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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白雙]七月情火 【黑寡婦2】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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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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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26 22:09:5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簡介

那年七月他們萌發情愫,一直折磨彼此到現在……
當年他帶女人回家睡她的床,這筆帳她還沒跟他算
現在要她幫他宣傳他製作的新戲?
好呀!她就「知無不言」,讓他對她感「念」在心……
吼~~在電話中跟她針鋒相對,再故意製造不期而遇的機會
追討不回他送的定情信物,就要求進駐她的香閨
搞什麼!是他說不再糾纏的,怎麼現下像顆牛皮糖?
可以,他若硬要和她同居,她就讓他「賓至如歸」……
「他是一個到處留情且花心的風流男子。」
這是哪種宣傳手法?他非揪出這個「廣播電台」不可!
是她!想不到這次「跨海尋人」的任務這麼快就成功
「我可不記得我欠你什麼!」
她是「黑寡婦」啊?吃干抹淨便腳底抹油走人
既然如此,別怪他翻舊帳了!……

楔子

  近市區的住宅區內,一幢五層樓的公寓中,每層樓各住了一位奇特的女性,她們可以說是好朋友,曾經是同學或是同事;而她們共同的志向,就是效法黑寡婦的精神,獨鐘黑寡婦的行事風格。

  “俄羅斯喬治亞共和國皇室最受媒體關注的丑聞……”、

  夜裡,五名女子聚集在一樓的客廳裡,各窩在自己最喜歡的位置做著自己最喜歡做的事。

  有時,聚會並不需要過分嘈雜或喧鬧,她們最常用來打發時間的方式不是看書就是上網。

  從事模特兒工作的閻虹音縮起長腳長手,在一片寂靜的空間裡,對著電腦螢光幕念起八卦新聞︰

  “二十四年前,喬治亞共和國艾格王尚未繼承王位時,于法國認識一名亞洲女子,一年后,此女子產下一女,所以多方揣測此女嬰與艾格王之間有著血緣關系。但是,艾格王子成年十八歲時已經結婚,所以這件事在皇室內部引起軒然大波,各方猜忌聲浪四起,離奇的是,此女子與女嬰相繼失去消息……”

  話落,閻虹音將目光移向最靠近暖爐、一位躺在搖椅上閱讀推理小說的女子。

  女子擁有一張輪廓深刻的臉蛋,東方人的味道十足,有股神秘而沉靜的氣息。

  女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目光冷冷地迎上閻虹音,同時看到客廳裡所有人好奇的表情。

  “你們是想看我會不會生氣嗎?”管珂翎吁了口氣,緩緩地道︰“還是想聽我說些什么?”

  “對啊﹗”閻虹音指了指電腦,“這么多年前的新聞被人挖了出來,你不會想知道原因是什么嗎?”

  “原因?”管珂翎幽幽的語氣聽起來很無奈。“我干嘛要知道原因?”

  “你不可能沒有注意到一則最近最紅的新聞吧?”閻虹音身處時尚界,八卦新聞她可是再清楚不過。“怎么,你想不想談談?”

  管珂翎望著室內所有人毫不掩飾亟欲了解的神情,嘆了口氣道︰

  “難怪我們是令大家覺得奇怪或討厭的女人,你們還真是毫不隱藏你們的想法啊﹗”

  “有些事我們大概知道,只不過關于你母親的過去,我們一點也不了解……”閻虹音頓了頓,糾正說︰“應該說,因為情況太複雜了,我們有點搞不清楚。”

  管珂翎收起眼鏡,白皙的臉蛋上有著紅暈。

  她搖了搖椅子,輕聲說︰

  “真的好久了﹗這件事說起來,連我都覺得荒唐。”

  “荒唐?”閻虹音對這個字眼感到驚訝。

  “就是荒唐﹗”管珂翎的語氣雖然平靜,但卻有一絲厭惡的意味。“我的母親和那個家伙因為一夜情有了我,但我最不能接受的是我母親和我被惡意拋棄的事實﹗”

  “但是你母親美麗大方又聰明,所以才能在內斗不休的王室之中生存,並找到一個真心人和他結婚,不是嗎?那個真心人還是和艾格王最親近的貴族耶﹗”

  “真心人?”曾被遺忘的痛在管珂翎的心底深處蔓延,“也許吧﹗這樁婚姻對我母親很好,但不代表對每一個人都好﹗”

  “嗯……”閻虹音看了螢光幕上的照片一眼,意有所指地道︰“這個說法,是指你和他的事?”

  管珂翎微微的皺起眉頭,瞪著閭虹音;瞬間,她起身來到電腦前,凝視著螢光幕中一張魅惑人心的俊顏︰心底的傷口開始流血。

  “他……他來台灣?”

  “是啊﹗”閻虹音笑著,對管珂翎而言卻有點刺眼。

  管珂翎倏地回身,不發一語的走上樓;她敏感的察覺到所有人的目光仍緊追隨著她,直到她進入房間為止。

  回到房間,管珂翎卻沒有松口氣的感覺,腦中全是他的身影。

  原來,她還沒有忘記這個人﹗

  “看來,珂翎仍然惦記著他。”

  剛才閻虹音是特意把螢光幕中的人形放大,好讓管珂翎能看個仔細。

  傳統、深愛古董的辜玟來到閻虹音身后,淡漠地搖頭說︰

  “你還是這么壞心眼﹗虹音,每個人都有個痛處,你很愛掀人家的瘡疤耶。”

  “我才沒有﹗”閻虹音馬上抗議道︰“這個大紅人來到台灣掀起一股旋風,我只是想知道他會不會來找她嘍﹗”

  “他不可能來找她﹗”辜玟伸手將電腦關機,冷淡的說︰“珂翎的母親嫁給這個家伙的父親,對一個剛失去母親的孩子而言,那是多大的打擊?這個家伙打從心底認為珂翎的母親讓他失去一個原本完好的家庭,他對她母親和她的恨,是旁人無法化解的。”

  “但,你不覺得奇怪嗎?如果只是單純的家庭問題,時間一久后,珂翎應該能以平常心看待這件事,但她卻沒有。而她這個弟弟,對她似乎比對她母親更為憎惡,原因又是什么?”

  “你、我、還有大家都想了解原因,但其實早已清楚這個原因。”

  ”辜玟,你在繞口令啊?”

  “只有一個字﹗”辜玟往樓上的方向嘆了口氣,“所有的人都走不出這個字所設下的迷宮,閻虹音,你也一樣﹗”

  又是愛情了﹗閻虹音當然清楚,她只不過是想知道什么樣的苦戀讓管珂翎不再提起他的名字,甚至對他存有恨意。

  住在這裡的五個人有著五則愛情故事,可無形中她們卻像被詛咒似的,每一段戀情的發展都沒有如預期中順利。

  所以,她們不期待完美,也不期待愛情了﹗她們害怕折磨,更利用各種方式找到出口,但似乎……

  她們還是被愛情網捕捉到。

  管珂翎一直在逃避自己的身世給她的負擔,更想遠離那位曾經讓她擁有愛情的男人。

  但,他卻讓她不能如愿……
  第1章

  盛夏的午后,校園裡的籃球場上沒有籃球隊員的身影,場邊,管珂翎躲在樹蔭下望著球場,顯得悶悶不樂。

  昨天不小心聽到母親和亞洛德伯伯的談話,她震驚得整夜未眠。

  自從和母親被亞洛德收留以后,她便開始過著富裕的生活。

  她不知道在這之前的十六年來,母親的背后是誰在支持著她。

  答案在昨天一並解開,原來,是喬治亞共和國貴族的亞洛德不只同情她和她母親,早在她們被趕出王宮之后,就一直秘密資助她們,他和她母親也在長達十六年的時間裡日久生情。

  上個月,她和母親被他接回家中,她以為原因很單純,沒想到

  “珂翎,你在想什么?”臉頰上傳來一陣冰涼的觸感,她本能的縮了縮肩膀、回眸。

  雷‧亞洛德的微笑相當燦爛。

  雷‧亞洛德小她一歲,亞洛德為求方便照顧,便將她安排和雷在同所高中念書。

  雷‧亞洛德有如一顆閃亮的星,英俊又瀟洒的外貌、還有顯赫的家世背景讓他成為眾多女孩想要的白馬王子。

  他的朋友眾多,再加上他每天都可以從塞滿禮品和信件的置物柜中獲得意外的驚喜,就可以知道他在學校受歡迎的程度了。

  管珂翎轉人學校的第一天就清楚他的魅力,而她能迅速于校園內打響知名度的原因,不外乎是她有張比芭比娃娃相比毫不遜色的臉蛋,還有雷對她的保護。

  “你怎么在發呆?”雷坐在她的身側,習慣性的伸手攪住她的纖腰,卻感覺到她渾身一顫。

  “在學校耶﹗”她瞪了他一眼,提醒他︰“我們不是說好了嗎?在學校……”

  “在學校又怎樣?”他玩弄著籃球,頑皮地對她眨眼,“我們在交往是事實,干嘛隱瞞?”

  “話不是這么說啊﹗”她極力避開他的手,低聲斥道︰“你要知道,我可是大你一歲耶﹗再說,如果讓人家知道我住在你家,那還得了﹗”

  “知道就知道啊﹗”他不在乎的說著,硬將她的頭壓人自己的懷中才肯罷休。

  自從他父親帶著她們母女進門的那一瞬間,他就對管珂翎一見傾心。

  這種奇妙的感覺難以言喻,他就像中了毒,閉上眼睛,腦中全是她的倩影,耳朵聽到的,是她悅耳的聲音。

  愛苗滋長迅速,在她走人校園的那一刻起,他擔心的事情終于發生了,她的美麗藏不住,她的聰敏和風趣更是讓人想將她占為己有。

  他要獨占她﹗

  當這個念頭產生的時候,他才不管她的“秘密論”,就是要將他們的戀情公諸于世,讓大家知道她是他的女人。

  “你瘋了不成?”她微慍的瞪著他,實在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他這么做可是一點好處也沒有,更何況,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他還未必能接受呢﹗

  “雷,我告訴你……”她潤了潤唇,雖不能預期他會有啥反應﹗但她還是決定將聽到的事情告訴他。

  “如果你是要說什么拒絕我的話,我可是不會聽的。”他搶先開口說。

  她愣了半晌,凝視他認真的表情,著實感動不已。

  這個男子才認識她一個月,怎么會表現出如此真摯的模樣?她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綿綿的情意在他的眼波中流轉,教她心動。

  “不是的。”她嘆了口氣,深覺自己殘忍,但她和他即將成為姻親……也許對一般人而言這並沒有什么,可是……

  她看著他,他的母親才剛去世,而他的父親迫不及待欲娶她的母親過門,這件事教他怎能接受?

  “那好,你可以說了﹗”他輕捧她被風吹起的發絲,嗅到一股淡淡的玫瑰花香。

  “雷,如果……”

  “啊,對了﹗我有件事得先說﹗”他自運動褲的口袋中取出一只小紙袋,興高采烈的將它交給她。

  她懷著疑惑的心情收下它,紙袋並不大,約一個手掌的大小而已,她可以感覺到裡頭裝的是一只小巧的盒子。

  “快點打開啊﹗”他比她更急切。

  她輕輕的撕開包裝紙,一個蜜粉盒大小的東西立即呈現在她眼前;它是靛藍色,上頭繡著一朵紅玫瑰。

  “這個……”她幾乎可以從栩栩如生的繡花上頭嗅到玫瑰花香,當她打開盒子時,一條精致的銀色玫瑰花墜鏈奪去了她的目光。

  “我覺得它很適合你﹗”他仿佛完成一件大事,著實輕松的表示︰“你的身上總是散發著一股淡淡的玫瑰花香味,你又好像特別喜歡這種花,所以我特地去買這個東西送你。”

  “送我?我的生日又還沒到﹗”她目不轉睛的凝視著那只墜子,欣喜若狂。

  “這是我對你的承諾﹗”他將手中的籃球拋向球場,真摯的目光定在她身上。

  “我一定要娶你,這條項鏈代表我對你的承諾。”

  “你要……娶我?”她錯愕的看著他,原本應該高興的心情卻被一股壓力籠罩,反而無法開心的回應他。

  “難道……”看到她皺起的眉頭,他的心一沉,“難道你不愿意?”

  “不是。”

  “那就好啦﹗”大事已定,他起身跑到籃球場上玩了一會兒,嘴角的微笑代表他非常興奮。

  唉……她能有怎樣的心情?她可不可以不接受?事情怎會愈來愈複雜?她該怎么辦?愛情真的可以讓人不顧一切的話,那么她現在又在這裡擔心什么?



  管珂翎在走人家門的那一刻,忐忑不安的心情便被雷‧亞洛德憤怒的咆哮聲引爆。

  地板上有著玻璃、陶瓷製品的碎片,地毯也已殘破不堪,原本完整漂亮的東西全部散落在屋子的四周。

  過猛的力道襲向管珂翎的肩膀,幾乎要把她打散。

  她被雷‧亞洛德嚇到了,他的雙眼中怖滿血絲,失去對她的愛戀。

  “你知道這件事,對不對?”雷氣憤地喘息著,手中抓著剛印好的喜帖,咬牙切齒地說︰“我爸……居然……居然……”

  “雷,你冷靜點聽我說。”他們兩人的家長都不在,她突然倍感無力和惶恐,因為他現在的模樣好可怕。

  “我夠冷靜﹗”他大吼一聲,原本存在心中的猜測全都有了答案,原來當初他母親死前所露出的哀怨眼神,就是預告今日會發生的事﹗

  而她,他一直深深愛著的女孩,早已知道這些事,卻刻意隱瞞他的動機是什么?

  現在,他全明白了﹗

  “原來,在我媽過世前,他們就認識了,對不對?你們會來我家,也是早就安排好的事,是不是?是你媽勾引我爸,對不對?這些事你全知道,對不對?你……你把我當傻瓜玩弄,對不對?”他憤恨的瞪著她,深深的刺傷她的心。

  “你誤會了,我沒有。”

  “你們全是騙子﹗”他失去理智的翻倒屋內的飾品,以咆哮聲淹沒她的解釋。

  她跟隨在他的左右,乞求他的原諒,想和他談談。

  可是他沒有給她機會,他的心情比她預期的更糟,而且她明顯的察覺到他的恨。

  他恨父親有外遇、恨父親喜歡的對象居然是她的母親﹗

  “雷,你聽我說,你不可以無中生有的胡亂猜測﹗”她略揚起音調,期望引起他的注意。

  他回頭了,可是看著她的他,完全變了個人﹗

  一抹無情、諷刺的笑在他的唇角浮現,他的眼中充滿輕蔑。

  “無中生有?好呀﹗你說,我剛才間你的話,哪一件事是無中生有?”

  “首先……”被惡狠狠地注視著,她小心翼翼地開口︰“你說……我知道這些事,其實我並不清楚,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

  “那么,我問你,在你成長的這幾年,你敢說你沒有見過我父親?”

  頓時,他說的話考倒了她﹗因為,她無法否認這個事實﹗

  “哈﹗”他的笑聲讓她心灰意冷。“你承認了,對不對?你母親和我爸早就私下來往很久,對不對?”

  “雷……”

  “枉費我這么愛你﹗”他瞪著她大吼,泛紅的雙眼中除了憤怒,還有被欺騙的痛。“你居然聯合他們來耍我﹗”

  “雷,我沒有﹗”她怎么可能耍他。

  “你不要說話﹗從今以后,我們一刀兩斷﹗這個地方,只要你和你母親一天不走,我也不會回來﹗”他忿然的轉身,不想聽她說任何一句話。

  當他再次出現在大門口的時候,手上多了一只旅行袋。

  “雷,你不要走﹗”她拉著他的手,卻被他無情的甩開。

  他的眼中盡是徹底的失望和嫌惡。

  他自此刻起,與她形同陌路﹗

  一切發生得太快,她無法接受,她追隨著他的腳步,期望他再像從前那樣看她。

  但,他沒有。

    

  兩頰上的熱潮擾醒了剛入眠的管珂翎,她睜開眼,凝視天花板好一會兒。

  她以為自己的淚已經流干了,也以為不會再想雷‧亞洛德。

  沒想到,她還是夢到他了。

  陽光雖已報到,她縮了縮身子,想再多睡一會兒。

  她想了一夜,也夠了吧?他和她之間已經沒有關聯,不是嗎?

  春夭就要來了﹗玫瑰花開的季節也快來了吧?

           

  “本台現場位于電影‘情定威尼斯’的首映現場,引起影迷們注意的法國影后茱帶‧班摩西,以及今年英國民眾票選最想將他占為己有的男星維特‧奧多斯,還有前往好萊塢發展而大放異影的華裔男模瑞尹文即將抵達現場,于電影開演前一個小時接受記者的采訪以及和影迷們見面﹗

  透過螢光幕各位現眾可以看到現場相當擁擠,大家都想親臨現場一睹明星們的風采,而這部片子在歐美各國創下文藝片票房的新高記錄,原班人馬已預定今年六月開拍相關劇作。這部影片的卡司陣容相當堅強,除了男士主角吸引人之外,此片亦創下執導導演和製片是史上最年輕的記錄,不僅他們的表現受到囑目,他們足以姚美明星的外貌也是大家最有興趣的。

  此片的導演是英籍的卓夫蘭‧詹瑪士,他和俄籍的製片雷‧亞洛德是搭檔,兩人私交甚篤,且久,此次他們破天荒搞手抵台為片宜傳,據聞是為了台灣的小吃而來,所以記者會現場也破例為這些明星們準備一些小吃。

  現在人家可以看到一輛接著一輛的高級橋車已抵達現場……

  眼看著電視螢光幕裡出現俊男美女,閻虹音習慣性的找尋和她同一家模特兒公司的男模瑞尹文。

  由于公司的安排,首次以藝人身分進軍大螢幕的男模瑞尹文果然不負公司的期望,在海外紅翻天,現在片約一部接一部,想回國的機會也等于零﹗

  閻虹音特別注意記者剛才提到的幾個名字,尤其是──

  “雷 亞洛德下車了﹗”她有意無意的提起這個名字,再看看仍沉迷于書本中的管珂翎。

  “哦,很好啊﹗”管珂翎埋首于書本,可是忙得很﹗

  心情調適一番后,她已變得處變不驚。

  “嘖嘖嘖,他真是一個長得不錯的男人。”閻虹音處于時尚界,見到的全是有錢帥氣的男人,能讓她贊美的男人的確不多。

  “長得不錯的男人到處都是。”管珂翎伸手抓了本書,迅速找尋內頁她需要的內容,一邊說道︰“像我這一次寫的劇本,聽製作單位說已敲定一些知名藝人參與演出,走演藝圈的,哪個不是俊男美女?”

  “是啊,大劇作家﹗”閻虹音瞪著桌上堆起的書山,還有傳真機不斷傳出的紙張,大嘆口氣說︰“你還真是忙耶﹗我覺得你的劇本都已經寫不完了,怎么不干脆辭去電台的主持工作?”

  “為什么要辭?”管珂翎反問她︰“我從兼職主持到主持帶狀節目,全是因為聽眾反應不錯,好端端的為什么要我辭?”

  “你還不忙啊?”

  “你不也很忙?”管珂翎指的是閻虹音從事的模特兒工作,不只要從南到北的跑,還常常得到國外走秀。

  管珂翎從事的工作不需要各地跑,只需要在家裡寫劇本,出門也只要到電台或電視台,生活圈子極小。

  所以她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是個忙人。

  近幾年,因為寫音樂愛情劇而引起注意之后,她的作品接連被電視台長官贊賞,無巧不巧的是,她的作品在被拍成電視連續劇后倍受矚目,收視率屋創新高。

  製作人、電視台主管對她邀約不斷,有時她都忘記吃飯和睡覺,就為了趕寫劇本配合劇組趕戲上檔。

  “你會不會有遇到他的機會?”閻虹音突然將話題轉回到電視裡的人物,“他是製片,你是劇作家,那……”

  “你想太多了﹗”管珂翎面不改色的說︰“他是電影的製片,怎么可能和我們這種電視劇編劇扯上關系,再說……”

  管珂翎將目光移向傳真機上的傳真紙,語氣轉為冷淡︰“如果有機會遇到他,我也會當作不認識他。”管珂翎的態度相當堅決。

  閻虹音打趣地說︰“珂翎,你真的這么討厭他嗎?”

  “沒錯﹗”管珂翎不假思索的說︰“我討厭他,他也恨我,就是這樣﹗”

  “可是,你和他曾住在同一個屋檐下。”閻虹音隨手抓來一本書。

  在管珂翎的書房裡,形形色色的書籍都有,因為管珂翎不論主持節目或是寫劇本,都需要參考很多資料。

  閻虹音漫不經心的來到管珂翎面前,“你們曾經相愛過。”

  “這種愛……”管珂翎冷情地道︰“我寧愿沒有發生過﹗”

  閻虹音努努嘴,思索了半天,才決定開口︰“珂翎,你什么都說了,就是沒有告訴我你們之間的姐弟戀是因為什么而結束,你們只是名義上的姐弟,毫無血緣關系,這種包袱絕對不是問題,對不對?”

  管珂翎敲鍵盤的手忽然停了下來。

  閻虹音優心仲仲的看著她,“我是真的關心你﹗如果說因為他父親在妻子過世一個月后立即娶了你媽,那么他的恨是可以理解,但錯不在你﹗他沒有資格怪你什么,對不對?而且他給你的承諾呢?他曾經在乎你勝過他自己的,不是嗎?”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管珂翎平靜的說︰“在那一個月裡,我真的很開心,他的確曾經說過長大后要娶我為妻的傻話,不過當時我們都還很小,根本什么都不懂;”

  “可是你卻記到現在。”閻虹音一針見血的說。

  管珂翎輕輕一嘆。話說回來,她又能怎么樣呢?在那一個月之后,當他知道他最敬重的父親居然會選擇在那種敏感時機娶妻,一個孩子能有什么反應?

  在充滿僧恨的家庭裡,她為了等待他平撫情緒,甘心逆來順受,從不覺得自己在忍氣吞聲。她長了他一歲,她一直包容他的無理取鬧,直到他長大,也看透了他在學校的糜爛生活和風流情史;時間一久,她受夠了他的冷嘲熱諷,更看夠了不斷上演的恩愛戲碼。

  “我永遠都記得他和他女友.在我的慶上共枕的那一幕。”管珂翎咬了咬牙。

  其實,她的痛是來自于發現那一幕的前一晚,她為了承諾,仍希望可以和他重修舊好,雖然他什么都沒說,但那一夜的溫柔讓她以為總算等到了他的諒解,沒想到……待她醒來時,迎接她的竟是這樣殘忍的一幕﹗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死守這段愛情,無情的打擊一次次地讓她心灰意冷,直到這一次,她徹底絕望。

  閻虹音心疼的看著她,“那的確會令人絕望。”

  “所以,他的事已經與我無關了。”管珂翎輕松的說完。

  當她再次面對工作時,電視上的報導內容也從影視談到了時事。

  隨著新戲即將上檔,她一刻也不得閑,她又抽了本書,仔細的翻找。

  沒錯﹗寫劇本、上電台就是她的生活,她遠離了家庭的包袱,為的只是想找尋自己生活的目標,她之所以遠離那段愛情,就是為了拋棄過去。

  催稿的傳真紙幾乎快將傳真機淹沒了,她的注意力只能集中在電腦上,什么都不能再想了﹗



  電影院裡,除了螢光幕和投射的光線之外,黑暗的空間裡正因感人的劇情,而蘊釀著一種期待幸福降臨的氛圍。

  這都電影的製片和導演卻很不專心,他們享受著記者會上的小吃,不斷地加以評論。

  “我覺得這個很棒﹗”導演卓夫蘭‧詹瑪士由衷地說,對東山鴨頭裡有樣叫“米血”的東西很感興趣。

  “我倒覺得這個面線糊很好吃。”雷‧亞洛德對又細又美味的面線情有獨鐘。

  兩個人正大快朵頤著,根本不理會貴賓席中其他的大明星。

  擁有東方人血統的瑞尹文忍不住低聲提醒他們︰“兩位,你們吃東西的聲音太大聲了﹗”

  “對了﹗尹文。”雷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指桑罵槐的諷刺︰“不知道是哪位仁兄泄露了我們要來的消息啊?”

  瑞尹文心平氣和地說道︰“是啊,也不知道是誰利用媒體,得到白吃白喝的機會。”

  “總之各取所需,也是不錯的給果。”卓夫蘭手中的那一袋東山鴨頭已經快被他吃完了。

  雷挑起眉頭,一點也不滿意這樣的安排。他本想趁著難得的假期,來這個陌生的國度好好享受一番,不過一經媒體大篇幅的報導,他們想順利的出門恐怕是難上加難。

  “尹文,這是你造成的后果,以后幾天司機就由你當。”雷借此威脅他。

  瑞尹文早已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沉著的回應︰“我只是告訴經紀公司旗下的雜志社而已,再說,你們根本就對這個地方不熟,我早有心理準備當向導。”

  “說得真輕松,你會隨傳隨到嗎?”雷得寸進尺地要求。

  瑞尹文點頭同意,不忘調侃他︰“你可不能太留戀這個地方,紐約還有一個珊琪在等你回去呢。”

  卓夫蘭忍不住爆笑出聲,在歐美地區的影視新聞裡,雷的緋聞多采多姿,女友更是一個換過一個。

  “對呀﹗雷,珊琪粘人的功夫聞名全紐約,甩不掉了吧?”

  雷面不改色的搖頭。

  對待女人,他習慣四處留情,卻從未花費心思對待任何一個女人;如果有第二個選擇,他不會在那天的宴會裡,邀請紐約的第一名模珊琪成為他一夜情的對象。

  因為珊琪不只是第一名模,粘人的功力也和她的名氣一樣驚人。

  “踢到鐵板?”瑞尹文輕聲問。

  雷淡淡地哼了一聲,唇邊的笑意卻是森冷的。

  “我不想要的東西,就不可能留在身邊。”

  聞言,卓夫蘭收起笑臉,因為此刻的雷讓他聯想到一個人。

  雷可以對女人溫柔體貼,可是當他決定拋棄的時候,態度卻是令人發指的無情。

  卓夫蘭和瑞尹文面面相覷,連忙岔開話題。

  瑞尹文凝視著雷,想起當初雷和他第一次見面時所說的話,臉上的表情是輕蔑、是鄙視的。

  雷相當瞧不起女人,更不喜歡東方色彩濃厚的東西,包括他這個混血兒在內。

  不過,因為他是男人,他總是能平靜的著待雷的冷嘲熱諷,他和雷的友情就是建立在互相挖苦下。

  可是,他和卓夫蘭在這趟旅程中有相同的疑問。

  雷一向討厭亞洲,更對台灣非常鄙夷,可卓夫蘭的一句玩笑話卻意外得到他的首肯,瑞尹文還差點嚇掉了下巴。

  雷到底在想什么?他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第2章

  走入電台前必須經過的柜台有兩個代表公司門面的最佳員工,雖然她們是年輕的打工妹,卻一點也不馬虎的認真接聽電話和發送電台贈予聽眾的禮品。

  舉凡繁瑣雜亂的事情都需要經過她們來做最初及最后的處理,她們在忙碌之余,仍能展開笑容迎接每個進門的員工。

  管珂翎很佩服這兩個女孩,所以總會買兩杯咖啡慰勞她們的辛勞。

  “珂翎姐﹗”其中一個女孩捧了一箱信交給她,“這是聽眾寄來的信,還有傳真的部分等會兒會送進去給你。”

  “謝謝﹗”管珂翎朝箱子內大略的看一下。

  不知怎地,她很喜歡閱讀手寫的信件大過于網路和傳真的信件,也許是可以感覺到人情味吧﹗她總是會選擇先將手寫的信件讀過一遍之后,再看傳真。

  電台的主持人很少有自己的辦公室可以使用,像她就是和另一位夜間節目主持人共用一間辦公室。

  平時她鮮少和那位夜間節目主持人碰面,可是從那位主持人的辦公桌和四周看來,她可以了解到那位主持人洒脫不拘謹的生活態度,有時她還可以從桌上發現好幾包過期的食物被開啟,甚至是裝過食物的空盒子。

  管珂翎主持節目的時段在晚間的八點到九點,僅僅一個小時,可是聽眾群卻是不少。

  因為她擅長寫愛情故事的劇本,聽眾大多喜歡她談及這方面的經驗,所以往往聽眾的來信不乏詢問感情的問題。

  “珂翎,你明天有沒有空?”導播突然沖進來,將埋首于信堆中的管珂翎嚇了一跳。

  “你都不敲門的嗎?”管珂翎冷冷地反問。

  導播馬上關上門,裝腔作勢的在門板上敲兩下,才進門道︰

  “這樣行了吧?”

  在電台,管珂翎雖只是主持一個小時的節目,但她可是大家眼中的大牌,就連電台總經理也敬她三分。

  她剛來主持節目時,導播一直把她當花瓶看,因為她看起來就像個只會招蜂引蝶的人物,可是事實卻不然﹗

  她看似沒有脾氣,卻沒有讓人想親近她的特質,總是透出一股拒人于千裡之外的氣息,仿若只要一靠近她,那人就會受傷;她雖然美,但從她的眼神中,眾人卻找不到一絲溫柔,讓人無法久視她。

  “她很特別”這四個字成為她的代名詞。

  管珂翎很清楚大家對她敬而遠之的原因,但她不想改變現狀,因為她早已養成習慣,不做任何辯解和回應。

  “有什么事?”她的視線停留在一張散發出香氣的信紙上,信裡頭的字跡相當可愛,從內容判斷,這個寫信的人應該是個年紀還很小、愛幻想的女孩子。

  導播很慶幸她那道銳利的目光不是掃射向他,連忙把握時間說道︰

  “明天華天時報的記者想要來電台專訪,因為你主持的節目很受歡迎,他們鎖定要先專訪你。”

  “我不要﹗”管珂翎想也不想的回絕,才不想無聊找事做﹗

  “珂翎……”導播一臉苦瓜相,他可是背負著大家的期待而來,誰教他和管珂翎認識較久,理當成為說客。

  “我有一堆劇本要趕……”她補充一句︰“還得去現場看一下拍攝進度,我這么說,你該懂吧?”

  “是哦﹗”導播失望極了。

  話說回來,管珂翎雖有著令人難以親近的氣息﹗但大家更期望她能成為電台的代表性人物,只是現在,大家的期望恐怕得落空了。

  “一點也沒錯﹗”她抓起另一封信,邊拆邊道︰“再說,電台節目不只我主持的受歡迎,我應該不夠資格接受專訪吧?”

  “話是沒錯啦﹗”導播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轉口口叫道︰“啊﹗對了﹗你知道那部‘情定威尼斯’上映了吧?”

  她正在拆信的手頓了下,信封袋裡滑出一只戒指嚇了她一跳。

  “我知道。”她定神看著那只戒指,還有信裡的內容﹗直覺得有些好笑。

  這個聽眾居然寄來戒指向她求婚呢﹗真是可笑﹗

  導播連忙叫人拿來一只資料夾,交給了她。“我差點忘了,這是今天的送票活動企劃案,裡面有些謎題要讓聽眾們猜,猜對了再送票。”

  “哦﹗”她顯得心不在焉,因為她專注于信中的內容,突然很想笑,而唇邊的笑意讓導播霎時看傻了眼。

  他自她來到電台至今,從未見過她的笑容,他有時會想像她笑起來是否有如巫婆般陰森可怕,但,現在的她只是唇邊掛著淺淺的笑,他就發現她有著打動人心的魔力。

  “珂翎,你……”也許是太過驚訝,導播突然不知道該怎么接話。

  “這個真有趣﹗”她揚了揚手中的信封,“等會兒叫柜台美少女將戒指照原地址退回去……你怎么了?”

  她的眼眸一轉,沒想到導播突然像木頭一樣呆立在門邊。

  “你中邪啦?”她超身上前,抓起桌上的資料夾瞧了瞧,唇邊的笑意繼而消失。“話說回來,如果我不想在節目裡玩這種猜謎的游戲,不知道行不行?”

  導播被她的話嚇回了神,驚叫道︰“那可不行﹗現在這部電影可是票房冠軍呢﹗有多少人等著它上映,相信有更多人想拿到票的。”

  “也就是說,這部片這么受歡迎,根本不需要我們再替它宣傳。”

  “也對啦﹗”導播一不小心就被她牽著鼻子走,意識到的時候,他跳了跳腳,叫道︰“不是啦﹗珂翎,我們得配合公司的政策,公司既然已和製作單位有所協議,我們就得照著做﹗”

  “好吧﹗我知道了。”她將資料夾帶出辦公室,緩緩地朝錄音間移動。

  整個電台今天最明顯的改變,就是牆上或許多人的座位上都有“情定威尼斯”這部電影的海報或劇照,可以想見,電台同事對這部影片風靡的程度。

  她即使再怎么刻意回避,還是不經意看到雷‧亞洛德的名宇。

  “我還沒說完呢﹗”導播連忙追在她身邊說︰“我是特地將總介紹的任務留給你,你要記得將電影人物、劇情做一番簡介。”

  她倏地停下腳步,冷漠的問︰

  “什么意思?”

  導播察覺到她的怒意,嚇了一跳。

  為防被她的怒火波及,他退了一步才敢開口說︰

  “所謂的總介紹,就是將電影開拍的源起、內容做簡略的說明,最重要的是,可以說說演員之間發生的趣事等等。”

  她的眼中閃過冷意,“你明白我的意思﹗為什么把這個任務交給我?別的節目不能做嗎?”

  “話不是這么說……”他不明白她的火氣是從何而來,只知道自己大難臨頭,頻頻往后退。

  她動也不動,但駭人的氣息卻逼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是大牌,電台高層她也敢得罪,否則受眾人尊敬的導播也不會像嚇壞的老鼠,恨不得有個地洞可以躲。

  每當她說話的語氣不如平常,在她身邊的人全會因此而想溜。

  她不是個特別愛發脾氣的人,只不過這一次……

  “這部電影有什么好?”她批評著,聲音不大,卻是大家都可以聽得到的音量。

  導播反而對她皺眉,她主持電台節目這么多年,又聽過多少關于感情的事情?那種酸甜苦辣的滋味,難道她不能體會?

  “這部電影之所以受歡迎,是因為它將人們心中最想要的東西呈現出來。”一道渾厚的男音從導播身后傳來。

  那人輕輕的拿下脖子上的圍巾,目光停留在管珂翎身上。

  “總經理。”導播仿佛找到救星,在電台總經理出現后,早已閃到錄音間裡。

  管珂翎不以為然的反駁道︰

  “那只是幻想,這種東西只是一時滿足人們的欲望,在現實中根本不存在,因為它根本禁不起考驗。”

  “這是你對愛情的解讀吧?”電台總經理輕松的態度與她盛怒的模樣形成對比。

  她不客氣的瞪著他,“辛士遠,我沒問你話﹗”

  整個電台裡,只剩這位高大英挺的電台總經理敢和她敵對了。

  他無畏的笑了笑,“總之,我不了解你為什么會對這部片子異常的厭惡,但你還是得委屈一下,畢竟你的聽眾不希望一向被人稱作戀愛大師的女人其實是個鄙棄愛情的家伙。”

  話落,他立定在她眼前,眼中滿是笑意。

  她院了他一眼,正想進人錄音間時,冷不防地被他拉住,他的聲音同時輕輕的在她耳邊響起──

  “等會兒一起吃午餐?”

  她回以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你自己去吃吧你﹗”

  “第三百三十六次。”他對著她的后腦勺道。

  她忍不住斥道︰“你說什么?我聽不懂﹗”

  “這已經是你第三百三十六次拒絕我的邀請了﹗”他認真的說。

  “是啊﹗”她頷首道︰“你應該明白我的苦心,其實我是不想害你。”

  “珂翎﹗”他不再嘻皮笑臉,深情地說道︰“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我……”

  她伸出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神情一樣認真。

  “老話一句,你會找到更好的對象﹗”語畢,她將自己鎖在錄音間裡,戴上耳機的同時,心思自然而然的專注于工作上。

  辛士遠靜靜地看著她,和導播面面相覷,因為他又失敗了﹗

  如他所言,全公司上下,有誰不知道他對管珂翎情有獨鐘,但,管珂翎拒絕他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辛士遠的條件那么優秀,所有的人都猜不透管珂翎為何不接受他。

  所以,在電台公司所有人的眼中,管珂翎是個不折不扣的怪胎。

           

  車內回蕩著幽揚的樂音,令人陶醉的女音隨著曲子哼出,R&B的曲風讓人著迷。

  隨著樂音的結束,一道清晰的聲音靜靜地傳了出來──

  “這是我在節目中最常播放的一首歌,大家都知道它的名字叫‘ROSE’,它不是一首外語歌曲,而是一首相當令人懷念的老歌。

  許多人都說玫瑰很美,卻也多刺,可是我的見解不同,因為我並不覺浮它的刺會阻礙大家喜愛它,因為這么美的東西,它的刺是它設下的考驗,經過重重考驗的人才配真正擁有它。

  就如同今天我要和大家談的電影,相信大家都知道‘情定威尼斯’這部片子,它在昨天晚上隆重上映,講述的就是經過歷煉的愛情……”

  “卓夫蘭、雷,這個節目正在談我們的片子﹗”瑞尹文因為家在台灣,所以理所當然成為兩位好友的司機。

  他沒有抱怨,而是靜靜地駕駛著車輛帶他們逛遍台北市的街頭。

  卓夫蘭‧詹瑪士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車內,當他聽到瑞尹文的呼喚聲,回神的瞬間只見雷‧亞洛德緊鎖著眉頭躺在椅背上不發一語。

  卓夫蘭的中文不如雷流利,但是聽力倒是不錯,他興致勃勃地將廣播的音量調大,剛好聽到主持人說──

  “這部片子第一個吸引人的地方,就是演員都是時下最受歡迎的偶像,但說他們是偶像又太貶低他們了些,他們的演技不輸給老牌明星,得過的獎項更是不勝枚舉,不過能請得動他們來主演這部片子,全因導演和他們的交情匪淺。據說,他們原本就是好朋友……”

  “電台節目主持人的消息還真是靈通﹗”卓夫蘭有感而發地說。

  比起他,車內另外兩個人冷靜多了。

  卓天蘭察覺到雷並沒有睡著。

  雷凝神傾聽著主持人的講評,愈聽愈覺得不對勁,因為這道聲音……

  “說到導演,就會讓人聯想到他的死黨,也就是此片的製片。相校于年輕帥氣的導演,和此片的製片有關的緋聞多不勝數……

  管珂翎話還未說完,耳機裡傳來導播的警告聲──

  “珂翎,這個別提﹗”

  管珂翎揚了揚手中的文件,表示她只不過是照本宣科,依然故我的繼續說道︰

  “也因為他的魅力無窮,在大家都搞不清楚他其正的女朋友是誰的時候,紐約最知名的女模姍琪以驚人的速度和他在一起,有關他們的消息同時占據娛樂新聞的頭條版面;之后,大家對他們之間分分合合的消息,存著仿佛在看他們執導的片子的心態,期待他們之間會有精采的結局。

  不過呢,我個人認為大家只是拐彎抹角的說他花心吧﹗”

  “珂翎﹗”導播的聲音又傳來了︰“公司高層有交代,導演和製片的私事不是宣傳的重點,你別弄錯方向,在他們身上作文章﹗”

  管珂翎瞥了導播一眼,完全把他的叮嚀當成耳邊風。

  也許算是報複吧﹗她原本就表示對這個宜傳活動持反對意見,想要她配合?

  作夢﹗

  “這倒也是,我們可以從很多小報消息上得知國外影視圈的一些消息,但消息是不是準確,那就看個人的認知了﹗本人我絕對相信一點,就是雷‧亞洛德是個很聰明、富奇才華的男子﹗不過﹗我也絕對認定他走一個到處留情久花心的風流男子。在這部片子裡,有個角色就和現實中的他極為相像,知果大家想搞清楚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進電影院去一探究竟是個不錯的選擇。”

  “關掉﹗”雷借以打破沉寂的聲音裡明顯有著怒意。

  瑞尹文趕緊關上廣播,有著大難即將臨頭的危機意識。

  “呃……雷……”卓夫蘭首次體會到雷的可怕。

  雷所透出的氣息教人冷得發抖。

  卓夫蘭相信雷一定認出來這個電台主持人是誰了,不過……這世界上有這么巧合的事情嗎?

  正當卓夫蘭仍處于疑惑狀態的同時,雷發問了︰

  “尹文,這是什么電台?”

  瑞尹文回到台灣的時間不多,思索了半晌,他才道;

  “我不太清楚,不過我可以幫你問經紀公司的人……”

  “你馬上問,明夭將公關票收回,周邊商品更不得出現在那個電台﹗”雷的命令使得瑞尹文感到莫名其妙。

  “雷,這類宜傳活動牽涉到電影公司和各大節目的合約問題,公關票不是我們決定收回就可以收回。”

  瑞尹文平靜的解釋著,更不明白一個小主持人的評論根本不比各大新聞的不實報導嚴重,雷為何會氣怒成這樣。

  “我不管這些﹗”雷如鷹般森冷的目光轉而掃向卓夫蘭,“否則我不會再和電影公司合作下一部片。”

  “雷,別意氣用事。”卓夫蘭大嘆他小題大作。“這事好解決,只不過我不知道你除了收回票和商品之外,可還有其他的事要交代?”

  雷眉頭一鎖,緊閉的雙眼讓卓夫蘭無法臆測他到底在想什么,但卓夫蘭似乎可以察覺到雷的企圖。

  瑞尹文則是在他們兩人的對話中選擇沉默,畢竟他不知道雷的過去,也不曾追問。

  只不過雷一向不是一個小心眼的人,何以會對這個主持人特別反感?這個主持人……如果他沒有記錯,節目也未有所變動,那么他大概還記得她的名字。

  “我記得……她好像也是國內知名的劇作家﹗”瑞尹文敲了敲方向盤,喃喃自語著。

  “寫劇本?”雷驚訝的追問。

  瑞尹文輕輕的頷首,“我還沒有真正看過那些電視劇,不過聽說滿紅的。”

  “是嗎?”雷淡淡地吐口氣之后,再也沒有開口。

  不過車內的氣壓卻愈來愈低了。

  卓夫蘭忍不住開始后悔,早知道他就待在美國,沒事干嘛策劃台灣之旅啊﹗

           

  “管珂翎,你想害死我啊?”下了線,導播的吼叫聲幾乎要將控音師們的耳朵震聲。

  他受夠了管珂翎我行我素的行徑,更氣原本排定的影片介紹成為譏評大會。

  “有什么關系?”管珂翎一點也不在乎,朝來電顯示燈瞥了一眼,滿線的狀態是她意料之中的事。

  “什么沒有關系?”導播一向是錄音間裡的老大,可是一旦身邊有個名叫“管珂翎”的員工,他的氣勢便硬生生地被壓下去。

  他實在搞不懂,“情定威尼斯”這部片子是跟她有仇嗎?

  “不管我怎么聽,都覺得你公器私用,明確的表示你不喜歡這部影片。這也算了,你不應該加人個人意見,評論演員或幕后的工作人員。”

  “這有什么嘛﹗”管珂翎並不覺得有何不妥。“我只是說出事實,大家應該都知道啊﹗”

  “但是,你就是不應該說﹗主持節目時,你的立場就應該保持中立,況且製片的排聞跟這部片子一點關系也沒有﹗”

  管珂翎索性取下耳機,他的碎碎念讓她忍不住皺眉。

  “你煩不煩啊?你再羅唆,大不了這個節目換人主持﹗”管珂翎透過玻璃瞪了他一眼,發出的警告讓他倏地閉嘴。

  換主持人?如果可以的話,他絕對會出此下策。

  只不過這個節目會受歡迎的原因之一,就是因為主持人的名字叫“管珂翎”,再加上她總是機智的應對聽眾的問題,所以才會有那么多支持者。

  管珂翎的確不在乎她對電影的評論會造成何種結果,因為她並不覺得自己有做錯的地方。聽著串場的音樂即將結束,管珂翎戴上耳機,輕松自在的開口道︰“目前電話線是滿線的狀態,是不是因為我剛才的批評太過分,教他們的影迷反感?我現在就來聽聽看聽眾的反應。你好,請問你叫什么名字?”

  電話那頭的沉默聲使得她必須禮貌性的再問一次,但那人依然處于無聲的狀態。

  她二話不說就想切斷連線的時候,一道低沉卻毫無感情的聲音傳了出來。她愣了半晌,直覺這道聲音似曾相識。腦海裡的記憶讓她的心狠狠的抽痛了下,她甩甩頭,立即打消可笑的臆測。

  不可能﹗雷‧亞洛德根本不會說中文,更不可能聽她主持的節目才是。

  “不好意思,我沒聽清楚你的名字,你可否再說一次?”她調大音量邊問著。

  (我叫雷‧亞洛德。)

  那道聲音清清楚楚的自耳機裡傳了出來,譏諷意味相當明顯的補充︰

  (你口中那個四處留情、花心風流的製片。)

  管珂翎一陣錯愕之際,放在調音鈕上的手霎時失去控製,整個錄音間裡突然響起高八度的雜音。導播的臉整個綠了。

  管珂翎連忙將音量調了回去,努力的想讓自己平靜,卻無法不驚訝雷‧亞洛德中文居然可以說得這么標準。

  (怎么?)雷說話的語氣中透出一股冷意,他不客氣的調侃她道︰(主持人好像很慌。)

  “完了完了﹗”導播在錄音間外大叫。

  事情還真是湊巧,那位製片居然會聽她主持的節目,而且還剛好聽到她批評他的那一段。

  管珂翎迅速恢複鎮定,因為就算他真的是雷‧亞洛德,那又如何?他理應不知道她是誰才對﹗

  思及此,她以豁出去的口吻接話︰

  “各位聽眾其是有福,與我們連線的聽眾居然是那位製片,我們來點掌聲歡迎這位意外的訪客吧﹗”

  一陣突兀的罐頭掌聲立即響起。

  雷鎖著眉頭,對這樣的回應極為困惑。

  “好吧﹗”管珂翎表現得極為開心,但只有她的同事們可以清楚的看到她毫無笑意甚至有著怒意的表情。“亞洛德製片對我剛才的說法似乎很有意見,還是你想補充說明的?”

  (你似乎對我本人有很大的不滿?)雷又說了。

  管珂翎注意到電話線上的聽眾們一一掛上電話了,代表聽眾們正專心傾聽著她和雷的對話。

  如果要問她對雷是否不滿,她的答案是肯定的,所以她不說謊,坦白道︰“可以這么說﹗所有的演員和製作群都深受大家的喜愛,但,個人有個人的喜好,一如我,我喜歡主演這部片子的演員們,但對于有眾多花邊新聞的你,實在沒有什么好感。”

  咚﹗一道巨大的聲響傳來,她抬眼一瞧,導播已經昏倒了﹗

  (可是我認為,你不是因為和我有關的花邊新聞而對我反感,而是以前就很討厭我才對﹗)

  “以前?”她的心一沉,“亞洛德先生說的話高深莫測,我聽不懂﹗”

  (也許吧﹗)雷淡淡的笑道︰(可是我對于你在別人背后批評別人的舉動很不欣賞。)

  “背后?”她不以為然的反駁︰“亞洛德先生此話差矣﹗我可是對廣大的聽眾群介紹一下關于這部片子的所有事情,你的事情只是一小部分罷了﹗”

  (但你不能否認你對我個人特別有興趣。)

  “很抱歉,我對你沒有興趣﹗”她很老實的說,正想用首曲子來結束和他的對話,卻聽到他逐字喊出她早已遺忘的名字。

  (珂翎‧艾格小姐,你敢發誓剛才所說的全部是真話?)

  她手中的CD片掉了滿地,因為他居然知道她是誰﹗

  “亞洛德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你又想要誰發誓?”

  (是嗎?這樣吧﹗)雷繼續說道︰(那么我借由這個節目說一則故事給大家聽。以前,有一位叫作珂翎‧艾格的中俄混血女孩,她曾經說過她很喜歡我,愿意為我做任何事,請問主持人,這個女孩的所作所為,應該是對我有興趣,才會心甘情愿這么做吧?)

  管珂翎揉著眉心,因為他說的話無疑是在嘲笑她,無情的在所有人面前刺痛她的心,卻只有她一個人知道。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他現在居然把這件事當成笑話來說,她卻因為這個笑話而痛苦到現在。

  (我想這個答案是肯定的﹗)雷的聲音透過耳機傳進她耳裡,一絲暖意也沒有。(所以,這個女孩居然說對我沒有興趣,你說我該不該相信?是她睜眼說瞎話,還是我自作多情?)

  “我想……”管珂翎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盡管氣勢已弱,但她還是不想屈服于這個曾經傷她至極的男人。

  “是你自作多情吧﹗當感情逝去的時候,或男或女都會有所成長或改變,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你沒有權利請她坦白她現在是否仍然對你有情;還有,我不是她,更不能替她發言﹗

  但,如果是我,我會選擇忘記那段過去。好了﹗我不能和你在空中談太久,我送你一首歌當作談話的結束,謝謝你的來電﹗”

  切斷連線之后,電話又再度滿線﹗

  管珂翎可以察覺到錄音間外頭的情況應是天翻地覆,但她什么都不想管了﹗

  這段插曲在她的意料之外發生,到現在她甚至還不敢相信。

  她從沒有想過這么多年之后,她還會聽到他的聲音。

  但,也僅止于此,她希望這樣的意外發生一次就夠了,她的心臟已經無力負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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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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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26 22:10:18 |只看該作者
第3章

  轉往電視台的路上,管珂翎塞在車陣當中,她慶幸自己能利用這段時間讓自己平靜下來。

  剛才的突發狀況已經惹怒不少人,加上導播還被她氣得昏厥,她猜測接下來的幾天,她大概得用棉花塞著耳朵。

  可,她還是很驚訝,雷‧亞洛德竟然可以將中文說得這般流暢,不仔細聆聽,她甚至聽不出他的外國腔。

  看來她的臨場反應有待訓練,經他這么一嚇,她的情緒就如此起伏不定,將來她要怎么繼續主持節目?

  不行﹗她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強迫自己冷靜。

  擁擠的車陣讓她愈來愈煩躁,她打開音響,聽到自己已成為影視娛樂新聞的主角。

  她馬上關掉音響,忿然的敲了下方向盤,手卻一偏,自喇叭按了下去,響亮的喇叭聲讓她嚇了一跳。

  眼看一位身形修長的男子從前方的高級轎車裡走出,因為夜色蒙朧,她看不清他的長相;他正緩緩地走向她,輕敲著她的車窗。

  “不好意思。”她邊開車窗邊道歉,“我是不小心壓到……”

  “管珂翎?”男子喊著她的名字,微溫的神色頓時消失。

  她抬眼打量這位英俊帥氣的男子,對他並不感到陌生。

  他和閻虹音是同一家經紀公司的同事,他就是紅透半邊天的男模瑞尹文。

  但,她也僅止于知道他的名字罷了。

  “不好意思﹗”她輕輕地朝他頷首,“我因為心情煩透了,沒去注意而按到喇叭……”

  “我想也是。”瑞尹文有如被疲勞轟炸過一般,無精打采的斜靠著車身說道。

  她敏感的反問︰“你該不會……也聽了節目吧?”

  瑞尹文回以一抹苦笑。

  若是他一人獨聽,那也就算了,偏偏引發戰爭的男主角不僅全程參與節目,並且讓車內的溫度降到了冰點。

  瑞尹文從來不覺得當司機是件苦差事,但今天雷‧亞洛德這樣一鬧,從明天起,他只想向好友們告假,一走了之。

  雷的反應反覆無常,原本怒喝著要瑞尹文將音響關掉,下一秒鐘又逕自開啟音響,並且上線和主持人來場口舌之爭。現下,全台灣的人除了知道雷大製作人會說中文以外,還有一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名主持人膽敢和他抗衡。

  “喂,車子動了﹗我還趕著去電視台,你別擋著我﹗”她提醒瑞尹文。

  他卻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連忙阻止她,“你先別去電視台﹗”

  “我為什么不能去?”她睨了他一眼。

  “我不會拐彎抹角﹗坦白說……”他湊近她,指著自己的車子這︰“雷現在在我的車上。”

  聞言,她著實嚇了一跳,忙不迭地朝他的車子睨了一眼問道︰

  “他……他在你的車上關我什么事?”

  “不瞞你說,他現在正在氣頭上,要我載他到播出你編寫的電視劇的電視台,想和你當面理論﹗”

  “當面理論?”她冷哼了聲,心情登時沉澱下來。她搖頭道︰“不可能的,他不會希望看到我,更別說什么當面理論了﹗”

  他若有所思的追問︰“這么說,管小姐真的認識他?”

  “應該說我很后悔……”她淡淡地說著,意識到他正專心的側耳傾聽,索性不再多言。

  她關上車窗準備踩油門離去的時候,在車子正前方被車燈照著的英挺男子擋住她的去路。

  后方的車主已等得不耐煩,一時之間喇叭聲四起,紛紛對他們任意停車的行為表示不滿。

  她抓著方向盤,目光被他牢牢的鎖住似的。

  他正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她。

  雷‧亞洛德那張沒有表情的俊顏正對著她。

  而她,猶如欣賞一幅美麗的畫作。

  多年前的男孩,長大了﹗盡管面對著她的他是冷漠而無情,但他的俊美依然藏不住,隨著歲月的流逝,只讓他更有魅力。

  他正等待她自動下車﹗

  她對文風不動的他視而不見,轉動方向盤打算離開時,他卻跟進擺明不想輕易放她走。

  唉……

  她正在為他嘆息,雖然他的外表變得更迷人,但心智似乎仍沒有長進。

  瞧他,竟用腳堵住她的去路﹗

  不得已,她只好下車應戰。

  “亞洛德先生,請問你有何指教?”她站在車門邊,無奈的發間。

  “道歉﹗”他簡短的說了兩個字。

  她攤攤手,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要你為毀謗我的話道歉﹗”他重申,一邊走向她。

  就著刺眼的燈光,他凝視著久違的她。

  她的褐發長了,發稍微卷為她增添些許貴氣,散發出冷然的氣息,纖細的體態就算包裹在大衣之下,依然好似被風吹就會倒下。

  她變了,變得冷艷且堅強。

  “我不知道我說的哪一句話毀謗你。”她看了下時間,猜測她的遲到可能已讓電視台的劇組大亂了。

  她原本計劃順路到拍攝現場去探班,順便送上熱騰騰的劇本好與導演討論一番,但看起來眼前這位程咬金並不打算放過她。

  “幾年不見,你的膽子似乎變大了。”雷在離她一公尺以內的距離站定,更清楚的將她無瑕的美貌一覽無遺。

  “我的膽子一向不小﹗”她也發現他長高了,因為她必須仰著頭才能看到他的下巴。

  “是嗎?所以你才敢在電台裡大肆批評我?”他不由自主的想觸碰她的細嫩肌膚。

  當他意識到自己的欲望時,她冷淡的后退喚醒了他。

  “我已經說得很清楚,我不是批評﹗”她打開車門,冷冷地說︰“全世界的人都這么說,報紙就這么寫,媒體也這樣報導,而你,卻只選擇要我向你道歉?”

  “因為,只有你最清楚我會有那些緋聞的原因﹗”他陰沉地說。

  她諷刺的干笑道︰“我最清楚?你自己想做什么事,都是你的自由,你會有什么原因?不要把自己說得好像是受害者,真正受到傷害的,不是你﹗”

  “當年心甘情愿在我身旁跟前跟后的女人,現在竟然說自己才是受害者?”

  他迅速逼近她,以為自己會看到她逃避的眼神。

  可,她的眸光瞬間凝成冰雪,面無表情的模樣和他如出一轍。

  “過去的事我早忘了﹗你想自甘墮落也行,但請別再幸以前的事當借口,你也老大不小了吧?再玩也沒有幾年,不是嗎?”

  “管珂翎,你跟隨母姓,就連性情也跟著變了?現在是不是也和她一樣,以勾引別人的丈夫為樂?”他心中的恨意霎時被逼出來。

  他的怒吼聲震耳欲聾,譏評諷刺她的方式依然狠心無情,即使她再怎么努力想讓自己冷靜,依然被他輕意的激怒。

  “我懶得跟你說這些﹗”她提醒他︰“總之,你也說了,你想過自己的生活,我們兩個互不干涉,今天就當我們沒見過﹗”

  “不行﹗”他抓住她的手臂,“你還沒有跟我道歉﹗”

  “亞洛德先生﹗”她積壓在內心的怒氣候地爆發。“你別無理取鬧﹗你現在很優閑,我可是忙得很﹗”

  “你忙著去會哪個男人?”他住笑著問她。

  她瞪著他緊抓她不放的手,他已弄疼她;再看看他,她忍不住搖頭。

  “我還以為你長大了,結果……除了外貌,你還是沒變﹗”

  “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瞧,連我指的是什么意思都搞不懂﹗”她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嘲諷的微笑著。

  他從來沒見過這么刺眼的笑容,那是令他覺得陌生的微笑,也代表存在他記憶中那位溫柔、包容他的女人已經徹底不見了﹗

  “你……”

  “放開我﹗”她甩開他的手,深深的吐息后,以平靜的口吻對他說︰“我會遵守不再煩你、不再見你的約定,這也都是你說過的話,我想你沒有忘記吧?這一次只是個意外,我認為不會再有第二次,還有……”

  她緩緩的坐回車內,無力感讓她直覺好沉痛。

  她和他之間還能說些什么?好些年了,他依然背負著她母親破壞他的家庭的恨意,她的勸說和寬容也早就隨著時間流逝,不是嗎?

  “算了﹗我說的話你老早就不想聽,說了也沒用﹗”她暗自下了結論,趁著他一時不注意,踩足油門離去。

  睨著她的車子逐漸消失在車陣之中,雷的心裡暗潮洶涌。

  “雷?”瑞尹文僵在原地,不知所措,甚至來不及探究雷和管珂翎對話裡的意思。

  仍處于莫名狀態的他被雷憤懣的一抓,耳邊聽到的是雷下的一道指令。

  “尹文,帶我去電視台﹗”

  “雷,別再鬧了﹗”躲在車內的卓夫蘭很頭疼,來到台灣最不可預期的事都發生了,他決定明天去買大樂透,中獎的機率應該會很高。

  而且,他還開始懷疑當初雷會同意來台,是否是因為他早已知道管珂翎在台灣,所以才會來?

  但,不論如何,雷顯然打算翻舊帳了﹗



  電視台裡有幾個攝影棚的場景是固定的,而夜晚正是演藝人員活躍的時間,每個攝影棚內部有劇組或節目正在進行,管珂翎雖然很少來到電視台,但今天自進門開始,她敏感地察覺到一路上她引來不少人的側目。

  還沒來得及走人要去的攝影棚,劇組的工作人員紛紛沖出來找她。

  “干嘛?”她瞪著大眼,見到導演很難得的出現在“迎接”她的行列之中,只好不解的問︰“在等我的劇本嗎?都拍完了?不會吧?”

  “管大小姐,現在大概沒有人不知道你和雷‧亞洛德杠上的新聞。”導演笑呵呵地說。

  果然﹗管珂翎很了解自己絕對逃不過被逼問的命運,索性先說︰

  “我不想談這件事,我現在是來送稿的,還有,你不是在電話裡說有問題要和我討論嗎?”

  “管大小姐,我們現在比較關心你的問題。”導演輕松的說,顯然現在應該是劇組的休息時間,否則怎么連演員也捧著便當來湊一腳。

  管珂翎挑起半邊眉,神情嚴肅的表示︰

  “我沒有問題,你可別本末倒置了﹗導演,是你跟我說戲要趕著上檔,我才來的,現在看來,似乎沒那回事,那我走了﹗”

  “等等﹗”導演連忙拉住她,壓低聲音問︰“我只想知道一件事而已,你該不會是亞洛德製片口中的珂翎‧艾格吧?”

  驀地,她停下腳步回眸睨了他一眼,“你問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

  “你沒聽過嗎?小道消息指出,珂翎‧艾格是喬治亞共和國艾格王的女兒……”

  “嚴格說來,是私生女才對﹗”她糾正他。“不過,這都只是小道消息,你用不著關心﹗還有,我只是名字像她罷了﹗”

  “這么說,你不是?”導演很不死心的間。

  “你好像覺得很可惜?”她反問。

  導演想也不想的點頭,“那當然﹗不管是不是私生女,她也算是個公主吧?一個有公主頭銜身分的人存在我們四周,你不會覺得不可思議?或是興奮嗎?”

  “那又怎么樣?就算有這個人,你想要她做些什么事?想要她的幫助?你的生活很苦嗎?”

  她說的一字一句教導演霎時接不上話,不過當他尷尬的正想離開的同時,一陣騷動奪去所有人的視線,而她再次皺起眉頭。

  雷‧亞洛德大搖大擺的走近,和她四目以對。

  “你還真是暢行無阻。”她意指警衛居然沒有阻擋他,就這么放他進門的舉動實屬失職。她忍不住嘆道︰“明天我得向電視台長官投訴﹗”

  “你別顧左右而言它。”雷說。

  她不得不對他的行為有所批判︰“你幾歲了?可不可以別這么幼稚?”

  “我幼稚?”他瞪大眼低呼。

  “沒錯﹗你就是幼稚﹗自己想不開的事,別牽扯到我身上﹗”她明指暗喻。“你還是盡快找到自己真正愛的人,也許,這樣才會有所成長﹗”

  “你有什么資格和我談這個?”他的臉上蒙上陰暗,她怎么敢反駁他。他和她之間的問題,一直以來都是他不斷的掀開傷口,他要她痛﹗要她體會他失去信任時所受的苦。

  她一向無話可說,承受著所有的委屈。

  “我為什么不敢?”她已經受夠了﹗受夠他的無理取鬧和突然出現。“你來台灣不就是為了找尋我,想和我吵架,現在我就讓你如愿﹗”

  “你少臭美,我不會為了你來台灣﹗”他否決她的言辭。

  她嘲弄的哼道︰“是哦﹗對了﹗我想起來了,你好像是為了台灣小吃來的嘛﹗這么平淡的事也不需要弄得人盡皆知吧?我想你是擔心沒有人知道你來,所以我在節目裡替你宣傳,你應該感謝我才是﹗”

  “管珂翎﹗”他憤怒的低吼。

  “怎么樣?”她神情分外輕松的回應︰“大製片,你是神通廣大的萬人迷,但並不代表所有人都得聽你的命令行事,就算你收回公關票和周邊商品又如何?”

  她本來不想提這件事,但現在的情況迫使她一不做二不休的指責他意氣用事。“你只是針對我個人罷了,根本不需要小事化大﹗”

  “有何不可?聽到一個人盡可夫的女人替我宜傳我製作的影片,簡直是玷污了我,我有權做任何決定﹗”他不客氣地諷刺她。

  她徽偏著頭,用又恨又心痛的目光看著他。

  他給了令她最難堪的評語,她亦曾經為這些無情的話語而傷心流淚。

  “你還是這么理直氣壯﹗你自己的行為呢?你以為自己的所作所為都是對的嗎?你又以為‘風流’這個名詞是在稱贊你嗎?在我眼裡,你依然是一個荒唐無用的大爛人﹗”

  他的額際浮現青筋,臉色鐵青地說︰“你根本沒有資格批評我﹗”

  “你可以選擇不接受我的批評﹗”她的嘴角仍然展露著勝利的微笑,可她一點也不感到開心,心底的痛楚就好似準備拆穿她的假面具。

  她取笑他不肯忘記過去,那么她呢?

  她將劇本交給導演,失去了和導演研究劇情的興致,一切都是雷搞砸的﹗

  “你又要去哪裡?”見她準備離開,雷一把抓住她。

  “我要去哪裡關你什么事?”她不想將這出肥皂劇鬧得更大,“一直以來都是你要求結束,這一次是我,你別再煩我了﹗”

  “我煩你?”他倍感屈辱的大吼。

  她直指他緊抓著她不放的手道︰“這不就是証據?”

  “管珂翎,沒有得到你的道歉,我不會放過你的﹗”他威脅她。

  “無聊﹗”她奮力的掙脫他的手,眼一瞥,一堆與此事無關的人不知看戲看了多久。

  他的動機是什么?他口口聲聲要她道歉才追著她跑嗎?好吧﹗就當她輸了這一回好了﹗

  “你是不是只要聽到我說聲對不起?”她煩悶的問他。

  見他神情一黯,微微的領首之后,她無奈的深吸口氣,緩緩的開口︰

  “我為我口不擇言道歉,如果因此得罪你,造成你的不便,我向你道歉﹗”

  語畢,四周靜謐的氣氛有如處在夏日午后無人的小巷,他黯然的表情讓人猜不出他的心思,不過她卻是唯一松了口氣的人。

  她馬上轉身準備離開,背起背包前手微微一顫;她本能地探了探,發現一只手出現在她細白的手臂上,嚇了她一跳﹗

  真是一點也不客氣﹗她暗自批評。

  他對她發泄情緒也不是第一次,一道小小的瘀青,讓她想起一段不堪回首的記憶。

  她很清楚的記得,那天是盛夏的午后……



  “雷,你今天回家好不好?”管珂翎跟在雷‧亞洛德的背后央求著,手中的書本掉了一地。她一邊拾起,一邊追趕著參加社團活動的雷。

  籃球隊員個個人高馬大,混在球隊中的雷並不是特別高的男人,卻是球隊的重要人物。

  “隊長,你姐在叫你﹗”有人為管珂翎而呼喚著。

  雷頭也不回,只顧著和迎面而來的啦啦隊隊長談笑風生。

  管珂翎在撿完書本后,終于追了上去。

  “雷,你爸爸今天生日,你一定得回家看看他,他很想你﹗”

  “想我?他不是有你媽就夠了?”雷的目光停留在有如芭比娃娃的金發美女身上。

  管珂翎擋在兩人中間,要雷正視她的存在。

  “你到底要生氣到什么時候?他們結婚是他們的決定,你為什么一定要把生他們的氣加諸在我身上?”

  “我為什么不能?”他嘴角的微笑被輕蔑取代,他反過來質問她︰“你們早有預謀是事實,我為什么還要假裝自己歡迎你們?”

  “我沒有要你假裝歡迎我們﹗”她吶吶地說;“我也說過了,在這之前,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不要用這種理由掩飾自己的錯﹗”他打斷她的話︰“總之,我不會回去﹗”

  “雷﹗”她連忙拉住他的衣角,想和他心平氣和的談談,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火爆相對。“你一個人在外面會很辛苦的﹗我和我母親以前就……”

  “你苦過嗎?”他冷笑道︰“有我父親的資助,你有苦過嗎?”

  “當然有﹗我不想談大人的事,不管有沒有你父親的資助,我母親也不曾因此而不工作,她每天為了工作忙碌,我也是﹗”

  “你也是?”

  “我打過的工甚至比你參加過的比賽還多﹗”她並沒夸大事實,也不管他相信與否,她舉例繼續說道︰“離家最近的速食店,我就是在那裡打工,現在也是﹗”

  “那又如何?”

  “你有大好前程,你現在是學生,就該好好念書,金錢的事本來就不該是現在的你該煩惱的問題﹗”

  “你的意思是拐彎抹角說我吃不了苦?”他刻意曲解她說的話。

  察覺到冷意,她知道這是暴風雨即將來襲的征兆﹗她緊張的潤了潤唇,提心吊膽的說︰

  “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

  “你剛才說你有打工,好像很偉大似的,除了速食店,你還打過什么工?”他沉思片刻,眼中綻放出詭譎的光芒時,已決定要讓她成為受人取笑的對象。“啊﹗有了﹗女人有一樣賺錢最快的利器,但這就看那人知不知廉恥了﹗人家說有其母必有其女,你會不會也兼差當人家的情婦?”

  啪的一聲,響亮的巴掌聲讓所有人傻眼,卻也將他的怒火點燃。

  她的雙眸微熱,兩道熱潮蓄勢待發;她無法阻止眼淚奪眶而出,因為她真的好失望,也好心痛﹗

  “你怎么可以這樣說我?你明明知道我一直很清白。”

  “你清白?誰知?”他的臉頰有如火燒,無視她的淚,他只要想到她母親的所作所為,他的心中就有恨﹗

  “你知道﹗”她微顫著,聲音沙啞得連自己都差點認不出來。

  她的觀念並不如所處的國家而跟著開放,她只愿意將自己交付給所愛的男人。

  他的質疑等于是羞辱她,對她更是嚴重的指控﹗

  “我不知道﹗”他挑眉輕笑,“這一巴掌就當是拒絕回去的理由吧﹗”

  “雷﹗”她喊住他。“你別這樣。”

  他愈走愈急,她只好再往前追。

  她才伸出手,他卻回身抓住她的手臂,過大的力道好似要將她捏碎,警告聲也隨之而至︰

  “你別再跟過來﹗我已經說了,只要有你們在那個家一天,我是不會回去的﹗還有,你如果想繼續丟臉,我不管,但我會成為幫手,讓你更難堪﹗”

  話落,他跟著同伴離開了。

  而金發美女自她身旁經過的時候,有意無意的汕笑聲對她更是無情的刺激。

  審視著剛才被他緊抓住的手,微青的線條是他烙下的痕跡。

  他每一次觸碰她,無疑是將她心裡的痛化為有形,而她身上的每一道傷痕,都好像從沒有褪去似的。

  他的力道愈來愈大了。

  這是不是代表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愈來愈微不足道?
  第4章

  近午時分,熬夜趕劇本的管珂翎剛入眠不久,可是不間斷的電話鈴聲卻騷擾著她,對方擺明要將她吵醒才甘心似的。

  約莫響了近半個鐘頭,她才拿起話筒。

  (謝天謝地﹗)閻虹音大叫一聲,(你終于醒了啊﹗)

  “千什么?”管珂翎沒有睡飽,所以語氣極差,“你知不知道我寫稿寫到早上?混蛋﹗”

  (拜托啦﹗大家都不在,現在家裡只有你一個人哪﹗還好你不是特別難找,雖然你沒有手機,不過我想這個時間除了你,也沒有人會在才對﹗)

  “你到底要干嘛?”管珂翎冷淡的低吼。

  (我有件向設計師借的衣服忘了帶,你幫我拿來我公司好嗎?)

  “你瘋了嗎?我不要﹗”

  (珂翎,我知道你最好了啦﹗這個設計師下午要回德國,可是我現在在工作,無法回去拿嘛﹗)閻虹音嗲聲嗲氣的哀求。

  “你不是很紅嗎?那個設什師未免太小氣,連衣服也不送你。”管珂翎嘲笑她。

  閻虹音嘆了口氣,(不能這么說啦﹗是我不想欠人家人情。總之,你幫我這個忙,我再請你吃飯。)

  電話彼端傳來開工的命令,讓敬業的閻虹音只得催促好友︰(拜托你了,珂翎,請你在中午前送過來哦﹗就是在衣櫥裡唯一的一件紅色外套,拜﹗)

  瞪著電話,管珂翎憤懣的低吼后,心不甘情不愿的起身。

  她原訂今天是不出門的。

  這個地方給她絕對的隱私和安定感,不論她在外頭發生多么驚天動地的事,只要回到這裡,除非有人刻意提起,否則她的室友們都不會過間。

  管珂翎很喜歡這份默契,所以盡管她昨天和雷‧亞洛德杠上的事件已鬧上新聞娛樂版,她們依然沒有向她詢問八卦的真相。

  閻虹音所屬的模特兒經紀公司是國內最為知名的,公司業務跨足國際之后更擁有傲人的成績,現今已成為全球極富盛名的模特兒經紀公司之一。

  管珂翎隨手拿了件外套就出門,一陣冷風倏地將仍有些迷糊的她吹醒,她縮了縮肩膀,趕緊招來一輛計程車。

            

  管珂翎很少有機會仔細觀看這座城市的景色,這個時間車流輛並不多,路旁的行道樹還有干淨的紅磚道愈來愈能表現城市的特色,在一片美景之中基立的大樓即是她的目的地。

  她無精打采的下車后,大樓的警衛馬上攔阻她。

  “我送東西來﹗”她略振精神道︰“閻虹音的東西,你可以問問﹗”

  “請問你是?”警衛盡責的要登記她的名字。

  “管珂翎﹗”她才剛提及自己的名字,只見警衛手上的筆登時落地。

  他朝她猛眨著眼,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她不明就裡的皺眉問︰

  “有什么不對嗎?”

  “你是那個名劇作家管小姐?那個主持人?”警衛的聲音高了八度,引來柜台人員的側目。

  她送給他一記白眼,沒好氣地說︰

  “你到底放不放我進去?不然,東西由你拿去給她好了,煩死了﹗”

  “不是這么說啦﹗”警衛連忙解釋︰“你來得正好,你知道嗎?那位製片連同導演一起來探瑞尹文的班,你也知道瑞先生一向和閻小姐是最佳搭檔,可是那位製片才一來,就差點惹得閻小姐無法工作,現在正在裡頭鬧著呢﹗”

  又鬧?她搖頭,深深覺得那家伙還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隨便啦﹗”她才懶得再加人戰局呢﹗她將裝衣服的袋子交給了多事的警衛,想溜回家睡回籠覺。

  “不行啦﹗管小姐,你可不可以幫個忙,把那位製片帶走?”警衛著實頭疼的說︰“一個早上我們已經出動保全多次,都沒有辦法請他下來﹗”

  “你們的辦事效率真差耶﹗又關我什么事?”

  “總裁有令不要得罪他,可是他鬧得棚裡的人無法工作啊﹗”警衛似乎有難言之隱,隨即低聲道︰“我有聽節目哦﹗你好像是他的克星耶﹗你出面一定可以搞定吧?”

  “克星?”她放聲大叫,“我才懶得再和他碰面呢﹗什么克不克,你們自己想辦法﹗”

  “可是他就是要鬧到你出面為止啊﹗”警衛被逼急,脫口而出。驀地,她停下腳步,而殘留的睡意也一掃而空。

  她直覺自己一定是聽錯了﹗

  “你說什么?”

  警衛走近她,無奈地表示︰“從他無緣無故冒出來干涉閻小姐的拍攝工作開始,閻小姐已經叫助理撥了好幾次電話給你,甚至叫柜台人員幫忙,所以我在猜那位製片大概是想找你吧﹗”

  她征了半晌,突然覺得好笑。“你還真不是普通的多事呢﹗你怎么會這樣想?你根本不知道……”她猛地想起一個人,眉間立即蒙上陰霾。“可惡﹗瑞尹文那家伙﹗”

  “所以啦﹗拜托你幫忙一下……”

  “我幫忙?”她指著自己,忿忿不平的說︰“你們自己亂猜測的事,我為什么要順應要求去做這種傻事?你們瘋,我可不瘋,我要回家﹗”

  “管小姐。”警衛正愁無計可施之際,閻虹音已從電梯裡狂奔出來。

  “我果然沒有著錯﹗珂翎,你來了啊﹗”

  睨著好友過度熱情的模樣,管珂翎反而態度冷淡地說︰

  “你怎么知道我來了?”

  “嗯……”閻虹音突然不知該怎么說。

  “既然如此,衣服拿去吧﹗”管珂翎不由分說的將袋子扔給她。

  “等一下啦﹗進來坐坐嘛﹗”閻虹音笑得好開心,怎么看都不像被煩鬧過。

  管珂翎忍不住發問︰

  “虹音,你是在演戲還是有事想對我說?雷在裡面不是嗎?”

  閻虹音吐了吐舌,湊近她的耳邊輕聲道︰

  “是啊﹗他是在裡面,不過,那家伙吵鬧的動機不明,所以我想會不會與你有關……”

  “虹音﹗”管珂翎正色道︰“他的事與我無關﹗我再該重說一次,如果以后你再用同樣的方法騙我來,我們倆絕交﹗”

  閻虹音扁扁嘴,自知事態嚴重,連忙道歉︰“好啦﹗對不起嘛﹗只不過他真的很煩,一下子去惹攝影師,一下子搶著打光,偏偏我們的總裁放任他不管,所以我才在想……”

  “他就是無聊沒事做﹗”管珂翎不客氣的批判,“一天到晚只會找麻煩﹗”

  “那么,他真的是故意的?”閻虹音了然道。

  “我不知道﹗”管珂翎搖頭,不過,她現在人醒了,胃口也開了。

  她記得這幢企業大樓裡有著美食餐廳,菜色也屬一流。

  她拉著閻虹音往大樓裡走,反而把閻虹音嚇到。

  “你不是想回家?”閻虹音不解地問。

  “我肚子餓﹗”

  聞言,閻虹音馬上閉嘴,因為她知道,管珂翎只要肚子一餓,什么事都會放下、什么都不管,得馬上吃東西,否則脾氣一上來就會如豺狼虎豹般可怕。



  來到美食餐廳之后,閻虹音因為工作纏身得回到攝形棚內。

  她緩緩的走到拍攝現場,迎面而來的雷‧亞洛德這次換玩弄廠商送來的衣服,一見到她,立刻笑道︰

  “終于回來啦﹗全部的人那在等你呢﹗”

  閻虹音輕輕一笑,看著棚內一干快被通瘋的工作人員,腦中倏地浮現出一個想法──她不信他來鬧場的動機只是無聊。

  “等我嗎?”閻虹音信手挑了件衣服,化妝師正把握時間為她補妝。她慢條斯理的說著︰“真是不好意思,剛才我去向朋友拿衣服,沒見到你又有何傑作,你要不要再重複一次?”

  閻虹音忍不住朝攝影師瞧去,一號攝影機被雷整個弄壞,攝影師正欲哭無淚的不知道該從何處下手修理。

  “朋友?”倏地,雷的臉色一變,蠻橫的奪去她手中的衣服追間︰“什么朋友?”

  閻虹音皺起眉,大聲的反問顯得相當突兀︰

  “關你什么事啊?我跟你又不熟,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雷寒著臉,冷冰冰地瞪著她說︰

  “你不用這么故意,你知道我在說什么﹗”

  “有嗎?”閻虹音裝腔作勢的彈了彈手指,大叫道︰“對哦﹗我得趕快拍完,因為我也肚子俄了,快一點的話,還可以和她一起在樓下吃意大利面。”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她耳邊遠離。

  閻虹音笑了,因為雷那家伙的心思還真是單純得可以,她一試便知。

  “虹音,你的意思……該不會是指管小姐吧?”瑞尹文后知后覺的問。

  閻虹音微微的點點頭,從鏡子中,她看到幾名工作人員隨之快速的離去。

  看來,有不少人等著看好戲呢﹗



  “餓死人了﹗”管珂翎一個人面對著桌上的料理,突然覺得自己的胃好似無底洞,怎么填部填不滿。

  她朝自助餐區望了一下,決定再去拿點千層面來吃﹗

  因為正好是用餐時間,她在面食區等了好一會兒,才輪到她拿取食物。

  正當她準備接過那盤布滿起司的面時,一只手突然搶去她的食物。

  “你……”她回眸一瞪,雷‧亞洛德正綻放著徽笑。

  “你怎么這副模樣出來見人啊?”雷直指她一身有如穿著睡衣的打扮,詫異她居然套了件領子外翻的複古式長大衣。

  她對他視而不見,朝台面取走廚師又剛做好的面,快速座位。

  進入這幢大樓,和他不期而遇的機會相對的也增大,她並不是不清楚,不過,她現在滿腦子只有吃,顯不得他對她的挑舋。

  不過,她忍不住懷疑他也真是太閑了吧?

  雷大搖大擺的坐在她的對面,大力的將盤子往桌上一放,盤中的食物差點因此飛出去。

  “喂,我在問你話﹗”他怒喝道,不容許被忽略。

  她自在的享受美食,不想被他影響情緒。

  眼角的余光已掃到眾人的視線,她正努力的克製自己的脾氣。

  看著盤中的食物一一被她送人口中,他發現她又長又翹的睫毛好似兩把扇子。

  他鄙夷被迷惑的自己,手中緊握著的杯子硬生生被他捏碎。

  “你當我木頭人嗎?”

  碎裂的聲響嚇著她,她瞪著他被玻璃割傷的手,鮮紅的血液緩緩的滴到桌面,四周也響起一陣驚呼。

  她眨眨眼,一時之間找不到適合的東西替他包扎,只好拿起餐用小方巾丟給他。

  才起身,他就憤怒的咆哮︰“你這么做是什么意思?”

  終于,她朝前方長嘆了口氣,背對著他道︰

  “你還是快點去醫院,方巾是給你先救急包住傷口用的,這你該懂才對﹗”

  “你知不知道背對著人說話很沒有禮貌?”他又道。

  “怎么,又想要我道歉嗎?亞洛德先生,要鬧也該有個限度﹗”她一邊搖頭一邊往外走。

  他追了上去,正想抓住她,她的反應極快,躲開之際順手將空盤子塞給他。

  “你不要再碰我了﹗”她睨了他一眼,冷淡地警告︰“如果你再把我的手弄到瘀青,我會馬上去驗傷告你﹗”

  “瘀青?”他微訝的看著她,可不記得自己曾經弄傷過她。

  “多說無益﹗”她訕訕地應了聲,才準備再往前走,只見他突然整個人往后傾,嚇得她連忙搶著扶他。

  一碰觸到他的手臂,一股熱氣透過他的衣服傳達一個訊息,她本能的自他的額頭探去,過高的溫度令她震驚不已。

  “你發燒了?”她好訝異,他一向很少生病,而且人高馬大的他此刻仍然掙扎著想起身,只是四肢突然癱軟無力的不聽使喚,讓他霎時變得好虛弱。

  他努力的想揮開她的手,沒了氣勢。

  “你少羅唆。”

  “我也不想羅唆﹗”她不禁開始抱怨︰“不過,你這個人真是愛死撐,是不是水土不服?我看你一定是下飛機時就不舒服,火氣還這么大啊﹗”

  “我叫你別羅唆﹗”他這輩子可沒像今天這么窩囊,尤其是在她面前﹗

  “好呀﹗”她馬上松開手,瞬間,他的周圍立刻擁上一堆人搶著扶他。

  立在他的上方,她並不覺得自己占上風,只不過原本憂心仲仲,在見到有這么多人幫助他之后,總算可以寬心了。

  “這些人很樂意幫助你,我走了,你自己好好保重﹗”她瀟洒的揮揮手,才走了兩步,又聽到他突然大吼──

  “不要走﹗”

  她怔了一下,再次舉步時,他的吼叫聲響徹整個餐廳。

  “我叫你不要走,你沒聽見嗎?”

  她猛然回身,眼中蓄滿怒氣。

  “你又想發什么神經?你以為你是誰?我不會再聽你說任何一句話……”

  一時情急,他使盡全身的力氣想追上她;望著她的背影,他的心猶如被撕裂般疼痛﹗

  他有著強烈的預感,如果今時再不留住她,他和她之間就真的毫無瓜葛了……

  他搖搖欲墜的身軀著實令人擔心,她不明白他到底是為了什么而逞強?他憑什么要她不要走?他給她的羞辱還不夠嗎?

  她冷眼打A他,“你還是快點去看醫生吧﹗”

  “我得先跟你把話說清楚﹗”他甩開大家的攙扶,定定的看著她,“我想要回一樣東西﹗”

  “我可不記得我欠你什么。”

  “項鏈﹗”他簡短的說了兩個字。

  她一陣錯愕和驚訝。

  這家伙真是奇怪,多年后見面她和他一直處于起沖突的狀態之中,她對他的行為除了倍感無奈之外,還直覺得又怒又驚。

  一如現在,他居然向她索取他曾經贈予她的禮物。

  “你是失去記憶了還是被人打成了智障?”她忿然批評,“突然向我要那個東西做什么?簡直莫名其妙﹗”

  “你少羅唆﹗東西呢?”他的熱氣直逼向她,語氣依然森冷。

  “我丟掉了﹗”她淡淡地回答。

  他神情一凜,再次質問︰

  “你說什么?”

  她慎重的重申︰“我已經丟掉了﹗”

  “你把我送你的東西丟了?”他咬牙又問。

  “不行嗎?”她感慨不已的說︰“你已經二十七歲了,也算是事業有成,為什么腦袋裡還是空的?你是拋棄我的人,我為什么要留著那個東西?是要用來追憶你還是讓自己更痛苦?”

  “我拋棄你?”

  她不曾在他面前說這四個字,不過,話已經說出口,想收回也來不及。

  “是啊﹗你該不會連這件事也忘了吧?”她諷刺的嘲笑自己︰“也是﹗大概你從不認為我們曾經交往過,所以我把東西丟掉很合理啊﹗”

  他的思緒複雜得令她無法解讀,她該說的已經說完,卻無法忽視他忍受病痛的模樣。

  她轉而好心的勸他︰

  “你快點去看醫生吧﹗不太生病的人一且生病,就很難好。你還記得有一年夏天你去海邊回來后發高燒吧?你也是到了第三天才肯就醫,而且還昏倒,是你朋友送你去醫院的﹗現在,看你好像快昏倒的樣子……”

  “既然如此,你帶我去吧﹗”他突然提議。

  “啊?”她沒聽錯吧?

  他拉著她,不由分說地往外走,而愈來愈沉重的腳步迫使他不得不倚靠著她。

  她發絲的味道竄人他的鼻腔,令他情不自禁的想汲取更多屬于她的味道。

  他不知不覺地將全身的重量釋放在她身上的舉動讓她躲也不是,不躲更顯得尷尬。

  “你干什么?”她好慌﹗他的個頭本就高出她許多,現在他整個人欺了過來,她連走路都嫌困難。

  “帶我去看醫生啊﹗”他對她頤指氣使的說。

  “你自己不會去嗎?”她推了他一把,怎奈他像顆牛皮糖,教她怎么揮也揮不掉﹗“還有,你別靠著我﹗你不是嫌我臟嗎?不怕我弄臭你的名聲啊?”

  “反正我的名聲本來就很臭﹗”他調侃自己。

  “你知道就好……別再靠過來了﹗”她對他的行為感到不耐煩,“你別再這樣搞些莫名其妙的事行不行?這裡是大馬路,我只能做到為你招來一輛計程車,你自己去醫院﹗”

  “你沒聽見嗎?我叫你陪我去﹗”

  “喂﹗”她忿忿不平的瞪著他,不敢相信他居然還敢對她大吼大叫。“你最好給我客氣點﹗你叫我陪你去我就得去嗎?我真懷疑你是不是真的被毆打過,頭腦壞掉了?”

  “你對我有責任。”他臉不紅氣不喘地提醒她曾經對他許下的承諾。

  她勃然大怒,奮力的把他的身軀推開。

  “你跟我談責任?”

  “沒錯﹗名義上,我是你弟弟吧?”他說。

  她的眉頭一皺,開始猜測他似笑非笑的眼裡到底隱含什么企圖。

  她真的不懂﹗

  她連懷疑他的勇氣都沒有,他卻逼得她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掀開瘡疤。

  “你現在是想和我談論親情嗎?”她暗自諷笑,“好啊﹗談名義,我是你姐姐,那么,我的命令你是不是就得聽從?”

  “你想說什么?”

  “你聽好﹗”她咳了兩聲,朝他插腰下令︰“我想你老早就燒壞了腦袋,大概也不用上醫院吧﹗我才懶得管你,你別再跟著我,聽到沒有?”

  “你為什么都不問我,我來台灣的原因?”

  他突如其來的問句更讓她感到莫名其妙。

  “誰知道啊?”她已經表示得很清楚,她懶得管﹗

  “項鏈﹗”他重複這兩個字。

  “哈﹗”她直覺可笑,“你說你來台灣是為了要向我拿回項鏈,你的腦子真的有問題﹗”

  “不管我有沒有問題,現在項鏈不見了,你得想辦法還給我﹗”

  她快被他逼瘋了。

  聽聽他在說些什么?

  “都已經丟掉了,我上哪裡找回來還你啊?”

  “那就是你的問題,在找回項鏈之前;你有貴任要照顧我﹗”

  聽聽,這分明是死皮賴臉的說辭﹗

  她瞪眼大叫︰

  “你說話的邏輯是不是也有問題?”

  “我不管﹗”他通自招來一輛計程車,在鑽入車內前,一把將她撤進車裡,臉上的笑意極深。

  “你簡直不可理喻。”她大吼一聲。

  一進人車內,她的腰立刻被他的手臂蠻橫的抱住。

  他們之間親昵的舉止讓她內心憤慨的情緒全部消失了。

  而他不只霸道的擁著她,甚至不理會她的反應,逕自閉上眼休憩,根本不認為她真的會丟下他不管。

  這男人﹗她以為自己了解他,但在近兩天的接觸之后,她反而對他相當陌生﹗

  而,他到底來台灣干嘛?

  她壓根兒不相信他只為了找回項鏈﹗

SOGO榮譽會員

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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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26 22:10:44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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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雷‧亞洛德不是一個安分的人,他根本不可能乖乖地待在醫院裡,才短短幾分鐘,他就已經受不了,寧愿站在外面吹風也不肯躺在床上休息。

  不得已,管珂翎只好拖著他,前往他下榻的飯店。

  這間五星級飯店通常是招待外國嘉賓的第一選擇,因為它對住宿者而言保有絕對的隱私,即使飯店外頭有數不清的狗仔隊埋伏,狗仔隊也無法拍攝到飯店裡的任何狀況。

  在進入飯店前的玄關有一道嚴密關卡,任何車輛進出必須登記。

  通過玄關,迎賓服務生才剛開啟車門,就聽到管珂翎無奈的低咒聲。

  “實在是受不了,你明明要打點滴才會好得快,現在要我拿點滴回來,我又不是護士﹗”

  “小姐不用擔心﹗”服務生有札貌的接話,“飯店裡有醫務室,二十四小時都有護士輪班﹗”

  “是嗎?”她仿佛聽到好消息,連忙跟欲離開的司機道︰“那么我就可以回去了,反正這裡有護士。”

  “不要。”雷‧亞洛德的手臂再次橫了過來,往她的肩上一搭,他整個人又傾身向她。

  一下車,他就迫不及待要司機離開。

  “喂﹗”她瞪著他。一路上她已經說了不下百次,他怎么還是將她當成支撐物?“這裡明明有專業的護士可以照顧你,而且還有醫務室,其實你可以直接回到這裡休息的,為什么一開始不說?現在你趕快去休息,我還要回去工作﹗”

  她不得不提醒他,她還有主持工作要做,沒空陪著他四處晃。

  “不要﹗我不要護士照顧我﹗”他執拗的說。

  “你怎么有理說不清啊?”她因服務生的幫助才得以順利的將他扶進房間。

  房內的歐式風格裝潢讓她霎時有種錯覺,以為自己回到老家。

  這個房間很大,裡頭還有客廳,客廳旁邊的吧台,有幾只空酒瓶還未收拾。

  “你的習慣得改改﹗”她七手八腳的將他龐大的身軀移向床鋪,一邊嘆道︰“為什么一定要喝酒才能人眠?”

  聽著他粗重的呼吸聲轉為沉靜,她順手為他蓋好被子,猛地發覺他的胸膛變得厚實而寬闊,原本難看的臉色雖然因發高燒而微微泛紅,但依然不失俊秀,就連膚色也較以前略黑了些。

  從外貌來看,他確實更成熟了,可是──

  為什么他會做出這些莫名其妙的舉動?她可不認為他是針對她而來,一點也不﹗

  看到他額前的發絲被汗浸濕了,她只好找來毛巾為他擦拭。

  也許正如他所說,她對他還是有著道義上的責任,可是每當她一靠近他,往事就像在提醒她,她幾乎是懷著恐俱的心情觸碰他的身軀。

  驀然,她放下毛巾,聽著他沉穩的呼吸聲。

  她毫不遲疑的站起身準備離開,實在不想再重蹈覆轍。

  她吩咐剛進門的護士之后,才放心走入電梯。

  對于他,她並不是想報複,而是她已經無心再為他做任何事情。

  在她的心裡,他找上她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戲弄她,最愛看的,就是看到她被他逼出眼淚。

  她不想再過以前的生活,每天只為了見他而努力,而且還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到頭來他狠狠的傷了她,甚至一度教她生不如死的處于痛苦之中。

  她不禁低頭望著自己的手腕,那一道淺淺的傷痕雖然已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漸漸不明顯,可是她怎么樣也沒辦法忘記這個傷口帶給她的痛楚,一如她的心被狠狠的劃了一刀一樣。

  若說她想忘記過去,倒不如說她害怕回憶起那一段荒謬的日子﹗

  她甚至為了要他再回頭看她一眼而自殘,可笑的是他無動于衷,她孤伶伶的躺在醫院裡,承受著心寒的折磨。

  仇恨使他徹底的轉性,她的苦又有誰知道?



  當年管珂翎在做了傻事之后,隔三天再學校,手上的紗布不免引起同學們的議論。

  她低著頭,雖不想聽見蜚短流長,但那些字句還是傳人她的耳裡。

  手腕上的傷痕為她帶來如被火燒的痛楚,她的腳步愈來愈沉重,一連三天流淚使得她的眼睛浮腫,她卻堅持在這天一定要回來學校一趟。

  “休學?”校長審視著手上的文件,深深地表示訝異。“艾格同學,你只是請了三天假,不需要因此而辦理休學。’”

  “不是的。”管珂翎不疾不徐地解釋︰“我母親安排我回台灣念書,因為那裡是我母親的娘家,她近幾年要回台灣做生意,所以我才……”

  “艾格同學,我相信留在美國比回台灣好﹗”校長實在不想放人。“你在學校的成績非常優秀,你的導師已經幫你申請法國藝術學院的就讀資格,院方在看過你的文學作品之后,相當歡迎你能在畢業后直接到法國去。學院更提供獎金,你不妨仔細考慮一下,這樣的機會很難得﹗”

  “到法國進修的事我有考慮過,只不過我覺得我現在的作品還不夠純熟,再說,我想回台灣學習中國文學,等了解透徹之后再作打算。”她堅定不移的口吻教校長只好批準她休學。

  她走出校長辦公室后,仰望著天空,心中的石頭突然全部落了下來。

  這三天裡,她想了很多、想了很久。

  她和雷‧亞洛德之間已經不可能了,而和他在七月萌發的那一段愛情也將隨著時間的流逝而煙消雲散嗎?

  “我還在想是誰會在學校引起騷動呢﹗”雷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一貫的冷漠和不怕會讓她難堪的音量足以讓過往的人駐足。

  她學習不再激動,緩緩的轉過身,朝他點點頭。

  她沒有說話,只是更沉默地往他身旁走過去,承受著他帶給她的壓力,雖然只是一瞬間,但他的態度依然教她冷得打哆嗦。

  踏上校園的草地,她才準備松口氣,他卻追了過來叫住她︰

  “站住﹗”

  她征了半晌,懷疑反問︰“你……叫我?”

  “你在搞什么?”他突然質問她。

  她更不解,但改不了怯弱的習性、低聲說道︰“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無視于她的痛,冷漠地說︰

  “你是想要我良心不安才自殺嗎?你以為這么做會得到我的寬恕嗎?”

  “我……”傷口尚未愈合,她著實受不了被他無情的碰觸,本能的退縮低叫︰“你放開我﹗我的手……”

  “你到底要我怎么樣?我跟你說得已經夠清楚了,你為什么要死纏著我不放?”他無視于她逐漸蒼白的嘴唇和容顏,執意逼問出個結果。

  “我沒有。”

  “你沒有?你以為自殺能解決問題嗎?”他以鄙夷的目光看著她,“你只會讓我更瞧不起你﹗”

  “雷﹗”好痛﹗她手腕上的紗布滲出血絲,她猛烈的搖頭,乞求他放開她。“我不會再這么做了﹗”

  “你知不知道這樣做只會讓我丟臉?”他陰冷地說。

  她的心一顫,“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讓你丟臉。”

  “那你為什么還來學校?你為什么不等傷口好了再來?”他厲聲指責她︰“你以為擺出楚楚可憐的模樣就可以得到同情嗎?”

  “我不會……雷,我只是希望你能回家,你在外頭的私生活已損及你父親的名聲,我不希望……”

  “名聲?真是可笑﹗”他甩開她的手,瞪著她說︰“你有什么資格跟我談這個?”

  傷處的痛楚教她無法言喻,她覺得寒心和無奈,卻被他無情的一再打擊。她好累、好無力,如果不盡快離開這個地方,她也許會因這樣而死去。

  深吸口氣,她努心的平撫心情,最后一次開口,但她幾乎認不出自己的聲音。

  “雷,不管你聽或不聽,我希望你聽我最后一次勸告,你還是回家對你比較好,如果間題的症結在于我和我媽,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什么意思?”凝視著她,他出于本能地追問。

  “你爸的身體並不好,若不是這些年有我媽照顧他,他可能支撐不到現在。現在,他的事業需要你的幫助,因為你是他唯一的兒子﹗”

  她原本答應母親不說,但若是今日再不吐露實情,她也沒有機會說了。

  “在我母親答應嫁給你爸的時候,其實你爸已經有病在身。在你不回家的第一天,他輕微中風進了醫院,現在雖然已出院,但是病並沒有完全好。他急著將事業交給你,可你卻拒絕回去。”

  她略微責備他的口吻引起他的不悅。

  “你會不知道原因?”

  “我當然知道﹗”她隱忍著的淚水因為再次心痛而滑落,她不下一次對他的勸告在他聽來,他雖然只當它是笑話,但她還是要說︰“我一直堅信自己能夠將你帶回去,因為我以自己的感情作賭注,我愛你,而你也說過同樣的話。我以為愛情可以化解你心中的恨,可是這些日子以來,我才發現你對我只存著怨恨,曾經對我的承諾也只是你一時情迷才會說出來的話,對不對?”

  “沒錯﹗”他邪佞的取笑她,“我也不知道當時吃錯什么藥,竟然對你這種無恥的人充滿迷戀﹗”

  “你以為我是以什么心情忍受你對我的欺凌?”她哽咽的說道︰“現在我想通了,我的忍受只是讓你離這個家更遠罷了﹗”

  “你終于知道該怎么做了。”

  “嗯……”她睜著眼,定定的看著他,“就是離開那個家、離開你﹗”



  連日來的混亂狀況在管珂翎回到工作崗位之后得到解決,雖然大家仍然好奇她與雷‧亞洛德之間的關系,但只要她不開口,沒有人敢追問。

  她習慣性的買了兩杯熱咖啡犒賞柜台辛苦打拼的工讀生,而后抱著給她的信件走人辦公室。很明顯的,給她的信件和傳真比平日多了幾倍,整個辦公桌都快被這些紙張淹沒。不過,讓她意外的是,那位不常出現在辦公室的夜間節目主持人此刻戴著重重的眼鏡坐在椅子上,眼鏡上還有著一層白色的霧氣。

  她一進門,夜間節目主持人朝她的方向望來,口中的面條因開啟雙唇而掛在嘴上。

  “現在才晚上六點,你是來得早了?還是從昨天到現在都沒回家?”管珂翎有禮貌的打招呼,走到她的座位整理主持節目需要的資料。

  可她才坐定,一疊厚厚的傳真紙便被丟到她的辦公桌上。

  她朝著上方瞧去,那位主持人透過仍有白霧的鏡片看著她,臉上沒有什么表情,說起話來也很冷淡。

  “這是聽眾在我主持的節目中傳來的信件,大多是問你和那家伙的事。”

  “呃……不好意思。”她連忙向那位主持人道歉,畢竟在自己主持節目裡收到不是給自己的信件,對一個節目主持人來說可算是個禁忌。

  那位主持人突然停住腳步,似乎想起什么而補充道︰

  “對了﹗跟那家伙的名字連在一起不是好事,你最好別太招搖惹事才好。”

  招搖?真是天大的冤枉啊﹗

  “這一點我很清楚﹗”她澄清,“不過,似乎也帶給你不少困擾?”

  那位主持人微微的點頭,回到座位后,原本已明亮的鏡片又被泡面的霧氣蒙上,使得管珂翎看不清她的長相。

  從以前到現在,管珂翎只要看到她,她都是這個模樣,而且他們交談的機會很少,今天可算是交談最久的一次。

  所以管珂翎忍不住追問︰“除了這些信件,是不是有更讓你覺得討厭的事?”

  “沒錯﹗”那位主持人想也不想地答︰“我們負責的領域不同,但我覺得電台是個開放的媒體,有那些突發狀況實在不是很妥當。”

  “這一點我知道。”

  “那么……你可不可以老實的回答我一個問題?”那位主持人突然抬首正視她,神情相當嚴肅。

  等她鏡片上的霧氣消失之后,管珂翎看到一雙目光犀利的眼眸而有些訝異。

  “什么問題?”

  “你到底是不是他的女人?”

  聞言,管珂翎不解的皺眉反問︰“你問這個做什么?”

  那位主持人咳了兩聲之后才再度開口︰

  “事實上我是幫人問的,你只要回答我是或不是就行了。”

  “當然不是﹗”管珂翎惱怒的斥道︰“沒想到你也是個八卦的人,這種事你也相信?”

  “不是最好。”那位主持人突然咧嘴笑了。

  管珂翎決定結束對話,甚至開始覺得眼前這個怪胎真是莫名其妙,也懷疑起她是不是雷‧亞洛德的迷姐迷妹?

  “如果你喜歡他……”管珂翎補充勸道︰“你得先想清楚,他不是一個好男人,你要小心一點﹗”

  “你想太多了,珂翎﹗”門邊傳來辛士遠的聲音,他看起來開心極了。

  那位主持人一見到他,馬上欣喜的喊道︰

  “哥,你看吧﹗我就說她討厭他,才會在節目裡批評他,你不信,現在你相信了吧?”

  “謝啦﹗欠你一份人情。”辛士遠和那位主持人一搭一唱,讓管珂翎一目了然。

  這對兄妹在她面前演戲?氣死人了﹗

  眼看著妹妹識相的退出這個空間,辛士遠連忙關上門,朝著管珂翎走來。

  “珂翎,不好意思,我不是懷疑你,只不過……”

  “你有沒有懷疑我都是你的自由,我管不著。”管珂翎整理信件的速度加快了,因為她發現這些信件的內容都一樣,就是都在問剛才辛士遠的妹妹所提的那個問題。

  可惡的是,她已經將雷‧亞洛德這個名字逐出自己的記憶,為什么這些人不肯放過她?

  “你……生氣了?”辛士遠小心翼翼的問著。

  管珂翎將箱子一清,史無前例的只拿了一只資料夾就往錄音間沖去,一邊指責這個社會真是變了,她不是藝人,卻仍逃不過緋聞的糾纏。

  搞什么,她用心做節目好些年,為什么雷只是進來一次,就引起眾人的關注?

  那些信件,不就等于是否定她之前的努力。



  才進錄音間,管珂翎立即拿起耳機塞住耳朵,在熟悉的片頭曲播完之后,她的聲音傳了出來。

  “各位聽眾,大家好﹗我不得不在節目的一開始做一段聲明,我那天與亞洛德製片的對話顯然引起不少關注,但那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我本人不希望再提起,更不希望大家在這上面做可笑的丈章……”

  她話還沒說完,來電的指示燈又亮了,電話線呈現滿線的狀態對她而言,已經成為困擾。

  “我不知道聽眾們想說什么,只不過我希望不再是有關雷‧亞洛德的問題,因為和他相關的新聞,大家可以從他所屬的公司、網站裡得知。所以言歸正傳,我來接聽第一個聽眾有什么感情問題需要我的解答。”

  她才按下按鈕,話筒彼端傳來的聲音便嚇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又是雷﹗

  (你為什么走?)雷怒氣沖沖的質問她,聲音格外響亮。

  管珂翎一瞥,這才發現錄音間外有不少人沖進來。

  那些人全部掏著耳朵,顯得十分好奇。

  她往后一躺,不小心驚嚇過度的將椅子弄倒在地上。

  她急急忙忙的扶好椅子,又聽見雷不死心的追問︰

  (為什么又不說話?)

  她遷怒的瞪著指示燈。

  好奇怪啊﹗為什么她就是可以好巧不巧的接聽到他的來電?而且還兩次了﹗

  (你以為你不說話就可以嗎?)雷的火氣似乎比之前更大了。(如果你敢切斷連線,那也可以,反正我會有方法找到你﹗)

  “喂﹗你別無理取鬧了﹗”她不滿的瞪著指示燈泄憤,“這是現場節目……”

  (就因為是現場節目,所以我要大眾來為我評理﹗)他理直氣壯的說。

  “評理?”她還想申冤呢﹗三天兩頭被他鬧得不得安寧,她的思緒和生活早已亂七八糟。

  (你怎么可以丟下病人不管就離開?)他指責她,(你知不知道這樣很不道德?)

  “你利用電台的節目這么做,不算是騷擾我嗎?”她反指控他。

  (我沒有你的電話,只能靠這個方法聯絡你﹗)他覺得理所當然的口吻一點也不感到害臊。

  她嗤之以鼻的冷笑道︰“如果你沒有感情方面的相關問題,我慎重的警告你不要再占用其他人要連線的機會﹗”

  (你主持的節目性質是什么?)他馬上追間。

  側耳傾聽到他突然有了回音,她難以忍受的蹙眉。

  “我想你得再仔細了解后再來電,所以我……”

  (感情嗎?你指的是感情的問題嗎?)他打消她借機想切斷連線的念頭,慢條斯理的說道。

  耳邊的雜音愈來愈多,她煩躁且猶豫,看著玻璃窗外的人愈來愈多,錄音師和導播全部張大嘴無法做任何表示。

  大家全傻眼了,卻無法決定是否要她強製切斷連線,因為節目的收聽率在一時間升高,這對電台而言是項利益。

  她隱忍著即將爆發的脾氣回答他︰

  “我相信你絕對沒有什么感情的問題才對吧?大情聖﹗”

  (不﹗你錯了﹗)他的聲音愈大聲,她愈覺得全世界仿佛都靜止了似的,只有她和他的聲音在空中回蕩著……

  “我有哪個地方說錯?“

  他沉默了半晌,開口時口吻轉而認真且沉穩。

  (你知道我來台灣的真正原因。)

  “我不想和你討論這個﹗”她義正詞嚴的警告他︰“如果你想再談論這個話題,我真的會切斷連線﹗”

  (無妨﹗我只是想再說一則小故事給大家聽,這應該不為過吧?)

  “又是什么小故事?”

  他不疾不徐地說,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更清楚了。

  (大家都知道我有個情人,名字叫珂翎‧艾格,她是我這一生中唯一認同的女人,因為她對我真的很好,不論我多么我行我素,她總是對我一再包容,我忽略她的存在已經好些年了,如果說,我想重新找回她,你認為可不可能?)

  她的心被震撼了,她的想法只有一個,就是他正在開玩笑,開一個讓她永遠無法忘記的玩笑﹗

  這類的把戲她是再熟悉不過了﹗

  “你的目的只是想傷害她吧?”她沒有任何期待的提醒他。

  他曾經利用學校的廣播系統將她從教室裡找出來,然后在大家面前潑她冷水;讓一個人在同一天裡知道天堂和地獄的差別,她很明白那種痛苦的感受。

  現在,他想再度羞辱她嗎?

  (我想為我以前的所作所為作補償。)他的聲音轉輕,卻依然很清楚。

  “可是我認為不需要了﹗有些傷害是可以讓人一輩子都忘不了,而你一身傲骨,你又可以為她做到什么地步?”

  (所以我想問問她本人,她要我怎么做才肯原諒我?)

  他真誠而坦白的說完,話筒裡卻傳來一陣低呼,而那些聲音似乎離她不遠……

  她猛地抬起頭,忐忑不安的直視錄音間外,回想她剛才聽到的回音和四周的雜音,一股熟悉的感覺讓她心中的警鈴大作。

  他說的話已打斷她原本想說的話,她大力的搖頭,只想打消他的念頭。“我想,她是不會答應的……”

  (是嗎?)他的聲音又傳進她的耳機裡。

  驀然,她錯愕的迎上雷的視線。

  他對錄音間相當熟悉,無視于門內門外的一干人,逕自搶過導播專用的耳機和麥克風,儼然以導播的身分自居。

  “你……你……”她嚇得語無倫次。

  他卻老神在在的接話︰

  (這樣吧﹗我們先進一段工商廣告之后,再來一起研究研究。)

  話落,他熟練的操控儀器,一首歌立即播出。

  她早已腳軟手軟的滑落地面,不知該如何是好。
  第6章

  管珂翎第一件事就是沖丟將錄音間的門鎖住,再愁苦的縮回地面。

  現在是什么情況?

  她簡直無法想像﹗

  雷‧亞洛德又怎么會來到這裡鬧她的場子?

  顯然是她有讓他誤會的地方,否則跟著她打轉不是他的作風﹗

  導播在高大英挺的雷身邊頓時矮了一截,他搶不回自己專用的麥克風,只有敢怒不敢言的份,因為雷冷肅的神情相當可怕,嚇得原本搶著一睹他的風采的工作人員不得不退出這個空間。

  “亞洛德先生﹗”辛士遠打破詭譎的氛圍說道︰“這是現場節目,如果你有事找她,請等她下線后,好嗎?”

  雷靜靜的睨了他一眼,警覺的瞇起眼,轉以疑惑的目光凝視他道︰

  “你是誰?”

  “我是電台的總經理,敝姓辛﹗”

  “辛先生。”雷的目光冷銳,他深信自己的直覺,眼前這個五官端正的男子絕對不是個簡單人物。“現在是晚上八點半,你這個高層主管既沒有在開會忙碌,又不回家,你待在這裡的目的是什么?”

  “我應該不用回答這個問題。”辛士遠挑眉以對,自從雷出現后,所有的事情仿佛都不對勁了。

  管珂翎就是一例,她以往冷如冰霜和拒人于千裡之外的心牆似乎被敲碎了,她變得暴躁易怒,而且很明顯的,雷是症結點。

  她和雷之間存在著不容人忽視的關系,辛士遠並不刻意忽略這項事實,只不過他追求管珂翎並非一時半日,他的敵意相當明顯。

  雷輕而易舉的接收到他傳遞而來的訊息,冷漠的提醒他︰

  “你不要痴心妄想﹗”

  “有句話說,窈窕淑女、君子好求﹗”辛士遠保持風度的回應,“我承認我是很喜歡她,但是我不知道你的動機,如果你是想追求她,那么不妨公平競爭。”

  “公平?”雷搖搖頭,輕蔑的否決他的提議,“我從不接受這兩個字﹗”

  “你接受與否我無法管,不過我不能讓公司的節目淪為笑柄,所以我想請你先離開。”

  雷微微蹙眉,仍文風不動的盯著錄音間。

  不管她是管珂翎亦或是珂翎‧艾格,他依然對她了解甚深,遇到突發狀況卻不知道該怎么辦的她一定會先選擇當縮頭烏龜。

  他當然不可能等待她冒出頭,因為當她決定出來面對他的時候,也就等于她已想到方法來應付他。

  “珂翎,你想回避我的問題嗎?”雷先發製人的追問。

  管珂翎正煩惱的坐在地板上嘆氣,眼看著廣告即將播放結束,只好乘這個機會警告他︰

  “亞洛德先生,如果你真的想跟我溝通,我答應你,我下班后再和你談,好嗎?”

  雷的唇邊有著勝利的笑意,他領首后將耳機還給導播。

  沒再聽見他的聲音之后,管珂翎才小心翼翼的慢慢起身。

  看到雷悠然自得的模樣時,她不知道該不該松口氣?

  而,接下來她的主持工作可以說是一團亂,她在雷的注視下幾乎無法工作,聽眾們的問題五花八門,卻都只是關切著雷,她真是受夠了,卻又無法發脾氣。

  渾渾噩噩間,節目總算進入尾聲,可接下來還有一個大問題等候著她。

  走出錄音間回到辦公室的管珂翎臉色極為難看,但發現無法再逃避,只好先發製人的問道︰

  “好了﹗現在你可以說了嗎?”

  雷尾隨著她走進辦公室,在未答話前,朝微亂的桌面看一眼,記憶裡的往事隨著手中的觸感一一浮現。

  “你除了變得凶巴巴之外……習慣還是沒變。”他若有所思的說著,桌面上微亂的紙張代表她常使用而造成的混亂可其余的地方倒是一塵不染,充分表現她愛整潔的個性。

  “我變成怎樣與你無關吧?”她厭惡的睨了他一眼,不喜歡他刻意提起往事,直截了當的又間︰“你到底要做什么?請一次說清楚,不要再到我工作的地方摘蛋。”

  “我沒有搗蛋的意思。”他大言不慚地解釋,“我是真的要找你﹗”

  “找我?我已經說得很清楚,如果你想要我還你那條項鏈是不可能的﹗”她抓起皮包表示︰“不然,那條鏈子值多少錢?我照原價賠你。”

  “無價﹗”他只說了兩個字。

  “什么?”她聽不太懂,因為他的表情忽地又認真起來。

  “那條項鏈對我而言是無價品。”他說。

  “你是存心為難我嗎?”她忿然地間。

  “不是。”他說的全是真心話。“要回項鏈其實只是借口。”

  “借口?”她愈聽愈迷糊,“你可別說什么為了我而來的話,我才不相……”

  “就是﹗”他堅定的語氣打斷她的話,驀然,他直視她驚愕的模樣,認真地說︰“我就是為你而來的。”

  她呆愣了半晌,心中不安的感覺逐漸明顯,不相信他、根本不認為他會為了她而來。

  “荒謬﹗”她搖頭,有些事她實在不恩再提,但對這樣熟悉的情境卻無法不多作聯想。“如果你想利用我達成什么目的,你可以明說,反正這種情況以前又不是沒有過﹗”

  他的眼中有著她無法理解的訊息,她回避那道光芒,卻回避不了被自己所揭開的瘡疤。

  當初她以為得到他的諒解的時候,她甘愿奉獻自己,但殘酷的事實卻在她醒來后發生;那時,她才明白自己只是被他利用的工具。

  她已經受夠自己的自作聰明和自作多情﹗

  “不管你說什么,我都不會相信,如果沒有別的事,你快回飯店吧﹗”她不客氣的下逐客令,因為她相信再談下去也沒有結果。

  “不可能﹗你沒有善盡照顧我的責任、我不會走﹗”他說的話裡有著不容她反抗的意味。

  她瞪大眼,恍然大悟,“你找我是要我照顧你?你看起來生龍活虎的,昨天發燒似乎也沒有影響你多少,你哪像生病的人?啊﹗”她想起一件事,調侃地道︰“昨天那位照顧你的護士真是厲害,才一天的時間,你就已經好得差不多。”

  他神情一黯,並不是鄙夷護理這個行業,實在是因為每次就醫,他就會遇到“意外”;以昨日來說,那位護士的行徑算是最夸張的。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挑人的,那個護士穿的衣服單薄到不行,幾乎可以說是沒穿,嚇死人了﹗”

  喝?她意外聽到這個字眼。“你會被女人嚇到?騙誰﹗”

  “基于此,所以你又要補償我了﹗”他已盤算妥當,“我會在台灣多留一個月,我想你那裡是我的最佳去處﹗”

  她驚愕的看著他,不想明白他話中的涵義。

  “什么最佳去處?”

  “接下來幾天,我要住在你家﹗”他覺得理所當然的表示。

  “你……你簡直是神經病﹗”她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因為他的行為簡直荒誕至極。

  他的情人何其多,何須尋她為樂?

  她打算不理他,整理好桌面之后,只想直奔回家趕寫劇本,怎知她每走一步,他更亦步亦趨的跟隨著她,直到至電台大門時,她才忍無可忍地斥道︰

  “你不要跟著我﹗”

  “我也得回家﹗”他輕松的答道。

  她懷疑地瞪了他一眼,才舉手招來計程車,他卻搶在她之前跳上車,教她氣得直跳腳。“你干什么?”

  “回家啊﹗”

  “你不會自己招車子坐嗎?”她不滿的叫著,可他逕自笑得很開心,根本沒把她的氣怒當回事。

  “我可以讓你搭便車﹗”他開啟車門邀請她。

  她憤懣的白了他一眼,就當是最后一次讓他。

  她才轉身想招來另一輛車子,手臂卻被他抓住;她還來不及反應,就被拉入了車內。

  “開車﹗”他命令著,在她耳邊吹吐的熱氣擾得她無法開口。

  他毫不避諱的緊緊攬住她,就是不放手。

  “你……你放開……”無法抑製的紅暈染上她的兩頰,她幾乎是無力掙扎。

  他了解她,放肆的朝她的耳垂輕咬了下。

  她立即無力的癱軟在他懷裡。

  凝視著她臉上的紅暈,他終于有機會開口解釋︰

  “我已經說了,這幾天我決定和你一起住﹗”

  聞言,她整個人忽地清醒。“你有完沒完?”

  “我要和你同居﹗”他的語意簡單明了,態度蠻橫不容她拒絕。

  “我不答應﹗”她放聲大叫。

  可,瞧他,已經丟出張紙條給司機,要司機開車。

  他的態度明顯不允許她拒絕。

  “你別太過分﹗”她瞪著他,“你為什么要擅自作主?你有個六星級的地方可以住,根本不用窩在我的地方,還有,我家的地址你又是怎么得到的?你……”

  “噓……”他的手指輕輕的點在她的唇上,阻止她再叨叨念念;他靠近她,濃密的睫毛幾乎和她相觸。

  他的眼神安撫了她﹗這亦是她的弱點之一,她無法抵擋他的攻勢,只能不由自主的被他牽引著,顯得不知所措。

  他輕易的讓她屈服。

  她拒絕他的靠近,卻無法扳開腰間的那只手臂。

  他什么話也沒有說,只是靜靜地枕著她的肩,緊閉著眼,就可以教她無話可說。

  怎么回事?她不喜歡這樣啊﹗她的思緒混亂不已,愈不想猜測他的動機,可他的行為卻讓她不得不誤解……

  他為什么不放過她?她已經筋疲力竭了呀﹗



  走人公寓時,雷‧亞洛德的神情充滿興味,他仔細打量亮幢看似普通的建築物,發現裡頭卻另有意境;看著古色古香的家具,他欣喜有些東西甚至是他不曾見過的玩意兒。

  不過,也因為公寓的一樓是開放空間,他才可以輕松的欣賞所有的擺飾。步上樓梯,每一層樓都被一扇門阻隔,只有在走到第三層的時候,管珂翎才停下步伐。

  “我還是不了解你為什么想來這裡住,不過我這個地方很簡陋,你住不慣的話就走,我是不會阻止你的。”

  “是嗎?”他聳聳肩,不以為然地說︰“不過,可能要掃你的興了,我一且決定的事是不可能更改的。”

  她無奈的瞪他一眼,才扭開門把,他已迫不及待搶先進駐。

  撲鼻而來的玫瑰花香讓他馬上感覺到熟悉和親切,環顧房內的擺設,果然如她所言般簡陋,但開放的空間倒是有特別之處。

  他可以一目了然的看到臥房和書房,微亂的桌面有幾本書未收,垃坡筒裡滿是被揉成一團的紙張。

  他信手拾起一團紙張,正想攤開來瞧瞧,就被她一手搶了去。

  “你給我聽好﹗”她嚴肅的看著他,心想既然趕也趕不走他,只好先行規定一些事情才行,畢竟這個地方並不屬于男人﹗

  雖說,這位公寓並沒有限製男賓止步,但住在這幢公寓裡的女人都是男人眼中的異類,男人大多避之唯恐不及。再說,一意上她們,如門神的一樓主人自然會讓這些侵略者卻步,所以一旦有男人進駐,都是非同小可的事。

  她還未想到完美的說辭向姐妹們解釋,因為她得先解決眼前這個大麻煩才行﹗

  “你真的想住在這兒是吧?那么你得遵守我定的規則﹗”

  “例如?”他回身一跳,朝客廳中的沙發椅窩了去,頤長的身軀濟在沙發裡顯得不協調。

  他沒有拒絕她欲提出的條件,依然忙著打量四周。

  查覺他滿不在乎的態度,她沒好氣地表示︰

  “第一,書房裡的東西你不能碰;第二,我會自己開伙,你想分一杯羹也行,不過你得自己洗碗;第三,你我還是保持互不干涉的立場,我在工作的時候不希望見到你出現;第四,這裡只有一間臥室,既然你要住在這兒,我可以讓你睡那兒,我暫時睡書房,不過……如果你想帶女人回來,我會立刻趕你出門,我不準你再弄臟我的床﹗”

  “再?”姑且不管她定下的規則,他只注意到其中一個字。

  她對自己的行為同樣感到無奈,因為她居然會讓曾經拋棄她的男人住下來,說起來也真是荒謬﹗

  針對他的疑問,她只好不厭其煩的提醒他。

  “沒錯﹗你不是很風流嗎?一天沒有女人我想你大概會無聊至死吧?我不會管你的私生活,但這裡畢竟是我的地方,我希望你……”

  他打斷她說的話,將問題導人核心。

  “你指的是……我曾經弄臟你的床?”

  驀地,她靜默片刻。

  她以為自己早已遺忘過去,可是他的間話無疑正在提醒她,她始終沒有忘記的情景,而真正遺忘的人,反而是他。

  她展露一抹充滿諷刺意味的笑容,淡淡地說道︰

  “沒什么……當我沒說好了﹗總之,我現在的身分是你的姐姐,這裡是我的地方,這些規定你必須遵守,否則我一定會趕你出去﹗”

  “我一點也不在意你的威脅﹗”他直言,“不合理的規定我自然不會遵守,不過……目前聽起來倒沒有什么不安,所以,你定的規則只有這些嗎?”

  她反而被他輕松的模樣唬得一愣一愣,她質疑他會這般輕松的答應一定另有陰謀﹗

  “你真的答應?”

  “是啊﹗反正聽起來,我又沒有損失。”

  話落,他倒是提醒她一件事,她朝著他伸出手要求︰“對了﹗你既然要住在這兒,我也不能讓你白吃白喝,我要預收一個月的房租。”

  “你敢跟我要房租?”他不客氣地說道︰“我不也說過,我來台灣需要的一切都要由你來負責。”

  她被堵得無話可說,只好自顧自的回到書房趕寫劇本。

  她才坐定,電腦桌上的螢光幕忽然一閃,訊息告知她有人想和她線上對談;她本能的伸手一按,映人她眼帘的只有短短的幾個字──

  你還好吧?我很擔心你﹗

  士遠

  辛士遠,一個對她窮追不舍的男人﹗

  為什么她想盡辦法就是無法令他打消念頭?她暗自嘆口氣,才想動手回信,一只手已取走滑鼠,並且趁著她不注意的時候,擅作主張的回給辛士遠幾個字。

  “喂﹗你干什么?”她氣怒大叫,搶過螢光幕一看,雷居然回說──

  她當然不會有事﹗還有,你閑得沒事做的話,大可以去種花,別再來信煩她和我共度良時。

  雷‧亞洛德

  她恨不得一拳揮去,朝著他怒喝︰

  “我不是說了嗎?你不能進來這裡,才下一秒就違規,還亂碰我的東西﹗”

  他凝著電腦螢光幕,不舒服的感覺自剛才就已存在,他不喜歡那個姓辛的家伙,但那家伙似乎對她很有興趣。

  “他喜歡你。”他的話才脫口而出,心底的不快便因此加深。

  若說經過那么多年她沒有追求者是不可能的事,只不過事實擺在他眼前,一股酸味幾乎淹沒了他的理智。

  “反正不關你的事﹗”她惡狠狠的想將他往外推,雙手卻被他抓住;他手心的溫度讓她又驚又氣,逼得她不得不正視他解釋︰“他是追了我許久,那又如何?”

  “你接受了嗎?”他斂目追問。

  她輕輕地搖頭,有些事,她實在不愿提,但她對這樣熟悉的情境卻無法不多作聯想。

  “我接受與否與你有關嗎?你到底想知道什么?你現在的表現又是什么意思?想讓我誤解你仍然在乎我嗎?如果你想利用我達成什么目的,請你明說,反正以前又不是沒有過﹗”

  他的眼中有著她無法理解的訊息,她回避那道光芒,卻回避不了被自己所揭開的瘡疤。

  “我利用你?”他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

  她咬牙瞪著他,氣他怎么可以露出什么都不懂的表情。

  眼眶瞬間蓄滿淚,只因為殘酷的往事同時浮現在她的腦海裡。

  “你真是夠了﹗你忘了?好﹗我只會說一次,從此不會再提了﹗在我以為得到你諒解的時候,我甘愿奉獻自己,結果你讓我多么心痛?在我的房間裡,我醒來的瞬間,你身邊躺著另一個女人﹗你讓我徹底體會到我只是……只是在自作聰明和自作多情、只不過是被你利用的工具,你對我的折磨還不夠是不是?你現在還不肯放過我?”

  他情不自禁的撫著她滿是淚痕的臉龐,因她的淚,他的心亦跟著陣陣抽痛。

  他無情的對她的所作所為視而不見,利用恨意忽略她對他的好,可是他的種種行徑都直指他仍然愛她的事實。

  他當然在乎她,不管這個問題被問過多少次,他的答案都是肯定的。

  長久以來,他都是在掙扎矛盾中度過,他以為從其他女人身上得到寄托可以讓他忘記一切,但他卻失敗了。

  他從未放棄打探她的消息,直到這一次來台,他好不容易找到她,又怎會輕易放手?

  她依然對過去耿耿于懷,他知道他得以不同的方式乞求她的諒解,逼她釋放出壓抑已久的眼淚。

  “珂翎……”他粗嘎的喊著她的名字。

  她的淚水讓她視線模糊不清,她看不清他眼底的訊息是什么,但是內心所有的委屈和心酸卻立即涌現;她曾經忘了流淚的感覺,卻無法阻止自己在他面前如棄婦般哭個不停。

  他輕輕的將她攬人懷裡,感受著她的體溫,默默地撫著她的發,讓她盡情發泄。

  若說折磨,這幾天對他而言亦然,但他唯有找到方法才能解脫。

  他深信明天以后會有所不同,他不會再讓這個女人從他的生命中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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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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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26 22:11:22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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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管珂翎不知道昨天自己是怎么睡著的,當她醒來的時候,她的枕頭尚一片濕濡,使她驚愕萬分的是雷‧亞洛德躺在床側的沙發椅上,龐大的身軀蜷縮在小小的沙發椅上,感覺相當突兀。

  她凝視著他好一會兒,昨日的種種重回腦中,令她頭痛不已。

  他除了將事情本末倒置之外,行為動機也有許多不合理的地方,所以她不得不懷疑他是否別有目的?盡管他的胸膛依然溫暖,熟悉的氣息更令她失去推開他的勇氣。

  但……她不想繞著他苦思,看了下時間,她在起身走向書房前為他披上條薄被。

  反正他不會待在台灣太久﹗她想,他想留在她這裡,應該只是一兩天的事而已。

  環顧書桌上催討稿件的傳真,還有散亂在桌上的書籍,她又是一陣頭疼。

  這幾天她到底過著什么樣的生活?面對她最愛的工作,她居然一個字都想不出來﹗

  她從接觸到寫劇本的工作而成為小有名氣的劇作家,說來還真是機緣造就﹗

  她躺在椅背上,望著窗外的樹,夏日的陽光炙熱而強烈,白天的時候,光線總是特別亮,也將一條銀色玫瑰花的項鏈映照得特別刺眼。

  銀色玫瑰花……雷贈與她的禮物和承諾。

  高掛在有三層樓高的樹上,那條項鏈閃閃發亮;它的確被她扔了,而且就在咫尺的地方。

  當她舍棄這條項鏈的時候,也就是決定遺忘過去而埋首于工作的時候。

  項鏈是種有形的禁錮,套牢她的時候讓她喘不過氣來。

  她在緊窒中猛吸空氣,在亟欲求生的時候將自己的故事一個字、一個字寫下來;這則故事的主角是她,寫作也是當時她唯一發泄傷痛的方式。

  原本,她只是在網路上發表文章,沒想到在書商找上她之前,電視台的製作人已先找上她。

  有時,她覺得自己很可笑,因為她筆下的故事主角就是她。

  在螢光幕上,女主角雖然演技精湛,下了台,她沒有她的悲情。

  她根本不是戀愛大師﹗她只是悲苦的背負著那份情,直到寫完故事,她的血淚又有誰知道?

  “你在想什么?”

  雷不知在門邊待了多久,他突然發出聲音,讓管珂翎嚇得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她驚魂未定的撫著胸口斥道︰

  “你想嚇死人嗎?”

  “這是你家,你為什么會嚇到?”他反問,斜倚在門邊的身影突然拉長,讓她覺得他好似來到小矮人屋的巨人。

  穩定心跳之后,她沒好氣地指著門道︰

  “別忘了我昨天說過的話,你不可以進來。”

  “我知道,所以我站在這裡。”他指了指自己的腳強調。

  電腦才剛開機不久,她的電郵信箱都快被信件塞爆。

  才幾天沒看信,第一次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她不用想也知道。

  又是因為雷吧?

  所有的娛樂八卦新聞都將焦點鎖在她和他身上,不論是她的書迷或他的影迷,全部寄信來指責她不自量力。

  她無奈的朝門口瞄了一眼,卻發現他依然文風不動的立在那裡。

  “你……干嘛?如果沒事就回房睡覺或去看電視,做什么事都可以,別站在那裡像個門神﹗”

  “門神?”雷明顯對這兩個字不解。

  她覺得自己是笨蛋,居然對一個外國人說中國的神明。

  “反正……就像你信仰的耶穌之類的……”

  “我什么時候說我信耶穌?”

  “總之你們西方人不是信天主教要不就是信耶穌。”她胡亂的解釋之后,才發現自己的行為很無厘頭。

  她干嘛要解釋啊?

  “別管這些了﹗”她不耐煩的說道︰“反正你不要站在那裡看我工作﹗”

  “你定的規定裡好像沒有說我不能站在這裡。”他支著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他擺明是故意的﹗

  她的怒火無處可發,她只能恨自己漏了這項規定。

  “那……你到底想干嘛?”

  “我肚子餓了。”

  “你肚子餓關我什么事?”她大叫。

  “照顧我是你的責任,你忘啦?”他實在懶得再提醒她一次,不過她的記性看起來真是糟透了。

  “你少用這種冠冕堂皇的理由來壓我,我才懶得理你。”

  “那─換個說法吧﹗”他撫撫不巴,故意沉思低吟;“好像有人說自己會開伙,也會讓我分一杯羹。”

  好像……真是她說過的話﹗她頓時無話可說的走到他眼前,無可奈何的問︰

  “好吧﹗你說,你到底想怎樣?”

  “我不是說了嗎?我肚子餓了。”

  “然后呢?”

  他指了指廚房,回味起她的手藝。

  一個月的親密相處,他愛她,也愛她出色的廚藝;不論廚房裡剩下多少食材,她都能料理出一桌令他垂涎回味的美食。

  “老實說,我剛才已經去開過冰箱門,很驚訝裡面只剩下蛋和牛奶,五斗柜裡也只有泡面。”他以略微責備的口吻說︰“你以前不是說泡面沒營養嗎?為什么現在什么菜都沒有了,只剩下泡面?”

  以前?

  她黯淡的冷哼︰“以前我只不過是個單純愚蠢的學生。”

  “所以說,你現在三餐不定時,或者有時根本忘了吃?”他的眉頭深鎖,這讓他終于找到答案,難怪她比之前瘦了許多。

  她沒說話即代表默認,當她再次抬起頭的時候,眼中滿是挑舋。

  “現在不一樣了嘛﹗既然有泡面,你不是最愛吃嗎?你還杵在這裡當雕像啊?”

  “你說得對,現在是不同了。”他說的話讓她搞不清楚他的動機,正當她迷糊的時候,他已經拉著她的手往外走,嚇得她連縮回手的勇氣都沒有。

  “你……你想做什么?”

  “我想吃貨真價實的美食,而不是速食面。”他邊說,邊開始跑了起來。

  實際上,這個地方他已熟悉,在剛來台灣的時候,他就來過這附近。

  他找了她多少年?他早忘了﹗

  當他得到她的消息時,寫有她住處地址的中文字讓他看了又氣又怒,因為他看不懂﹗

  他想問瑞尹文,自尊卻教他開不了口,他只好以學中文為由,要瑞尹文一個字、一個字教他,直到他熟悉她住處的地址。

  十幾個小時的飛航讓他無法成眠,下飛機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依尋背得滾瓜爛熟的地址來到這幢九號公寓前。

  仰望著三樓的燈,直到熄燈前,他都只是靜靜地守候在無人的街道上與流浪狗為伍。

  第二夜,他已經了解這四周的環境,他記得不遠處有家生鮮超市。

  牽著她的手,他格外小心翼翼,盡管她在他身后大吼大叫的抗議,他還是掩飾不了興奮的心情。

  因為他再次正式地握住了她的手,這是他追回她的第二步。



  雷‧亞洛德人高馬大,他跑一步管珂翎得追兩步,再加上她長期欠缺運動,等到了生鮮超市門口,她早已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

  “你……你要……做……什……么?”甩不開他的手,她只好癱在柱子邊瑞氣。

  令她覺得奇怪的是,他怎么會這么熟悉這個地方?他準確無誤的找到離家最近的生鮮超市,他不是第一次來這兒嗎?

  她質疑,卻無法心平氣和的開口發問,等到喘夠氣時,有個更大的問題發生了﹗

  先不論雷的名聲是否響亮,高大英挺的他不論走到哪裡,都會引人側目,現下看著他們的目光漸漸多了,管珂翎不甚習慣只好往生鮮超市裡走。

  以前總有人說,雷應該當明星,那是他該走的路﹗

  她會同意,是因為要成為明星該具備的條件他都具備,可他偏偏選擇從事可以讓明星紅得發紫的職業,而且在全球最知名的好萊塢發展。

  掌控﹗這是她的猜測,畢竟男人無不愛權,他亦然。

  製片是一部影片的出資人兼參與籌措拍攝事宜的靈魂人物,也是電影工業裡僅次于導演的重要人物。

  可,她從不因為恨他而惡意侮辱他的才華。

  一個才貌兼備的男人豈能不被注目,難怪她才批評他一下下,就得到被眾人指責的下場。

  “你還站在門口?”雷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一副似是好不容易找到她的模樣說︰“你在玩自動門嗎?”

  她一驚,這才發現自己所站位置在自動門的感應范圍裡,自動門開開關關的叮咚聲早不知響了多少遍。

  她連忙跟上腳步,無精打采的問︰

  “你要買什么?”

  “我還是不太會看魚的新鮮度﹗”他說。

  她被他手中的三尾魚嚇了一跳,更覺得他一個大男人提著籃子的模樣說有多怪就有多怪。

  “你……你要買這么多?”她家裡的冰箱大,不見得就要裝這么多東西吧?

  “不然你要天天來?”他反問。

  事實是──

  她通常在星期假日才會抽空大采買,不過,現在有個現成的佣人,她能利用他幾天就利用幾天吧﹗

  “這樣好了,你既然知道這個地方,這幾天你就天天來吧﹗所以不用買這么多。”

  語畢,她朝籃子裡瞄了一眼,挑出兩尾魚放回生食區的架上。

  生食區的架上溫度非常低,她才走近兩步就覺得冷,不過……架上的特價標簽引起她的注意。

  不是她特別節儉,而是每當看到特價的標簽,她總是蠢蠢欲動;她正想拿起其中一塊牛排時,他阻止了她。

  “你干嘛?”

  “拿牛排啊﹗”很明顯吧?“你們外國人最愛吃這種東西了,不是嗎?”

  “我很感謝你的好意,不過我講求新鮮﹗”他刻意強調“新鮮”兩字,因為他很清楚的看見標簽上的食用期限。

  “我告訴你……”她企圖向他解釋︰“這是家庭主婦省菜錢的方法﹗午夜離現在還很久,等時間到,這塊牛排早就在你的肚子裡了。”

  他極不能苟同的搖頭。

  “這東西的製造日期是昨天,已經不新鮮的東西你還要我吃?”

  “你少得寸進尺了﹗”她瞪著他。

  “我只是實話實說。”他不明白,她的生活並不困苦,這種民生問題又何須節省?“這也是你以前常提醒我的事。”

  又是以前﹗

  每當提到“以前”這兩個字,她的心情就又蕩到谷底。

  “以前?我早忘了,我在意的是現在,你以為賺錢很容易嗎?”

  她敏感而容易受傷﹗他自她的冷眸裡察覺到這個訊息;盡管不采用柔情的攻勢,但逼使她卸下心防是他的目的。

  他挑起眉,一抹邪魅的笑容在他唇邊漾開,他明指暗諷的說道︰

  “看來你也沒那么紅,對不對?”

  原本專心于挑選食物的管珂翎神情一變。

  “你想說什么?”

  “連這種小錢都要省,可見你寫劇本和主持節目也沒賺多少錢嘛﹗對不對?”

  凝視他輕佻的表情,她忍不住心煩生厭。

  又來了﹗他只是想看她生氣而已﹗

  “不管錢賺多賺少,都是我辛辛苦苦掙來的﹗”她深深的為他感到惋惜。“這么多年了你還沒學會,你始終是個嬌貴的公子哥兒,哪裡能體會小市民賺錢的辛苦。”

  “我出生在什么樣的家庭不是我能決定的﹗”他的表情莫名認真。“你也是﹗這么多年來,我不是什么都沒有學會,至少我知道你也不是很樂意當個私生女。”

  從他口中吐出的三個字,讓她有股難堪的感受﹗雖然是事實,她也默認這個身分直到現在,為什么只要他一提,就會讓她受傷和自卑?

  “是呀﹗”她咬牙睨了他一眼,不讓自己的氣勢敗給他而冷笑道︰“所以你瞧不起我嘍?你這個貴為王公貴族的人物實在用不著屈就在我那種小地方,更別說親自到生鮮超市買菜了。”

  “別諷刺我﹗”他不悅的說。

  “是你先諷刺我的﹗”

  她扭頭就走,更氣自己為什么被他一牽,就跟著跑來這個地方,還認真的想為他買些他愛吃的食材。

  真是瘋了﹗

  “喂﹗東西還沒買完﹗”他停留在原地,輕輕的說道;他的聲音不大,卻可以清清楚楚的傳人她耳朵裡,因為他的口吻有股威脅意味存在。

  她才不怕﹗

  “沒用的﹗今非昔比,你要我講多少次才懂?”語畢,沒再得到回應的她不由得感到奇怪,本能的回頭卻投人他懷裡。

  觸及他的胸膛,懷念的氣味令她覺得好聞,抱著他的感覺重回她的腦海,她來不及阻止他和退開,幾乎快透不過氣來。

  “你干什么啦?”她蹙眉,才抬首,就被他眼中的情意驚嚇得說不出話來。‘

  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在開玩笑,“你……你有一個叫……珊琪的女人在等你,你……”

  “她不是我的女人﹗”

  他的說辭她記憶猶新,也讓她更肯定心中的想法,說話的語氣頓時失溫。

  “哦?這么說,你又玩弄了一個女人。”

  “我說過,別諷刺我﹗”他曾經犯的錯,他同樣很痛﹗

  “這是事實,我沒有諷刺你﹗”

  “是,這是事實,但這次是她纏著我﹗”他無奈的表示。

  她打從心底不信任他。

  “隨便你怎么說,你能否認你沒有和她上床?你能否認不是你先勾引她?罪魁禍首就是你﹗”

  他一怔,卻也無話可說;可他說過,如果可以選擇……

  “珂翎。”

  等于得到肯定答案的她,心中燃起的怒火幾乎一發不可收拾。

  胡亂之際,她抓起架上的生菜就往他身上丟去,夾雜著低吼怒罵,全都在指責他的不是。

  她是心痛,真的無法否認心愈來愈痛,但這都發生在他出現之后,愈靠近他,她的情感就好似死灰複燃般教她惶恐不安。

  突如其來的攻擊教人高馬大的他無處閃躲,現在他們不只引起側目,就連店員也差點吹哨製止兩人胡鬧的舉止。

  結果是──

  他花了近一萬元台幣將所有的殘破爛菜買回,而且還塞爆她家的冰箱,他們大概十天、半個月也吃不完這些東西。

           

  九號公寓裡的成員除非晚出門,才會看見管珂翎以外的人在白天出入住家。

  在雷‧亞洛德整理完冰箱后,默默做菜的管珂翎也即將準備完豐盛的早餐。

  他聞到各種的香味,打量不曾品嘗過的中國料理,眼睛一亮,等不及就想開動。

  聽到他胡亂翻找東西的聲音,她將最后一道菜放好后,隨手拿了把刀恐嚇他。

  “你是想再弄壞我的東西是不?”

  近在咫尺的刀光映在他臉上,他鎮定的解釋︰

  “我想吃飯嘛﹗”

  “想吃飯就吃啊﹗這么大力翻東西做什么?那些全是我向朋友借來的古董碗,你最好給我小心點﹗”

  “古董?”他審視手中漆有花邊如巴掌大小的碗,覺得白色的瓷粉一點也不特別,不解它何以能被當成古董?

  她奪去他手中的碗,從櫥柜中拿出盤子說道︰

  “你用不慣筷子和碗的,所以你還是用盤子和刀叉吧﹗”

  “我可不這么認為﹗”他說著,拿了碗筷,動作熟練的盛兩碗飯后,開心的坐在桌前拿筷子夾菜。

  她嚇到了﹗

  他居然會用筷子﹗

  “你……”

  “我學的﹗”除了學習中文,中國人的生活習性他都下過功夫學習及接納。

  要說他有用心,這一點她絕對不承認﹗

  “你又想說是為了我?”

  “正是。”他咽下一口飯菜后,忙不迭地又動作熟練的夾起一塊雞丁享用。

  聞言,她也不對這個問題多作聯想,直接坐在他的對面,第一次見到他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樣。

  她和他之間有太多過去,但人終究回不到以前。

  在以前,即使東西再好吃,他也不曾露出這般興奮的笑臉。

  笑臉﹗

  她一時驚愕,意外再度見到他的笑臉。

  當時相處一個月之后,而且經過這么多年,她幾乎忘了自己為何被他吸引,但卻在這個時候想起。

  這是預警,還是……推翻多年來她建立的心牆,他要她承認她從未忘記他的事實。

  “你捧著價值不菲的碗,是在拜拜嗎?”繼剛才她在生鮮超市發表的神明論,他已想出適合反駁她的字句。

  她睨了他一眼,暫且不再猜測;她看著手中的碗,若有所思的說︰“你別瞧不起這個小東西,這一套價值六十萬元呢﹗是中國宋朝當官的人家最普遍使用的碗,不過……我不喜歡這種花紋。”

  “說到花﹗”他的態度慎重了起來,正視她的目光早被喜悅取代,但他依然非常真誠。“我不相信你真把項鏈丟了。”

  她斂目不讓他察覺到她的思緒,所以臉上沒有表情;但既然他表現出真誠的態度,她指著窗外也老實的回應︰

  “我真的丟了,証物在那棵樹上,你可以趁這幾天去找回來。”

  隨著她所指的方向探去,他發現書房外的樹枝葉茂密,根本不見項鏈。

  “信不信隨你﹗”面對他,她本就沒有什么胃口,一提起從前的事,她跟著心煩意亂。

  她放下碗筷,決定等一下再過來吃。

  因為看向書房,她不由得為稿件而頭疼;算算,她至少得讓劇組在日后趕拍出三集吧﹗

  她背后的目光到底是跟隨著她,還是打量著窗外?

  她不知道,只知道愈靠近他,她就愈容易臉紅心跳。
  第8章

  雷‧亞洛德出人九號公寓的情形已成為“黑寡婦”們的困擾,因為他賴著不走已超過半個月,起初大家都以為他最久只會待一個星期的時間,沒想到他似乎愛上這個地萬予到生鮮超市成為他每天的例行公事;他不見得要買菜,只不過他都趁這個時間到附近的籃球場運動,所以管珂翎的住處便多了顆和她不太搭配的籃球。

  管珂翎自是了解他絕對靜不下來,倒也沒預料到他會乖乖的待在屋子裡這么久的時間。

  好友們雖沒發出抗議聲,但推派最多事的閻虹音上樓的次數也增多了。

  管珂翎不承認雷和她之間有所謂的好的進展,她對他依然采取不太理會的態度,但卻不能否認他的確不同以往。

  說他孩子氣?倒也不﹗有時候她質疑那是他刻意偽裝出來的,但他明確的對事物表現出最真誠的喜好,評論卻沉著少去了沖動。

  最明顯的時候就是她躲在書房裡趕劇本,他一個人窩在客廳的沙發椅上,拿著遙控器,隨性的轉台,看到有趣的節目時,爽朗的笑聲屋屋傳入她的耳裡,若是聽到一陣嘆息,則可能是他對節目內容最嚴重的批評。

  時間的確可以改變一個人,之前她總說他沒有長進,其實幾天相處下來,她坦誠他改變了。

  只不過他仍然待在台灣的用意為何?眼看著電影的宣傳活動已告一段落,連閻虹音都捎來消息說瑞尹文已買了機票等著回紐約,她卻不見雷大製片有任何動作。

  目前最讓管珂翎感到困擾的不只是雷賴在她的住處不走,還有他亦步亦趨跟著她進錄音間已成了電台的最新八卦。

  劇本才寫完一個段落,她便聽見開門聲,還有籃球彈到地面的聲音。

  雷回來了﹗

  她皺眉看了一眼時間,老天﹗早上六點了,她又一夜未眠。

  “你又沒睡了?”雷的質問聲在門邊響起,這幾天他的收獲就是觀察到她的睡眠品質和習慣變差了﹗

  管珂翎嘆了口氣,她也不想這樣啊,因為不用照鏡子她就可以感覺到眼睛浮腫,可見她睡眠不足的情況有多糟。

  “你常這樣嗎?”雷轉身走向廚房,發現她雖沒睡覺,可是仍烹調了熱騰騰的粥食等著他來享用。

  才十五天,他已順利融入她的生活,原本她獨用的盥洗室也添上他的牙刷和毛巾,陽台上更有著他的貼身衣物。

  起初她還有些微辭,現在倒也習慣了。

  “喂﹗”她悶悶的聲音傳來。

  原本欲進入盥洗室洗去一身汗水的他轉身走出來,赤裸的上身將她的瞌睡虫全嚇跑。

  “你……干嘛脫下衣服到處跑?”

  不只如此,他頭上微濕的頭發讓他顯得十分性感,著實教她傻眼。

  男人的身體……她不是沒在書上見過,但實體……她只見過他一個而已﹗

  他一直不是個瘦弱書生,長期運動讓他身上的線條變得非常剛毅、此刻的他略微小麥色的膚色在視覺上讓他的外型更為完美。

  他凝視著她火熱的雙頰,一時玩味興起。

  “這是你的地盤,你問我話,我不管正在做什么,不是都該出現在你面前和你應對嗎?”

  “你……”

  明知他是故意的,可該死的是他已將她臉紅心跳的模樣看得一清二楚﹗

  “什么事啊?我要洗頭耶﹗”他杵在門邊問。

  她索性揉著快暈眩的頭,沒好氣的問;

  “你到底要待在台灣到什么時候?你不用回去嗎?”

  “有人敢催我回去嗎?”他反問的問題教她一時答不上話來。

  也對﹗他可是名製片,該是大家看他的臉色,不過……靈光一閃,她想起一個人。

  “那個叫珊琪的呢?你該不會是為了躲她,才一直待在台灣吧?”

  “她不曾是我顧慮的問題﹗”他不悅的皺眉,因為他不喜歡管珂翎提到別的女人,因為這也証明她依然對他缺乏信任。

  聞言,難以掩飾的欣喜差點讓她露了餡,女人哪……總是因為一些小事而滿足或高興,她也不例外。

  她眼中的他,始終是個風流人物。

  “那……你為什么還不走?”

  “我在想……待簽証到期我才走,你說好不好?”他耍賴的說。

  她驚愕的張著嘴,“你瘋了嗎?你問過我沒有?”

  “我現在不是在問了嗎?”

  “你……”她突然不知道該說什么。“你不用回去工作嗎?你沒有片子可以拍嗎?”

  他靜靜地凝視她,不再淘氣,口吻也變得認真。

  “我也說了,台灣有件重要的事需要我親自處理,辦妥之后我自然會回去。”

  “什么事啊?”她喃喃地念了一句,低首收拾列印完畢的劇本之后,抬首差點被他欺近的身影嚇個半死。

  他雙手撐在桌上,頭上包著一條毛巾,嚴肅的看著她,卻沒有讓她打起哆嗦的氣息。

  “別裝傻,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事﹗”他沉沉地表示。

  “什、什么?”她不是刻意裝胡涂,而是真的被他剛才的舉動嚇失了魂。

  “管珂翎。”

  他突然喊著她的名字,更讓她感到莫名其妙。

  “什么啦﹗”她惱火的叫道︰“你說話沒頭沒尾,我都聽不懂,沒事又叫我的名字做什么?”

  “我來台灣是因為你﹗”他微慍的說︰“我、要、帶、你、回、去﹗”

  “帶我回去?”這下她完全傻了﹗她無法不重溫這幾天他所說過的話。

  首先,他說不是為了她而來,然后又追著她索取道歉的話,之后,又向她要回項鏈,現在,要帶她回去?三句話、三件事,嚴格說起來毫無關聯而且無理。

  “你又發神經了?”她瞪著他,他幾天沒發火了,現在倒得寸進尺。

  “我很正常﹗”他了解她,但卻不想為她的疑問做任何解釋;若不是他無厘頭,他又怎么能順利進駐這個地方?又怎么能漸漸打開她的心房?

  就算她不了解他的苦心,他也堅持要達到最終的目標,將她帶回他和她相遇的國度、他們的家。

  “我不會和你回去﹗”她將劇本排放整齊,不甚客氣的說。

  “你在台灣這么久,你難道不想家?”

  “你還敢來問我這個問題?”她揪著他,冷漠地說︰“是你自己說的,只要我在那個地方一天,你就不會回去,我如你所愿離開,你還想要我怎么做?”

  “我收回那句話。”他說。

  “收回?”她冷哼道︰“很多話不是說收回就能收回,好比水吧,潑出去能收回來嗎?”

  “你把自己比喻成一攤水?”

  “不行嗎?”

  “覆水難收的確是事實,但感情不同﹗”他深覺離開她是錯誤的,讓她傷心欲絕是他該死,唯獨不讓她繼續折磨自己,他才能從自責中解脫,他想要給她他曾經承諾給她的幸福。

  “對我來說都一樣﹗”她再看了看時間,該是去攝影棚探班的時候,聽劇組人員報告,劇本有些地方好像需要修改……

  “不一樣﹗你有感覺,你仍然愛我。”他又說。

  她瞪他一眼,冷笑道︰“你還真是大言不慚,這種話……”

  驀然,她什么話也說不出來,一切發生得太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吻住她的唇,似乎是隱忍許久,他才有勇氣給她一吻。

  也許是被她刺激而沖動,讓他一時冷靜不下來,想借由一個吻封住她的唇,更希望能因此找回彼此熄滅已久的熱情。

  他明白她受了很多委屈,也明白她曾經做過的傻事,如果可以,他寧愿時間回到那一個月,讓他心中沒有仇恨,對她只有體貼呵護。

  “我們重新來過,好嗎?”他聲音沙啞的懇求,隱含的情欲正蠢蠢欲動。

  她微喘著氣,無措,因為這個吻同樣引發她的私欲,她之所以拒追求者于千裡之外,是因為他,可她的渴望只有他能滿足嗎?

  真是……太荒謬了﹗

  “我……我不要﹗”她拒絕,吐出的聲音卻很微弱。

  她的信心正在瓦解,她不要這樣﹗

  聆聽她發出跌跌撞撞的腳步聲,他靜靜地從窗戶看著她奪門而出的背影,輕嘆了口氣。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他才收回視線。

  不過,枝葉間一道刺眼的光芒吸引他的注意,很快的,他看到了……



  管珂翎不記得自己是怎么到攝影棚的,她帶著劇本而來已經過了一個小時,神情始終呆滯的看著演員們在鏡頭下的互動。

  她沒注意到大家總是有意無意的盯著她瞧,因為她臉頰上的紅霞始終未褪。

  雷‧亞洛德吻她……他吻她耶﹗

  而她……好高興。

  那一幕不斷的在她眼前重演,每一次都讓她心跳加快,所以她的臉就跟著愈來愈紅,儼然像顆紅蘋果。

  雖然雷沒有表現出蠻橫的行為,可鮮明的感覺卻深印在她的心裡。

  她從這個吻裡體會到他濃烈被壓抑的情感,還有他的希冀和渴求,甚至是她不曾真正忘卻的事實─她愛他﹗

  “管小姐﹗”導演不知喊她幾回了,終于忍不住大聲怒喝,嚇得她差點跟著大叫。

  “你千什么這么大聲?”她驚魂未定的責備導演。

  “我叫你好幾次了,你怎么了?”導演關心的問。

  環顧劇組的人幾乎人手捧著一盒便當,不約而同的盯著他倆瞧,她有些惱羞成怒的對著導演發脾氣︰

  “到底有什么事?”

  “沒……我已經問了你幾次,你到底要不要把劇本給我們啊?”導演無辜的指著她緊抓不放的劇本,不明白她為什么人來了,劇本卻遲遲不給他們?

  劇組的人除了眼巴巴的盼望看到剛出爐的劇本之外,更好奇她和雷之間的事情。

  前幾天,他們發現不少狗仔隊的蹤影,甚至還有不曾見過的外國人,可以猜得出那些人大概是國外記者。

  雷自從和紐約第一名模珊琪搭上之后,和她分分合合的戲碼已讓人看膩了,而現在剛發展出的異國之戀成為他們關注的最新話題。

  管珂翎雖然察覺到改變,但沒有刻意閃避,因為若是她一有動作,只會惹人疑猜,她何苦自討苦吃,可今天……

  她注意到攝影棚內有股奇怪的氣氛,大家全縮在場景內的沙發邊,默不作聲的吃飯,互動不似以往熱絡,仿佛有著壓力一樣。

  “你們是怎么回事啊?”她寫的劇本應該沒有困難到讓演員如此愁眉不展吧?



  導演仔細而快速的閱讀劇本之后,立即吩咐場務助理將劇本多影印幾份,戰戰兢兢的態度更讓她起疑。

  “你們怎么了?”

  導演悄悄地向四周瞄了一眼,低聲道︰

  “你不知道嗎?這幾天一直有人在我們拍攝現場徘徊……”

  “狗仔隊?”她下意識的猜測。

  導演扁扁嘴,搖頭。

  “起初我們也這樣認為,大家都以為他們是要挖你的消息而來的,結果,那些人奇怪的舉動卻搞得大家人心惶惶。”

  “這么嚴重?”

  “那些人不只幫我們把多事的狗仔隊趨散,讓狗仔隊只能離我們遠遠的,根本無法靠近我們,還幾乎二十四小時跟著劇組人員四處跑,但他們沒有拿著相機拍照,也沒有問問題,幾乎像是保護我們的保鏢。”

  管珂翎呆愕片刻,這才突然想起幾天下來,報紙上的新聞確實沒有新鮮感,她和雷之間的事情更沒有上報,難道與那些人有關?

  那么,重點是……他們是誰?

  “所以……”導演心情低落的表示︰“大家都在猜,這些人一定與你有關,而且,所有的記者都將關注的焦點擺在你身上,演員們其實頗為吃味。”

  管珂翎的目光再度朝演員一掃,眼角的余光亦不放過閃過門口的外國人。

  她不由分說的朝門口沖過去,一把拉住那位外國人。

  外國男子穿著白襯衫和黑西裝,當她扯住他的衣角時,冷不防地又瞧見站在門口四周的外國男子清一色都身著這種服飾,有如是他們的製服般。

  她心中的疑雲漸大,而這名外國男子顯然被她的突如其來之舉嚇了一跳。

  她注意到他惶恐不安的朝四周看了下,惱怒的質問他︰

  “你們是誰?你們到底想干嘛?”

  男子呢喃了句,露出聽不懂的表情,但說話獨特的腔調卻教她倏地蹙眉;她審視男子的五官,憤怒的情緒轉成驚愕。

  不可能﹗她拒絕讓猜測變成事實,可是再看看四周同樣衣著的外國男子,他們的五官都明顯的表示他們來自同一個國家。

  “我不是說過,教你們盡速離開台灣嗎?”雷微怒的低吼聲在她身后響起。

  夾雜著怒意,雷額前微亂未干的發絲讓他顯得十分貴氣,而他的出現則讓男子們更明顯地表現出誠惶誠恐的態度,惹來她提出疑問。

  “雷,他們……他們該不會是……”

  “是﹗”雷坦然的告訴她︰“他們是我父親的手下。”

  管珂翎神情微變,差點忘了,雷可是個貴族之后。

  驀地,她心中浮現可笑的諷刺感,她惡狠狠的瞪著他說︰

  “怎么,你現在是想炫耀回到亞洛德家,你的身分地位有所提升嗎?”

  “並不是。”雷輕聲道,俯視她怒氣沖沖的樣子,只好放棄安撫她,直接表明此次來台灣的目的︰“我想將你連人帶心的帶回屬于我們的地方,這絕對是事實;但,我沒有想過會得到這樣的幫助。”

  聞言,她沒有再流露出憤怒的情緒,反而顯得份外平靜的問他︰“這種行為是幫助?簡直像監視﹗”

  “所以嘍﹗”他很高興她和他的想法雷同,“我才叫他們回去。”

  “可是,他們好像不怎么聽你的嘛﹗”

  她似乎想激怒他。

  雷沒有做任何表示,起初他是極力反對得到這樣的幫助,只不過來到台灣后,他發現狗仔文化的可怕,尤其是當他閱讀到某報時,發覺記者自編自導的功力遠比她執筆的文章還要精采,他才接納男子們的存在。

  雖然利用他們來保護她是可行的,但近日他們愈來愈貼身保護的舉止著實惱人,他一樣看不下去。

  “隨你怎么說,現在,我這個貼身護衛代替他們的任務,這樣總行了吧?”

  “貼身護衛?我不需要﹗”她沒好氣地指責他︰“你才是個危險人物,有你跟著我總沒有好事﹗”

  對了﹗她想起一件事,旋即轉身瞪著雷。

  “你不是在洗澡?”

  “那是一個半小時前的事了﹗”他忍不住調侃她︰“你在想什么啊?”

  想什么?啊﹗對了﹗她一直在想……他的吻﹗

  她驀然臉紅讓彼此心照不宣,她惡狠狠的睨了他一眼,回身一瞧,才發現劇組的人又好奇的張望著,只好朝導演低咒一句,想離開又被他阻擋去路。

  “你干嘛?”

  “你以為我干嘛來這裡?”他攤攤手,展現身上輕松的打扮。

  不過,也許是靠得太近,她才發現他身上的衣服還未干呢﹗

  “你干嘛穿著沒干的衣服到處跑?”

  “你說呢?”他指著身上的衣服說︰“我來台灣本就沒帶什么行李,更別說衣服了。”

  “對哦﹗”難怪她覺得他穿的衣服總是那一百零一套。

  “所以,你帶我去買些衣服吧﹗”他牽起她的手說。

  眾目睽睽之下,她趕忙要收手,可小手被他抓緊,她只好怒聲低斥︰

  “你干什么?我們之間被人誤會得還不夠是吧?”

  “我們之間本來就不簡單﹗”他的唇邊露出笑意,“照顧我本來就是你的責任啊﹗”

  “你……你不可理喻﹗”每次都拿責任來壓迫她,她才不是這么好欺負的人﹗“我要工作,我才不像你﹗”

  “工作是晚上的事,大不了我晚上陪你去。”他牽著她往外走。

  手都被他緊抓著不放了,她只好跟進邊抗議︰

  “陪什么陪,你老早就變成那裡的指揮官了,你這樣我很難做人耶﹗”

  “不陪不行﹗”他低頭,突然認真起來,“電台裡有個家伙我不得不防﹗”

  她的心頭閃過一絲甜蜜,因為他在乎辛士遠對她的追求。

  “他根本不是問題……”

  “不是問題?”他露出的冷芒中有著一絲黯淡,“如果我沒有陪著你,你總有一天會接受他,是不?”

  接受?她不得不解釋︰“打從我來到台灣,就不曾對工作以外的事在意。”

  “所以,是我錯嘍?”他低吟了句。

  “廢話﹗”她想也不想的承認,突然間,所有的事情全得到答案,短短幾個字,她好似得到解脫。

  她曾經在他面前指責他、怒罵他,卻不曾對他道出他帶給她的痛苦,原來釋放壓力可以這么簡單。

  他了然于心,終于等到她肯面對過去,接下來,就是他真的該努力的時候了,所以他不由分說,牽起她的手又跑了起來。

  天﹗她可是很少運動耶﹗

  “你要去哪裡啦?”她無奈的問了句。

  她真搞不懂,有什么地方是坐車不能到的,非得要在烈日下、大馬路上奔跑才能到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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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26 22:11:34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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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跑了一段路之后,管珂翎才注意到目標,一幢高樓就在她眼前,她想問,就被雷‧亞洛德一把拖入電梯,直奔販賣高級男裝的樓層。

  魅力驚人的雷在一進門后就有人認出他,而且因為新聞報導,管珂翎的身分大家也非常熟悉。很快的,聚集的人潮可以開一場簽名會了。

  “你還需要西裝嗎?”她喘口氣的時候,看到他興致勃勃地抓著一套西裝。

  “為什么不?”他反問。

  她走到他身邊,心不在焉的抓起西裝的袖子說︰

  “你也算個名人,出席首映會或宴會的機會較多,總不能穿件牛仔褲和布鞋。”

  事實上,他的西裝的確不多﹗

  “我想選一件適合結婚穿的。”他說。

  “結婚?”沒來由的,她的心一沉,“你要結婚啊?”

  “是啊﹗”他意味深遠的瞥她一眼,看見她氣鼓鼓的。

  轉眼間,她的怒氣不知道從哪裡來,突然覺得看什么都不順眼,更氣惱他根本是耍著她玩。眼一瞪,她抓起架上的領帶,不管有多少條全都往他身上丟去,動作一點也不溫柔。

  “這個不錯,這個也不錯,你可以配合白色,更可以在不如意的時候用來上吊﹗”語畢,她惡劣的加重力道,真想一鼓作氣將他掐死。

  只見周圍多了許多好事者,她惱恨的踢他一腳,然后轉身跑開。

  “可惡的東西﹗”她低咒怒吼。

  他居然要結婚了?還說什么要帶她回去的好聽話,是啊﹗她是相信那些鬼話,而且是又一次相信了,但是結果呢?

  倏地,淚水在她毫無防備的時候奪眶而出。她哭了﹗一成不變的是,又是為他而哭﹗

  為什么總是這樣?在她即將相信他的時候、承認愛他的時候,他總要開這樣的玩笑。

  “珂翎。”他連忙追過來,看著她愈走愈快的步伐,急急喊道︰“珂翎,你冷靜聽我說。”

  “我不要﹗”她大叫一聲,隨手將專柜上的產品往后方砸去,就是不要他跟上來。

  迎面而來愈來愈多的衣飾,讓他連閃避的空間都沒有了﹗

  當她的行為已驚動保全時,他連忙將所有被她丟在地面的衣服全數買下,才得以在百貨公司的員工休息室裡將她“領”出來。

  “這是我生平第一次逛街。”他凝視她仍然側著臉的模樣,深深地嘆口氣,“不到十分鐘我已經花了二十萬元。”

  “二十萬元?”一聽到價錢,她一點愧色也沒有的答道︰“反正你錢多,要結婚的人居然還不想花錢。”

  “珂翎,看著我說話。”他輕聲命令她。

  她聲音很悶地說︰

  “反正我們現在只是姐弟,我根本不用在乎其他的,都是你害的,你讓我的思緒又糟又亂,現在又……”

  突地,他的大手捧住她的臉蛋,讓她的目光移向他;他看到一雙又紅又腫的眼睛,還有她楚楚可憐教人心疼的模樣。

  “我不是在為你哭﹗”她急得想止住淚水,卻沒想到情況失控,讓她幾乎泣不成聲。

  “你又哭了?”他很意外上次她還沒有發泄夠。

  “我說了,我不是為你……”不說了﹗她哽咽得快要發不出聲音。

  “不是為我?那是為誰?”他嘆道︰“你連我的解釋都不聽就一直走,之前誰說自己沒有運動細胞的?”

  “你少臭美﹗”她只能怪自己很沒用。

  他微微一笑,坐人她身側之際,一把將她攬入懷中。

  她下意識的抗拒,卻扳不開他的手臂。

  在他懷裡,她是嬌小的,小巧得讓他能輕易的掌握。

  “你干嘛啦,去找你老婆啊﹗”

  她亟欲扳開他的手,但他已先限製她的行動,將她壓製在角落。唯有如此,她才會乖乖的聽他說話。

  “你為什么不猜我的老婆是你?”

  “什、什么?”她睜著淚眼,迎上他的目光。

  “我唯一愛的女人是你,唯一想娶的女人也是你,你還不懂嗎?”他說。

  “我為什么要懂?”她寒聲質問他︰“你給了我那么多不安全感,我為什么要再度將自己交給你?你有什么理由要我相信你不是在耍我?愛是什么?我之前多么信任它,結果呢?”

  “過去是我的錯,但你不能放棄﹗”

  “你要我不能放棄?”她愈來愈覺得離譜。“你怎么這么自私?你可以放棄,為何我就不行?”

  他被她逼急了,第一次表現出脆弱的模樣。“我努力的想把你追回來。”

  “你也得看我接不接受﹗”她不想說謊,畢竟他曾經教她失望。她無法不去重溫那種沉痛的感受,她真的好心痛。

  “你為什么要這樣?”他忍不住搖頭,“你明明已經接受我了。”

  “誰說的?”她避開他的視線辯道。

  “珂翎,是你說別再看過去,那么,我要你面對現在的自己,你看著我,跟我說,你是不是真的不想再愛我了?”

  他妥協的態度教她心驚,她斂眉問︰

  “什么意思?”

  “我只想把事情簡單化﹗”他平靜的語氣顯得冷漠,他好似失去靈魂,又似做了某種令他不得不割舍的決定。

  “你說得不清不楚,要我承認什么?”她怒氣沖沖的指責他,而她的心跟著坪咚跳,不舒服的感覺令她頭疼。

  “不管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會去做,只要你答應原諒我。”他說的話更教她惱火。

  “你鬧夠了沒有?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會再相信你了﹗”

  “真的嗎?”他這些天的努力算白費心機了。

  “是啊﹗”她摸到手腕上的疤痕,索性將這道傷口展現在他面前,鮮明的傷痕猶如昨日才生成的,這種痛,他曾有過嗎?

  “我真的無法相信你的老婆會是我,別再說你要為我做什么,那都沒有這道傷來得令我印象深刻﹗”她真的不愿舊事重提,更不愿傷害彼此,但她好害怕重蹈覆轍,如再有一次機會,她也許又會走向絕路。“我不想再走到那樣的地步﹗”

  “你害怕?”他確實看到她眼中的畏懼。

  她重重的含首,“是,我怕,你沒有我經歷過的遭遇,你不會懂的,你不可能真的感同身受。”

  語畢,她黯淡的擺脫他的箝製,走向門邊,臨行前,她依然仁慈的為他這個弟弟盡一份責任。

  “只要你不再提感情的事,我會讓你繼續住在我那裡,畢竟……你是我的家人﹗”

  雷重重的跌入沙發,首次嘗到失敗的滋味。

  可,他不打算就這么結束﹗

           

  走入電台的管珂翎,臉上的笑容盡失,臉色蒼白得教柜台美少女無法對她展露微笑和打招呼。

  她下意識的抱起放滿信件的紙箱,直往辦公室。

  眾人的目光不曾離開過她,在她走進辦公室的時候,辛士遠才跟進門,就聽到她破口大罵──

  “我現在很煩,你出去﹗”

  “珂翎?”

  辛士遠靜靜地站在門邊,並不想過度打擾她。他追求她的方式始終停留在等待又等待,直到雷‧亞洛德的出現,他再也無法有機會接近她。

  但,今天,猶如跟屁虫的雷呢?

  “我不想說話﹗”她心煩意亂地丟下一句話,然后進人錄音間,只有在獨自操控的主持台,她才能真正的得到平靜。

  嚴格說來,她不是生氣,而是嫉妒﹗

  嫉妒雷可以在短時間內討她歡心,更可以讓她封閉多年的心房再次為他開啟;他居然這么容易就打動她的心,而自己卻不行﹗

  當然,她指的是以前﹗過去她花了多長的時間、花了多少心思希冀得到他的原諒,他非但沒有回頭看她,反而屢次落井下石。

  不公平﹗她覺得好不公平,更恨自己不是個鐵石心腸的人。

  不管她用了多少難堪的字眼嘲諷他,最心痛的人依然是她。

  導播提醒她要打起精神,她才戴上耳機,隨即聽到一陣熟悉的音樂聲傳來。

  “ROSE”這首歌可說是她節目的主題曲,卻也讓她想起第一次聽這首歌是在她被趕出皇室之后的第四個夏天。

  她母親並沒有因為身處異國而忘了家鄉的東西,這首歌算是讓她入眠的搖籃曲,她到四歲的時候才能清楚的記住這首曲子的旋律。

  母親……她在離開那個家時,就未曾和母親再見面了,她們之間只用信件聯系。她輾轉得知雷對她始終如一,所以她母親最企盼的,還是她能回去,更希望她和雷之間有好的結果。

  這些事,她埋葬在記憶裡許久,雷的一句“你不想家嗎”,卻引發了她的鄉愁。

  雷,就是這么容易教她動搖心意。

  曲子結束了﹗

  她的反應遲了半秒,把導播嚇了一跳。

  “這首ROSE始終是我最愛的曲子,我也借這個機會再把它推荐給大家。其實,這首曲子雖然舊,但卻也是陪著我成長的曲子。也許大家會覺得我很自私,為什么不播你們傳真來信委求播放的歌?可是沒有辦法,最近我都收到一堆和節目內容無關的信件。唉﹗我真覺得我很失敗呢﹗

  咦﹗電話又滿線了,看來,這幾天大家還是不放棄問我和雷‧亞洛德之間的事。

  天可明監,我已經說了很多,你們為什么就是不信咧?

  啊﹗導播在罵人了,說我再不接電話,電話線就要燒掉了。好吧﹗我接嘍,看看是誰這么幸運。你好﹗”

  刺耳的喇叭聲傳來,教她受不了的差點拿下耳機。

  倏地,傳來的呼喚聲教她再也無法忍受的尖叫︰

  “又是你﹗”

  (珂翎……)雷的語氣非常平靜。

  “我不是要你別再打來嗎?”她幾乎快崩潰了﹗眼看著導播又要昏倒,她忙道︰“我不管你了,我要切斷……”

  (不管你切斷電話幾次,我會一直打,打到你會聽我說話為止﹗)他並不是威脅她,而是肯定會這么做。

  她無奈地表示︰“你想讓全台灣的聽眾看笑話的話,我無所謂﹗”

  (珂翎,你倒提醒了我一件事。)說著,嘈雜的車聲差點掩蓋過他說的話。

  她不禁頭疼的撫撫眉尖。

  “你說什么?我根本聽不到。”

  (你曾經受過的傷,的確是無法彌補的痛。)他逕自說著,不疾不徐的語氣仿佛沒聽見她的抗議,態度冷靜得教她頭皮發麻。

  這些話可是全國的聽眾都聽得見的耶﹗他為什么要在廣播節目中表露自己的感情?

  “我不想再談這件事﹗”

  (但,我怕沒有機會談,所以……這是我最后一次要求你原驚我。)

  “什么沒機會?什么最后一次?”

  她的心一寒,有股不祥的感覺籠罩她的心,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事即將發生。

  (你害怕的東西,我都知道,現在說這些,我不知道你還信不信?我的確沒有嘗過苦,但放棄你是我一生做過最錯的事情,得不到你的諒解,更是我這輩子唯一的遺憾。也許你又會說,我無法懂你的心情,現在,我站在這裡,試著體會你承受過的痛。)

  “等等﹗”她直覺事情不對勁,心兒幾乎要蹦出胸口,納悶他說這些話是什么意思啊?

  (我怎么做都沒有用,而你也提醒我,唯有其實的感受那種痛才能夠得到你的諒解。)

  他的聲音很輕,周圍的雜音卻擾得她大發雷霧。

  “你到底在說什么?你人在哪裡?”她惶恐的間,不想往壞處想,可是……

  他為什么好像聽不到她的話似的?

  (我想,我這輩子是得不到你的原諒了,所以,就當是懲罰,我……)

  一陣刺耳的煞車聲和零件掉落聲傳來之后,電話那頭只剩電話斷線的嘟嘟聲。

  她整個人全傻了﹗

  對著電話那頭急切的大吼,她急亂的按著與電話連線的按鈕,卻怎么樣也聽不到雷的聲音。

  “別、別這樣對我﹗”

  她慌亂的敲打錄音間裡所有的按鍵,祈求剛才他只是不小心切斷電話,他還會再打電話來,千萬不是出事。

  “雷,我不要你做傻事啊﹗你……你千萬別跟我開這種玩笑,雷,你聽見我的聲音嗚?快點撥電話進來說你沒事,我不會再切斷電話了,你聽見沒有?”她急得哭了,可電話卻出奇的安靜,沒有半個來電指示燈在閃爍,她心慌意亂的哭花了臉。

  錄音間裡更是亂成一團,她將錄音間裡全部的按鈕按了一遍,線路錯亂的訊息一個個傳來,她卻依然無措的對著麥克風呼叫︰

  “雷,你快點打電話進來呀﹗我不再逞強了,好不好?我早就原諒你了嘛,我其實是在氣我自己罷了,你總是輕易的做到我認為最困難的事,我只是覺得好不公平,我、我只是氣你而已啊﹗你永遠占上風,我就不行,這幾年,誰說我不想你?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很想你。可是你……平白無故冒出來,又這么容易看穿我的心思,那么我這些年的堅持不就等于諷刺我是個白痴嗎?雷,你有沒有聽見?你別跟我一樣傻,你不是這樣的人,有我一個傻瓜還不夠嗎?你別學我這樣,做出錯誤的示范。”

  “珂翎,別再說了﹗”辛士遠的吼叫聲教她止住呼喚。

  她抬起眼,慌張無助的模樣教他心疼。

  可,她剛才說的真心話同樣感動他,事實証明,天底下只有雷能突破她的心防,他只好放棄了。

  “珂翎。”辛士遠指著手中的電話轉告她︰“有聽眾說、雷現在被送往順心醫院,你快點去。”

  聞言,管珂翎什么都不管了,沖出電台大門之后,一輛計程車已停在門口像在等待她似的。她的心思已經亂七八糟,只求雷沒事,真的沒事。

           

  車子還未停妥,管珂翎只看到順心醫院的招牌就急著下車。

  沖進急診室后,她慌張的拉開隔間的帘帳,使病患家屬跟著患者驚得大叫,更讓護士忙得手忙腳亂。

  “怎么會沒有呢?”

  管珂翎看不到雷‧亞洛德的人影,心跟著一沉,不解為什么他沒有在這裡。

  “小姐。”護士無奈的喊住她,直想著該怎么收拾被她弄亂的場面。

  “為什么沒有呢?”管珂翎沖著她大吼,“剛才不是有一個男人被送進來嗎?”

  “小姐,剛才是指多久?”護士安撫她的情緒,連忙問。

  “就、就是剛才啊﹗”管珂翎一時間也不清楚,急得大叫。

  護士小姐只好解釋︰“這些人全是半個小時前因車禍送進來的。”

  “對﹗可能是車禍﹗”管珂翎胡亂的猜測起來,剛才她在電話裡確實聽到車子的喇叭聲,心想雷該不會……真的撞車自殺吧?思及此,她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都是她無心的一句話,害得他想不開。一定是這樣﹗什么叫他不曾體會她承受過的傷痛,她又不是要他去做同樣的傻事﹗

  “可是這些人……全是老人,你要找的人幾歲?叫什么名字?”

  護士這么一間,才讓哭哭啼啼的管珂翎倏地止住淚水。

  老人?管珂翎這才仔細的朝四周一看,清一色是年約五十歲以上的老人擠在急診室的床上和椅子上,哪來年輕小伙子,更別提顯目英挺的雷了。

  “怎么會?”她明明聽到辛士遠說,雷被送到順心醫院來的啊﹗

  “小姐?”護士見她愁眉不展,關心的呼喚她。

  “這附近還有別間醫院也叫順心的嗎?”

  “醫院倒是沒有,不過這條路上的店名都以順心為名哦﹗”護士如數家珍的說︰“例如,順心殯儀館、順心便利商店,順心香紙店、還有順心小吃攤﹗”

  說著,護士指著馬路對面的小吃攤,開心的表示︰“那家攤子還不錯,客人一向很多……”

  管珂翎順著她所指的方向望去,赫然發現小吃攤裡居然坐著一個人,他正大快朵頤的吃著熱騰騰的面食,哪像是出事的人。

  雷﹗管珂翎怒氣沖沖的不管三七二十一,橫沖過馬路之后,氣憤的往桌面一拍。

  雷反應迅速的捧住手中的碗,其他的東西掉了滿地。

  “你……你干嘛騙我?你是什么意思?”

  她在電台和醫院擔心個半死,結果呢?他好端端的待在這裡吃面﹗

  她的眼淚全白流了﹗更糟的是,還弄壞急診室裡不少東西,還有,他為什么要這么做?“我還以為你出事了,你居然……”

  “呃﹗”他不知是在打飽嗝還是發出抗議聲。

  “你又在耍我對不對?我是玩具碼?你以為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很好玩嗎?”她打斷他的話,繼續破口大罵︰“要不是我真的想不開,我真的很后悔曾經做過那樣的傻事,你有大好前途,根本不需要那樣做,可是你在電話中說的那些話,真的嚇到我了,你知不知道?”

  “真的?”他放下面碗,輕聲問。

  她急急忙忙擦拭著一直流不停的淚,哭訴地點頭。

  “廢話﹗我又不是要你用這種激烈的方式去體會那種感受﹗”

  “我以為必須用非常手段,才會得到你的原諒。”他認真的說。

  她大力的搖頭,直罵他愚蠢。

  “你也看出來了,我只是不想承認自己的心意,如果你真的死了,那我怎么辦?你真以為我很堅強嗎?我花了多少力氣和時間才撐到現在,你想讓我精神崩潰還是追尋你而去?可惡的笨蛋﹗”

  “所以說,你在電台節目中說的話全是真心話嘍?”他突然問。

  “是啊﹗什、什么?”她意識到他唇邊詭譎的笑容,終于不再哭泣,張著大眼問他︰“什么話?”

  只見他拿出一台錄音機,輕輕的按下一個鈕,一道哭哭啼啼,卻是她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傳了出來─

  雷,你快點打電話進來呀﹗我不再逞強了,好不好?我早就原諒你了嘛,我其實是在氣我自己罷了,你總是輕易的做到我認為最困難的事,我只是覺得好不公平,我、我只是氣你而已啊﹗你永遠占上風,我就不行,這幾年,誰說我不想你?所有的人全都知道我很想你。

  “等一下,等……”她又慌又急的想搶下錄音機,可人高馬大的他存心和她過不去,左閃右閃之際,還是將她在電台節目中的真情告白重播一次。

  當真情告白重播結束之后,她氣得轉身想走,因為她幾乎羞得無地自容。

  “別跑啊﹗”他輕易的將她拉回來,凝視著她紅通通的臉蛋,笑道︰“怎么,這下你無話可說了吧?”

  “你怎么可以……把這些話錄下來?”她猛地想到一件事,院著他斥道︰“你早就有預謀?”

  他不否認,卻也沒有承認。

  她心情沉重的槌他一拳,氣自己這么容易上當,更氣自己繞了地球半圈,還是落入他手裡。

  更難為情的是,她還對著全國聽眾說她很想他﹗

  天哪﹗她好想哭哦﹗

  他的手指輕輕的畫過她細致的臉蛋,描繪她的唇型,很輕、很輕的撫著她的唇,直到安撫她的情緒、直到她不再臉紅、輕輕的喘息聲流竄在彼此的吻中,他才得以順利的解釋︰

  “沒辦法,我來台灣這么久,找到你,也陪著你,可就是不見你笑﹗你沒有笑,就是不原諒我,對我而言這是最嚴重的傷害。”

  “誰教你都用那種……很無厘頭的方式靠近我,我不生氣才怪﹗”

  “不無厘頭,怎么能順利進駐你家?那是讓你最沒有防備的方法,因為你猜不透﹗”

  她不悅的捏了捏他的下巴,卻無法真的生氣。

  “笑一個吧?”他微笑的說。

  “才不要﹗我又還沒原……”她話還沒說完,眼看著他又舉手將錄音機的按鈕按了下,嚇得她連忙答應︰“好……好啦﹗那種丟人的話,你干嘛錄下來?”

  “這可是我來台灣有收獲的最佳証明耶,回去我還得多拷貝幾份才行﹗”

  “你、你敢?”她斥道。

  “不然,你說你愛我,我可以考慮將錄音機給你﹗”反正錄音機再買就有了,不是嗎?

  “哪有人這樣?”她想罵他幼稚,可是心頭卻暖暖的。

  但,她不想讓他占上風,否則她以后的生活怎么辦?她才不想被他牽著鼻子走呢﹗主意一定,她說︰

  “好啊﹗可是你先答應我一件事,我要留在台灣工作。”

  “你不跟我回去?”他眉心一蹙,不了解的看著她,“你不想嫁給我?”

  “嫁給你就一定要回去那裡嗎?”她反問。

  他豁然一笑,放棄勉強她的念頭。隨后,他攤開手掌,掌心上的東西使她訝異和驚喜,因為他居然找到了它﹗

  “銀色玫瑰花。”她撫摸著銀飾的紋路。

  “來﹗”他幫她戴上項鏈,深情款款的說︰“我不會阻止你去想從前,但我希望你只記得那年七月,我對你迷戀愛慕的時候;從現在開始,我更希望你記得我對你的好,我們之間不會再有痛苦,你和我之間重新來過了﹗”

  “是啊,重新來過了﹗”她若有所思的應和著。

  當他發現面攤老板和從馬路對面的醫院走出來的護士時,無奈地輕嘆口氣,因為他雖讓她找回愛他的勇氣,不過現在……

  他又得花一些錢去賠償急診室和面攤裡被她損壞的物品了﹗

  一全書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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