵呵,今天他說這麼長的句子,想來是被她逼出來的,

  「你能不能不要再耍我?」他是有求於她,但是並不代表她能這樣的……他簡直可以用精神折磨來形容她的態度。

  「嗯,好吧,我們說正經事。」蘇絹一笑,他知不知道,只有在他的面前,她才會恢復鬧鬧的頑皮,才會想逗著他玩,不過他好像真的生氣了,算了,先饒了他吧。

  「我的第一個要求是,你陪我吃一個月的午餐。

  「什麼?」這是什麼樣的要求?「你是說要我請你吃一個月的午餐?」他知道他們學校有許多的貧困生,但是她顯然不是那種連吃飯都有問題的人。

  「不是,是陪我,我們各付各的,但是要—起吃。」她為什麼會從舒舒服服的貓變回人。不就是因為對他產生了好感,有了想要陪他一輩子的想法,而想要陪他一輩子,就首先要讓他愛上她,瞭解是產生愛情的第一步。

  「我答應你。

  「那今天的這頓不算,明天是月初,我們從明天算起,在什麼地方吃,我選,吃什麼我們各選各的。」蘇絹笑得如花般燦爛。

  「嗯。」他怎麼感覺自己像是走進了獵人狩獵範圍的獵物?而眼前笑得很開心的女孩,就是想要拿他充飢的獵手?

  
  充飢……誰都知道,自從人類進人文明社會,吃飯就不止是充飢那麼簡單,就算不講口味,不講營養,也該講講衛生吧?

  嘴裡嚼著壓縮餅乾,手裡拿著礦泉水,已經連續兩天沒有吃午餐的杜明倫回憶起這幾天絕稱不上愉快的午餐約會。

  「這裡?」看著飄揚的橫幅,杜明倫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道,那橫幅上寫著幾個大字——正宗蘭州拉麵。

  「就是這裡。」  蘇絹點了點頭,眼裡有掩飾不住的笑意。「杜老師,我是窮學生一個,別的地方實在是負擔不起,只好請你和我一起委屈了。」

  「嗯。」杜明倫點了點頭,率先走了進去,基本上他是那種一諾千金的人,既然答應了要陪她吃一個月的午餐,就一定會做到。

  還好,這裡比他想像的強多了,坐在小餐廳的一個角落,杜明倫只能這樣安慰自己,他佯裝沒看見窗上停著的一隻蒼蠅和碗上的一個明顯的缺口……

  「二位要點什麼?」  一個操著外地口音的男人問道,男人頭戴著醫生常戴的那種白帽,身穿著白大褂,腰間還圍著藍色的圍裙,他看起來還算清爽乾淨,如果他忽略圍裙上那幾塊明顯的油漬的話。

  「兩碗牛肉麵。」蘇絹熟捻地點餐。

  「好咧,兩碗牛肉麵!」男人喊道,嚇得杜明倫渾身一震,這是什麼場面?他自小被姑姑管得死死的,實在沒什麼機會吃這種路邊小店,更是沒機會見識到眼前這種景況。

  「好。」  同樣操外地口音的廚師模樣的人應道,他從面案下的盆裡抓出一塊面,灑上乾麵粉,拉開架式,開始拉麵,麵條在他的手上慢慢地變長變細,別人都欣賞著這種凝結著中華五千年麵食文化的拉麵秀。杜明倫注意到的卻是他的手……

  他沒戴手套,連那種一次性的手套都沒戴,他的頭上是有戴帽子,可是頭髮並沒有完全塞在裡面,還有,面案和餐區之間,僅有不到半米的矩離,離門也不過十幾米……

  好吧,他忍,別人能吃,而且吃得很高興,就說明這種東西的衛生狀況沒他想的糟,杜明倫將自己的眼光自廚師身上移開。

  沒多大一會兒,拉麵煮好了,剛才招呼他們的人,自鍋裡挑起麵條,盛人兩個瓷碗中,緊接著便用……手……他,他,他,居然直接後手去抓拌面的蔥姜絲和香菜?

  杜明倫將眼光移到蘇絹臉上,發現她不以為意地翻著桌上的菜單,閒著的那隻手不停地找著桌上的一次性的筷子。

  簡直和鬧鬧無聊的時候一樣嘛,那小傢伙的爪子也總是停不下來,總要有些東西給它玩,否則它就要調皮了,他記憶最深的是有一次他把它放在沙發上.忘了給它小玩具什麼的,它居然把抱枕挖出一個洞。

  「杜老師,您幹嗎這樣看著我?為什麼不吃麵?」

  「呃?」杜明倫一低頭,這才發現自己的面前已經擺了一碗麵。

  「我餓死了,快吃麵……」蘇絹從桌上拿起辣椒罐,、很小心地放了一小勺進去。

  「你吃辣?」

  「是呀。我每頓飯多少要加點辣椒什麼的,不過不能多加,太辣了我也不敢吃。」蘇絹笑答,看來鬧鬧和她在一起吃飯不會吃虧,那小傢伙也愛吃辣的,每次他給它做貓食,不加些辣椒,它是不會吃得盡興的,加多了它又會直接罷吃。

  「杜老師,您不吃嗎?」

  「不餓。」杜明倫搖了搖頭,看見了剛才的一幕,他是無論如何也吃不下這裡的麵條的,他看看四周,其實吃飯的人三教九流,也不乏西裝革履的上班族,蘇絹也吃得高興,可是他就是適應不了。

  「我可餓了,上午一連上了四節課。」蘇絹一邊拌著面一邊說道,嘴裡開始絮絮叨叨地說著自己的事,杜明倫沒有搭腔,只是隨著她說的話點頭或搖頭。

  這一頓飯,算是……賓主盡歡?蘇絹吃得很飽,杜明倫……也算看飽了吧,至少他體驗了一次在小餐館吃飯的感覺。

  
  「這裡?」這次杜明倫的聲音裡少了不少的驚訝成分,他只是懷疑自己怎麼早沒想到蘇絹早晚會帶自己來這裡,不過昨天是蘭州拉麵,今大是肯德雞,她的口味變得還真快。

  肯德雞,一位圓圓胖胖穿西裝系領結的白鬍子老頭在向他招手,在他之前,正在幾個初中生模樣的人嘻嘻哈哈地推開玻璃門走進去。

  「這裡。」蘇絹率先走了進去。

  肯德雞的衛生狀況當然沒得挑,杜明倫卻還是輕鬆不起來,這種地方,除了孩子就是陪孩子一起來的家長和他平常出人的環境差異太大,既來之則安之,唉.在這裡他多少還能吃些東西,不會像昨天一樣,餓著肚子回學校上課,又因為不想讓人看見他在學校裡吃零食,而置腸胃的頻頻警告於不顧,挨到下班才回家安慰自己的胃。

  「請問您要點什麼?」

  「兩份麥香雞腿漢堡,一包薯條,兩杯可樂……」

  「還要別的嗎?」

  「不必了。」  逕自點完餐後,蘇絹佯裝很關心地問道,「我看你昨天都沒怎麼吃東西,怎麼樣餓到了吧?」

  「沒有。」杜明倫搖了搖頭,還是不肯多說話。

  「沒有就好。」  蘇絹笑道.他昨大肯定是餓了一下午,她當然很心疼,可是為了她的偉大計劃,杜明倫只好暫時犧牲小我了,放心,這種日子不會太久的,望著始終皺著眉頭的杜明倫,蘇絹心道。

  漢堡和薯條很快被送上,蘇絹撕開番茄汁的口袋,小心地將著茄汁擠到薯條上,在她的身後,有一個胖嘟嘟的小男孩正在做同樣的動作,不過顯然他做得不是很好……

  「噗!」  口袋一下子擠爆,鮮紅的美茄汁立時飛濺,他身邊的正和別人聊天,看起來應該是他媽媽的女人遭了殃,米色的套裙被濺出了大片的「紅花」。

  「呀!」女子立時尖叫了起來,手中拿著紙巾不停地擦拭著自己的裙子。

  「你是怎麼回事?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女人一邊擦著自己的裙子一邊罵道。

  「哇鳴……」男孩立時哭了起來,順便推翻了桌上的可樂杯,小胖腿不停地踢著桌子。

  肯德雞店裡立時炸開了鍋,有替那個小孩子求情的,還有服務生衝過來善後的……噪音指數比之前提高了兩倍。

  杜明倫的眉頭越皺越緊,握著漢堡的手也越來越用力,兩分鐘後,他將已經被皺了的漢堡放回原位,而蘇絹卻兩耳不聞身邊事,兀自吃得高興,嘻嘻,有自己喜歡的人「配餐」,垃圾食品也會變滿漢全席。

  「你怎麼能吃得下去?」杜明倫終於忍不住問道。

  「我為什麼會吃不下去?」蘇絹反問。

  「這些食品又都是油炸的,熱量高得出奇,你怎麼可能吃得如此若無其事?

  他終於還是在她的面前說一長串的話了,蘇絹笑得見眉不見眼,「這裡很好呀,而且我很瘦不怕胖。」她揮了揮自己纖細的手臂。

  「就算你不講營養,剛才的事你沒聽到嗎,吵成這樣你還……?

  「吵成什麼樣了?你說剛才的事呀?太平常了,你看周圍的這些人,不都是像我一樣不在意。」蘇絹聳聳肩,若無其事地說道。

  天知道剛才她被那一對母子吵得想直接將小胖子塞回她媽媽的肚子,然後把他們母子一起踢出去,孩子沒教育好就不要帶出來嘛。不過看在他們讓杜明倫主動和她說那麼一長串話的份上,就算了。

  「可是我在意。」  杜明倫雙手環胸地靠向椅背,拒食意昧明顯,「你究竟什麼時候說第二個條件?或者是帶我去看一眼鬧鬧?

  「等你完全滿足我的要求之後。」  鬧鬧,又是鬧鬧,他難道不知道鬧鬧就坐在他的面前嗎?蘇絹也一卜子沒了食慾。

  「那你快說……」

  「我不說,你連我的第一個條件都個想滿足,你根本毫無誠意。」  蘇絹抽出桌上的紙巾,擦拭著自己的手。

  「你到現在還不肯讓我見鬧鬧,你的誠意又在哪裡?」他只是不喜歡說話,並不代表他不會吵架。

  「我的誠意在這裡。」蘇絹再度拿出了那個項圈,「啪」  的一聲摔在了桌上,「這是我親手從我……從鬧鬧脖子上取下來的,我把它拿給你,就說明了我的誠意。」

  「我現在要見鬧鬧,你讓我看一眼就可以,讓我看一眼我就相信你。

  「不,我不會讓你見鬧鬧。」  至少在你愛上蘇絹之前不會。她不明白,鬧鬧只是一隻貓,一隻不會說話,整天只會吃、睡和搗亂的貓,他為什麼那麼喜歡它?心中的爐火狂燒,蘇絹的態度更加惡劣。

  「請問,我可以插一句嘴嗎?」剛剛處理完剛才的騷亂的服務生說道,發現自己成了注目的焦點的杜明倫和蘇絹,馬上停了口。

  「二位,你們既然都很愛孩子——你們的孩子叫鬧鬧吧——就應該摒棄前嫌重新走到一起,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服務生很是動情地說道,他的說法得到了周圍人的一致認可。  「……」  杜明倫和蘇絹張嘴準備解釋,可是這些人根本不給他們開口的機會。

  「就是嘛,夫妻兩個床頭打架床尾合,犯不著拿孩子當砝碼……」

  「是呀,小姐,不,太太,不是我說你,就是離婚了這位先生也有探視權,每週讓他見一次也不為過,別以為只有女人疼孩子,男人想起孩子來更加……」一位中年男子紅著眼眶地說道,想是有感而發。

  「是,我們一定好好談,各位回去用餐吧,不要打擾人家正常的營業。」肯德雞什麼時候改菜市場了?蘇絹很是奇怪地四下觀看,發現在某處角落,有一位穿著風衣戴著墨鏡的人正趴在桌上,肩頭一聳一聳的,顯然不是在哭。

  「可是……」  他一世的英明呀,他什麼時候變成失去孩子監護權加探視權的可憐老爸了?

  「別解釋,越解釋越麻煩。

  「我們走了,我們會好好談的,謝謝大家。」蘇絹拉起杜明倫的手,低頭穿過人群,心中暗罵:該死的,再這樣當心我罷工。

  「惡魔,後媽。」蘇絹不由得罵出聲來。

  「你說什麼?」什麼後媽?

  「沒什麼。」蘇絹搖了搖頭,她再望向那個角落,那裡已經沒人了,只有乾淨得彷彿沒人坐過的桌子。

  

  不知道回想起今天中午的事,嘴裡嚼著餅乾的杜明他簡直是哭笑不得,中午那一頓也算是沒吃,不過這次他學聰明了,事先準備了壓縮餅乾,準備在下午上課前填飽肚子。

  「明倫,你在……」他在吃餅乾?正準備進辦公室找他的陳秀鈴被嚇了一跳,要知道杜明倫從來不在正餐以外的時間進食,更別說在辦公室裡吃餅乾了。

  「陳老師?你有事嗎?」杜明倫放下手中的餅乾,冷冷地說道。其實他心裡是怪陳秀鈴的,他認為如果不是陳秀鈴到他家相親,鬧鬧也不會丟,貓是很敏感的,尤其是幼貓,肯定是她那一摔嚇到鬧鬧了,讓它認為他的家裡不夠安全,它才會離開的。

  「我做了幾樣點心,想要送給鬧鬧,你帶回去給它吧。」喜歡一個人,就要連帶討好他所在乎在寵物,尤其是在你完全掌握住他之前,陳秀鈴遞上一個紙盒。

  「不必了,鬧鬧已經不在了。」

  「什麼?」

  「您還有別的事嗎?」杜明倫下了逐客令。

  「沒了。」  陳秀鈴退出了杜明倫的辦公室,又一次在他的面前碰了一鼻子灰的陳秀鈴紅了眼眶,吸吸鼻子,她命令自己振作,沒什麼的,這條路不行,她一定還有別的法子讓杜明倫注意到她的好,一定有。

  

  某日式料理店的和室裡,兩位裝扮相似度超過百分之八十,看起來卻不像母女的女於隔桌對坐,左邊那位年紀比較大的女土,腰板挺得筆直,如果不是她的中國話說得地道之極,外人肯定會以為她是標準的日本女人。

  右邊的那位年紀較輕的,腰雖然也是盡量挺直,但從她臉上不太自然的笑容和不停抖動的腳來看,顯然跪得不太舒服。

  「陳小姐,實在不舒服的話就坐下吧,我們又不是日本人,不用講那些的。」  明明是關心的話,但從杜美蔽的嘴裡講出來,卻依然生硬極了,讓人完全感覺不到她的善意,反倒讓人疑心她是不是有意試探。

  「沒關係的,我這樣很舒服。」陳秀鈴十笑道,如果不是實在沒辦法穿透杜明倫身上的銅牆鐵壁,她根本不會來見這個古板的老女人,還把自己弄得和她一樣的老氣。

  「那就好,不知陳小姐找我這裡有什麼事嗎?」

  「我……」  她直接對杜美薇說出自己喜歡杜明倫的心事,會不會顯得她很輕浮?

  「別吞吞吐吐。我最討厭不幹不脆的人。」杜美薇冷冷地說道;就算她對陳秀鈴的印象還算不錯,她在面對她時,表情仍看不出暖意。

  「是,杜阿姨,我是真心喜歡明倫的,可是他……」說到這裡陳秀鈴便有滿肚子的委屈,過去他對她不假辭色,相親之後,他連理都不肯理她,她的手包了一個月的紗布,到現在還有疤痕,可是沒有聽見他慰問過一次,這也就算了,就連她主動和他打招呼,他也是愛理不理。

  「他太冷淡了是不是?他從小到大最愛的便是貓,你當著他的面把他最心愛的貓往牆上扔,他怎麼可能會不生氣?」

  杜美該責怪地看了陳秀鈴一眼,雖然她也不喜歡貓,但是陳秀鈴那一天的行為也太不明智了,斷了自己的姻緣路不說,也把她的相親計劃全盤打亂,「說到這裡,陳小姐,你的傷怎麼樣了?」

  「已經好了。」  陳秀鈴低下了頭,輕撫自己的傷口,「聽說那隻貓丟了?」

  「是呀,自從那隻貓丟了以後,明倫整天跟丟了魂似的,唉,貓是奸臣,搞不好現在正在誰家裡享福呢,累得我家明倫……」杜美薇歎道。

  「丟了……那明倫肯定很傷心吧?」該死的貓,你終於丟了,真是報應,陳秀鈴強按住快要衝出口的笑意,佯裝關心地問道。

  「嗯。」

  「杜阿姨,不,姑姑,我能不能……叫您姑姑?您給我的感覺太親切了,我一直想要有你這樣的姑姑。」

  「好吧,那你就叫吧。」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饒是杜美薇再怎麼冷淡,被陳秀鈴連聲地叫著姑姑,心裡還是有點甜滋滋的,連帶著對陳秀鈴的印象就更好了。

  「姑姑,我一直在想該怎麼樣才能打扮得像您一樣高貴又得體,您能教我嗎?」陳秀鈴乘熱打鐵,她已經盤算好了,要想成為杜太太,第一就是要爭取到杜美薇,她在杜家的家長地位不可動搖,她爭取到了她,也就成功了一半。

  「好吧,不過我今天沒時間,明大吧。」

  「好的,謝謝姑姑,明天上午我開車去接您。」

  「嗯。」

  

  「這裡?」本來打算不問的,但是杜明倫實在是不得不問,只因為……蘇絹竟把他帶到了路邊攤前,前兩次去的地方雖然稱不上高檔,但最少有屋頂,這次連屋頂都沒了,他還真是每況愈下。

  「是,我是窮學生,有路邊攤吃就不錯了,或者老師您想和我在學校的食堂吃?」  蘇絹一臉的壞笑,受不了了吧,受不了了吧……這樣我的目的就達到了。

  「……」」現在的女孩子怎麼這麼厲害?杜明倫無言了。

  「就算是想也不可能了,今天是週六,週一吧,週一我請老師在食堂吃飯。」

  路邊攤,杜明倫難得認真地打量著這種小攤子,B市管理得嚴,小攤販們自然不敢把攤子擺在馬路上,往往都是在一些背街小巷,衛生條件差得離譜,可是就是這種攤子,在午餐時間人仍然是不少。

  抬腿往攤子的方向邁了一步,杜明倫又很快地將腳縮回來,這種攤子,別說坐下吃東西,就是站他都不敢站。

  「今天我請客,地點隨你挑。」  明倫扭過頭,盡量讓自己不去看那個小攤子,那裡應該是買驢肉餅的,就在不遠處正有一個衣著破爛的人,捏著這種餅在吃,湯汁順著他的黑手往下淌,杜明倫差點兒沒吐出來。

  「這是你說的,地點隨我挑,而且是你請客……」

  「只要衛生條件合格,哪裡都可以。」衛生條件合格,合的自然要是他的格,如此一算,除了上星級的酒店基本沒有別的選擇。

  「這……總不能讓老師大破費,這樣吧,老師您跟我來。」蘇絹很自然地拉起杜明倫的手,在街上跑了起來。

  

  「姑姑,剛才的人好像是明倫。」手裡拎著幾大袋衣服的陳秀鈴和杜美薇在路邊等公交車。

  「不是吧?在大街上讓女孩子拉著跑,怎麼可能會是我家明倫。」  杜美微瞥了一眼後說道,雖然裝扮很像,但絕對不是明倫。

  「哦,也許是我看錯了吧。」  可是明明是杜明倫呀,那個女孩子也讓她感覺到有點面熟,到底是誰呢?

  

  「這裡。」  蘇絹指著超市的門說道。

  「嗯?」

  「我們買菜,然後到老師家,老師的手藝一定很不錯吧,我想吃老師做的菜,」蘇絹笑道,這才是她的目的,自從離開了杜家後,她無時無刻不想回到那裡,不是以貓的身份,而是以人的身份,可是以杜明倫的性格,他是不可能同意陌生人進入他的領地的,她只好採取迂迴戰術嘍。

  「什麼?」

  「我不想佔你的便宜,可是我是窮學生,就那一點伙食費……想來想去還是自己做菜吃最合算了,老師您也一定過樣以為吧?」

  是到自己家裡做菜給眼前的女孩吃,順便填飽自己的肚子,還是去吃剛才的路邊攤,或者是吃前兩天的那種食物……杜明倫開始了天人交戰。

  「好吧。」杜明倫終於點了頭,只有一天,他應該可以忍受的。

  「太好了。」蘇絹跳了起來,杜明倫這才注意到,從剛才開始,他們的手一直握在一起,而他居然沒有發現,而且沒有一絲的反感。

  「我們去買菜。」蘇絹拉著杜明倫走進超市,杜明倫看著他們交握的手,想要將自己的手抽出來,可是卻終究沒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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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26 03:06:1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看著在自己面前開心地大吃特吃的女孩,杜明倫真的很想找一個醫生替自己檢查一下身體,尤其是腦子,看看自己是不是得了什麼病了,居然讓眼前的這個女孩登堂人室,闖人他神聖的私人領地,而且不止一次。

  好像是從上上個週六吧,他糊里糊塗地答應了眼前的女孩到自家來吃飯,卻忘了有一就有二,無三不成禮的至理名言。

  而蘇絹更是將之發揚光大,成為了吃一次也是吃,兩吃次也一樣,既然這樣那麼每天來吃又有何妨?不過她倒是挺講信用,每次買食材時她都會和他一起去,然後在付款時付一半。

  「好吃,老師炸的魚兒還是那麼好吃。」蘇絹吃完一個炸得金黃酥嫩的魚九後讚道,嫌用筷子夾魚丸太慢,從桌上的牙籤罐裡抽出一根牙籤,叉魚兒吃。

  「你過去吃過?」杜明倫疑惑地問道,他記得這是他第一次做魚丸給她吃,噢,對了,他會感覺自己腦子裡有病的原因之一,便是他在她的面前,將自己從不輕易示人的廚藝展現得淋漓盡至,連續幾頓下來,餐桌上的菜都沒有重複的,所以她會賴上他也要負一部分責任。

  試問誰願意放棄價廉物美、服務周到、用餐環境優美的「家庭餐廳」,而去外面吃明明做得不怎麼樣,價錢卻出奇貴的食物呢?

  「呃?……沒有,我當然沒吃過,剛才是說錯話了,老師做的菜天下第一。」蘇絹乾笑道。

  「是嗎?還有,你能不能別叫我老師?」她總是老師老師地叫個不停,讓他莫名其妙想起過去看過的半集日劇,是寫師生戀的,女主角也總是老師老師地叫著,唉,他怎麼想到那裡去了。

  「不叫老師……那我叫你明倫?」  蘇絹調皮地笑道,發現杜明倫沉下了臉,她立刻不敢再胡鬧,「叫你杜大哥吧,反正我沒有哥哥。」哼,早晚有一天要叫你明倫。

  「你總是這麼開心?」早已經吃飽的杜明倫,替自己倒了一杯綠茶,一邊喝一邊問蘇絹,好像自從認識她開始,笑容就沒有從她的臉上離開過,在每次她說話前.他都能看見她揚嘴的唇角和雪白的牙齒。

  「不是。」我是和你在一起才這麼開心的,蘇絹垂下了眼瞼。杜明倫一愣,她好像是第一次在他的面前有除了微笑之外的表情,「不過笑總比哭好看是吧?」蘇絹揚起了臉,清秀的臉上一掃剛才的落寞,恢復了笑容。

  「你……你…今年多大了?」過去他總以為她和那些初人校門的新生一樣,都是十八九歲的半大孩子,她剛才的表情卻告訴他,眼前的女孩絕對超過了二十歲。

  「二十二歲,和我同齡的人都已經上大四了,上學早一點的都畢業了。」蘇絹佯裝輕鬆地繼續吃著魚丸,可美味的魚丸此刻吃起來卻失去了原本的美味。

  「那你為什麼……」

  「為什麼這麼晚才上大學?原因很簡單,落榜,而且是連續三年,如果不是擴招,我根本不可能考上大學的,沒辦法,我腦子笨。」  蘇絹自嘲地一笑。

  「你不笨,你很聰明。」他的學習生涯一直是一帆風順的,自然無法體會高考連續失利帶給蘇絹的挫敗感。

  「我只是小聰明,還有大生樂觀,否則我早跳樓了。」蘇絹半天玩笑地說道,她曾經問過自己,如果上次小黑它們沒有給她喝可以變成貓的藥,她會不會真的跑去自殺?答案是不會,因為她怕死,她比她想像的怕死,所以她頂多會在某條大橋來回走幾趟,可是會不會回家就不一定了。

  「跳樓?」杜明倫只當她是在開玩笑,可是在看見了她眼裡的認真後,他愣住了。

  「騙你的啦,杜大哥好笨。」  蘇絹綻開了一朵笑花。

  「你吃飽了嗎?」  不甘心自己被一個小女孩耍的杜明倫板起了臉。

  「吃飽了,不過,這魚#乙我能帶回去嗎?」  蘇絹誕著臉笑問,魚龍實在是太好吃了,要知道她除了中午會有一頓好料的吃以外,其他的時間只能吃學校的食堂。

  「今天是週末,你不回家嗎?」他早就想問她這個問題了,她是本市人,按理說應該可以回家度週末的,至少他在上大學時,幾乎每個週日都是在姑姑家度過的。

  「……」。蘇絹搖了搖頭,自從上次爸爸一個巴掌把她打出去之後,父母與她之間便多了一道無形的牆,就算是她後來回了家,媽媽抱著她喜極而泣,兩代人之間的隔膜仍然沒有消除。

  「真是搞不懂你們這些新人類。」杜明倫站起身,收拾起桌上的碗筷,蘇絹還是坐在那裡,眼睛緊盯著那一盤已經被她吃掉了一半的魚九,「櫥櫃裡有一個飯盒,你拿下來。」他吩咐道。

  「是。」  蘇絹眉開眼笑地行了個不太規範的軍禮,從最左邊的櫥櫃裡拿出粉紅色的飯盒,「對了,飯盒在……」正低頭收拾餐桌的杜明倫正要告訴指點飯盒的具體位置,蘇絹便已經將飯盒推到了他的面前。

  「你怎麼知道我家的飯盒在那裡?」杜明倫疑惑地問道,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她剛來他們家時,便知道哪間房子是他家,更知道他家的拖鞋放在哪裡,對環境出奇熟捻。

  「是鬧鬧告訴我的呀。」蘇絹對他眨眨眼,頑皮地笑道。

  「你……」算了,這個女孩從一開始便籠罩著一層神秘的面紗,雖然他知道了她的名字,她的學號,甚至翻看過她的資料,但是籠罩在她身上的神秘感卻從來都未曾消失過。

  「杜大哥……你……你能不能做便當?」

  「什麼?」他們的話題什麼時候轉到便當上了?這就是二十一世紀新新人類的跳躍性思維。

  「明天我想要去野餐,你能不能做便當,我們中午在外面吃?」  蘇絹小心翼翼地問道,雖然通過這地大的相處,杜明倫對她的態度軟化了不少,而且還算親切,但是她還是不確定他是否會答應她的「非分之想」。

  「……好吧。」  只是經過了短暫的思考,答案便脫口而出,在聽見自己的回答時,杜明倫著實嚇了一跳。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說話了?

  也許是因為眼前的女孩總是會讓他想起鬧鬧吧.她狡黠的深琥珀色的眼眸,還有她時常掛在嘴角的笑容。雖然貓不會笑、但是他總覺得鬧鬧也該是這樣愛笑的,甚至是她貪吃時的樣子,求他辦某件事時可憐的表情,還有她現在達到目的後雙眼進發出的光彩與雀躍的表情。

  「謝謝杜大哥。」蘇絹一躍而起,抱住了杜明倫的頸子,在他的臉頰上印下一吻,杜明倫當場傻在那裡。

  她,她,她,她幹了什麼?血壓急驟上升,他的臉立刻紅如關公,事實上他現在感覺好是高血壓爆血管……樣,從頭到腳都木木的,手腳都不聽使喚。

  「你們在幹什麼?!」像是在替他發出怒吼,兩聲尖銳的女聲向時響起。

 
  「呵呵……」坐在寢室的床上,蘇絹抱著心愛的加啡貓布偶,忍不住格格地笑出聲,中午時杜明倫的反應好有趣,他的姑母和那個陳秀鈴被嚇得目瞪口呆的樣子也真夠滑稽的。

  躺在她對面的床上啃小說的林紅被她的笑聲嚇了一跳,「大姐,這兩天你的情緒好像特別好唉。」蘇絹是她們寢室裡年紀最大的,所以林紅在開玩笑的時候,比較喜歡叫她大姐。

  「我有嗎?」蘇絹反問道,嘴角還是有掩不住的笑意。

  「有。」林紅點了點頭,她們寢室一共有四個人,她至少可以再找出兩個證人來證明蘇絹的變化。

  首先就是她的衣著,過去她總是T恤加牛仔褲,現在則是穿起了裙子,時不時還會化化妝,再有就是她的臉色,過去她雖然也愛笑,但笑得絕對沒有現在這麼甜。

  「你說有就有吧。」蘇絹放下手中的抱枕,從床頭拿起一本小說翻看起來。

  「你別想逃避,說,是不是戀愛了?」  休紅從l〕己的床上下來,坐到了蘇絹的床側,極具壓迫感地彎腰問道。

  「沒有。」  她哪有在談戀愛,只不過是在追求某人罷了。

  「沒有才怪,說,這幾天中午都是在哪裡吃的?」林紅舉出鐵證,據她所知,蘇絹每到午餐時間就會神秘消失,而且那個時段她的手機永遠關機。

  「能吃飯的地方。」蘇絹用書蓋住了自己的臉。

  「你……你是不是要等我用刑才肯說?」林紅拿開了她臉上的小說、伸出十指在她的眼前搖晃著。

  「我……」  蘇絹垂下眼瞼.佯裝在考慮.趁林紅一閃神的工夫,她猛地推開了她,從床卜跳了下來,「你要是想看戀愛故事,就繼續看你的言情小說,問我做什麼?」她向她吐吐舌頭。

  「大姐,你現在還有大姐的樣子嗎?」  林紅氣得雙腮鼓起。

  「沒有,不過我比你早出生三個寒暑,你不認也得認。」  蘇絹得意地揚起下頜。

  「你!」林紅拿起床上的抱枕便向她衝上,「小心我的加啡貓!」蘇絹尖聲一聲,跑給她追。

  「反正又不是我的,我為什麼要小心?」林紅舉起深咖啡色的大貓.向蘇絹丟去.貓兒在空氣中劃了個弧線,沒有打到蘇絹,反倒向房門衝去。

  「我的咖啡……」雖然是布偶,但是掉在地上也會髒的……蘇絹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搶救,就在此時,門被人推開。咖啡貓不偏不倚地砸到來人的臉上。

  「啊?」來人忽糟突襲,反應還算靈敏地接住了半人高的布偶,「我知道我來一趟不容易,你們也不用這麼歡迎我吧?」

  「齊粲?你怎麼會來這裡?」S大素以管理嚴明而著稱,今天雖然是週六,齊粲這個男生也不可能輕易地闖人被稱為男性禁地的女生寢室。

  「走進來的。」齊粲自以為帥氣地甩了甩頭髮。

  「誰不知道你是走進來的,我問你是怎麼通過台監的慧眼的。」把守女生樓的合監,雄性的動物基本上就沒人能夠通過她們的關口。

  「秘密。」  齊粲神秘地說道,「對了,我在你們寢室門口發現了這個。」他舉起了手裡的飯盒。

  「什麼東西?」林紅剛想去拿,沒想到一直沒吭聲的蘇絹,搶在她的前面拿到了飯盒。

  「呵呵。」蘇絹對著飯盒不停地傻笑。

  「到底是什麼呀。」

  「秘密。」蘇絹抱著飯盒回到自己床上繼續傻笑。

  「秘密?!」林紅和齊粲互祝一眼,對準她手中的目標衝去,立志要把蘇絹手裡的飯盒搶到手。

 

  抬頭看一眼三樓的陽台,明倫至今仍在懷疑那個以  老師的特殊身份,獲得特別通融,然後跑去給一個女生送飯盒的人是不是他。

  雖然君子當重諾,他答應了要把剩下的魚丸給她,就一定不能失言,可是他也不必親自送去呀,只要打一個電話,她自然會到他的辦公室去拿。

  蘇絹,實在是打破了他太多的原則,讓他做出了太多他根本不可能做的事,還有她的吻……手不受控制地輕撫曾經被她的雙唇眷顧過的面頰,他似乎還能感覺到她留在上面的味道和氣息。

  這一切都不是一個約定能夠說清楚的,一個約定根本不可能讓他付出那麼多,原本他只打算當蘇絹是同在一張桌子上吃飯的同事或別的什麼人,可是現在他知道,蘇絹對他根本不止是必須同桌吃飯一個月的人而已。

  今天姑姑逼問他和蘇絹的關係時,他居然無話可說,因為他真的不知道她和他是什麼關係,又不想對姑姑撒謊。

  她耍了小聰明,而目事先也在別人哪裡瞭解到了他盡人皆知的潔癖,故意帶他到他無法忍受的地方,自以為不露痕跡地登堂人室,在他家裡蹭吃蹭喝,他不是傻子,而且比她多活了近十年,她的伎倆他早已經發現,卻不想拆穿。

  因為她實在很可愛,可愛得像是一隻小貓,有的時候他甚至覺得她就是鬧鬧,只是幻化成人形重新出現在他的面前。

  「請問這裡是不是五號樓?」一對手裡拿著幾個裝滿零食的大袋子的中年夫婦走到他面前,指著前面的樓問道。

  「是。」杜明倫點了點頭。

  「太好了,不知道絹絹在不在?」

  「應該在吧,這孩子不喜歡出去玩的。」兩個人一面談話一邊向前走去。

  「絹?絹?」看著兩個的背影,杜明倫一陣疑惑。

  

  「絹絹,最近好嗎?」含著眼淚看著女兒,蘇母連眼睛都捨不得眨一下,蘇父的臉朝向外面,不停地抽著煙。

  「還好。」蘇絹點了點頭,手中的筷子無意部識插著碗裡的紅燒肉。

  「學習怎麼樣?累嗎?」

  「很好,不累。」再累也及不上那四年的累,那種累不是肉體上的,而是精神上的,雖然明知道他們一直逼迫著她努力,逼迫著她考大學是為她好,但是……心中的結已經結死,叫她怎麼解?

  「好,好。」  蘇母在連說了幾個好字後,一陣沉默。

  「最近為什麼不回家?」  蘇父終於開口,行伍出身、戎馬一生的他的語氣始終是命令式的,語意中帶著威嚴。

  「忙。」  又來了,他以為她是他手下的十兵嗎?一個口令一個動作?

  父親命令的事就一定要完成,這是她從小大到的認知,於是沒能完成她市置的「任務」的她,在他的眼裡便成了敗兵,宣佈放棄高考的她就成了無恥的逃兵。可是她不是兵,是他的女兒。

  「再忙也要回家!」蘇父在練兵場上吼出來的大嗓門震得餐廳的玻璃直顫。

  「老蘇。」  蘇母拍了拍他的手背。

  蘇父歎了一口氣,從上衣口袋裡拿出煙盒,又抽出一根煙來猛抽。

  「絹絹,這些都是你愛吃的。」蘇母拿過兩大包的零食。

  「嗯。」蘇絹依舊低著頭。

  「對了,收留你的好心人找到了嗎?」蘇絹平平安安地回了家,蘇家的人自然關心她去了那裡,而她卻只說有好心人收留,便什麼都不肯說了。

  「找到了。」  「我在你們寢室看到的男生是誰?你的男朋友嗎?絹絹,你還小,我希望你把你的精力放在學習上。

  「不是。」蘇絹只吐出這兩個字,不肯多做解釋。

  「那他怎麼會在你的寢室?還和你打打鬧鬧的?

  「當時旁邊還有別人,他只是一個普通朋友。」蘇絹依舊沒有抬起頭,一塊紅燒肉已經快被她搗成肉泥了。

  「你這是什麼態度?和你媽媽說話連頭都不抬!我是這麼教你的嗎?」始終用眼角留意著蘇絹和蘇母的對話的蘇父按捺不住心中的火氣,大聲地吼道。

  「老蘇,你在幹什麼,還想把女兒打跑嗎?」蘇母喊道,這是一向溫婉的她第一次在丈夫面前吼。蘇父呆住了,許久後像是洩了氣的皮球般,瞪著自己的大手,三口人都憶起了絕裂的那一幕。

  「爸,媽,我還要回去看書,先走了。」蘇絹站起了身。

  「你去吧,記得要回家。」

  「知道了。」瞪著已經看不出原本模樣的紅燒肉,蘇絹悶悶地應道。

  

  「小白,你知道你爸爸也會管你嗎?」坐在公園的鞦韆上,蘇絹雙腳踏地,低頭和坐在她旁邊的白貓說話。

  「爸爸?」小白翻翻白眼,覺得她問出這個問題簡直是白癡,「我連自己的媽媽長什麼樣兒都快忘了,還爸爸……」

  「其實有老爸管……」怎麼說?她理解他的想法。卻無法原諒他的不近人情,還有那一巴掌。

  「人類真是奇怪又複雜。」  小白自語道,它在鞦韆上趴臥下來,「喂,稍微蕩一下鞦韆,我要睡了。」說著它便閉上了眼,儼然把鞦韆當成了搖籃。

  「別睡,陪我聊天。」蘇絹用力推它。

  「唉呀,你好煩,你已經吵了我一個下午了,再不然你付鐘點費給我?」

  「我給你錢你會花嗎?」  呵呵,貓還真是人類的開心果,低落的情緒再次高漲,蘇絹有了和它玩的興致。

  「多拿點上次的貓餅乾就好。」上次的貓餅乾可真是美味,說到這裡它倒想起一件事。「那個找你的人,就是你的前任貓主吧?你愛上他了?想和他生小貓?不對,是小人?」

  「什麼呀,我們人類在一起才不是為了生孩子。」蘇絹捏了一下小白的尖耳朵。

  「那是為了什麼?虛偽,人類的婚姻還不是為了繁殖後代,非要兩個人在一起,也是為了……」

  「喂喂,ˍ你是貓還是人?我懷疑你也是人變的。」

  「我是血統純正的貓!」小白驕傲地仰起了頭,「想當年我也是人家的寵貓,每天只需要坐在沙發前看電視,這些都是看來的。

  「那後來呢?

  「主人搬了家,然後『不小心』丟下我。」小白輕描淡寫地說道。

  「可憐的小白。」蘇絹把它抱在懷裡。

  「你幹嗎,人家可是雄的。」

  「那又怎麼樣?反正你是貓。」蘇絹示威地親了親它的耳朵。

  可惡的女人,不過她的懷抱挺舒服的,小白很「無奈」地閉上了眼睛,喉嚨裡發出了不知是舒服還是憤怒的呼嚕聲。

  當貓真的很單純,而且做鬧鬧的時候,她永遠都不必擔心杜明倫會不要她,可是……人真的是貪心的吧,她太貪心,想要成為杜明倫身邊的人,而不是懷裡的貓。

  將下頜枕在小白的頭頂上,蘇絹望向杜明倫家的方向,其實那裡也是她的家,從他把她帶到那裡的那一天就是了。

  「喂,別在我頭頂上思春,人家還未成年。」

  「臭小貓,我本來還想著我和他結婚之後收養你當貓兒子呢。

  「收養我?不必了,你還是打算一下怎麼才能讓那個像木頭一樣的男人娶你吧。」杜明倫它也很熟的,基本上它認為那種恨不得貓妻貓子共度一生的男人,是當貓主的好人選,絕對是當老公的最差選擇,蘇絹當貓反倒有可能和他共度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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