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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又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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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 鏡水 ]【不小心愛上你】[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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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 16:37:3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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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論前一天晚上入睡時是多麼舒服,早晨醒來的這個階段,曾淺日總是覺得心情相當惡劣。

  坐在床上五分鐘,頭暈和輕微反胃的感覺才逐漸減輕。

  抓起床頭擺放的眼鏡,他一臉不高興地走進浴室,他的近視深到足以免服兵役,沒有眼鏡的話大概只能看到前方十公分的距離。

  早已習慣鏡子中面色蒼白的自己,將眼鏡取下,他打開水龍頭,盟洗完畢之後換戴隱形眼鏡。待換好衣服以後,他已經完全清醒了。拿起公事包,他走出公寓。

  由於他住的地方離公司很近,所以都是步行上班。在路上經過的早餐店買了份三明治,十分鐘後到達公司,拿出磁卡刷過門前的機器,他走向自己的座位,先把東西放妥,然後按下電腦開關。

  風扇和硬碟開始運轉,因為還沒到上班時間,他一邊用早餐,一邊上網瀏覽新聞。時鐘指針超近九點,他叫出檔案,準備開始一天的工作——

  一個人影急促接近旁邊的位子,似乎在最後一刻趕上。

  曾淺日抬起眼,看著眼前名喚夏臨君的年輕女子、他的高中學妹、他們部門的助理——她一頭亂髮,眼睛看來也佈滿血絲。

  「沒睡好?」他問。

  像是沒料到他會開口,她眼神閃躲。

  「呃……我是沒睡……」

  聞言,他立刻頗有微詞道:

  「今天又不是假日,你明知道要上班,昨天還玩通宵?」他不喜歡這種不負責任的態度。

  「我沒有玩啊。」她很快地澄清。

  「那你為什麼沒睡?」他啾著她。

  「因為……」她抓著自己亂翹的頭髮,含糊不清地交代:「因為我在想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攸關我個人將會遭遇什麼重大變故……我覺得事情太嚴重了,所以失眠。」語畢,她哭喪著臉,一副天要亡我的模樣。

  曾淺日根本聽不懂她的說明,只是聯想到:

  「那跟你昨天在電梯裡的反應有關係?」也不曉得是怎麼回事,昨天她就指著他那樣尖叫,然後電梯門一開,她立時飛奔出去不見蹤影。

  聞言,她就像是在脖子上掛了大石頭,抬不起頭來。

  「可以請主任你……」她的臉發紅又帶青,很僵硬地道:「不要再提昨天的事好嗎?我會很感激。」

  他睇她一眼。

  「你有什麼問題我不管,但是上班的時間——」

  剛好旁邊有同事過來想找她,她立刻如釋重負道:

  「上班要專心工作。我知道的,我現在就去!」說完,就趕緊推著那個同事走了。

  他不明所以地看著她逃開的身影。雖然不知她為何會表現得這麼積極,但無論什麼原因,都算是好現象。思及剛才的對話,讓他想起另外一件事。

  「……個人變故嗎?」他沉吟道。她的三個月試用期已經過去了。

  他是一個注重工作態度的人,於私於公皆然。在工作上,能力當然很重要,但他也希望下屬都能做到主動。當初夏臨君一來到部門時,固然公事上可以處理得恰如其份,不過也就只是那種程度而已;很明顯地,她並沒有積極的想法。

  可以做到九十分的事情,就算做到八十九分,那也是一種浪費和不認真。既然要拉一下才會動一下,他索性一直扯住她,讓她無法鬆懈。而現在的她,心態當然比那時候來得進步多了。

  只不過,就專業方面,他還是覺得她留在精算部門並不恰當。他認為適才適用相當重要,每個人在自己適合的地方各司其職,就能做最小的功施展最佳的效率,這樣不僅對個人,就整體而言,運作也能更加順暢。

  由於她缺少精算部分的數學背景,升職會變得困難,就算真的可以提升,也會有其限度,最終她還是要到其它部門發展,那麼盡早談她到更恰當的位置學習才是正確的,這樣她的能力也才能更妥善的發揮。

  「該去總務或業務……」

  以純粹主管的身份立場思量著這個助理滿三個月之後的去向,曾淺日翻開文件夾。

  新商品的最新保單設計已經完成,就剩最後的定稿。他將文件分別交給部門小組裡連同他自己一共三位不同的組員檢查,務必做到內容完全沒有疏失才呈交。

  他們精算部門屬於內勤工作,除了新商品的設計之外,決定財報上的準備金數目,由複雜的數字裡釐清邏輯和線索,然後做出能夠說服人的報告;資產評估、策略計畫、產品管理等等,除了自己部門之外,有時也要負責其它部門的計算數字。他們這種外商公司還要做兩套帳,年中年底最忙的時候,專員們甚至會對著山一般高的資料喃喃自語,每天面對一大串數字的精算工作可以說是相當乏味的,但是有興趣的人,就能從中找到挑戰性。

  曾淺日轉著左手的筆,這是他個人的習慣。雖然現在電腦科技發達普及,但他在思考的時候習慣拿支筆在白紙上書寫,寫的東西或許只是他腦中的一小部分,當然也只有他自己看得懂。他並非在做什麼了不起的計算,只是單純的一種習性。在做這個行為的時候,他也只用那種舊式的報表紙。

  右手敲著電腦鍵盤叫出需要的檔案,圈出幾個地方,反覆再三檢查,結束之後已經是中午。他站起身將文件交給別人,轉回頭時不意睇見隔壁的夏臨君望著電腦螢幕發愣,最後還歎了口氣。

  這幾個月來,她還是第一次表現得如此委靡不振。所以他想,她先前所說的嚴重問題一定相當棘手。

  他是不會干涉別人私事的,不過若是影響到了工作就不行。身為上司,他要做些預防才行。

  曾淺日啟唇道:

  「真的解決不了的話,說出來聽聽看。」

  「咦!」她抬起頭,看來有點茫然。

  他接著道:

  「你早上不是說有嚴重問題?」

  「啊、啊,那個啊。」她飛快地移開視線,明顯開始坐立不安了。

  「到底什麼事?」他問。

  她低下頭。

  「沒什麼。」

  看來她是不願意講了。曾淺日也沒空強迫她,只道:

  「你若是真的走投無路了,我不能幫忙的地方,我是不會幫的。」但是如果他能力許可,他會伸出援手。

  聞言,她愣了一下,隨即似乎笑了。

  「我知道主任你在講什麼,不過你說話的方式還真有你的風格……」她說道,笑完之後,肩膀卻立刻垂下。「走投無路,沒錯啊,要是以前的我,一定只會覺得討厭,不會覺得好笑的,像這樣,啊……我或許是走投無路了……但是你,只有你,絕對幫不上忙的。」

  她說得相當小聲,他幾乎聽不到。

  「什麼?」他疑惑問。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抬起臉,正視著他,認真道:

  「主任,我會很努力工作的。」

  那未曾有過的表情今曾淺日微愣。他道:

  「那本來就是應該的。」

  「說的也是。」她微笑了一下。

  不知何故,曾淺日覺得她的雙頓好像紅紅的。




  就如同她告訴他的一般。

  她真的開始努力工作了。這樣的變化從上班時間還沒到就開始。

  不再是匆匆忙忙地在最後一分鐘衝進辦公室,曾淺日總是在四十五分左右來到公司,而這時間夏臨君已經坐在她的位子上了。

  她會閱讀文件或電腦裡面的資料,等九點一到,就開始進行他交付給她的助理工作。動作比起前快了,錯誤減少了,更會主動地請教和詢問,比較熟悉的事務,甚至在他人交代前,就已經先處理完畢。

  這樣的改變並不特別明顯,但的確是認真多了。

  由於先前的種種經驗,其實曾淺日一開始並未把她的話當真。只是有一次,曾淺日意外望見她正在研讀他給她的那本筆記。

  那不會是故意做給他看的。他回家時走的是另外一條路,那天下大雨,路面破了個大洞,塞車也塞人,所以他臨時決定稍微改道,才會在一間平常幾乎沒有機會經過的速食店窗外,發現她像是在整理重點似地在抄寫他的筆記。

  她專心得甚至沒發現他的存在。

  為何她會有這樣的轉變,那不重要。只是,由於這樣,他又開始考慮讓她調離精算部門的事。

  她肯學習,而且也變得積極,所以更必須到適合她的單位去,這樣對公司而言,甚至對提升她本身的能力都是好的。

  「……主任。」

  聽見喚聲,沉思中的曾淺日抬起頭來,只見夏臨君端著杯子站在他桌前。

  「什麼事?」他問道。

  「你常喝的咖啡沒有了,我前兩天看到有個牌子好像不錯,所以先買了……主任你要不要喝喝看?」她朝他遞出冒著裊裊白煙的杯子。

  他狐疑地望著她。當然,他不會當真認為裡面被吐了口水什麼的,只是,總覺得她的態度和以前不大一樣。

  但究竟哪裡不一樣,他又無法確實說出。

  他接下杯子,拿在手中。他對咖啡的種類或味道其實沒有什麼特別的喜好及研究,只是喝提神用的,好不好喝他一點都不在乎。

  「說起來,主任你好像都沒再要我泡咖啡了。」她忽然有感道。

  那是因為你已經可以做好泡咖啡之外的事,曾淺日心忖,若這樣告訴她,她大概會很得意,所以他並未說出來。

  察覺她一直盯著他瞧,他忍不住道:

  「怎麼?」

  「沒有。主任你不現在喝嗎?」她搖頭後問道。

  他古怪地瞪著她。

  「你是要我喝給你看?」他直接問。

  「嗄?沒有。」她回答得心虛。

  雖然這根本沒什麼,但她的反應讓他覺得不對勁。他將杯子放在桌上,卻明顯地發現她露出一些失望的神色。

  只聽她道:

  「主任等下再喝,那……如果味道不錯的話告訴我。」

  聞言,曾淺日不免開始懷疑難道她真的擠了抹布的水在裡頭?望見她就要走開,他道:

  「等一下。」他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這是專員忘在影印室的草稿報告,聽說你有看到錯還提醒要更改是嗎?」他是從影印室的總務小姐那裡拿到東西的,她說撿到的人是夏臨君,還提醒其中某個部分有誤。

  她眨眼。「喔,沒什麼啊,那只是草稿而己,有錯很平常,而且只是一個很小的地方,說不定之後會刪掉呢。我想寫的專員自己應該知道,我只是多事了一下,剛好看到錯誤就不小心說出來了……因為前一天才正在看主任那本筆……呃,不是什麼厲害的事。」她趕忙住了嘴。

  「你為什麼不自己拿給我?」他問道。

  「嗯……因為是專員的報告,我只是助理。上面又沒寫名字……總覺得不大好。」她低聲道。

  曾淺日道:

  「的確一點都不厲害,因為這原本就是要丟掉的東西,你把它撿起來做什麼。」他把文件丟進垃圾桶裡。

  她愣了一下。

  「原來是這樣啊,果然是我多事了。」她很尷尬,卻還是笑了。

  曾淺日睇著她,她正欲轉身離開時,他開口對她道:

  「雖然是多事,但處理上卻是正確的。」

  「嗄?」她緩慢地張大眼睛,然後,忽然變得好高興。「謝謝主任……的肯定!」她笑得開心又快樂,甚至會讓看見的人不禁想要去猜測她露出這種笑容的原因。

  看著她的腳步像是會奏出美妙音樂似地輕快走開,曾淺日不明白她心情好的原因,想到之前她說自己面臨什麼問題,或許是那問題已順利解決了。

  左手長指輕敲著桌面,他稍微沉吟了下,拿起電話,直撥內線的人力資源部。




  前兩天走起路來像是在跳舞,今天的感覺卻比外面的壞天氣還要陰了。

  曾淺日一早進公司,就察覺隔壁仍然提早到的夏臨君看起來完全不一樣了。

  她正坐在位子上,皺住的眉頭彷彿打著緊緊死結,半低著臉,表情鬱悶,一語不發,甚至沒有開口道早安。

  上班時間到了也未好轉,她只是機械式地工作著。

  「這個文件——」曾淺日將東西遞給她,話還沒說完,她就直接拿走。那異樣實在太過強烈,彷彿在抗議什麼。他道:「你——」

  她抬起眼,望著他。

  「主任還有什麼事?」她平板地問。

  倘若他沒有誤會的話,她這股強烈的情緒很顯然是針對他。這並不是第一次了,從進公司開始,他就數次接收過她不滿的表達,即便這回他不知道原因,但他是不可能去處理她個人心情問題的。

  他僅道:

  「今天晚上部門有餐會,知道嗎?」因為新商品的進度已經告一段落,轉交給其它部門,所以老總要慰勞大家,已經選好餐廳吃飯。

  她點頭。

  「那就好。」說完,他開始其它工作,沒再理會她。

  下班後,同事們紛紛到達老總指定的餐廳。這家在公司附近的港式飲茶,是他們老總的愛店,好像吃幾次都不膩,每回想要選別的地方吃吃看,最後的結果卻還是會到這裡來。

  一個包廂,總共三桌人。由於老總對於主位在哪、旁邊又要坐誰之類的事情完全不在意,所以大家只是隨性找到位子就坐下。

  曾淺日到的時候已經坐得差不多了,他直接在看到的空位落座,才拉好椅子,就見他的正對面是夏臨君。

  她的臉色仍舊陰暗,一和他目光接觸就立刻撇開。他只是看她一眼,就像平常那樣,並不會特別去關注她。

  美味可口的菜餚開始上桌,歡欣的氣氛少不了酒,每桌幾乎都開了瓶。工作結束了,可以完全放鬆,會喝的喜歡喝的,一杯一杯灌;不會喝的,也多少拿個杯子意思啜一下。

  曾淺日不喜歡酒的味道,就算能喝,也是陪著大家淺嘗而已。不知何時開始,他感覺到一道視線,抬眸看去,夏臨君一手握著酒瓶,一手抓著杯子,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滿臉通紅地直瞪著他。

  那酒瓶已空,她再也倒不出來,於是,她就近拿起另外一瓶酒,這次是仰頭直接往嘴裡灌了。

  「啊哈哈哈……才不是那樣呢,在亂說什麼啊!」

  周圍的人或醉或清醒,都沉浸在愉快的交談氛圍之中,根本沒人注意她喝了多少,當然也不會有人阻止她。

  曾淺日以為她這樣豪飲也許是因為她有好酒量,但是當她忽然咯咯咯笑起來的時候,他知道事情並不是他想像的那樣。

  她一笑不可收拾,就是在笑,也不知道在笑些什麼。雖然不至於行為失控,但一看就知道是已經喝醉了。

  可是,無論她是笑是醉,她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他。老實說,他不記得自己做了什麼讓她這麼堅持瞪住的事。

  餐會結束之後,清醒的人負責將大家送回家。依照順路方向,曾淺日叫了計程車,把住在同個區域的同事塞進車裡,他負責要將三個人帶回家。順利地送回兩個,最後的夏臨君坐在後座,已經睡著了。

  為了防止意外發生,他也坐入後座。拿出PDA告知司機最後一個地址後,他靠向椅背,卻訝異發現原本是睡著的夏臨君張開眼睛了。

  「這裡是哪裡?」她問。

  她平靜的模樣不像是酒醉。曾淺日觀察著她,道:

  「要去你家的路上。」

  她皺眉,很正經地道:

  「我沒去過你家。」

  曾淺日停了一下,隨即目視前方,說:

  「你還是睡覺吧。」回答得牛頭不對馬嘴,根本還在醉。

  「我不想睡覺。」她說。接著撫住胸口。「我想吐……」

  「想吐?」他錯愕地轉過頭。

  她正低垂著臉,一股醞釀的吐意似乎就要爆發。計程車司機從後照鏡看到,焦急地趕忙道:

  「誒誒,不要開玩笑啊!可別吐在我車子上!」

  「你等一下!」曾淺日尋找袋子之類的物品,卻什麼也沒有,椅背上只有他的外套。「先停車!」他當機立斷道。

  「惡!」

  說時遲那時快,她吐了。曾淺日在那一瞬間,只能反射性地抓起自己的衣服給她。

  「你這傢伙……」看到自己的外套盛滿穢物,他的臉色鐵青。

  「惡惡……」

  司機一停車,曾淺日就開門推她出去,讓她彎腰朝著地上吐個精光。

  「弄得我車子都是味道耶!我還要不要做其它趟生意!不載不載了,錢拿來。」司機嚷嚷著。

  曾淺日將車資付清,手裡還拿著包有嘔吐物的外套。想到要清理的事情,他閉了閉眼,乾脆將衣服直接丟進旁邊的垃圾桶。

  晚上十一點半,路上已經沒什麼行人,只有他及一個還在嘔吐的女人。

  雖然被司機放在半路上,慶幸的是,離她家並不算遠,再走一下就可以到了。

  「你吐完了沒?」他不耐煩的問。

  「惡……嗚、嗚……」豈料,她居然啜泣起來。

  他當場愣住。

  「為什麼要哭啊!」根本輪不到她哭!

  「嗚嗚……我跟你說喔,我跟你說……」她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然後慢慢側過身,搭著他站著。「你聽我說……」

  「我不聽醉鬼說話。」即使明知她醉酒,他仍是一點面子都不給地說。幸好她抽泣個兩聲就停了,他拉住她的手腕,讓她站直身體,阻止她再靠近。

  她很緩慢地仰起臉,看見他之後,忽然說:

  「你長得好像我公司裡的主任喔。」

  她被頭散發地瞅著他,感覺很像廉價鬼片海報上面的女鬼。對她的胡言亂語沒興趣,曾淺日道:

  「好了,走。」拉住她的袖子,將她往前帶。

  「啊,我想起來了,你是那個吧,我好久沒夢到你了……自從上次把你的頭劈開以後。」她跟在他身邊,有點大舌頭地說道。「你那個蛇的尾巴怎麼不見了?」她還搖搖晃晃地低身想翻他的褲管。

  什麼?那是什麼夢?把一個長得像他的人的頭劈開?不,有蛇的尾巴?那不是人,是妖怪。曾淺日臉色難看。

  她彎腰察看的動作拖住他的腳步,不能順利往前走。他躲開她的手,道:

  「我沒有什麼尾巴,也不是長得像,我就是你的主任!」

  「咦!」她好驚訝好驚訝地看著他,幾乎整個人要貼上去了。「原來你真的是主任啊。」

  剛剛才扒開,現在又黏過來,曾淺日想到牛皮糖。他當然不會是趁機吃豆腐的人,事實上他對男女分際界線拿捏得很小心,一方面是個人原則和禮貌問題,另外一方面是因為,他對柔軟的東西很沒轍。

  他記得小學時候母親要他帶小表妹去公園玩,他只是拉著她的手跑一下,結果她就骨折了,當場哭得呼天搶地。

  夏臨君不走,他也不能動,軟綿綿的身體倚著他,讓曾淺日感覺不自在。

  曾淺日才不會想去背她,那太親密了,況且以常識而言,只是公司裡的上司和下屬關係,他根本不應該那麼做。

  他先是把手放在她的雙肩將她推離,然後從後面握住她的上臂,他認為這是最不會逾矩的地方,也就是即使被看見也不會有什麼曖昧的聯想,就這樣,保持安全距離,捉著她往回家的方向走。

  雖然姿勢怪異又難行動,但最恰當。

  「主任……」她喚他,卻沒辦法靠近。往後伸出手,手又沒他長,「主任、主任……你、嗚嗚哇……」她喊了幾聲後,眼淚就掉下來了。和剛才不同,這會是真真正正地哭了。

  曾淺日臉都黑了。

  「你又怎麼了?不准哭!」

  「主任、主任,你為什麼不要我?嗚嗚……為什麼不要我……」她邊哭邊說,非常非常地傷心。

  「不要你?」怎麼會冒出這些話?曾淺日完全無法理解。

  雖然剛剛路上都沒個人影,但就這麼剛好,現在正有個路人走過去,往他們這邊看過來,曾淺日感覺對方那鄙視的眼神好像在說他是個殺千刀的負心漢。發現他們的動作加上言語都引人側目,他只能放開她。

  她這才能緩慢地轉身面向他。

  「你為什麼不要我……為什麼……嗚……」

  他才想問她為什麼要對著他發酒瘋,好像連對街的便利商店店員都探出頭來了,曾淺日非常忍耐地道:

  「你不要亂說話。」他不想和醉鬼上警局解釋。

  「你本來就不要我,我哪有亂說!」她激動奮力地反駁:「我昨天碰到人資部的小姐,她跟我說,你準備要把我調離部門的啊!」

  原來是這件事。曾淺日道:

  「你不適合精算部,調離才是正確的。」就算她是醉的,他還是對她說明。

  「我、我很認真工作啊……嗚嗚……你卻把我調走,我真的很難過耶……你知不知道,我從大學畢業以後就沒念過書了,這次真的有用功努力……」

  他知道。她垂首抽抽噎噎地揉著眼睛,淚水往下掉落,曾淺日只是站在那裡看她哭,因為他根本不會安慰人。

  「從大學以後……這很值得強調嗎?」雖然沒有說什麼好聽的話,但他還是想起她在速食店裡看書的畫面。

  他以為她是誤會了自己被降職才會這麼傷心,豈料,她卻道:

  「我想要讓你欣賞才認真的,因為你很奇怪,只看重工作表現,所以我真的是下定決心了。可是你卻把我踢出部門,不要我了……」

  讓他欣賞?他一愣,問道:

  「那是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啦!你都沒在聽人家講話!你一點都不溫柔,又是個魔鬼變態虐待狂,可是,我……我……」她忽然仰起頭,彷彿經歷什麼世紀慘案地大哭道:「哇嗚嗚嗚啊!我、我喜歡上你了!」

  曾淺日大吃一驚。

  「什麼?!」

  「嗚哇哇!」她哭得好悲慘。

  「你……等一下!」情況在一剎那間變得一團混亂,瀕臨失控。曾淺日企圖釐清道:「你是不是喝醉弄糊塗了,不要再胡說了。」

  「才不是胡說!」她眼淚亂噴,對他道:「我真的很煩惱耶,我煩惱得都睡不著了,我都不知道為什麼會喜歡你,我也不想喜歡你啊,但是、但是……我就是喜歡上你了嘛!」

  「……」曾淺日啞口無言地看著她,也只能看著她了。

  可能是大吵大鬧後沒有體力了,她忽然腿軟的蹲在地上,幸好他來得及反應,扶了她一把,沒讓她跌倒。

  「先……回家吧。」這是目前最妥善的方法。

  曾淺日拉住她的手臂,帶她往前走。她搖搖晃晃地跟著他。

  「嗚……主任,我喜歡你……學長,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怎麼辦……我是真的……喜歡你……喜歡……你的啊……」

  或許時空在她混沌的意識裡重疊交錯了,所以她也喚了幾次學長。然而,就像怕他沒聽見似的,她只是一直重複她的「喜歡」。

  曾淺日面紅耳赤,幾近懊惱地回應她道:

  「我知道了!你說那麼多次做什麼?!」

  「那麼……那麼,你可不可以也喜歡我?」

  她相當輕聲地問。那一瞬,他心跳忽然不穩了一下,因為,她的語氣充滿連他這個聽的人都會覺得萬分丟臉的甜軟情意。

  不過隨即她打了個酒嗝。

  於是他瞇起眼睛。

  「等你明天酒醒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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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 16:38:0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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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八點四十五分,曾淺日推門進入辦公室。

  「主任早。」

  「早。」

  有幾個同事和他打招呼,他點點頭回應。

  走到自己位子,將公事包放下,他瞥一眼隔壁,夏臨君的座位上不見人影。

  那是正常的,畢竟昨天她喝成那樣。她提早半小時到公司的勤勞表現,看來就要在今天破功了。

  拿起杯子,他走向茶水間,正要進去的時候,剛好有人從裡面走出來。

  「啊……主任早安。」夏臨君雙手捧著杯熱茶,嗓音沙啞道。

  原來她已經到了。昨天明明醉得一塌糊塗,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該說是真的感受到她的堅持,曾淺日承認自己有些意外。

  她雙眼浮腫,臉色青白,也許是因為頭痛的緣故,不時地蹙眉,嚴重宿醉的痕跡相當明顯,看來就像折騰了一整晚的樣子,不過卻仍是那麼早到了……思及她這般努力的原因,他不自然地低頭清咳了一聲。

  「嗯,你早。」他要越過她,卻讓她喚住。

  「那個,主任……」她躊躇猶豫,戰戰兢兢地道:「昨天,謝謝你送我回家。我聽我弟弟說,我好像麻煩你了。」

  她弟弟看來還是個學生,雖然年紀輕,不過對於姊姊似乎頗為維護。曾淺日想起昨夜她弟弟來開門的情景,青年所使用的言詞雖有禮,但的確做出防衛及保護姊姊的詢問態度。

  回憶昨天慘烈的景況,他嚴正警告道:

  「為了別人著想,你以後不要喝酒。」

  「咦!啊我……喝醉了以後很難看?對了,我有沒有做什麼不該做的事,或說什麼不該說的話?」她一臉大禍臨頭的模樣。

  他望住她,問道:

  「你不記得了嗎?」

  「呃……」她用力地回想道:「在餐廳的部分還有印象,我只記得自己很想笑,好像一直在笑,之後就……」她心虛又茫然地瞅著他。

  他又凝視著她,半晌,說:

  「你把你的秘密告訴我了。」

  「咦!」她不敢置信,露出大受打擊的淒慘表情。「難道,我把我的體重告訴你了?」

  他一愣,不禁愕然回問:

  「體重?」

  「我、我其實本來沒那麼重的,只是公司附近的東西太好吃了,所以最近才……我的裙子衣服都還穿得下,沒問題的。」她解釋著,然後滿臉脹紅地問:「為什麼我會告訴你那種事?」她一副是他趁她醉了,偷聽她隱私的責怪口氣。

  ……他閉了閉眼。

  「我怎麼知道!」他不想理她了。

  「主任你不可以說出去哦!」她跟在他身旁著急提醒道。

  「我沒你那麼無聊。」他指著外面,要她出去。

  「無聊?這很重要啊!」她有點生氣,不高興地轉過身之後,又小聲地自語道:「我只介意他知道而已,可是他又已經知道了,那說不說都沒意義了啊……」

  曾淺日啾著她的背影。

  她昨天的告白,他當然不會對她說,裝作不知道比較恰當,但剛剛為什麼會想要把這件事說出來他也不清楚,所以她知道之後他要如何反應他根本未曾去考慮。只是,昨晚她那樣吵鬧,那樣……不停地說喜歡,現在她的記憶裡居然是什麼事也沒發生,他就是忽然覺得那怎麼可以。

  臉頰意外發熱,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容易害羞的人,這輩子大概也沒人會那樣認為。只不過,夏臨君對他坦白感情的言語和方式實在太過直接了,無論再怎麼冷靜的人,遇到那種不停說喜歡的場面,都一定會有些亂了方寸。

  不知道為什麼被告白的人是他,可是覺得不好意思的人卻也是他。對了,就是因為這樣不平衡,所以他才想要說出來。

  走近擺放飲品的櫃檯,卻找不到平常喝的咖啡,他這才憶起夏臨君說過喝完了。稍微看了一下,拿起一隻似乎才新開的玻璃罐,外頭只寫著英日文,裡面是研磨過的咖啡粉。

  由於感覺頗為講究,他翻到後面的產地說明,發現是進口的,旁邊還貼著一小張用手簡寫的沖泡步驟說明。

  夏臨君端著熱咖啡等他喝下去的書面忽然出現在腦海裡,他一頓。

  原來,她不是擠抹布水給他,而是在期待。

  她只是在期待,他能喜歡她為他特地選的咖啡。




  「主任,業務部的汪小姐找你。」

  甫從老總辦公室做完簡報走出來,同事就遞上一張字條。

  曾淺日接過道:

  「我知道了。」

  將紙條上的留言看過一遍之後,他回到自己位子。

  瞥一眼夏臨君的位子,由於今天早上夏臨君被借將到其它地方去了,所以她的座位上空蕩蕩的。

  因為僅是暫時性的人手不夠,只要會處理簡單文書工作的人去幫忙即可,他們部門剛好忙完新保單的設計方案,正處於短暫的空間期,所以才找來這裡借人。

  如果只是文件部分的處理,那他還不用太擔心她會出錯。看了下腕表,時間剛好接近中午,他離開辦公室去用餐。

  來到附近簡餐店,他坐下點了一份商業午餐。用餐尖峰時間,在他等食物送上時的空檔,門口掛的風鈴頻繁地發出碰撞聲音,一直都有客人上門。

  餐點擺上桌,他拿起筷子,不經意抬眸,見夏臨君不知何時竟坐在他身後隔一個走道的兩人座位。幾乎是同時,她似乎也發現了他的存在而愣了一下。

  曾淺日的座位面對窗戶,所以他是從窗上的映影望見她的,但是夏臨君卻沒察覺,她只是看到他而已,沒去注意自己映在窗上的倒影,也可能是有點距離的關係,總之,她並不知道自己也能被背對的曾淺日看到。

  曾淺日會這麼推測,是因為她第一眼發覺他之後,先是低臉停了一下,彷彿在閃躲什麼,然後才慢慢抬起眼睛,觀察他沒動作以後,就一直把視線放在他身上。

  雖然倒影裡的目光焦點有些差異,但從角度推斷,她的確就是在背後看他沒錯。玻璃窗面上的夏臨君,偶爾低頭用湯匙拌拌盤中的食物,或端起杯子喝水,或做其它動作,只是無論如何,最後她都會往他的方向瞅一眼。

  那種萬般小心的表情,就好像雖然想要提醒自己停止別那麼做,眼晴卻又忍不住投射在他身上。

  到底有什麼好看的?不過就是後腦勺和脊椎而已。曾淺日被看得全身不自在,猶如芒剌在背。

  終於受不了,他端起自己的盤子站起來,轉身走到她面前。

  「一起坐?」他道。

  「嗄?」她張大眼眸,一臉錯愕。

  也不管她的回答,他直接拉開椅子坐在她對面。

  兩個人面對面坐著,他感覺她似乎想找些話題,卻始終猶豫著沒有開口,幾次湯匙放下了又拿起來,短短幾分鐘喝了好多水。

  她的坐立不安讓他很難不去在意,總覺得坐到這裡來不是好主意,但是一直被那樣偷看,他也吃不下去。

  「你——」

  「什麼?」

  他不過是說了一個字而已,她卻因為太緊張而立刻回應。曾淺日停下,不覺稍微低頭,掩飾一下那份奇異的尷尬。

  彷彿感覺氣氛有點怪,只聽夏臨君急忙展開對話:

  「那個,你什麼時候知道我坐在這裡的?」

  他一頓。

  「那有什麼關係?」

  「沒有啊……」

  她心虛並且臉紅了。倘若他什麼都不曉得的話,一定不會去注意到這點吧。曾淺日吃著午餐,轉移話題道:

  「你做完事情就快點回來,不要在別人那裡拖太久。」

  聞言,她回答道:

  「喔,我知道了。」她想了一下,像是有些期待地試探道;「你今天發現我不在,所以覺得有點小煩惱嗎?」

  她一副「你總算體會到我的存在其實是有意義的」樣子,曾淺日冷淡道:

  「不對。是因為我想他們找幫手是要過去幫忙的,如果你過去卻給人家製造麻煩,就丟了我們部門的臉。」雖然說不至於太擔心,但畢竟是從他們部門出去的,早上他答應借人之前,其實還是考慮了一下。

  她拉長臉,表達嚴重抗議。

  「我很久沒有製造麻煩了……不對,我一直都沒有製造麻煩。」

  他對她笑了一下,讓人頭皮發麻。

  「你要我提醒你弄壞我的電腦的事嗎?」

  「那只有一次,你果然很會記仇嘛……」她含糊地小聲控訴,然後又道:「那只是意外……但是除此之外,從一開始都是你愛挑剔的關係。」

  他一貫銳利地堵回去:

  「如果你做得好,表現出你應該有的能力,我自然沒有地方挑剔。」

  「哼……」她不服氣,卻沒再反駁。「不管以前還是現在,你都好嚴格。」她埋怨地說出自高中以來的感想。

  「從以前到現在,你至少進步到沒有逃走。」他當然記得高中社團的事。當時軟弱落跑的學抹,沒想到會變成他的下屬。

  因為是回憶,講出口後就比較輕鬆,所以她道:

  「我老實告訴你,我那時候恨死你了。」

  「既然如此,那你現在又怎麼會……」喜歡我?剩下的話險些脫口而出,曾淺日硬生生地停住。

  「會怎樣?」她不解地問。

  「……沒什麼。」他面無表情道。

  她不滿道:

  「話說一半像半夜肚子痛一樣讓人討厭。」

  他明明是在幫她保守秘密,她竟還不高興!倘若他把她那天像故障錄音機重複說喜歡的事情講出來,那絕對是比半夜肚子痛慘烈百倍的事。曾淺日索性起身離開,道:

  「回去上班了。」

  她傻眼,連忙追上去。

  「什麼嘛!你剛剛到底是要說什麼?」

  曾淺日不開口。走出店外才發現天氣變陰了,針細般的雨絲斜斜地落下,他走進騎樓。

  「沒想到你這麼不爽快,連話都不說完,我剛才說你嚴格,還想你做每件事都很果斷呢……」

  夏臨君跟在他身後碎碎念,他當然曉得她只是因為有趣或好奇而想要激他把沒講完的話說出來。然而她不瞭解的是,倘若他真的全盤托出,她聽完以後肯定會無地自容到昏倒吧。

  「少囉嗦。」他忍耐道,一點都不瞭解他難得稀有的苦心,等會兒他真的全講出來。

  曾淺日真不明白自己為何要背負她的心事,他不應該知道卻不小心知道了,明明知道了卻又要裝作不知道,這般複雜麻煩究竟是為了哪樁。

  「是你自己先吊人家胃口的。」她還在抗議,隨即略帶鬱悶道:「只是午休時候聊聊天而己,為什麼你要突然擺出主任的臉色?原來你聊天都這麼不乾脆,你是不是在生氣?只是……想和工作時間以外的你談一些……不是工作的事,這樣也不可以嗎?」

  曾淺日突然轉過身,因為她就跟在他後面而已,所以他只是往前一步就讓她下意識地後退;將她逼得靠牆,他伸手按住牆壁,垂眸凝視著她,用前所未有的低沉語調道:

  「你想知道我沒說完的事可以,但你有心理準備了嗎?」

  他並未和她肢體接觸,甚至可以說兩人間還保有距離,但那種氣勢和態度著實令人產生一種巨大的壓迫感。

  「心理……咦!」她從他轉身之後就處於超級驚嚇的狀態,根本沒注意到他講了什麼,只是愣愣地看著他。

  原本曾淺日只是想嚇她一下,他都已經夠煩了,至少談她閉嘴。可是,她嚇到的表情也只有那麼短暫的幾秒而已。

  他右手按著她背靠的牆,在俯視的角度,看到她仰起的臉彷彿打翻顏料似地迅速被染紅。

  他一頓,奇怪地問道:

  「你怎麼了?」總不會突然發燒吧?在看見她本來的驚訝被意外的羞怯給完全取代後,他猛地醒悟跟什麼發燒根本無關!

  他愣住,連忙收回手站直,退離開她。

  「啊!我先回去了!」她喊一聲,接著飛快地低頭跑過他身邊。

  只不過是這種程度的靠近而已,她居然露出那樣的表情。

  那樣滿臉通紅的……僅僅只是因為喜歡的人接近。

  曾淺日忍不住抬手撫著額頭。

  良久,他吐出一口長氣。

  「……真傷腦筋。」

  他低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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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 16:38:3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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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要問曾淺日之前對夏臨君的感覺,那就是沒感覺。

  一個久遠記憶裡的學妹,一個現在公司裡的職員,就是這麼簡單。比起他的沒感覺,她對他的觀感應該是定位在糟糕兩個字上吧?

  就算她再怎麼隱藏,他還是看出當初她在公司見到他時的那種震驚、不滿以及覺得自己倒楣的態度;尤其成為他的下屬之後,她和他對抗頂嘴,在背後偷罵他,想要為難他,每天氣呼呼的,全都是對他反感的表現,最後她根本也不掩飾了。

  所以,她為什麼會喜歡上他?

  他忍不住想到她那晚沒誠意的告白。

  「我都不知道為什麼會喜歡你,我也不想喜歡你啊!」

  他真不懂,既然如此,為什麼還是喜歡上了?

  最困擾的是她說完以後還擅自忘掉,結果就變成只有他因為她的感情告白而逐漸混亂了起來。

  要是可以視而不見或忽略,那就簡單多了,但是對於已經明白她心意的他而言,她又實在表現得太明顯了。

  她做的事情、她的言語、她的表情,好像都寫著喜歡他。因為喜歡他,所以才會買好喝的咖啡、想要和他在工作時間之外聊天,然後只是因為縮短距離而害羞不已。

  像是這樣的事……他不懂得如何反應。

  他已經很久沒有喜歡人了。他當然不是沒交過女朋友,他的前一任女友甚至和他在同一間公司,因為喜歡聰明的男人而和他交往,又由於他太容易引起她的競爭意識而分手,結果就是她在另外的部門成為主管。

  一切都是乾淨俐落的。他從以前就很不喜歡曖味的狀態,所以他才念數學。數學這種東西幾乎沒有曖味的空間,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就算世界要毀滅了,一加一也絕對不會變成三或四,即便數字符號可以延伸改變,但意義定理卻非常明確。

  雖然喜歡他,卻沒有告訴他,但其實他已經被告白,然後還要當作沒這回事……根本就亂七八糟。

  如果她在清醒的時候再告白一次就好了,那樣的話,他就……

  就怎樣?就要拒絕或答應。給果要處理的人還是他。

  發現事情最終還是得由他來解決,坐在位子上轉筆的曾淺日忍不住用原本支著額的手半遮住自己的臉。

  「你不舒服啊?主任。」

  聽見問話,曾淺日抬起眸來。造成他煩惱的根源、始作俑者,正站在他桌前。

  「沒有。」他放下手說道:「什麼事?」

  「這裡要你簽名。」夏臨君將文件遞給他。

  他瀏覽過後,用筆寫下自己的名字。

  「謝謝。」她轉身欲走,忽然想起什麼,又轉回來對他道:「對了……主任,我有事想跟你說,我不會佔用你的上班時間。所以我想問你,你等下下班有沒有空?」

  他瞅住她。

  「今天我沒有空。」

  她露出一絲失望的情緒。

  「……那好吧。不過主任你明後天若有空的時候,請務必挪個時間給我。」說完,她轉身離開。

  雖然不曉得她是要講什麼,但他並非故意迴避,他的確是已經先和其他人有約。

  五點下班時間,夏臨君要離開前還對他道再見,他點點頭,之後特意多在公司待了一會兒,看著時間差不多了,他的手機也響了。

  接起後同對方講了幾句話,他拿起東西走出辦公室。在電梯前面按下鈕,燈號剛好從樓上往下到這層樓,電梯門當地一聲在他面前打開。

  電梯裡面,美麗的女子在看見他後笑著道:

  「啊,好巧。」

  「不是你約我的嗎?有什麼好巧的。」他無趣說道,走進電梯裡。

  電梯門合上,燈號接著往下,那美麗的女子,也就是業務部的汪小姐,道:「我是說坐同一部電梯好巧。」

  「想好去哪裡了嗎?」他只是問道。

  「你決定吧。」

  由於商品要由業務部來推銷,所以當他們精算部在設計新商品的費率等等事項時,經常要和業務部往來;倘若商品不夠好推售,業務部的人會不高興,但不符合利益比例,精算部也不會退讓。

  於是在開發時期,他們兩個部門參與會議的人士偶爾會針鋒相對。

  所以工作結束以後,兩邊的負責人有時候會出去吃飯修復一下彼此的關係。不過就算到了再好吃的餐廳,每次幾乎都是在談論公事。

  因為要開公司的車,得到地下室的大樓停車場,不過電梯卻停在一樓。曾淺日正想著應該是有人要上樓,但是按錯了,門立時打開來,他望見夏臨君就站在外面。

  她先是整個人怔愣住,接著遲鈍啟唇:

  「啊……」

  「你要上樓嗎?現在是往下喔。」汪小姐告知她。

  曾淺日望見夏臨君本來放在他們兩人身上的視線立刻垂下。

  然後她道:

  「對不起,我按錯了。」

  門再度開起,電梯很快地到達地下一樓停車場。

  「剛剛那個小姐好像是你們部門的助理,上次爬山有見過的……」汪小姐先步了出去,但曾淺日走到一半卻停了下來。

  於是她回頭間道:

  「怎麼了?」

  「不好意思,今天取消好了。」曾淺日突兀地對她道。

  「咦!」

  「我剛才發現還有其它事沒處理。你若要自己去,我埋單也可以。」他朝她點個頭,之後就轉身回到電梯裡。

  那傢伙不是回家了?又跑回來公司做什麼?是有什麼事情沒做好?揣測著一些原因,但其實他只是無法不去在意剛才她臉上所出現的極度失落表情。

  雖然只是一瞬間而已,他還是看到了。

  上樓進到辦公室,他往兩人的位子走去,始終沒發現她的人影,直到接近至桌前的距離,才看到原來她人坐著,上半身趴在桌上。

  見狀,他詭異地問:

  「你在做什麼?」特地回公司睡覺?

  大概是沒發現他走過來,她明顯嚇了跳,很快地抬起頭。

  「咦!你……你怎麼在這裡?」

  看著她滿臉驚訝,他道:

  「那是我要問的。你跑回公司做什麼?又把鑰匙忘了?」

  「不是。」她抽出壓在手肘底下的資料。「我……我想把這個報告書拿回家看,明天要弄。」

  他睇著她。

  「拿了東西不走,你剛才趴著是怎麼了?」

  「沒什麼……我突然覺得頭暈不行哦?」她站起來,把椅子靠好。

  「我現在要走了,你也走吧。」

  他不解。「走去哪?」

  「你不是和業務部的汪組長有約嗎?」

  她不知為何又垂下眼睛,神色灰暗。那到底是什麼意思?他道:

  「已經取消了,我沒有要去。」

  「啊……是嗎?」她有些怔愣。

  他望著她一會兒,說:

  「你是搭捷運吧,那走了。」他往門口的方向移動。

  聞言,她立即詫愕道:

  「咦!什麼?你要跟我一起搭?」

  「我住的地方用走的就可以到,而且方向和你不一樣。」他走出辦公室。

  「那你幹嘛老是說得這麼容易教人誤會……」她一邊念道,一邊趕緊跟上前。

  走進電梯裡,因為只有他們兩個人,簡直安靜得不像話。

  「你還真有心,明天要做的工作,還特地回到公司找資料帶回家做準備。」他說道。

  她輕輕地哼了一聲,有點故意地說:

  「因為沒做好你會罵人。」頓了頓,又喃喃道:「還有,我……一定要有更好的表現才行……」

  「你在說什麼?」聽不清楚。他皺眉。

  「我自言自語。」她說。

  四周再度安靜下來,也因此,她深呼吸的聲音特別清晰。

  他正困惑她為什麼突然緊張起來,就聽她飛快地問道:

  「你、你有女朋友吧?」

  問題太過突兀,他停頓了下,才道:

  「沒有。」

  「那你跟汪組長在交往嗎?」她又很快地問。

  突然跑出一個沒料到的人名,他莫名地咳一聲。

  「你從哪裡聽來的?」他微惱地望著她問。

  「部門裡大家都知道。」她看著地板回答。

  他怎麼不知道?不喜歡同事在背後八卦,曾淺日瞇起眼睛道:

  「我剛說了,現在沒有對象。」基本上前後根本就是同樣的問題。

  說完以後,他才發現自己居然和她討論起如此私人的事……難不成剛剛她那個令人在意的表情,是因為這個原因?

  她以為他和別人交往,所以覺得傷心。他恍然大悟,也不知道為何感覺面頰微熱,隨即認為自己取消晚餐,還上來找她很沒意義,因為她誤會的就是一件半點意義也沒有的事。

  「你……」

  「呃?」她望著他。

  「沒什麼。」這種事情,不是應該在喜歡上他之前就做好確認?

  ——不對,這根本沒營養又不重要,他又被她影響了。

  他閉了閉眼。

  兩人離開公司大樓,一路來到捷運車站,他始終走在她後面,於是她開始不停地回頭看他。

  「你不是說方向不一樣嗎?」她終於開口問道。

  曾淺日瞪著她道:

  「你剛才頭暈,不跟著你,要是半路昏倒沒人理你。」他不想看自己的下屬上社會新聞。

  她先是張大眼睛,之後吶吶地道:

  「嘎……啊,原來是這樣。」跟著,她啾住他,說:「我已經不頭暈了,一個人回家沒問題,你不用這麼麻煩。」

  他望住她的臉,好像真的沒什麼事了。不過他還是道:

  「你知道我的電話吧?有事可以打給我。」

  「好……」前方就是月台,她走過去,腳步躊躇了一下,又忽然轉身,對他道:「我不想調離部門。」

  「什麼?」他愣了一下。

  「我不想離開。我會更認真,讓自己更好,你想要求我再進步我也會去試著去做到,因為我想留下來。我想繼續坐在你隔壁那個位子,我要跟你說的就是這件事。」

  她勇敢地直視著他的眼睛說完,接著就轉身步入月台。

  他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半晌,才終於真正地想通她為什麼不願意離開的原因。




  「怎麼了,主任?」

  人資部的小姐一聲詢問,讓曾淺日回過神來。

  「……沒什麼。」他放下手裡的文件。

  「主任,你還沒簽名。」人資部的小姐提醒道,等著把東西拿回去辦理。

  「這份調職申請……先放我這裡。」曾淺日將文件合上,道:「我會簽好自己拿過去。」

  「好的。」小姐點頭,隨即便離開了。

  曾淺日望著對方離去,然後看見夏臨君和部門同事從另外一個方向的影印室走出來。

  那女同事不知講了什麼,夏臨君露出笑意,也回了幾句話,女同事回到自己座位,夏臨君就朝他的位置走來。

  「主任,資料在這裡……怎麼了?」像是不明白他為何盯著她看,她出聲問道。

  曾淺日托著腮,還是瞅住她,半晌,道:

  「沒什麼。只是看到你笑得這麼愉快,就覺得不大平衡。」

  「呃?」她一頭露水。

  他只道:

  「今天要留下來加班,你知道吧?」

  她不明所以地回答他:

  「嗯,我知道。大姐剛剛告訴我了。」

  「那你去做事吧。」

  「……是。」

  她還是疑惑地望了他一眼,然後才繞過他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感覺她從自己座位後面走過去,曾淺日用眼角餘光瞥著她坐下,稍稍沉吟了下,最後還是把桌面上那份人資部的文件放到旁邊去。

  精算部平常雖是正常上下班,但真正忙起來的時候一個星期每天留到九點回家也並非不可能。由於今天的事多了些,所以幾個人稍微加班才將工作完成。

  七點多一點,專員離開以後就只剩曾淺日和夏臨君。

  她的電腦已經開機,在把最後一份報告存檔之後,超過五點還要工作就會換戴眼鏡的曾淺日也拿起公事包準備離開。

  「主任再見。」她對他說道。

  「……等一下。」他叫住她,看著她轉過頭來。「現在差不多是吃晚飯的時間,你餓不餓?」

  她先是一愣,跟著瞪大眼。

  「嗄?」

  「要不要跟我去吃飯?」他問。望著她還在發呆,便說道:「不要的話你就回去吧。」

  「不……我、好啊!」她答應道。

  他睇著她。「那走了。」

  曾淺日走出辦公室,她趕忙跟在他後頭。兩人坐電梯到一樓,離開公司,他就近找了間餐廳走進去,服務生帶他們到兩人座位。

  點完餐後,他拿起水杯喝口水,正欲啟唇,夏臨君先道:

  「你好像是第一次找我吃飯……這是今天加班的福利,還是……你感覺到我最近做得好的獎勵?」

  都不是。他只是想跟她談一下調職的事情。剛好服務生端送餐上來,曾淺日稍微退開身體讓盤子放下,然後道:

  「我們不是第一次吃飯。」

  「啊,之前那個不算,那是遇到而己。」她拿起湯匙。

  那種事隨便怎樣都好。他道:

  「你上次跟我說的,關於你調動部門的事,我——」聞言,她雙眸定定地直視著他,不知何緣故,那認真的眼神令他停頓了。

  「怎麼樣呢?」她問。

  「我會考慮。」他垂下視線說道。

  她眼睛一亮,綻出笑道:

  「是嗎?謝謝。」

  要來之前,他明明已經決定好了,為什麼現在卻告訴她這種不幹不脆的答案?他微微蹙眉,忍不住按住額頭。

  夏臨君見狀,小心地道:

  「你最近好像有心事?」

  他抬起眼,實在很想直接說出自己這陣子會這樣的原因不為別的,就是她,偏偏她現在一臉樂觀的樣子。

  「你才是。不是在為體重煩惱嗎?吃得還不少。」雖然是正常一餐的份量,他就是故意惡劣地說道。

  她雙頰脹紅,望著盤子,相當困窘道:

  「我、我沒有吃很多啊,你幹嘛突然講這個。」

  「是你那麼無聊覺得體重很重要。」那個喝醉的隔天,他向她暗指她隱藏感情的事,她卻在那通跟他扯體重,他到現在還是很不滿。

  「你真的很壞心耶。」她只能瞪著自己的晚餐嘀咕。

  可是你就是喜歡上我了。曾淺日在心裡回應道,卻立刻發現自己變得跟她一樣,腦袋裡淨想些沒意義的事而無力垂首。

  他用餐比較怏,吃完以後等她。結果發現她留了三分之一沒吃就想走,大概是剛才那番對話的緣故。他對她的身材和食量根本沒意見,所以瞪著她要她別浪費食物全部吃乾淨,之後才拿起帳單起身。

  「那個……給你錢。」在櫃檯的時候,她拿出自己的那份餐費遞給他。

  「不用了。」他付完帳後就往外走。

  一打開門,就見外頭大雨傾盆。

  「原來下雨了,在裡面都沒注意到。」她哇一聲。

  「不要擋到別人。」他望向身後的門口,對她說道。

  兩人沿著牆走,移動位置站在店家的屋簷底下。他看著瀑布般的雨勢,若是一走出去一定全身濕透。

  就算要去便利商店買雨傘也還有一段距離,考慮著要等雨停還是其它選擇,見站在他身旁的夏臨君仰頭望著烏漆抹黑的天空,擺在身後的雙手提著包包輕輕晃啊晃的,一點都不為如何回家而著急。

  「你還真是開心。」他睇著她道。

  「沒有啊。」她瞇起眼眸笑了笑。

  曾淺日也不知她在高興什麼,只是,既然走不了就僅能等待。和她並肩站著,之後,她就只笑笑地說了句:「下雨好涼。」

  十分鐘過去,雨勢一點也沒停歇的跡象,反而有愈來愈大的趨勢。一直等在原地也不是辦法,曾淺日道:

  「去跟店家借把傘好了。」只要到便利商店買傘後再回來歸還就好。

  「啊,不用,我有傘啊。」她說,然後從包包裡將折疊傘掏出來。

  「你有怎麼不早講?」他詭異地瞪住她。

  「……我忘了。對,我只是沒想到。」她回答得有些含棚。

  那算什麼理由。曾淺日正想開口,卻忽然之間又明白了。外面下著這麼大的雨,困住他們兩個,而她看起來這麼開心,並且不把傘拿出來的原因。

  說起來,她在上班之外的時間,好像也完全不喊他主任了。僅僅不過像是這種程度的小事……

  「我搞不懂你在想什麼。」他睇著她道。就這樣什麼也不做地站著,只要是和他在一起,她就高興了嗎?

  「你說什麼?」雨聲太大,她打開傘,撐在兩人頭上。

  因為身高有差距的關係,她的手必須舉得很高,顯得有些侷促。

  「你想就這樣走到車站嗎?」他瞥她一眼,將傘從她手中接過。

  「……走吧。」他道。

  離開遮雨的屋簷,滂沱大雨讓他們在小小的傘下用最接近彼此、卻不是倚靠的距離共撐。手肘不小心碰到幾次,她會縮一下肩膀,彷彿被她的緊張感染,曾淺日無法不去在意她的存在。

  路途變得安靜漫長,雨聲明明吵得不像話。

  走進明亮的捷運車站,曾淺日在入口處將傘側放讓水倒流在人行道上。雖然有撐傘,但他的鞋子和褲管還是濕了,頭髮、肩膀甚至鏡片也都有著雨水的痕跡。

  曾淺日拿下被水痕弄模糊的眼鏡,夏臨君從包包裡取出衛全紙,抽了幾張,按放到他肩上吸取濕意。

  「雨真的好大呢。」她拭著他肩處的衣服說道。

  「你的傘太小了……」感覺到她的手擦上他的臉龐,撩撥他稍濕的髮梢,曾淺日頓時有些愣住。

  也不曉得是什麼原因吸引了他的注意,或許是她輕柔的動作,或許是她腕上因為燈光而閃了一下的表鏈,總之,他不覺握住她的手。

  「咦……啊!」她的聲音聽起來相當意外和驚訝。

  感覺掌心底下的體溫倏地升高,曾淺日忽然很想看看她又是什麼樣的表情,於是沒戴眼鏡的他,將她拉近。有那麼一瞬間,她彷彿想要後退,但那極輕微的抵抗很快便消失無蹤了。

  待他將她拉近到他所能看到的視線距離之時,幾乎能感覺到她的呼吸了。

  他低垂著臉,說是凝視,但其實是由於看不清楚而瞇著眼睛。只見她面紅耳赤,雙眸濕潤,雖然根本不曉得他想要做什麼,但她卻是動也沒動地等待。

  倘若他現在吻她的話,她也就只是仰著臉接受吧。就算之後她可能會惱怒生氣或害羞地說不出半句話,那也一定是在被他吻到以後的事。

  對了,自己就是這樣地被她喜歡著。

  「你是傻瓜嗎?」

  他放開她,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什麼啊?」她因為他莫名其妙的言詞而又窘又怒。

  「沒什麼。」他閉了閉眼。

  「你真的……很奇怪。」她扭捏抱怨。

  「你回家去吧。」他把傘遞還給她。

  「給你用。我坐車,到了可以叫我弟弟來接,你是要走路回家不是嗎?」她說道,轉身便跑進月台。

  曾淺日將眼鏡戴上,其實,他自己也察覺了。

  而且,再這樣放著不管下去,他大概會愈來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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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 16:39:05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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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資部的文件放在桌上已經三天了。

  望著文件夾裡夏臨君的資料影本,曾淺日左手一直轉著筆,最後,他還是簽下自己的名字。

  「下個星期開始,你調到管理總務部門。」

  夏臨君站在他桌前,曾淺日將調職命令遞給她。她並沒有立刻動作,只是發呆似地杵著,然後才緩慢地抬起手,指尖隱隱約約有些顫抖地接下那份文件。

  他抬起眼睛,只見她臉上有著顯而易見的怒氣。

  從這一天開始,她再也不跟他說話了。

  工作上的事她並沒有怠慢,但是她絕對不開口和他說話。她會這樣的原因是什麼,他不是不知道。

  以為這種無言狀態她不會維持太久,豈料一直到她要轉走的那天,她還是連一個字都不跟他說。

  「我沒有東西可以教你了,你到新環境,自己好自為之。」

  望著她抱起整理好的東西準備離開,身為主管的曾淺日算是在和她道再見了。

  她的背影停頓了一下下,只是那麼一下下而已,隨後,她邁開步伐往前走,硬是沒有跟他道別。

  右邊的座位空了,很快地,他面試的新助理補上。

  重新教導新人,另外的工作接踵而來,他恢復往常的忙碌。精算部和總務部比較沒有交集,頂多就是每個月一次清算耗材用品時會有文件往來,兩個部門的所在也差了好幾層樓,甚至一個在大樓東邊,一個則在相反的西面。

  在工作時間之外碰到夏臨君的比例還會高一點。有幾次,他在等電梯的時候發現她的身影,或者午餐的時候在附近的店裡巧遇,她通常都裝作沒看見;倘若真的近距離照面了,她也就只是垂著眼睛,然後相當陌生地喚他道:

  「曾主任好。」

  老實說,他覺得……一肚子火。

  而且每次碰見她,他就變得更加地生氣。兩個星期過去,他感覺自己體內有座巨大的活火山快要爆發。

  下班時間,曾淺日拿著公事包離開辦公室。大概是因為週末,所以更令人歸心似箭,星期五的辦公大樓電梯裡總是塞了比平常還要多的人,曾淺日在第三班電梯來到時才順利搭上。

  一走進去,就發現夏臨君站在角落,旁邊似乎還有幾個同部門的同事。兩人四目相交,他看到她立刻撇開視線。

  曾淺日額前的青筋跳動了一下。

  他望著燈號往下降,聽到後面有個男人道:

  「等一下一起去吃飯好嗎?反正明天放假。」

  「啊?嗯……」

  遲疑回應的是夏臨君的聲音,這令曾淺日微微瞇起眼。

  「誒,你怎麼只邀她不邀我們啊?這樣太明顯啦!」幾名女同事嘻嘻哈哈地笑著。

  「因為她是新轉過來的同事啊。」男人解釋道,好像有點在意電梯裡的其他人,連忙補充:「我現在正要請你們去啊。」

  「是哦?我們才不會那麼不識相呢。」

  電梯到達一樓,門打了開來。

  站在面板旁邊的曾淺日按住開門的按鈕,待搭乘的人一一走出去。夏臨君是最後一個從他身旁經過的人。

  本來,他沒打算這麼做的,但是,在她越過他的那一瞬間,他迅速地伸出手抓住她的臂膀,然後將她整個人拖回電梯裡。

  「咦啊?!」她嚇一大跳,往後仰倒靠在他身上。

  他立刻按下關門鍵,於是電梯裡只剩他們兩人。

  「你……你、做什麼?」她驚魂未定,舌頭有點打結地問。

  曾淺日一語不發,隨便按層樓,到達之後就抓起她的手走出去。

  「等一下、等一下……」因為是在公司走廊上,所以她只好壓低聲音:「你要到哪裡去啊?」

  曾淺日將她帶到一間沒有人的小會議室,隨即反手關門上鎖,然後用身體擋住她可以逃脫的路線,他上前,將她逼得靠牆。

  她錯愕支吾道:

  「那個門,你以前不是說不能關……」

  「現在是下班時間。那不重要了。」他傾身,加重逼視她道:「我告訴過你,公私要分明。」

  「什麼?」她驚慌、不知所措又一頭露水。

  「所以,你因為喜歡我所以想要和我在一起,而不願到更適合自己的部門,像是這種動機不純的事情,我是不會允許的。」

  她傻住,重複他的話:

  「喜……喜歡你?!」她的臉驀地紅了。「我、我哪有!你在說誰?!」

  她否認?很好。

  曾淺日伸手摟住她的腰,將她拉近懷中。

  「不就是你嗎?」他的火山立刻爆炸了。「你!就是你!」很火大地說完、低頭,然後吻上她的唇。

  直到吻了她,他才確定自己大概在下雨的那天就已經想做這件事。感覺到她的身體先是變得僵硬,然後,又逐漸地比之前更加柔軟,他離開她的唇。

  「你……為什麼……」她輕摸著自己的唇瓣,愣愣地看著他,臉頰和嘴唇一般顏色濃艷。

  「上次部門聚餐,就是你喝醉酒吐在我衣服上、我們被計程車趕下來、你還發酒瘋,然後我把你送回家的那一次,你在路上亂哭亂叫對我表白,總共說了十九次喜歡我。」他連細節都說了。

  夏臨君一雙眼睛瞪得老大。

  「你騙人!」她簡直快崩潰。

  她的否認又令他惱怒了,捉住她的手腕,他道:

  「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都不記得,隔天竟然就給我忘記!你要是沒有表現出來,我還可以當作沒發生,偏偏你隱藏得很差勁,老是在提醒我這件事,現在臉紅成這個樣子還想說謊!」

  「我——」她推著他,離開他的懷抱,想逃避,想逃走,卻被他擋住去路。

  他的雙眼死命地盯著她,最後,她只能沿著牆滑落,垂首蹲下,他卻還是緊緊抓住她一隻手不放。

  「你討厭我這麼做?覺得我很過分?」他瞅著她低垂的頭,道:「你因為調離部門的事和我鬧彆扭,所以我也生氣了。」

  她像是深深地吸了口氣,道:

  「你根本不懂!調職的事情,我心裡知道你是正確的,但我還是……我還是……還是希望你能明白我為了什麼要這麼的努力……所以你那樣輕易就決定把我調走,我真的……」

  輕易嗎?在她看來或許是那樣。

  「我哪裡不懂?!那不全都是因為你喜歡我的緣故。」他直接說道。看到她連脖子都紅了。「你現在要承認了嗎?」

  「為什麼……」她聲如蚊吶,緊閉著眼睛說道:「就算你說的全部都是真的……你也沒有理由親、親我啊。」

  他覺得自己又要爆發了,曾淺日板起臉孔,陰沉道:

  「你再說一次看看!你認為我是那種隨便親人的男人嗎?」

  「……咦!」夏臨君緩慢地抬起頭。

  即使他跟她說過公事和私事要分開來,他自己卻還是讓調職的文件在桌上放了三天。

  雖然,他最後還是簽名了,但如果是以前的他,公事上絕對不會有半分猶豫。在那之前,對她產生在乎的事實,慢慢地有著可尋的跡象,但直到那個時候他才真正瞭解,那個一點一點累積出來的情感,已經足以干擾到他的原則了。

  那對他而言,就像是一個方程式的定理被破壞了一樣。

  因為她毫無保留的表白,他的沒感覺漸漸地變得有感覺,然後在意,然後無法忽略,就算是被她影響傳染的都好,他不需要去找到很好的動人原因,只要知道心裡對她的感情是真實的就足夠。

  他不喜歡曖昧的感覺,可以很確定,喜歡就是喜歡。

  所以,剛剛那個想要請她吃飯的傢伙,門都沒有!

  曾淺日彎身,用另外一手托住她的腰,將她整個人拉起來,要她看著他。

  「你可別期望我會說什麼甜言蜜語。」他也從來沒說過。不過,他的行為就表示了一切。

  「你……你根本什麼都沒說啊。」她一臉錯愕道。

  他凝視著她,似乎在考慮什麼。良久,他道:

  「那就不用說的好了。」接著,他又側過臉吻她。

  她簡直滿臉通紅、不知所措。

  「這樣可以了?」他牽起她的手,準備帶她離開。

  「你……你,這是在說你也喜歡我嗎?」她還是不敢肯定。

  「你又問,是很想我再吻你嗎?」

  「嗄?」




  「你以為,你能拿自己是新調過去的理由當作借口?」

  「沒有。」

  「就算你才剛調到那裡,拿文件這種簡單的事情也不會嗎?」

  「……很抱歉。」

  精算部辦公室裡,夏臨君站在曾淺日桌前,低頭乖乖地聽訓。

  每個月只有一次與總務部文件往來,曾淺日因為她超過日期兩天送來而質問著。當然,他知道也許是總務部門有什麼問題的緣故,不過,就算如此,她卻沒有任何辯解。

  「這樣就可以了。」他將文件簽好交給她。

  「謝謝。」她接過後,走出辦公室。

  她應該相當適應那裡了,曾淺日繼續自己的工作。很快地到了下班時間,他整理桌面的文件和資料,拿起公事包下樓。

  在大廳處,他望見夏臨君杵在角落,於是走過去,疑惑地對她道:

  「你躲在這裡做什麼?」他差點沒看到。

  「沒有啊。」她回答得有些遲疑。

  「走吧。」他說道。

  雨人離開公司大樓,走了一陣子,她左右張望,道:

  「你不擔心被看見嗎?」

  他皺眉回問:

  「擔心什麼?」

  「就我們兩個……的事。」她原本猶豫的表情,忽然轉變成一種哀愁。「雖然我知道你就是那樣的人,但今天在公司裡你罵我就跟以前罵其他人一樣,害我都要以為其實只有我才認為我們……我們……」

  那樣的人是什麼意思?曾淺日瞪住她低垂的頭。

  「是情人?」他忍不住幫她道。

  她霎時驚訝地搗著臉。

  「你就這樣說出來,很不好意思的。」

  他啾住她,半晌,從口袋裡拿出一把鑰匙,然後遞給她。

  「這個給你。」

  她愣了愣,接下放在掌心。

  「呃,這個是……」

  「我公寓的鑰匙。」他說道。

  「啊!」她露出羞赧的表情,跟著又瞅著他道:「我……我是很高興你讓我去你住的地方,不過,原來你是動作這麼快的人……」

  「給你又不是要你來。」他睇她一眼。

  聽見他的話,她一呆。

  「不要我去給我做什麼?」

  「你不是會不確定?有這個就可以了吧。」他說。

  原本他就是要給她的。他是個不喜歡曖昧不清的人,也就是說,對於和自己交往的人,當然會與其他人有所分別。戀人和普通人的界線他會區分得相當清楚明白,一且他有了認定的對象,那個人就會擁有他絕不會給別人的東西。

  親密的行為,也只對她一個人做。

  她還是有些困惑,回問道:

  「那,我不能去嗎?」

  她的語氣摻雜著一點點失望,隨即好像發現自己無意中講了大膽的事而抿住嘴唇。

  看到她的表情,曾淺日曉得她想到其它地方去了。他停住腳步,傾身靠近她,她的眼睛只映著他放大的臉,他知道,她的表情總是會輕易地因為他的一舉一動而發生變化。

  他凝視著她,然後,壓低自己那稍高的嗓音道:

  「等你準備好,你當然可以來。」

  她差點羞死,只能緊握著鑰匙,點頭飛快說道:

  「我知道了!」

  他望住她,良久,啟唇道:

  「你果然是個傻瓜。」

  一個因為不小心愛上他、而讓自己變得毫無保留的傻瓜。

  「什麼!你為什麼老是說我傻?!」她不服氣道。

  他站直身體繼續往前走,說:

  「你自己都沒發現你因為愛上我而老是有些連我都會覺得丟臉的反應嗎?」

  她立刻滿臉通紅。

  「哪……哪有!」

  又否認。他覺得想生氣了。曾淺日瞇眼。

  「不過……」他忽然轉身,毫無預警地在她耳邊低聲道:「因為我也愛上你,所以扯平。」

  「咦!」她瞪大眼睛,他突如其來的表白,簡直讓她羞怯萬分。「你、你說……你愛……」

  相較於她的僵硬和不知所措,他倒是一副很滿意的樣子。

  「去吃晚餐了。」

  勾起唇角,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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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發表於 2010-11-2 16:39:46 |只看該作者
番外三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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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篇一——戀人的日子

  「什麼?你有男朋友啊?是誰是誰?」

  午餐時間,面對同事的逼問,夏臨君只好說出來。

  「你們不認識啦。」對不起,她撒謊了。

  「你們交往多久了啊?」同事甲問。

  「上……上個月才開始的。」

  「哇!好新鮮啊,那一定還是熱戀期嘍。」幾個女同事立刻夢幻道:「好好哦,那今天你下班以後一定有節目在等你嘍?像我們這種沒人要的只能回家看連續劇了。」

  發現同事還打算問下去,夏臨君怕自己遲早會說漏嘴,趕緊低頭看表,忙道:

  「啊,上班了,走吧。」

  一群粉領族往辦公大樓移動,走近電梯,夏臨君發現人群中有一抹身影,差點就要叫出聲音,憶起了旁邊還有同事,所以忍住了。

  「咦!是精算部的曾主任耶。」女同事捱過來,講悄悄話:「上次我拿錯申請大量文具的表格給精算部,結果被他發現,居然說我連一點小事都做不好,講話有夠討厭的。」

  「對啊對啊,我也被他罵過。」同一層樓的總機小姐附和著。

  「他不知道有沒有女朋友哦?我看喜歡他的人不是皮很癢就是愛被罵啦!」哈哈哈。

  「咦!臨君,你本來不就是在精算部嗎?應該也是一天到晚被他釘吧?幸好你離開那裡了,不過你上次去拿文件給他的時候也被罵了,前兩天下班我看到你們兩個走在一起耶,你已經不是那個部門的人不是嗎?他還要找你做事哦?你好可憐……你怎麼啦?肚子痛啊?臉色怪怪的呢。」

  夏臨君虛弱地乾笑了一下。

  「沒什麼。」

  她才沒欠罵呢,也沒有皮癢啊。

  想起以前她也曾經認為和曾淺日交往的人一定是有被虐狂,她有種這就是人生的感慨。

  其實她下班後都會和曾淺日一道離開,兩人一起走時,出乎預料的,他似乎完全沒有要遮掩隱藏的意思,只是,她還在想同事們遲早會知道,原來就算被看見也不會聯想到他們是情侶。

  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不高興……

  感覺到一道視線,她順勢看過去,只見曾淺日站在電梯前面,往她的方向望來。雖然想要和他打招呼,但是,應該要怎麼做才好呢?到底,他是不是會不喜歡他們的事情被發現?

  辦公室戀情,她無法拿捏得很好。

  他的視線轉了回去,然後先乘坐電梯上樓了。

  她心想,他有沒有注意到今天是七夕情人節?是屬於戀人之間的日子。自從在一起之後,他們第一次要過這個節日。

  說是上個月開始交往,但其實也才過兩個星期。在一起後,上班時間在公司不大會碰到,就算有交集也完全沒變化,但下班以後就不同了。他們每天一起吃晚餐,吃完後他會送她回家,偶爾打電話,雖然並沒聊很久;週末的時候也有出去精算部例行的健行活動。她回家的時候全身酸痛,差點沒有累死。

  說不定是她想太多了,但總有種無論如何每天都要見面的錯覺。是她太黏人嗎?其實她並沒有特別要求啊。

  她還沒用那把鑰匙去過他家,他好像也不曾表示過什麼。她常常都會想,他給她鑰匙的那個時候所講的那些話,說不定根本沒有那種意思,是他故意誤導她、想看她的反應而已……但如果他是當真的又怎麼辦……那也要再過很久很久以後才能用吧……

  愈想愈羞了,她摸著自己燥熱的臉,坐在自己位子上拿出文件,把心思放在工作上。

  管理總務部門的確比精算部還要適合她。這裡不需要什麼艱深的專門知識,重要的是能夠有條理的處理各項事務,她幾乎是一來到這裡就立刻上手。

  雖然要離開精算部的時候,她生曾淺日的氣。不過他的確是用主管身份幫她好好的考量過了。

  他的這個地方……其實她覺得很喜歡。

  「我是在想些什麼啊。」驀地耳根發熱,她急忙拉回飄走的思緒。

  辦公室裡有幾個同事收到花束,笑得十分開心。不知道為什麼,夏臨君心裡浮現的是曾淺日冷淡批評商人賺取暴利,然後再冷笑認為去買束過了這一晚價格就直線跌落的玫瑰花來過節的都是些笨蛋,說不定還會稍微計算一下投資報酬率和損失百分比之類的,她就是覺得情人節對他的價值大概就只有那樣沒錯。

  他那種一點都不浪漫的想法其實讓她覺得很有趣,她忍不住笑出來。笑完以後,她驚訝發現,她原本也算是個很夢幻會期待的女人,可是什麼時候竟變成喜歡那種不溫柔不浪漫不貼心的男人了?

  ……她並不是特別喜愛那種類型,而是由於曾淺日是那樣的人,所以她才會有興趣的。

  糟糕,她的心真是……完全繫在他身上了。

  在下班前的十分鐘,她的手機忽然收到簡訊,她立刻拿起來看,結果是曾淺日要她晚一點到樓下找他。

  只是短短幾行字,她就興奮得紅了臉。

  似乎是特殊節日的關係,今天大家都相當有默契地走得很快。她只要稍等一下,很輕易地就避開下班人潮,坐電梯下樓以後,她在大廳尋找曾淺日的身影,結果意外被一個男同事叫住。

  「你還沒走啊?」

  看到男同事朝自己走近,她站在原地。

  「是啊。」

  「那太好了。對了,你今天有空嗎?」男同事問,忽然間展開猛烈攻勢:「願意賞臉和我吃一頓飯嗎?」

  「嘎?」她猛眨眼,「為、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啊,上次本來就想約你,結果不知道你為什麼突然不見了……就吃一頓飯而已,不需要太多理由吧。」

  「我……」

  「她沒空。」

  夏臨君正欲拒絕,背後卻忽然冒出聲音,她吃一驚,回過頭,就見曾淺日不知何時站在自己身後。

  「你、啊!曾主任。」男同事似乎知道他。

  曾淺日睇夏臨君一眼,隨即對男人道:

  「你在這種日子找別人的女友去吃飯要做什麼?」他朝夏臨君伸出手,她愣了一下,沒有動作,他乾脆直接牽住她。

  「啥?」男同事當場呆住。

  「你去找其他人和你吃吧,找不到就認了回家去。」曾淺日很冷淡地說道,然後望著夏臨君,說:「走了。」轉身帶她離開。

  「喔,好。」夏臨君跟在他身後,只是瞪住兩人交握的手。他很少做出牽手這種行為的,聽他說是因為小時候把表抹弄骨折的關係。這樣……是在宣告所有權?

  「你沒有告訴那傢伙你有男朋友嗎?」他忽然問道。

  「之前沒有什麼理由要特別講啊。」不過她剛剛準備要說了。

  「下次他再找你,你就叫他下班以後來找我。」

  她有點訝異。

  「咦!我可以……說是你嗎?」

  「為什麼不行?」他側首瞥她一眼。

  「因為我看你上次講到那個誰,好像在閃躲,不是很想說到的樣子……」

  他瞪住她,微惱道:

  「你還記得這種事,我不是說了沒有?!」

  他那時候是說「現在沒有」,所以,以前說不定是有的。但是……原來他絕對不談論過往,不過對於正在進行的卻不隱瞞和維護。

  啊,跟鑰匙一樣。這是表示情人和別人的不同之處,她好像有一點明白了。

  「你笑什麼?」

  「沒有啊。」她搖頭:

  她只是發現,原來他也會吃醋,他對她有獨佔欲,其實他意外地疼她,還有……還有,她以後會慢慢知道更多事情的。

  走近車子,他開門讓她坐進去。在發動引擎之前,他道:

  「對了。」

  夏臨君以為他要講什麼,便轉過頭看向他,他卻側首過來吻了她。

  她又發現,他是那種,在一起之前一定會保持距離,但是交往以後就會毫不在意地主動做出親密舉動的人。

  雖然還是稍微嚇了一跳,也覺得很害羞,但她卻笑了。

  她知道,這是他告訴她的,不用開口說的情意。



  番外篇二——他的鑰匙

  「咦!主任感冒請假了?」

  午休快結束的時候,夏臨君在搭電梯的時候巧遇以前在精算部帶她的大姐,聊了幾句,沒想到卻得知意外的消息。

  「是啊,有種原來主任也會生病的感覺吧?」大姐打趣地說。「啊,我到了,先走,有空回來精算部看看吧。」她笑著走出電梯。

  「再見……」夏臨君有些發愣地揮手。

  他當然會生病。雖然他在公司裡是個魔鬼,但卻是普通人的肉體啊。她早上有收到他的手機簡訊,只說他今天不會到公司上班,原來是因為生病了。

  想到他一個人住,夏臨君登時決定早退去探望他,不過又立刻想到,如果她工作沒做完就跑去看他,他絕對不會高興;他之所以沒有對她說明不來公司的原因,就是不想她這樣啊。

  回到自己的座位,她掙扎著該不該離開,最後還是忍耐住。

  雖然很努力地把心思專注在工作上,但她還是坐立不安了一個下午。五點一到,她馬上抓起包包飛奔出去。

  他住的公寓在公司附近,是步行就可以到達的距離,她知道地址,卻還沒去過。在路上經過的超市買了食材,陌生的巷弄讓她稍微繞了道,不過最後還是順利地到達。

  她提著袋子站在公寓前面,好像現在才想到般地從皮包裡拿出他給她的鑰匙,打開樓下的大門,她爬上位在三樓的曾淺日住處。

  望著那扇門扉,她的心跳有些快,可能是走樓梯的關係,她莫名地深呼吸,才把鑰匙插入。

  門鎖喀地一聲被轉開,她立刻停頓住。忽然覺得高興又緊張,有種「原來這把鑰匙真的可以打開他家的門啊」的心情。緩慢地將門推開,一抬頭,就見曾淺日站在眼前。

  「回去。」他用沙啞的聲音下達命令。

  「嗄?」沒想到都還沒踏進去就被趕,她道:「你怎麼站在門口……沒躺著休息?」

  曾淺日晾著她,道:

  「我要是休息到有人打開自己家的門都不曉得,那小偷不早就來搬家了。」

  原來他是聽見開門聲才起來的。夏臨君望著他,他戴著眼鏡,身上穿的是棉質的家居服,同色系的長褲,沒有梳理的頭髮在額前微亂地垂下,看起來……和平常完全不一樣。

  這是她沒見過的,家裡的他。雖然根本沒什麼,但她卻趕忙把視線移開,心跳加速地道:

  「我聽說你生病,所以來看你。」

  「回去。」他抱著胸,還是同樣一句話。

  「為什麼?」她不滿抗議。

  「你想被我傳染嗎……咳。」他掩住嘴咳了一聲。

  「你有去看醫生嗎?還沒吃晚餐吧?」病成這樣還想逞強,她怎麼可能放他一個人。夏臨君不理他,直接登堂入室。「我來煮些東西。廚房……廚房在哪裡?」拎著袋子,她瞅住他問。

  曾淺日瞇起細長的雙眸,她也堅持不肯退讓地和他四日對望。

  大概是生病的關係,他的戰鬥力大幅減弱。最後,他只是閉了閉眼。

  「……算了。我早猜到若是讓你知道,你就會來。」他伸手指著左邊的方向。「廚房在那裡。」

  夏臨君開心了。

  「你去休息吧。煮好我再叫你。」她走進廚房,空間並不很大,但是該有的都有,東西看起來也都不是許久未使用的樣子,她想曾淺日平常自己也會開伙吧。

  她將食材從袋子裡拿出來,東張西望地想找個鍋子,曾淺日無預警地站在她背後說道:

  「你要鍋子嗎?」

  「呀!」她驚呼一聲,真的被嚇到。「我不是要你去休息嗎?」

  他瞥她一眼。

  「你又不知道東西放在哪裡。」他打開上面的木櫃。取出一隻鐵鍋,遞給她。「而且也拿不到。」

  夏臨君望著超過自己身高許多的木製櫥櫃,接下鍋子,不甘心道:

  「謝謝,其它可以了,真的不行我會叫你的,你趕快去躺著。」她推著他的背,把他趕走。

  曾淺日走出去前,回頭看一眼,道:

  「我討厭魚。」

  「咦!」她一愣,只見流理台上面擺著自己剛買的鱈魚。本來想煮魚片粥的……她只好把魚先冰起來。

  煮好一鍋蛋花粥,她步出廚房,本來不知道他的睡房是哪間,望見有個房間透出燈光沒開門,她便端著碗走過去。

  他人是在床上,不過沒在睡覺,而是坐靠在床頭看書。

  「你怎麼不休息?」她問。

  看到她進來,他將書放下,皺眉說:

  「我不要睡到一半被叫醒。」

  這麼說來,的確是聽說過他有起床氣。她在碗的下面多擺了個大盤子,這樣拿著不會燙,將粥遞給他,她道:

  「因為你挑食,我只擺蛋,裡面沒有料了。」

  「那不是挑食。」他接過,熱氣湧上來,他皺了一下眉,將眼鏡拿掉。

  「你說你不喜歡魚的啊,那不是挑食是什麼。」難怪以前她吃魚他都要嫌棄。

  「有喜歡的食物,就會有討厭的。」他很理所當然地道。

  那就是挑食啊!原來他也會有跟小孩子一樣的地方。看見他又低頭咳了幾聲,她沒跟他辯下去。

  「好吃嗎?」她還是忍不住問了。雖然有時候會偷懶,但平常在家她仍是會煮飯,她對自己的手藝還算有信心。

  「你生病鼻塞吃得出味道嗎?」他蹙眉反問道。

  還真像是他的回答。即使沒有被稱讚,她卻笑了。

  「怎麼?」他昭著她。

  「沒有啊。」她偷偷地在心裡覺得,他因為視力不佳而瞇著眼睛吃東西的模樣好可愛喔。

  她去廚房再舀了一碗,然後回到房間陪他吃。

  「……吃完藥就睡吧,我不會叫你的。」用餐完畢,她倒杯水,和床頭的藥包一起拿給他。

  走出房間,她將空碗拿到廚房清洗,然後整理流理台,再回來,他已經吃過藥躺在床上睡著了。

  她很緩慢小心地接近,悄悄地蹲下,坐在床沿地板上,有點好奇地凝視著他的臉龐。

  大概是藥物有催眠的效果,他的呼吸很均勻。

  不曉得是生病、還是頭髮,或者許許多多其它細小原因的緣故,總感覺……好新鮮,好想一直看著他這種和平常不同的樣子。

  用手肘墊靠著臉頰,靠在床鋪邊,她不覺露出笑意。




  等夏臨君再度張開眼睛的時候,人已經在床上了。

  不記得自己是何時睡著的,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躺在曾淺日懷裡,她全身僵硬,忍住心裡無比巨大的震驚,企圖移動四肢離開——

  「你要上廁所?」沙啞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

  她嚇一大跳。

  「呃……不是,我……」

  「不是?不然半夜這麼晚你要做什麼?」他低頭,盯著她說道。

  「我只是……我……為什麼、我會睡在你床上……」她很小聲地問他。

  「……因為我只有一張床。我不會去睡沙發或地上,我也不可能讓你去睡沙發或地上,原本我起來是想喝水,看到你睡著了,就把你抱上床。」他很平淡地說道,就好像這根本不是件值得大驚小怪的事。

  「……喔。」房間好安靜,她的心臟怦怦跳,她想,他一定也聽到聲音了。

  他低聲道:

  「你該不會在想我跟你說過的,準備好的事?」

  「啊?什麼?」她慌張得差點咬到舌頭。

  他凝睇著她半晌。

  「……好了,快睡。」他用溫熱的掌心覆住她的雙眼,道:「以後,就算你沒有任何準備,也可以到這裡來。」

  「……咦!」她發愣許久,隨即捉住他的手,慢慢地移開。她抬起眼,望著他乾淨的下巴。

  他咳了一聲,然後重新挪動臉龐,靠在枕頭上。

  「你也不要無聊地去想什麼你沒有魅力之類的事。」

  「我才沒想!」她否認得好快。

  他輕微警告道;

  「野獸還是聖人,我兩邊都不是。所以,你快點睡。」

  聞言,她霎時滿臉通紅,相當羞恥道:

  「你、你在說什麼教人難為情的話啊!」還說什麼她的反應很丟臉,他自己還不是一點都不害躁!在心裡抱怨著,她躺平不敢再亂動,悄悄瞅著他的側臉,想了想,她吸口氣,然後迅速說道:「那我下次沒有準備,也能來?」

  「嗯。」他閉著眼睛應道。

  「那再下次呢?」

  「嗯。」

  「那再下次的下次呢?」

  他不耐煩了。

  「別吵。我要睡覺。」

  她好高興。他的手臂給她當枕頭,他微熱的體溫像是要滲透給她……他是不是有點發燒?吃了藥應該沒關係了吧?她今天終於來到他住的地方,還用了那把鑰匙開門,煮東西給他吃,也看到生病在家裡的他,還第一次和他一起睡覺……只是單純的睡覺。

  她紅著臉打住心裡想的事情。

  「我說你,」他忽地開口,她還以為自己的胡思亂想被發現而有些心跳加速。卻聽他說道:「會被我傳染吧。」

  她眨眼。

  「會嗎?」不會啦。

  翌日。

  他起床時幾乎痊癒,她卻發燒到三十八度,結果被他很凶地罵了。



  番外篇三——曾淺日這個男人

  「等等。」

  才從業務部的會議室走出來,曾淺日就被叫住。他拿著文件回過頭。

  「會議已經結束了,還有什麼問題?」

  業務部的汪小姐站定在他面前,道:

  「不是要跟你談剛剛的會議。上次約好吃飯你突然有事,要不要再約一次?」

  「不用了。」曾淺日說,接著又對她道:「以後也都不必。除了工作方面的事之外,離開公司你就不要再找我,當然我也不會聯絡你。」

  汪小姐略顯訝異,隨即立刻明白道:

  「啊,你有交往對象了。」

  他沒有否認,直接道:

  「所以,我不會做任何讓對方誤解或不安的事。」

  汪小姐望著他一會兒,道:

  「若是有了情人,對方就是唯一,你雖然不會做其它浪漫的事,卻從以前就是這種男人,一點都沒變。」

  曾淺日睇她一眼。

  「你也是。要是你哪天愛上一個笨傢伙才算變了吧。」語畢,他沒有再停留。

  汪小姐笑開美麗的臉,對著他走離的背影道:

  「那是不可能的,我怎麼可能會愛上笨蛋呢。」

  說完,她也轉身離開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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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發表於 2010-11-2 16:40:17 |只看該作者
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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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辦公室戀情,HOT!LOVE!SWEET!

  我應該解釋一下我消失一陣子的原因嗎?(沒人要知道也沒關係,謝謝大家關心)其實很簡單,一點都沒發生什麼複雜的事,我只是在寫一個故事,然後我寫著寫著,忽然就停住了。

  為什麼呢?為什麼他們談的戀愛這麼辛酸呢?

  我是個很容易被故事或角色牽著走的人,所以當我頓悟我筆下正在進行的愛情怎麼會這麼辛苦的時候,也突然覺得好辛苦,辛苦得完全寫不下去。

  雖然我幾乎已寫完了,卻還是和它糾結著。為什麼糾結,我也不大明白,但我就是覺得它未完成,無法把兩個主角的感情呈現在任何一個朋友面前;由於我對故事的要求很多,所以我瞪著它大半年,結果非但沒有前進,還很糟糕地後退了。

  我想起我最近寫的書,就算是我認為最歡樂的《喜歡你討厭你》,女主角也是有一段辛酸的道路。

  我明明認為愛情會是幸福的,喜歡一個人也是美好的,卻每每寫著繞著路的故事。我想要甜蜜的戀愛啊。

  我強烈地感覺自己一定必須寫個一點都不辛酸的故事。

  因為這麼想著,所以我又花了很多時間忘記那種辛苦,讓自己變得空空的以後,我把幾乎寫完的故事放到旁邊,開始著手另一個新的故事。

  一直在想,學校的故事寫過不少了,所以這次來寫個辦公室裡的吧。

  於是,我就用「辦公室戀情,HOT!LOVE!SWEET!」的快樂心情,把它寫完了。

  完成以後,我好開心,因為我又體認確定到,愛情當然是甜蜜的。

  那麼,講一下男主角。這個男主角有好幾個特質(應該是說除了話講得比較多之外的幾乎都是)是我從身旁的青年(已經退伍了,雖然沒人想知道,我還是要講一下,謝謝大家關心)擷取而來的;尤其是他教人的時候,噢天啊,被他教過一次就覺得這世界上所有的老師都是超級善良的好人。(我流淚了嗎?)

  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我很喜歡曾淺日這個傢伙。他是那種交往前會界線分明,交往後就非——常黏的男人喔(這一點我自己覺得很有趣啦,也是從旁邊直接拿來的設定,哈哈)。也許,會喜歡上他的人真的有被虐狂。(我不甘承認的)

  女主角夏臨君是某人的姊姊(咦!我沒提過夏持路有姊姊嗎?笑,郭近善有個妹妹,這我在故事裡提過吧?我有暗示什麼嗎?)。譬如找工作的事,喝醉酒只會笑的事,其實都是真實的。(好吧,喝酒後會一直笑的人是我)

  像是這樣許許多多微小的事情從自己週遭生活中真實地擷取,那就好像角色活在這世界上一樣。

  我是真的很愉快地寫完這個故事,希望翻開這本書的每個人也都能笑著看完。(我終極希望看我的書的人能覺得「談戀愛真好啊」。像是這樣)

  那麼,這次要特別謝謝我的同學,因為寫故事的昨候我剛好參加同學會(所以才會有前面那篇代序?笑),結果不僅讓我回想起許許多多的事當成靈感,我的心情也變得超級歡樂的啊。(同學會好棒啊,讓人笑口常開,心情愉快,返老還童,養顏美容,居家旅行,治癒良藥……總之超快樂的,哈哈!)

  雖然前陣子整個人和故事糾結到想躲在角落裡畫圈圈,不過,哈哈哈啊,我要秉持著銀魂的精神,很銀魂的活下去,我想要大叔一般的人生!(有人知道銀魂是什麼嗎?我超愛銀魂的啦!銀魂讓我很輕易地就忘記辛苦,腦袋也變得空空如也的啦XDXDXD,我可以存錢坐太空船到那個世界旅遊嗎?好想要總悟的眼罩和傑士塔威風鈴……)

  謝謝我的親友,謝謝出版社,謝謝願意看我書的每一個人。真的,很感謝大家。

  P.S.那個幾乎寫完的故事,並不是那個人。(但是和那個人有關係啦,這樣猜得出來嗎?知道我在講什麼嗎?笑)

  P.S.2.倘若我可以把它寫完的話,那大家就可以很快地再看到我。(有可能嗎?話不能說得太死,嗚嗚,說不定我會再跟它糾結一年……)

  P.s.3.謝謝我表弟的高中資訊,他一定覺得我很煩,一直問。XD

  又是一篇從頭到尾都是我在自言自語的後記。

  請大家盡量不要嫌棄我,非常感謝大家的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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