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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溫妮]紅茶辣妹(找茶?找碴!1)[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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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5 23:49:3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紅茶辣妹【找茶?找碴!1】作者:溫妮

  為了搶獨家、挖掘內幕,蘭馥不惜混進酒店當公關,
  怎料──卻被人逮個正著!               
  這傢伙非但不揭穿她,竟要她幫著賣笑、談生意。
  還警告她,若不答應──就準備丟飯碗、回家吃自己吧!
  哼!她蘭馥豈能輕易妥協,她偏要找他碴,跟他作對!
  首先便是將計就計,迷得他暈頭轉向,再落跑……

  戰之彧──從沒看過這麼「狠」的酒店女公關。
  對付客人咸豬手的最佳武器,竟是美酒加……安眠藥?!
  更沒想到這風情萬種的女人,竟是自己失散多年的童年玩伴?!
  嘖!果真是女大十八變……既然是熟人,那一切好談。
  要他不拆穿,可以!不過得先好好服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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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5 23:50:0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在臺北市近郊,一個交通還算發達,人潮卻不洶湧的地段,有一間非常特別的……嗯,該說是咖啡店嗎?

事實上,的確有很多人點咖啡喝,而且他們的咖啡也很好喝,但這家生意興隆的店裏,有更多客人是為了他們的茶品才慕名而來的。

既然他們是以茶品聞名,就該稱之為茶館比較適當囉?

可是……這麼喊總教人覺得有些不對勁。因為誰看過茶館裏種了片蘋果園,客人還可以自由選擇,要不要在蘋果樹下喝下午茶的?!

這家店其實有個店名,一個跟咖啡店和茶館都沒關係的奇異店名。就叫做——白雪姬的蘋果園。

今年的冬天特別冷,有時就連正午時分的氣溫,都低得教人只想縮在被窩裏。就算勉強出門,也想馬上為自己找個溫暖的地方坐下。

所以,如果此時還有人坐在寒風颼颼的蘋果園裏,一臉不畏寒風,並悠悠哉哉地喝著紅茶,想不讓人側目也難吧!

蘭馥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事實上,她不僅僅是坐在寒風中喝茶,而且身上的衣服,也讓坐在屋裏喝著熱飲的人懷疑,蘋果園裏的季節是否跟別的地方不一樣?

因為她身上僅穿了一件緊身小外套,怎麼看就怎麼不保暖,修長的美腿更是只包裹在一條短短的皮窄裙中。

沒有圍巾、沒有手套、沒有任何禦寒衣物……

什麼都沒有!

蘭馥身上簡單至極的穿著打扮,教人不由得懷疑,蘋果園裏頭其實是春暖花開的季節,而非凍得嚇人的冷冬寒月。

正當屋裏的客人們好奇之時,又有四個女客上門。

只見她們才剛進門,馬上就引來店裏眾多男客欣賞的眼光,因為「白雪姬的蘋果園」鎮店之寶——五位茶美人居然全數到齊。

「她在外頭,你們的茶馬上送到。」老闆娘招呼道,熟絡的樣子不難想見,這幾位嬌客與老闆娘相熟的程度。

「外頭?」一個相貌甜美的女孩微擰著眉,不知是在詫異有人會在這麼冷的天裏,還待在屋外吹風,還是因為滿室的煙味引得她不舒服。

「就在那棵蘋果樹下。」

老闆娘才剛抬手指向後門外,就見那甜美女孩已一溜煙地往外沖去。

「她討厭煙味。」被留下的三人解釋道。

事實上,這句話並非解釋給老闆娘聽的,而是說給屋裏的男客聽,因為他們抽煙的關係,害得她們得在這寒風颼颼的日子裏,坐在蘋果樹下與北風共飲。

此話一出,馬上就有幾個男客熄了手上的煙,但三位美人已頭也不回地往後院走去,讓不少男客惋惜無法近距離欣賞美人。

「紅茶,你是發什麼瘋啊?為什麼不進屋裏喝茶,非得拖著我們四個陪你吹冷風?」還沒走到蘭馥面前,岑香便毫不客氣地劈頭罵道。

「花茶討厭煙味,反正裏頭也坐不住,又何必浪費換位子的時間。」被人喚做「紅茶」的蘭馥一笑,知道自己的理由讓人反駁不了。

她們五個人之所以會成為「白雪姬的蘋果園」的鎮店之寶,說起來也是一段相當有趣的過程。

原本,除了她和岑香本是舊識外,她與其它三人幾乎互不認識,會來這裏喝茶,也只是因為這裏的茶好喝,即使後來她們互相注意到,店裏有這麼幾個與自己一樣的常客,也沒有因此結交成朋友。

這種關係持續了快一年吧!也不知道是哪個無聊人士,發現她們各自都是非某種茶不喝,便起哄著幫她們取了外號,而她們也就莫名其妙地成了鎮店之寶。

愛紅茶的她,被喚做「紅茶辣妹」;只喝綠茶的岑香,則成了「綠茶美人」;非奶茶不碰的尹馦馦,就此掛上「奶茶丫頭」的稱號;總喝甜甜蜜茶的左靚馡,當上了「蜜茶小姐」;至於熱愛花茶的阮馨,理所當然的就是「花茶甜心」。

直到她們五人被封為鎮店之寶後,這才慢慢成了朋友,當她們發現彼此的名字裏都嵌了「香」字,變成好友似乎就成了必然之勢。

後來,她們總是以各自愛喝的茶品,當作是對方的小名,友情也跟著這麼走了下來。

「紅茶,最近都在忙些什麼?為什麼老找不到你?」綠茶擰眉問道,她與紅茶認識最久,如果連她都找不到紅茶的人,那就太說不過去了。

「忙著工作啊!」蘭馥皮皮一笑,等著說出她驚人的成果。

「忙工作?」奶茶皺皺俏鼻,一臉不信。「雖然記者的工作時間不穩定,也不可能整整一個月不聯絡吧!」

這才是她們要指責她的問題。

另外三人一同點頭。

「因為我跑去酒家工作了咩!你們都不知道公關小姐的工作有多辛苦,人家很辛苦的說。」蘭馥擺出苦情的模樣,彷彿她是不得已才跳進火坑。

雖然在場中有三個人,壓根兒不相信蘭馥的說詞,但向來見不得人受苦的蜜茶還是立刻上勾——

她激動地握住蘭馥的手道:「紅茶,你是不是有什麼困難?告訴我,我一定會盡力幫忙的。」

被蜜茶這麼一說,蘭馥苦情的表情再也擺不下去,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蜜茶,你還真以為我是因為有困難才去酒店當公關嗎?」

蘭馥這麼一陣狂笑,蜜茶立刻呆在當場。

她怯怯地收回手,問道:「不、不然呢?」

「是為了跑新聞吧?」半天沒吭聲的花茶這時說話了。

「沒錯!就是為了跑新聞!」蘭馥笑得非常得意。「本姑娘為了查這條線,不顧危險、出賣色相,潛進『欲望牢籠』整整一個月,總算讓我有所收穫了。」

誰會想得到,欲望牢籠目前的紅牌小姐玫瑰,實際上居然是TM週刊的記者?

蘭馥當初就是為了找出北臺灣排行第一的酒家——欲望牢籠,所隱藏的種種社會問題,才化名「玫瑰」潛入欲望牢籠。

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就讓她收穫滿滿,又怎能教蘭馥不得意?

「欲望牢籠?」綠茶有些訝異,沒想到蘭馥居然找上最大的目標。「紅茶,這個工作太危險了,難道不能收手嗎?」

「安啦!我現在一切順利,只要再收集到證據就完工了,不過我可以跟你們保證,我一定會小心的。」

蘭馥笑得自信滿滿,她深信,一切都會順利結束的。





事實證明,人最好不要自信過度,否則一定會招來噩運。

今夜的欲望牢籠仍是同樣的生意興隆,但玫瑰廳裏卻隱隱傳出一絲火氣。

當蘭馥已數不清多少回,把一隻日本來的鹹豬手,不著痕跡地從自己的大腿上移開時,她已深深相信,老天爺絕對是見不得她工作順利,才會派這個日本大色鬼來打亂她的好心情。

「唉呀呀!山田桑,人家再敬你一杯。」

掛著完美的酒家女笑容,蘭馥讓那大色鬼再灌下一杯滿滿的威士忌,她當然知道威士忌不能這麼灌,但這個大色鬼已經讓她再也顧不得分寸。

他才放下酒杯,蘭馥又迫不及待地把酒斟滿,只是她做得很漂亮,沒讓大色鬼發現自己急於灌醉他的心態。

開什麼玩笑,她根本無法再忍耐這個打日本空運來台的大色鬼。

就算一秒鐘也不行!

再跟他牽牽拖拖下去,她不能保證自己會做出什麼事。

這個日本大色鬼是來臺灣談生意的,至於合作的公司,則把這傢伙送進了欲望牢籠,想利用他的色欲熏心,順利把生意談下。

接著,大色鬼就迫不及待地撲向蘭馥,讓她差點忍不住反手甩了他一記鍋貼,要不是突然想起任務尚未達成,說不定她真會動手。

「山田桑,你的酒量好好喔!我最欣賞你這種男子漢了。來來來,人家再敬你一杯。」灌足了迷湯後,蘭馥意思意思地沾了口酒,其實酒液只沾到她的唇,沒有丁點滑入她的胃裏。

這回,男人可不吃她這一套。

「不行不行,怎麼你老給我斟滿酒,而你自己卻只喝這麼一點點呢?」帶著濃濃的口音,他搖頭晃腦地把酒杯推開。

雖然已有三分酒意,再加上蘭馥的迷湯也灌得他茫茫然,但日本大色鬼還殘留一絲理智,讓他努力著想保持清醒。

這小美人腰是腰、腿是腿、臉蛋兒更是沒話說,他已經打定主意要帶這小美人好好上床恩愛一番,又怎能在此刻醉倒?!

「哎呀,山田桑,人家是女孩子嘛!酒量小,又一醉就睡,如果現在就喝醉,那又怎麼對得起山田桑這麼看得起人家嘛!」

蘭馥又嗲又媚地說著,一邊把酒杯送到他嘴邊,而在她送出酒杯的途中,已不著痕跡地在酒杯裏放了點東西。

等他喝完這杯加了料的酒,看他還不立刻「醉倒」!

蘭馥心懷鬼胎地送上酒,臉上的笑容更是甜美。

拗不過她的撒嬌,日本大色鬼又把那杯酒給灌下。

隨行在側的合作公司代表見狀,不由得暗暗鬆了口氣,幸好剛才早一步把生意談妥,否則,照這位紅牌公關的灌酒法,他們根本就不用談生意了。

而在一旁照料其它客人的服務生,則是以一種崇拜的眼光,看著蘭馥把一瓶又一瓶的酒,塞到客人肚子裏頭。

要知道,欲望牢籠說到底仍是一家酒店。

就算有客人點坐台還不夠,唯有開瓶數才是真正決定公關小姐身價的數字,而蘭馥之所以能在一個月內迅速竄紅,靠的便是這手灌酒的技巧。

先是大灌對方迷湯,等把對方吹捧得七葷八素,接下來,要他喝多少酒都沒問題,也因為如此,從玫瑰廳出去的客人,大多數已經醉得一塌糊塗,再也無法對蘭馥「做」什麼了。

不過,有時蘭馥也會遇到那種怎麼也灌不醉的人,這時候,剛剛才用過的安眠藥粉可就派上用場了。

靠著這一手,她才能安安穩穩地在這裏生存下去。

不一會兒功夫,日本大色鬼果然如蘭馥所預料,一聲不吭地倒在沙發上。

「哎呀,山田桑,你怎麼啦?喝醉了嗎?」

蘭馥故作驚訝地推了推大色鬼,當然,她也知道他是不可能有什麼反應,但在其它人面前還是得做做戲。

確定日本大色鬼是不可能清醒了,蘭馥無辜地朝其它人一擺手道:「山田桑似乎醉倒了,你們說該怎麼辦呢?」

日本大色鬼是這票人來欲望牢籠的主因,既然他醉倒了,當然要散會囉!

果不其然,其中一人開口道:

「我們先送山田先生回他下榻的飯店。戰先生,請您稍候,我會請您的司機過來接您。」

蘭馥這時才想起,包廂裏還有日本人這回的合作對像,她轉頭看著那個從頭至尾一言不發,只是默默喝酒的男人。

這時,那男人終於抬起頭,目光正巧與蘭馥對上。

蘭馥心一驚,表面上雖然不動聲色,但她發誓,她剛剛從那男人眼中看到了些什麼……

嘲弄!

她清清楚楚從他眼中看到了嘲弄!

蘭馥禁不住又多看了那男人兩眼。

男人有一張冷漠的臉龐,微抿的唇際不帶任何感情,半垂的眸讓人瞧不出他的想法,此刻的他,正百無聊賴地搖晃著手中的酒杯。

驀地,他對著手中酒杯咧出一個淡淡的笑痕。但笑容維持不了一秒鐘,又被收了回去,快速得讓蘭馥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這抹笑看得蘭馥心驚膽顫,她有預感,自己不會喜歡引他發笑的原因。

身為記者的專業,讓她在第一時間認出了他。

那男人叫戰之彧,是這一年才在臺灣竄出頭的戰國企業總裁。

戰國企業的竄起是個傳奇,在一年前,沒有人聽過戰國企業,也沒人知道誰是戰之彧,直到某天,戰國企業突然家喻戶曉。

據說戰之彧來自美國,是華裔富商戰氏一族,但他本人卻未曾對這件事發表意見。

他行事向來低調,見報率雖高,卻很少提及私人的事情。

對於記者來說,戰之彧絕對是個好題材,任誰都想知道這一夕成名的男人,到底來自何方?是從何得到建立霸業的龐大資金?又是否真為戰氏中人?

不過,蘭馥也知道戰之彧早給了不少記者同業苦頭吃,試圖挖他底的記者通常都沒有什麼好下場,因此,至今戰之彧的過去仍是一個謎團。

「不必了,我會自己回去的。」

思量不過幾秒,戰之彧乾脆遣退同行的下屬。

幾名下屬動作迅速地架起滿身酒氣的日本客戶,絲毫未察發出打呼聲的他,其實是被蘭馥用安眠藥粉給弄昏的。

算了算桌上的酒瓶,服務生也動作俐落地結帳去了。

不一會兒功夫,包廂裏就只剩下戰之彧和蘭馥兩個人。

「戰先生,需要我先為你叫出租車嗎?」

蘭馥甜聲問道,其實非常想把戰之彧直接往外扔。

只剩下兩人的空間,有種奇妙而詭譎的壓迫感,讓蘭馥突然覺得這包廂變得異常狹小,而她腦中那不好的預感,同時也變得越來越強烈。

這個男人,太過危險!

方才那一閃而過的笑痕,又浮現在蘭馥眼前,她越想,就越覺得戰之彧笑得詭異,蘭馥實在很想拔腿就跑,但現況卻讓她動彈不得。

戰之彧什麼都沒做,她貿然跑掉才奇怪吧!

為了這個理由,她勉強自己繼續站在原地。

「不用了。 過來陪我喝杯酒。」

戰之彧舉起手中的酒杯,杯底已空。

見戰之彧的神色正常,蘭馥安慰自己,或許剛才只是自己多心了。

於是,她又掛著酒家女的笑顏,翩然在戰之彧身旁坐下,輕輕巧巧地為他斟上一杯酒,再一臉撒嬌地把酒杯送到他嘴邊。

「戰總裁,從頭到尾你都沒理過人家,人家還以為你對我不感興趣呢!」蘭馥繼續扮演著酒家女的形像,嗲軟的嗓音絕對是酥進骨裏。

戰之彧沒應聲,只是盯著嘴邊的酒杯瞧。

身旁的女人曲線窈窕動人,再加上一副吳儂軟語的甜膩嗓音,光憑這兩點,就足以把男人迷得暈暈然了。

更何況,這女人還有一張豔光四射的美麗臉孔。

彎彎的黛眉再襯上一雙水汪汪的媚眼,說有多勾魂就有多勾魂;形狀飽滿的紅唇點上一抹亮彩,微翹的唇形,好似在邀請男人的親吻。

她的媚態已是渾然天成,再加刻意獻媚之後,更是風情萬種,教人幾乎要醉死在她的溫柔鄉之中。

但戰之彧壓根兒不吃她這一套。

「戰總裁,是這酒不好嗎?你怎麼不喝呢?」

見戰之彧半天沒行動,蘭馥有些不解。說要陪著喝一杯的是他,現在不喝的也是他,這位大爺似乎不怎麼好侍候。

「你老闆知道你喜歡喂客人喝加了料的酒嗎?」

淡淡的,教蘭馥毛骨悚然的問話,從戰之彧口中吐出。

「戰、戰總裁……你在開什麼玩笑,人家怎麼都聽不懂?」蘭馥力持鎮定,不讓戰之彧看出她心中的動遙

她自認先前對大色鬼下藥的動作完美無缺,他是怎麼看穿的?!

「不過我也很感謝你,如果你沒弄昏山田先生,我們還不知要忍受他多久。」戰之彧涼涼說道,悠哉的口吻幾乎讓人以為他倆是共犯咧!

「戰總裁怎麼這麼說呢!山田先生是自己喝醉酒,跟人家有什麼關係嘛!戰總裁可別誣賴人家喔。」

她淘氣地搖搖食指,就像個在糾正學生錯誤的老師。

雖然蘭馥表現得如此鎮定,可實際上她總覺得一滴滴的冷汗,正從背脊慢慢滑落,這寒徹心骨的感覺,是因為戰之彧黑澈的眸,正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她。

「你給山田先生喝下的是什麼藥粉?如果只是要讓他睡著,應該不是什麼危險的東西。」戰之彧沒理會她的裝可愛,逕自說道。

蘭馥只覺得背脊一陣發寒,他連自己放的是藥粉都注意到了?!

這下子,她終於無法再強自鎮定。

「你叫玫瑰是吧?」戰之彧看著神色有異的蘭馥,非常滿意自己終於「說動」了她。「美麗的女人是帶刺的玫瑰,你可真是親身證明了這件事。」

說罷,他唇邊揚起一抹與先前一模一樣的淡淡笑痕。

這抹笑痕等於印證了蘭馥先前的壞預感——他的笑,果然是因為看穿了自己下藥的事情……

蘭馥幾乎不知該如何反應,她還是第一次遇上被人當場抓包的事,她雖然是兵敗如山倒,但仍強撐著笑顏,拒絕就此示弱。

「帶刺的玫瑰,我們來打個商量吧。」

蘭馥瞪著他,突然很懷疑,眼前這個從頭到尾幾乎沒停 過口的男人,真的是那個「據說」寡言慎行的戰之彧嗎?

雖然事實與傳聞多有出入,但按理說,不應該差這麼多啊!

「別這麼瞪著我,我只是想到一個各取所需的好辦法。」

戰之彧舉起雙手做投降狀,看似無害的行動背後,卻是教蘭馥備感壓力。

見她遲遲不應聲,戰之彧仍是毫不在意地逕自說道:

「我可以不把你下藥的事情說出去,但相對的,我需要你的協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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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5 23:51:0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什麼樣的協助?」

輕輕啟口,蘭馥的回應等於默認先前戰之彧對她的指控。

但她此時已管不了這些,因為她實在難以相信,一個手握重金的大總裁,居然會需要她這「酒家女」的幫忙。

而不可否認的,她的確很好奇戰之彧為什麼會找上自己。

腦中不斷叫囂的警告字眼,全被蘭馥拋到一旁,因為血液中屬於記者的好奇心理,全被眼前的情況勾起。

如果她真與戰之彧合作,那就意味著她能接近戰之彧。

要知道,在普通情況下,記者是很難有這個機會。所以,蘭馥實在無法放棄這個大好機會。

即便是……她從未出錯的直覺,不斷告訴自己,不該接近這個男人。

在欲望牢籠潛伏了一個多月,蘭馥從沒讓人發現她下藥的事情,但戰之彧卻讓她狠狠踢到一塊大鐵板。

不可否認的,她絕對是心懷不甘,因此,除了趁機接近戰之彧這個目標之外,蘭馥私心還懷有另一個小小目的——整一整戰之彧。

戰之彧看了蘭馥一眼,確定她正在聽,這才繼續說道:

「往後我們戰國企業的人再帶客戶來這裏喝酒、談生意時,我要你在一旁打邊鼓,促使合約簽成。如果能夠順利簽成合約,到時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

戰之彧的意圖簡單明瞭。

臺灣的酒國文化特殊,有不少生意都是在酒店談成,因此,他才想到如果能在酒店裏安插自己的人馬,對己方自然更加有利。

而在他找到合適的人選之前,這朵帶刺的玫瑰就自動送上門,當握有對方把柄的情況下,教戰之彧如何能不去利用這優勢?

這朵玫瑰雖然帶刺,但不可否認的,她很懂得如何扭轉局面好對自己有利,觀察了她一晚後,戰之彧相信她就是他所要的人。

光瞧她至少灌了山田足足有三瓶酒,而她自己卻喝下到半杯,戰之彧對她的能耐已有相當程度的信心。

再說,這朵玫瑰既美且豔,只要是男人很難不對她感興趣,在感興趣之後,多少都會放鬆原本的戒心。

「只要打邊鼓?」她問。這麼簡單的條件,反而讓蘭馥懷疑。

「只要打邊鼓。」他答道,一派雲淡風輕。

戰之彧之所以布下這步棋,本來就只想為己方多爭取一分勝算,畢竟做生意的事只能靠自己,總不可能要她確保生意非談成才行,若真是如此,還要那些業務部門做什麼?

「唯一的附帶條件是,不能讓我們公司的人知道你的『功能』。我要你做的事情,只能你我知曉。」

雖然不知布棋後會發生什麼事,但戰之彧可不想讓業務部養成依賴的習慣,如果讓他們知道這項功能,天知道會演變出何等荒唐的情況。

他絕不可能坐視這種事情發生。

「為什麼選上我?」美眸眯起,蘭馥毫不遮掩對戰之彧的懷疑。

「因為你就在這裏。」戰之彧答得敷衍,不打算告訴她,她何以能得到自己的青睞。

「你不怕我把事情搞砸了?」她又問,惡質地想把事情搞砸,雖然她並不認為戰之彧會如此放任她。

「你很聰明,自然知道如果你故意砸鍋的話,今晚的事就會傳到你上頭老闆耳中。另外,我們的交易若傳入第三人耳中,你還是得跟你家的老闆見見面。」

戰之彧也不含糊,早早就料想到這點。

他幾乎是好心情地,看著眼前美人雙眼冒火的模樣,突然發現氣呼呼的她,看起來比較順眼。

相對於戰之彧的好心情,另一方的蘭馥可沒這麼開心。一雙美眸不善地眯起,知道他絕對是說到做到。

雖然她對戰之彧是挺感興趣,但跟這男人打交道實在不划算,自己的把柄被他握得死死的,如果真被他爆料,那她也不用在欲望牢籠混下去。

在沒有確實收集到關於毒品交易的證據之前,她說什麼都不能離開,更不能讓人破壞她苦心經營的心血。

「看來,我似乎只能任你宰割了,戰總裁。」蘭馥表面上仍是笑得美美的,但口氣中的咬牙切齒,毫無保留地吐出她的真心意。

「相信我,這件交易對我們雙方都會有好處。」

戰之彧笑得和藹可親,但看在蘭馥眼中卻不是這麼一回事。

她只覺得自己像只可憐的小老鼠,隨時部可能被眼前的惡貓一口吞噬,現在她的掙扎,則成了貓兒逗弄下的結果。

至於被貓吃掉這件事……根本就是時間問題罷了。

在心底哀歎了口氣,蘭馥突然覺得,如果今晚沒來上班就好了。



返回住處後,蘭馥一反平日極快入睡的習性,這一夜,她輾轉難眠。

戰之彧的提議不斷在她腦中響起,而那張英俊又帶著幾分冷漠的臉孔,也不斷在她眼前晃動著,擾得蘭馥更不能成眠。

她微眯眼,總覺得奸像有哪里不對勁。

他的目的很明確,所以她並不認為有任何問題,問題是出在戰之彧身上。蘭馥確定在此之前,她非但沒見過他,更不曾與他有過接觸。

但——個男人,卻給她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是的,那是一種熟悉的感覺。

彷彿她該認得他似的,這便是敦蘭馥覺得不對勁的地方。

又想了好一會兒,仍是毫無結果。

這時候,疲 憊終於攀上蘭馥。

原本就半眯起的眼皮,此時,更是重得幾乎張不開,她沒費心掙扎,只是乖順地合上眼,任周公將她帶入沉沉的睡夢之中……

日正當中,附近的小學也放學了,下午沒課的中低年級學生紛紛步出校門,或走或跑地準備回家吃飯。至於下午還要上課的高年級生,則有父母送來愛心便當。

一時間,整條街上鬧烘烘地。

「喂——小馥——小馥——」

誰在叫她?

就算隔了整整一條街,小蘭馥也還是聽到有人在喚她的名,她回過頭,綁成兩束的長髮因轉頭的動作,在空中畫出兩道黑色的弧線。

簇新的小學制服穿在身上還有些不適應,而身上的背包也提醒著小蘭馥,自己小學生的新身分。

遠遠地,一個小小的人影飛奔到小蘭馥跟前,跑了這一段路,男孩仍是臉不紅氣不喘,只是臉上的幾道擦傷,讓他顯得有些狼狽。

「阿育?」小蘭馥有些驚訝,但再一想,阿育跟她是同一個小學的三年級生,放學時巧遇也沒什麼不可能。

「阿育,你怎麼又受傷了?」小蘭馥擰著眉,看著他臉上新添的數道擦傷。

「叫我阿育哥哥。」阿育沒好氣地瞪著她,這個女孩明明小他三歲,對自己卻總是沒大沒小,讓他老覺得自己失了當大哥哥的威風。

「阿育。」小蘭馥沒興趣改口,反倒掏出一條乾淨的小手帕,再拿出小水壺用水打濕手帕,遞到阿育面前。

「把臉擦一擦,媽咪說傷口不可以髒髒的,不然會生病的。」小蘭馥學著母親的口吻,把母親交代過的話重達一遍。

阿育瞪著她,但那雙盈亮亮的水眸半點不退縮,最後,他歎了口氣,接過手帕胡亂把臉擦了遍後,順手將手帕塞進口袋裏。

「好啦!小馥,我帶你去吃棒冰。」不由分說,他抓著她的手就走。

「阿育—我要回家吃午飯啦!」

「午飯晚點再吃就奸了。」帶著幾分霸道,男孩堅持要先吃棒冰。

小手扭動了幾下,卻還是無法掙脫另一隻手的掌控,最後,小蘭馥也乾脆地放棄,任他拖著自己跑向附近的雜貨店。

雖然不解阿育為什麼突然堅持,要帶她去吃棒冰,但她終究是個孩子嘛!大熱天裏,可以吃支消暑解熱的棒冰,這個欲望,馬上就戰勝回家吃午餐的想法。

直到兩人各挑了一支奶嘴冰,阿育這才放開了她。

咬破奶嘴冰的頂端,小蘭馥一邊啃著棒冰,這才想起最重要的一件事——

「阿育,你怎麼會有錢請我吃冰?」

她和阿育都沒什麼零用錢,連吃支棒冰也是種奢侈的享受,為什麼他會突然請她吃棒冰咧?

聞言,阿育僵了一下,但他很快就恢復正常。

「請你吃冰就吃嘛!管這麼多幹什麼?」

「喔。」小蘭馥癟了癟嘴,不過,雖然得不到答案,但當冰涼的甜甜水液滑入喉中,立刻讓她心情好得多。

「棒冰好吃嗎?」一口一口啃著手中的棒冰,阿育有些心虛地轉開話題。

「嗯。」小蘭馥開心地點點頭,早把先前的事情忘個精光。

「阿育,我們下回再一起吃冰吧?」她問,眼裏閃著快樂的光芒。

「呃……嗯。」呆愣了足足一秒鐘,阿育這才點點頭。

「就這麼約定囉!」她笑,沒發現他眼底的猶豫。

她不知道,這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

隔天一早,小蘭馥是被喧囂的人聲吵醒的。

拖著一條小棉被,小嘴打著呵欠,她睡眼蒙朧地走到房門口,就見大門敞得開開地,爹地和媽咪都站在大門口,似在看些什麼。

「怎麼啦……」小嘴含含糊糊地吐出問句,小蘭馥慢慢走到父母身邊,想看看外頭到底有什麼好玩的東西,能讓父母一大清早就起床。

小蘭馥離大門越近,吵雜的聲音就更大聲了,接著又砰砰砰幾聲巨響,一切總算平靜下來了。

「淩媽媽?」小蘭馥眯著眼,怎麼連隔壁的淩媽媽都來了?而且淩媽媽還牽著她那四歲大的女兒一起出來。

「小馥,你被吵醒啦?」

媽咪的聲音輕柔,準備帶她回床上補眠。

「媽咪,剛剛在吵什麼啊?」

小小的腳步已走到大門,她探出頭,只見到門前的走廊有些髒汙,彷彿曾有什麼東西拖過去似的:再左右探了探頭,只見隔了幾戶外的阿育家,同樣大門敞開,而那拖行的痕跡,應該就是從阿育家展開的。

「阿育家怎麼了?」

她問,卻沒有半個人回答。

一陣不安突然攫住了小蘭馥,她咚咚咚地跑出家門,沖進阿育家中。

空蕩蕩的內室映入小蘭馥的眼中,她眨了眨眼,但不管她怎麼用力眨眼,阿育家依然是空空如也。

「小馥,阿育搬走了。」媽咪握住她小小的肩頭,輕輕說道。

「搬走了?」小蘭馥呆呆地重複母親的話,一時間無法理解話中的意思。

「阿育他爸爸接他們去美國……」

母親又說了什麼,小蘭馥什麼都沒聽到,因為她的腦中只回蕩著一句話:

阿育搬走了。



「是夢嗎……」

悠悠轉醒之後,蘭馥發現自己正躺在租賃處的小床上。

這間套房是蘭馥為了隱藏自己的真實身分,並維持「玫瑰」的生活,才在欲望牢籠附近租下的,小小的套房僅有五坪,麻雀雖小,但五臟俱全。

蘭馥對這間爛爛的公寓,倒也沒什麼埋怨,大概是因為她已經習慣了住在這種又小又窄的公寓吧!

小時候,她家的生活環境並不好,所住的小公寓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雖然生活環境不佳,但那種濃濃的人情味,卻是蘭馥怎麼也忘不掉。

通常,會住在這一類破公寓的人家,生活環境都算不上好,因此,大人們不論男女,都得努力出門賺錢,至於被留在家中的小孩,當然就成了彼此最好的玩伴。

夢中的男孩,是她最喜歡的大哥哥——阿育。

其實蘭馥只記得他叫做阿育,至於是不是這個「育」宇,就不確定了。

剩下的,也因為事隔多年,她幾乎都不記得了……

阿育是個私生子,跟他母親兩個人相依為命。

雖然附近的小孩會因為這私生子的身分,而刻意欺負阿育,但阿育也不是省油的燈,試圖欺負他的小孩都討不了好處。

可是,在蘭馥上小學那年,阿育那素未謀面的爸爸卻出現了。

他帶走了阿育母子,從此蘭馥再也沒有他們的消息。

看著日漸熟悉的天花板,蘭馥覺得有些感傷,好久沒夢見阿育了,不知道為什麼,今晚居然會做這個關於往事的夢。

「阿育礙…他現在也有二十八歲了吧!」

蘭馥懷念地微笑著,雖然阿育年長自己三歲,但不管過了多少年,她記憶中的阿育,一直都是那九歲男孩的模樣。

閉上眼,蘭馥試圖回想方才的夢境,但不知為何,眼前浮現的,卻是一張冷漠的臉龐,俊帥的五宮沒有笑容,只有眼底閃動著嘲弄的目光……

「嚇!」

蘭馥嚇得立即睜開眼,怎麼會是戰之彧呢?!



一個月後白雪姬的蘋果園

「難以置信……那傢伙居然完全沒再出現……」

蘭馥口中喃喃自語,拿在手中的茶杯,也險些因她力道過大而破碎。

自從她和戰之彧訂下那個交易後,已過了一個月,戰之彧卻一直沒有出現,讓她幾乎認為那晚的事,根本是自己的胡思亂想。

要不是偶爾會在欲望牢籠中,見到戰國企業的員工帶客戶來喝酒談生意,又專門只點名要她坐台,蘭馥說不定真會以為,整件事是戰之彧開的一個玩笑。

兩個多月的賣笑生活,讓蘭馥自覺已到忍耐的極限。

每日每夜,她不但要應付那些心存不良的酒客,還得小心翼翼探查毒品交易的內幕,搞得蘭馥的精神異常緊繃。

偏偏毒品交易的事,遲遲找不到決定性的證據,再加上戰之彧那邊也完全沒有聯絡,若非她已投下許多心力,沒道理空手而歸,她搞不好會撒手不管。

「什麼東西難以置信?」

另一個聲音在蘭馥身旁響起,她回過頭,才發現綠茶不知何時也到了。其實她們並沒有約定見面,所以看到綠茶出現,蘭馥也有些訝異。

「不,沒什麼事。」蘭馥搖頭。

因為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與戰之彧的交易,她乾脆不提。

「你看起來好像很累,真的沒事?」綠茶摸摸她的額,確定沒有發燒才稍稍安心地放下手。

這麼冷的天氣,蘭馥居然還坐在蘋果樹下吹風,綠茶直覺地以為她感冒了。

「一直找不到證據,我當然累啦!」見話題轉移,蘭馥順勢跳出。

「你還在欲望牢籠上班?」

綠茶鳳眼微眯,不敢相信好友居然還在那個大染缸裏攪和。離上回見面都過了一個多月,怎麼她要的證據還沒到手?!

「我也想早點離開啊!只是那票人的口風超緊,簡直是一群蚌殼精轉世。」

蘭馥大歎三聲無奈,每天在酒瓶和酒杯之間來來去去,雖然她向來很小心,不讓自己喝太多酒,可總有一、兩杯下肚,日子再這麼過下去,她也很擔心自己遲早會變成酒鬼。

「你再待在欲望牢籠也不是辦法,難道你家老總都沒吭聲嗎?」

綠茶口中的老總,指的是TM週刊的總編。她記得曾聽蘭馥說這人非常難搞,是個難應付的上司。

如今蘭馥為了追查一個新聞,兩個多月來都沒做其它的工作,按理說,這個難搞的總編不可能不吭聲。

聞言,蘭馥臉部的肌肉抽動了下。

「別提了,我剛剛才被那個禿頭老總訓了一頓。」

「到底怎麼了?」

一想起這件事,蘭馥的雙眼頓時噴出火花。

「那個死老總,居然問我是不是當公關當上癮,想改行做酒家女?否則怎麼遲遲還下動筆撰稿?!啊—死禿頭一個!」

她怎麼可能想幹酒家女?!

雖然這兩個月來,她領到的薪水的確優得不得了,但一想到這薪水袋背後的黑暗,蘭馥就覺得不把內幕揭發,實在對不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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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別火了、別火了。」

眼見蘭馥幾乎陷入暴走狀態,綠茶立刻笑著要她消消火氣。

蘭馥是個直來直往的人,因此她的火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綠茶本以為這回的怒火會像往常那般,隨便叫兩句就沒事了,但她卻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這兩個多月來,蘭馥為了扮演公關小姐「玫瑰」的角色,還得不時壓抑自己的本性,假裝成另一個人。

這對直腸子的蘭馥而言,才是整個任務中最困難的事。

因此,她現在好不容易找到個機會,可以痛快發作一下,當然不會這麼簡單就消氣。

「你知道嗎?死禿頭叫我別再浪費時間找證據,只要趕快把新聞發出去,其它什麼都不要再管了。你聽聽,他說的是什麼鬼話?」

蘭馥越說,火氣越大。

「那個死禿頭到底懂不懂,有真憑實據寫出來的才叫做『新聞』,捕風捉影的東西只能叫『八卦』!」

因為這個堅持,她才會繼續在欲望牢籠混下去,就是期盼著可以讓自己逮到證據,要不,她早早就可以收工回家了,何必受這種氣呢?

為了她的堅持,蘭馥可以戴上酒家女的假面具、卑躬屈膝地討好男人,因為她知道,那些付出總有一天會值得的。

但現在總編的話,簡直是把她的堅持當成笑話,教蘭馥怎麼也忍不下這口氣。

「好好好,喝口茶順順氣。」

綠茶笑咪咪地把杯子送到蘭馥嘴邊,本意是想安撫怒氣衝天的蘭馥,沒想到蘭馥一瞧見嘴邊的茶杯,竟無端想起一個月前,戰之彧曾對她說過的話——

「你老闆知道你喜歡喂客人喝加了料的酒嗎?」

一時之間,蘭馥的火氣又冒了上來。

她曾暗暗發過誓,一定要整整戰之彧,以消他抓住她的小辮子,趁機威脅自己幫忙的一箭之仇。

可現在,她卻根本見不著戰之彧。

既然見不到人,當然也就整不了人,如此一來,她當時立下的誓言,現在看起來更像個笑話。

「啊—可惡啊—」

蘭馥生平第一次有想要翻桌子的衝動,但她也知道,現在把桌子掀了也沒用,因為這對她一點幫助也沒有。

「既然找不到證據的話,你要不要考慮讓奶茶幫幫你?說不定她可以替你找到你想要的證據。」綠茶提議道。

綠茶並不知讓蘭馥心煩的事有兩宗,只當她是因為苦無證據而生氣。

奶茶是在一家專門收集情報的事務所工作,要找什麼資料,上那兒找就對了,因此她才會如此提議,看看能否減輕蘭馥的負擔。

不過,她並不認為蘭馥會接受這個提議。

果不其然,綠茶的話才剛出口,蘭馥那頭馬上就——

「你說什麼?」美眸圓睜,似想把綠茶拆解入肚。

「火氣別這麼大嘛。」綠茶討好地笑著。「我只是提個意見讓你聽聽,你不一定要接受啊。」

看這樣子,是別想蘭馥會接受了。

因為早有心理準備,所以她也不失望。

「再說,反正奶茶就擱在那兒,找她幫幫忙也不失為一個辦法,你總不能老泡在酒池肉林裏。」

聞言,蘭馥倏然滅了火氣,沉著臉,瞪向綠茶道:「綠茶,我發覺你的嘴越來越毒了,未免有失古典美人的風範。」

綠茶絕對是個表裏不一的人,她的相貌本就偏向古典美,再加上一雙漂亮的鳳眼,更讓她看起來活脫脫像是自古畫中走出來的美人。尤其當她不開口時,更有一種沉穩典雅的溫婉氣質,怎麼看都是賢妻良母的最佳範本。

可是,這女人的職業卻是律師,一張嘴更是毒得很,要是她有心螫人,對方絕對會被她叮得滿頭包。

「喔?怎麼說?」綠茶只是笑了笑,接受蘭馥的「讚美」。反正她也不想頂著古典美人的招牌過日子,有失風範又如何?

「我是一個記者,我的工作就是挖掘黑暗內幕,把事實攤在陽光下。如果把自己的工作全丟給奶茶,那我先前的潛伏又是為了什麼?我這記者還要不要當?」頓了下,蘭馥又道:「還有,本小姐可沒有泡在酒池肉林裏。賣酒,我承認:賣笑,我也承認。但是,本小姐絕、對、不、賣、肉!」

如果她肯賣肉的話,還幹嘛這麼辛辛苦苦捍衛自己的貞操?沒事還得喂客人幾杯加了料的美酒?

如果她不必下藥,現在也不用受制於戰之彧。

想到那個男人,蘭馥的臉色又更差了。

難道她真的整不到他嗎?!



才踏出白雪姬的蘋果園,蘭馥就見到讓她「朝思暮想」的人——

戰之彧。

他正要跨進停在馬路旁的黑色轎車,當那張冷漠的臉龐轉向蘭馥時,她腦中浮現的,卻是一個多月前的那場夢。

這時,戰之彧也發現了她,隔著一條街遠遠看著她,而他臉上的表情,因為相距太遠的關係,讓蘭馥看不大清楚。

被他這麼一瞧,蘭馥莫各地覺得渾身不對勁。

因為夢中阿育的臉,居然換成戰之彧的!

蘭馥心中一驚,連忙拍拍臉,回過神。

「搞什麼嘛!我居然會覺得那個戰之彧長得很像阿育。」又甩了甩頭,蘭馥迅速恢復鎮定。她越過馬路,走向戰之彧。

「戰總裁,好久不見了。」蘭馥嬌笑著,是酒家女玫瑰的標準表情。

見她走到眼前,戰之彧眼底閃過一絲驚訝,但旋即又恢復正常,速度快得沒教任何人發現,他的心,曾小小地浮動了下。

「上車。」

他淡淡地拋下話,便逕自上車。

見狀,蘭馥連忙跟在他身後也上了車。雖然不知戰之彧想做什麼,但有接觸,總比過去一整個月的沒消沒息要好吧!

「戰總裁,你好久沒來找人家,人家好擔心你忘了我。」甜甜膩膩的嗓音如怨似瞠,蘭馥繼續扮演著酒家女的角色。

戰之彧沒有應聲,只是輕聲向司機交代了什麼,就見駕駛座後緩緩升起隔板,把後座的一切阻隔在隔板之外。

不一會兒功夫,車子已行駛在午後的臺北市區裏。

但是,即使隔板升起,戰之彧也只是半垂著眸,一聲不吭。

又過了好一會兒,蘭馥終於忍不住先開口。

「戰總裁,你今天怎麼都不講話啊?」蘭馥問道。上回見面時,他的話不是挺多的嗎?怎麼今日一見,卻半句話都不吭?

但蘭馥並不知道,上回是因為戰之彧在跟她談交易,才會滔滔不絕地說話,平時他可是沉默寡言得很,至於今日嘛……

「你怎麼會在這裏?」他問,淡然的口吻,聽不出他對這問題重視與否。

「來喝茶囉!」蘭馥笑咪咪地答道。「那戰總裁又怎麼會在這裏?」

戰之彧沒有回答,轉而說道:「你這陣子表現得不錯,可有什麼特別想要的東西?儘管開口,就當是慰勞你的辛苦。」

當說到「慰勞」二字時,他眼底似乎閃過些什麼,但蘭馥仍沒注意到,因為她全副的心神,全擱在該怎麼與戰之彧應對上頭。

「喔?」聞言,蘭馥眼睛為之一亮,把敗金女的形像表現得淋漓盡致。「戰總裁,你對人家真大方。」

這會兒,蘭馥的嗓音更是甜得可以釀出蜜,笑得彎彎的美眸,也明白表達出她有多麼開心,就只差沒再送上兩枚香吻以示感激了。

可不管她的外表再怎麼像豪放女,又為了扮演「玫瑰」而如何大膽演出,但事實上,蘭馥還是盡力減少與男人實際碰觸的機會。

她當然知道這種做法很半吊子,也很可能會讓人懷疑,但就這一點,蘭馥是怎麼也做不到真正的豪放。

說到底,她還是非常惜肉的。

對於她賣力的表現,戰之彧只是輕哼了聲,不置一語。

見他又不吭聲了,蘭馥心想,總不能這麼沉默下去吧!

好吧!再找個新話題聊聊,可又不能讓戰之彧起疑……那該說些什麼好呢?

酒店的事?

不好。再說,蘭馥也不覺得戰之彧會想聽。

那些業務人員的事呢?

也不好。戰之彧都說要送她慰勞的禮物,他肯定比她還清楚。

談談她想要什麼禮物呢?

賓果!這個話題絕對安全,而且也可以順便問問戰之彧,到底想把她帶到哪兒去,只不過,她要什麼禮物才好呢?

可蘭馥想了老半天,卻想不到該跟戰之彧討什麼禮物,她並不認為自己缺了什麼,最後,一句電影臺詞閃入她腦中——

「人家想要一隻鑽石戒指,因為鑽石永遠是女人的好朋友嘛……」

蘭馥的話說到最後稍稍有些猶豫,她懷疑自己從戰之彧眼中,看到了一閃而逝的嘲弄。

「鑽石嗎?」戰之彧不置可否地應道。

蘭馥的回應,則是熱烈的點頭——雖然她根本不知道該把那戒指擱哪兒。

「的確,以一個記者的薪水,是買不起一枚好戒指的。」他淡淡地開口,總算把目光放到蘭馥身上。

他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得蘭馥一陣戰慄。

「戰、戰總裁……你剛剛說什麼記者不記者?我怎麼都聽不懂呢?」

掛著牽強的微笑,蘭馥突然發現自己大難臨頭。

他已經知道她的身分了?!

怎麼會?!

「TM週刊的記者,蘭馥小姐。」

見到他好看的唇輕輕吐出她的名,蘭馥除了驚訝,還是驚訝。

她自認在欲望牢籠裏的一言一行,絕對瞧不出破綻,再說,她甚至為了維持「玫瑰」的生活方式,特地租賃另一間公寓。

為什麼這男人會知道她是記者?!

「與你談妥『交易』後,我接著就派人調查你。」像是讀出她眼底的疑問,戰之彧非常好心地提供解答。

他是個生意人,他不可能與一個不知能否信任的人,維繫合作關係。也因此調查「玫瑰」的身家背景,成了他必然的行動。

只是,就連戰之彧也沒有料到,調查的結果竟是如此驚人。

「不可否認,當我知道你的身分後,的確有些訝異,因為你一直做得很漂亮,我派出的人花了非常多的時間,才發現除了『玫瑰』這個身分,你還過著另一種生活。若不是你一直維持著到那家店喝茶的習慣,或許我的人永遠不會察覺。蘭小姐,你表現得實在精采。」

戰之彧為她的辛苦演出鼓掌喝采一番,和善的態度,彷彿他並不在意蘭馥其實是個記者。

「你今天是特地跟蹤我?」蘭馥問,既然被人識破,她也乾脆地卸下偽裝,不再故作柔媚,美眸裏有著濃濃的戒備。

「不,只是巧遇。」他也沒料到會在這裏見到她。尤其自己不久前才收到蘭馥的調查資料,所以戰之彧也有些訝異。

「算了,是不是巧遇都不重要。」揮揮手,蘭馥知道這並不重要。「既然你知道我是個記者,那你是想要取消我們的合作關係?還是有其它的打算?」

「這件事等一下再談。」戰之彧學她揮揮手,表示這並不重要。

「那……我們現在要談什麼?」蘭馥問得很戒備。

也難怪她會戒備了,雖然戰之彧從頭到尾沒有不友善的表示,但蘭馥敢拿人頭擔 保,他才不會這麼簡單就放過自己。

戰國企業能迅速在臺灣竄起,除了挾帶大量資金的絕對優勢外,也是因為戰之彧說一是一的性格使然。

只要做出約定,就必須徹底履行它,不能用任何理由拒絕,更別想要欺騙戰之彧,欺騙他的人都得付出應有的代價。

所以,蘭馥的憂慮其來有自。

畢竟先前試圖挖出戰之彧過去的記者,都沒有什麼好下場,蘭馥不認為自己能成為第一個安然脫身的記者。

「在談話之前,我會先帶你去買只你喜歡的鑽石戒指。」戰之彧執起她的手,打量那纖長玉指適合什麼樣的戒指。

「畢竟我答應過你,要慰勞你這個月來的辛勞。」

這算什麼?!蘭馥美眸圓睜。行刑前的最後一頓飽餐?!

「去他的鑽石,我根本就不想要那玩意兒。」蘭馥瞪著他,火氣不由自主地冒了上來。「你只要講清楚,到底想做什麼就好了。」

「我想做什麼?」戰之彧說著,在其中一隻修長的指間落下一吻,他抬頭微微一笑,笑容奇異地融化這男人冷淡的表情。

蘭馥覺得自己好似捉到了什麼,但他的笑容一閃即逝,快得讓她什麼也觸碰不到。她甚至沒注意到,方才那一吻是落在她的右手無名指上。

「我想你別再那麼辛苦了,一個女孩子家跑社會新聞實在危險,更何況你還潛伏到酒店裏工作,對你的人身安全太沒有保障。」

戰之彧輕輕說道,溫柔的語調像是情人間的細語,他的每一句話,都像出自於一個憂心忡忡的好情人。

蘭馥的心又一顫,不同於前一回的戰慄,這一次的心悸是因為他的溫柔聲調、他疼惜的口氣,即使明知這只是做戲,伹她的心仍是不爭氣地狂跳著。

可是,當蘭馥消化完他的話時,她立時發現了不對勁。

「你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做要她別再那麼辛苦?難道他……

「我已經幫你把欲望牢籠的工作辭掉了。」

戰之彧爽快地投下一枚炸彈。

蘭馥瞠大眼,他說他做了什麼?!

「也順便請TM週刊的總編,把你調離社會版,以後你就不必這麼辛苦;而你特地租下的那間小公寓,我也退了租,並請人把你的私人物品送回你家。也就是從今天開始,你可以回復原本正常普通的生活。」

戰之彧十指交叉,語調輕鬆,閒適的模樣就像在說,他剛剛上便利商店買了幾樣小東西,而非把人任意調職的大問題。

如果蘭馥夠瞭解戰之彧,就該知道他對她已非常的優待,只是讓她調職,而非害她丟了飯碗,這還是看在她對戰國企業有些功勞,才特別大優待。

但是,蘭馥明顯地不領情。

「該死的你!你知不知道我為了這條新聞忙了多久?」蘭馥激動地扯住戰之彧的手。「你居然隨隨便便就把我給調職了,那我的新聞要怎麼辦?」

蘭馥絕不懷疑自己會被調職,因為她太清楚那個禿頭總編的性格,如今一個有錢有勢的人向他施壓,那死禿頭肯定會用最快的速度將她調職。

「你不該欺騙我,親愛的。」戰之彧輕輕鬆鬆就扳開她的手,以紳士之姿在她的手背烙下一吻。

蘭馥還想發難,他卻先一步敲敲後車廂與駕駛座之間的隔板,蘭馥身旁的車門應聲開啟。

直到此時,蘭馥才發現車子早已停止行駛。

她向外一看,熟悉的大樓,正是她工作的TM週刊所在地。

「親愛的,下車吧。」

仍是一逕的溫柔語調,蘭馥望進他的眼,發現那黑澈的眸中淨是一片冰漠。什麼溫柔、什麼憐惜,全是他玩弄獵物的手法。

蘭馥瞪著戰之彧,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會認為這人不過是只惡貓,她簡直就是大錯特錯,什麼惡貓,他根本是頭大老虎!

一張口就把她啃得乾乾淨淨,連塊骨頭也不留。

他以為他能這麼輕易地毀掉她的心血嗎?

她絕不允許!

沖下車,蘭馥用力甩上車門,怒氣衝衝地踏進大樓,直往總編室奔去。

看到她的行動,戰之彧像是早有預料,唇邊僅是牽起一抹淡淡的笑痕,他再度敲了敲隔板,車子重新平穩地駛上市區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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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5 23:51:3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那個天殺的、該下地獄一千次的可惡男人!

蘭馥這回是真的氣壞了。

她哪里欺騙他了?!畢竟打一開始,就是他自己找上她,是他自己執意把她拖進他的生意中。

要不是戰之彧自以為是抓著她的把柄不放,他們哪來這麼多的牽扯?

再說,他們也不過才見第二次面,她就算想調查他,也什麼都還沒查到,戰之彧犯得著把欺騙這個大帽子,硬往她的頭上戴嗎?

抱著複雜的心情,蘭馥闖進總編室。

「蘭馥?」總編看起來相當訝異。

他是該訝異的,因為他早上才跟蘭馥見過面,沒想到下午她又出現了。

「總編,我聽說了一些消息,說我被調離社會版,這是真的嗎?」

蘭馥壓抑著火氣,雖然沒抱太大的希望,但私心裏,她還是希望總編能夠不畏強權,堅守記者的本分。

「你已經聽說啦。」總編嘿嘿一笑,地中海型的禿頭在燈光下閃閃發亮。毫不懷疑,蘭馥如何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就得知消息。

蘭馥強自鎮定,想聽聽總編怎麼說。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不再多說廢話,總而言之,從明天開始,你就去跑演藝圈的新聞,往後不准再十天半個月都不工作。如果沒有其它的問題,去外頭找小李,他會告訴你該注意的事情。」

簡單到近乎敷衍的交代,這就是總編要說的?

沒有一句解釋,甚至沒告訴蘭馥,她手上的新聞該怎麼辦。

難道說,欲望牢籠的事情就這樣當作不存在嗎?!

「總編——」

蘭馥才想開口,總編又道:

「蘭馥,不要胡鬧。」總編的小眼睛因為眯起,變得小到幾乎看不到。

「你自己清楚,你沒有任何本錢跟戰國企業鬥。」

「我不甘心,我什麼都沒做,為什麼得硬生生放棄欲望牢籠這條線?再說,這兩件事根本八筆子打不著,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能把這報導完成。」

蘭馥說什麼都不願放棄,她投下這麼多的心力,怎能半點回收也無就作罷?

「我記得我們上午就已經談過了,你要嘛就立刻寫出這報導,要不然就放棄。戰先生的介入是個意外,但不可否認,我已經厭煩你老是要求多一點時間。」總編也不鬆口。

蘭馥為了這篇報導,已經兩個多月沒有工作,若非看在她是老友的世侄女,先前也還算是認真工作,她早被炒魷魚了,怎麼可能讓她繼續待下去?

再說,這兩個多月以來,蘭馥幾乎沒跟他們聯絡,簡直跟石沉大海沒有兩樣,在看不到任何工作成果的狀況下,要他如何能縱容她下去?

「總編,我需要證據才能夠撰稿啊!」

「證據證據……你老是滿口證據,別忘了,你只是個記者,找證據是警察的工作,你只要負責把新聞寫出來。」總編也火大了,這個蘭馥真當自己是警察嗎?!

「而且,你老是說需要證據,現在都過了兩個多月,眼看三個月都要過去了,你還找不到證據,蘭小姐,請你告訴我,你到底想追查欲望牢籠的什麼內幕?」

這是教總編最為光火的一件事。

他到現在還搞不清楚蘭馥想寫什麼樣的新聞,只知道她在欲望牢籠當公關,現在居然還成了那裏的紅牌公關,這教他能怎麼想?

「我……」蘭馥一窒,考慮該說多少。

「如果說不出來,那就算了,我也不會為難你的。」

總編擺擺手,一副「我早就知道你都是在鬼混」的表情,看得蘭馥火氣一上,沖口就道:

「欲望牢籠開幕至今,從沒有遇過警察上門臨檢,據裏頭的服務生說,那是因為他們的老闆花了不少錢打通關節,而且,欲望牢籠私底下還有毒品的交易,這些都是我在追查的。」

「喔?」聞言,總編的綠豆眼立刻睜大了不少。「那你知道有哪些警界高層牽涉在內?」

「我手上大概已經掌握了一半的名單……」蘭馥說得有些猶豫,因為她雖握有名單,但這名單的可信度卻不高。

「那好,你立刻寫出來,我馬上給你排在下一期的刊頭。」總編興致高昂地說道。「你這孩子也真是的,如果早說在查什麼案,我一定會給你最大的自由,何必繞來繞去浪費這麼多的時間呢?」

總編拍拍蘭馥的肩膀,大力讚賞著。

「不、不行。」蘭馥突然喊道。

雖然總編看起來很高興,但蘭馥還是決定要澆他冷水。

「你又怎麼了?」總編的手僵在半空中。

「我雖然有一份名單,可是,在沒有徹底的調查過之前,我拒絕寫出任何一個名字,因為這對名單上的人都不公平。」

「你——」總編為之氣結。「蘭馥,我實在搞不懂你腦子裏在想什麼,簡簡單單的一個新聞,你幹嘛要花這麼多功夫下去調查?你只要把新聞寫出來,自然會有警政風紀的人代為調查……」

「對不起,這是我的堅持。」

「好,你堅持。」總編咬牙切齒地說道:「既然你這麼堅持,那你就儘管把這條新聞當成壓箱寶好了,明天開始給我去跑娛樂新聞,你別想再在社會版上寫任何一個字!」



最後,蘭馥真的乖乖去跑娛樂新聞了。

原因無他,如果她真因一時氣憤而辭職,那她絕咽不下這口氣,再說,她若真這麼衝動,對那位引薦自己到TM週刊工作的長輩,也會很不好意思。

所以蘭馥暗暗下了決定,她暫時會乖乖的,但她仍會找機會讓自己回到原來的工作崗位,畢竟她對於採訪名人的緋聞沒有豐點興趣。

在開春不久的今天,有個相當特別的宴會要舉行——

連鎖百貨業龍頭的陸家,將舉行一場以慈善為名的拍賣會。因此,除了許多名流淑援與會外,還另外安排了新聞媒體的採訪。

但與一般拍賣會最大的不同是,拍賣的標的不是物品,而是活生生的女人。

喔!千萬別誤會。這並非暗藏春色的肉體拍賣會,其實它更像是相親會。

來參加宴會的未婚女子,可以自由選擇是否要站上拍賣台,任底下的男子喊價競標,得標者可與這名女子約會一次。

在約定的一次約會過後,如果他們對彼此有意,當然就可以繼續交往下去,因此,有不少人抱著找對像的心理,來參加這場拍賣會。

至於拍賣所得的款項,則全數捐給慈善機構。

人都是有競爭心的,在這種情況下,哪家名媛的身價最高,就成了眾家女子競爭的另一項目標。

「這是什麼怪宴會……為什麼連記者都得穿著禮服出席?而且,我聽說大部分受邀的記者都是女性。」

蘭馥拿出邀請函和記者證讓門房檢查,這才踏入演奏著悠揚樂音的拍賣會場。

拍賣會要到十點才會開始,在那之前,則是讓與會者彼此熟悉的時間。因此,會場的佈置與其說是拍賣會,其實更像是場舞會。

在現場演奏的魅力下,已有不少人在舞池裏翩翩起舞。

蘭馥其實很想等到十點再進場,但拗不過攝影記者的要求,這才提前進場。

為什麼他們必須一同進場?

因為主辦人嚴格限定,一家媒體只准讓一名文字記者,和一名攝影記者入場,為免造成混淆,才規定這兩名記者須一同進場。

也是因為如此,蘭馥才會早早就走進這裏。

一般的宴會,就算准許媒體入內採訪,對於記者的衣著,最多也只要求著正式的套裝。蘭馥還是頭一回遇到,要求記者著禮服入場的宴會。

說起來,這場拍賣會還真有不少引人遐思的地方。

「當然是因為陸家老頭想多幾個機會。」攝影記者小李說道,他從一進場就拿著相機猛拍。他口中的陸家老頭,指的正是這回的主辦人。

「什麼機會?」這跟她得穿禮服有什麼關係?

蘭馥並不知道,小李所謂的「機會」其實僅對女記者有用。

「哎呀,蘭馥你不想趁機釣個金龜婿嗎?」發現蘭馥沒聽出自己的弦外之音,小李顯得有些失望。

「金龜婿?」蘭馥應得敷衍,因為她正忙著看有誰來參加。

左看看、右瞧瞧……來參加的人還真不少。

「嗯,現在北部的有錢男人,而且是未婚的有錢男人幾乎都在這裏,難道還不是釣金龜婿的好機會?」小李放下相機,白了蘭馥一眼。好像在說——

你真不識貨。

「再說,你今天打扮得這麼美,如果不趁機釣隻金龜婿,未免對不起自己。再看看四周,有多少男人盯著你大流口水。」

小李誇張地比畫著,不過,他的動作雖然誇張,但他的話可沒半分虛假,蘭馥今日的裝扮,就算沒有豔冠群芳,也絕對稱得上是魅力四射了。

凹凸有致的玲瓏身段,被緊緊包裹在黑色小禮服下,純黑的色調,映得她的肌膚更是似雪白皙,禮服的設計雖然簡單,但既嬌且豔的蘭馥就是最好的妝點了。

眨巴著的長長羽睫下,是雙水汪汪的大眼,再配上一張櫻桃小口……那嬌滴滴的模樣,是男人都恨不得能立刻把她吞下去。更別提小禮服下的一雙修長美腿,單單只是瞧著那雙腿,就已讓在座不少男士心猿意馬起來。

而她那頭如瀑長髮,則被高高地盤起,僅露出一截引人遐想的雪白頸項,禮服其實並不暴露,甚至該說是把蘭馥包得半點春光不泄,但她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性感訊息,卻不是衣眼所能遮掩去的。

這樣的蘭馥,一踏進會場就吸引了眾多男士的目光,交頭接耳地想要知道蘭馥是誰,紛紛猜想著她是哪家的美麗千金。

所以小李才會說,蘭馥若不釣隻金龜婿就太對不起自己了。

「就算是釣金龜婿的好機會,但我沒興趣釣啊。」

蘭馥涼涼地說出欠扁的話,但這種自信也只有美女才有。

其實,也怪不得她會這麼說,因為她現在一心只想重返戰場,抓回先前被迫放棄的機會,所以囉!釣金龜婿暫時不被她列入考慮。

「還真沒見過你這種人,一般人要是有機會,哪個不想嫁入豪門當少奶奶?就你一個擺明機會就在眼前,還傻傻的把它往外推。尤其現在陸家老頭的意圖明顯,根本就是個空前絕後的大好機會。小姐,你確定要放棄?」

「小李,你可不可以直接講清楚?難不成主辦人真想搞個盛大的相親會?」

什麼空前絕後的大好機會?!小李說得未免誇張。雖然在看到邀請函時,蘭馥心中的確有些懷疑,但她怎麼也不能相信,主辦人真正打這種主意。

「小姐,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懂?」小李以掌擊額,大有想要仰天長嘯的態勢。「誰不知陸家老頭廣發邀請函,為的就是想替他的金孫找個老婆?」

這麼講夠白了吧?!

「既然如此,他們又何必把這個拍賣會,搞成超大規模的相親會呢?要知道,來參加的未婚男性也不少,難道他們不怕會減少成功機率?」

蘭馥只是隨口問問,她並不在乎那位陸家金孫找不找得到老婆,一切都只是隨便聊聊、打發時間嘛!

「壞就壞在那位金孫不想找老婆,所以陸家老頭才會這麼心急,又不能太明目張膽,才會打著拍賣會的旗號,暗地裏為金孫找對像。」

小李越說越像有那麼一回事,聽得蘭馥是一楞一楞地。

「說真的,小李,你有沒有興趣轉職當文字記者?我覺得你比我還專業耶!」蘭馥說得相當認真。 光憑一張邀請函就可以聯想得這麼多,蘭馥敢用自己的飯碗來打賭,那個禿頭老編肯定會喜歡小李這種記者。

「哎喲!你就別取笑我了。」小李笑了笑,自己只是愛聽、愛說八卦罷了。

「哈哈哈……」

忽地,第三個聲音插入。

低低的笑聲引得蘭馥和小李轉頭,看向多出來的那個人。

即使察覺自己成為焦點,男人也僅是微微一笑,泰然自若地說道:「不好意思,我剛好聽到你們的談話,因為覺得你們的對話很有趣,所以忍不住笑了出來。」

「喔,沒、沒什麼關係啦!反正我們也只是隨便說說的。」小李沒什麼戒心,搔搔頭就把話題給帶了過去。

蘭馥微眯起眼,覺得眼前的男人有幾分眼熟,似在哪里見過。

男人的風範優雅,一看就知是出身良好,帶笑的臉龐瞧來很是可親,彷彿跟任何人都可以立刻交上朋友。

但蘭馥越瞧他,就越覺得可疑。

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不容小覷。

雖然他的唇角帶笑,但天生的氣勢硬是高人一等,再加上帶笑眼眸中的精光,蘭馥可不認為這樣的男人,會是什麼易與的角色。

這時候,蘭馥注意到會場中的幾個服務生,正偷偷注意著他們,還有一名服務生,快步走向拍賣會的主辦人,也就是小李口中的陸家老頭,服務生低頭附耳說了些什麼,就見不一會兒功夫,連主辦人都在注意他們這邊。

一個小小的猜測於焉成形——

「如果我沒認錯人,你就是陸家金孫囉?」蘭馥問道。順手從宴會小包包裏抽了張名片,遞到男人眼前。「我是TM週刊的蘭馥,很高興認識你。」

雖然只是猜測,但蘭馥可不認為自己的直覺會出錯。

「我就是陸仁斝。」既然被人認出,陸仁斝也乾脆地承認。「也是今晚這場相親會的最大倒黴鬼。說真的,我也不知道爺爺居然把事情搞得這麼大。」

陸仁斝擺了擺手,看似無奈的臉龐,卻掛著淡淡笑意。

小李則是嚇了一大跳,剛剛話題中的人物居然出現在眼前。

「陸先生,你對於今晚的拍賣會有何感想?」蘭馥問道,一派記者採訪中的工作模樣,手上不知何時又多了一本小簿子,還有枝筆讓她寫下紀錄。

「變成採訪啦?」陸仁斝挑起眉。

「不這麼做的話,我可能會被貴府當成新娘候選人。」蘭馥說道。臉上表情是一逕的正經。她可沒半點興趣啊!

「我還以為你是想避開另一個男人。」陸仁斝意有所指地道。

「另一個男人?」蘭馥擰眉。他怎麼會這麼認為呢?

「右邊角落有個人注意你很久了,蘭小姐。」陸仁斝好心地提點道。

蘭馥回頭,卻沒料到會見到那個害她險些丟了工作的可惡男人。

「臺北還真是出乎意外的。」

當戰之彧走到蘭馥眼前,蘭馥只能從齒縫擠出這句話,她收起手中的紙筆,也是直到此時,蘭馥才發現,小李和陸仁斝不知何時已經消失。

不過,蘭馥並不在意他們上哪兒去了。

因為她全副的精神,現在都擱在戰之彧身上。

「臺北的確不大。」戰之彧的語氣仍是一逕的雲淡風輕,他輕啜杯中的香檳,輕鬆的態度,好像聽不出蘭馥語調中的不歡迎。

今天的戰之彧穿著燕尾服出席。燕尾服不僅強調出他修長的身材,更增添他優雅的風範,向來淡漠的神情,讓戰之彧就像個高貴而不可及的貴公子般,教人只能遠望,而不敢隨意親近。

這樣的一個男子,自然吸引了不少芳心的注意,一雙雙盈滿興味及愛慕的眸,不斷從四面八方射來超強電力的秋波。

只可惜,戰之彧就像個絕緣體,對於這些好感渾然無感。

或許他並非無感,而是刻意漠視罷了。這是蘭馥觀察後的想法。

「戰總裁,我還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想再看到我。」蘭馥笑得嫵媚,但口氣中的咬牙切齒,卻又清楚傳達出她的不悅。

開什麼玩笑,要不是因為這男人,她又怎麼可能被迫調職,不得不放棄在欲望牢籠所投下的一切心血?!

所以說,蘭馥對他沒有好瞼色是理所當然的。

「那只是你以為,親愛的。」戰之彧說著,一邊從服務生手中,取走一杯香檳交與蘭馥,整個動作就像是個殷勤討好女伴的溫柔情人。

瞪著那杯遞到眼前的香檳酒,蘭馥一時間居然不知要不要接過酒。

「戰總裁,我已經如你所願的被調去跑娛樂新聞,請你不要再整我了。」蘭馥最後還是接過酒杯,她可能會需要一點酒精,以穩定自己的情緒。

再被這男人撩撥下去,她可能會當場發飄。

而蘭馥絕不樂見這情況。

「這個罪名可大了。」戰之彧一哂,好像蘭馥剛說了什麼天大的笑話。「我只是捨不得你辛苦,才會請貴社的總編減輕你的工作量。」

捨不得她辛苦?他說的是哪門子的外星話啊?!

蘭馥的美眸冒著熊熊怒火,這男人居然敢把他所做的一切混蛋事,全數曲解成為她好。他敢說,她還不敢聽咧!

還有,他那一副好情人的模樣是幹什麼?她跟他根本就不是那種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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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戰總裁,對於一個陌生人的工作,你未免管得太多了。」蘭馥笑得很假,笑臉背後是想把他千刀萬剮的衝動。

冷靜啊!蘭馥,你絕對不能在這裏鬧事。

因此,蘭馥雖覺得額上的青筋暴出,卻仍勉強維持著笑顏。

「你傷了我的心,親愛的。」

相較於她的極力壓抑怒氣,戰之彧的閒適,教蘭馥更是火冒三丈。

每回遇上這個男人,她就肯定要倒大楣,第一次見面,她被他逮著小辮子,而不得不為他所用;第二次見面,他因她的記者身分,硬生生毀了她的工作。

這一次,他又想要做什麼了?

她的美眸中滿是戒備,他現在越是溫柔可親,就越教蘭馥警戒,生怕下一秒又會被戰之彧推入什麼麻煩中。

「別喊我親愛的,我不是你的親愛的。」蘭馥不悅地低喊。他為什麼老是用那種口氣喊她親愛的?好像她真是他手中的珍寶,心底的摯愛?

這男人實在很懂得利用自身的優點,被他這麼一喊,害得蘭馥心中小鹿亂撞,差點就被他哄得陶陶然。

「為什麼你老是對我伸出爪子?」

戰之彧假意歎息,把自己手中的酒杯,以及蘭馥連半口都沒沾到的酒杯,順勢扔給路過的一名服務生,而他則是大掌一撈,輕輕鬆鬆就挾持蘭馥,滑入舞池。

「我們難道不能和平相處?」他問,扶在蘭馥腰間的大掌溫度,炙熱得讓她幾乎以為要被灼傷。

戰之彧的手很熱,熱得像是能溫暖任何人的心,而蘭馥卻覺得他的話像是一粒粒的冰塊,總是砸得她滿頭包。

一個人怎能如此極端?

「和平相處?」她問,咬字之用力,讓戰之彧絕不會錯認她現在的心情為何,不過,明知蘭馥情緒極度不佳,戰之彧依舊滿臉悠哉地點了點頭。

「在你毀了我的工作之後,你居然敢跟我講和平相處?!」蘭馥微微揚高聲調,以示她認為這提議有多可笑。

「你工作得太辛苦。」這是他的回應。

「別忘了,是你任意加重我的工作。」她嗆聲回去,指的是他抓著她的把柄,逼她做暗樁那件事。

「這個錯誤已經改正。」戰之彧說來毫無歉意。

「沒錯,我們的認識更是一個天大的錯誤。」她美眸燒著怒火,即使想甩脫他的控制,卻發現自己無能為力。

男人的力氣,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大。鋼鐵般的雙臂,輕易將她囚禁在他的天地中,鼻間嗅到的氣息,是屬於他的,腰際上的溫度,是屬於他的。

有一瞬間,蘭馥幾乎以為……自己也是屬於他的。

蘭馥覺得自己的心情極為複雜,她該是討厭這個人的,因為打從他出現以來,她根本就是噩運連連,所有最最糟糕的事都發生了。

但不知為何,她卻又隱然認為戰之彧身上有種熟悉的氣息,讓她不由自主地想多接觸他、多認識他,就連方才要甩脫他時,她的力道其實也沒用足。

在怒氣衝天的面具下,她的心卻想與他多說上幾句話。

如此矛盾的心情,讓蘭馥不知該如何面對這個男人。

推開他?

偏偏她捨不得。每每在推離之後,她又忍不住期待他下一次的行動。

靠近他?

戰之彧忽冷忽熱的態度,更教蘭馥感到不安,天知道他這一秒的溫柔能夠維持到幾時,她已不想再看到他眼底的冰漠了。

在這段期間裏,其實蘭馥也花了不少功夫,去研究戰之彧這個人,縱觀各家報章雜誌上的介紹,以及社內曾採訪過他的記者所言——

戰之彧是個冷情寡言、不苟言笑,又神秘兮兮的傢伙。

這些形容正確與否,蘭馥是不清楚,不過「寡言」和「不苟言笑」這兩項,蘭馥卻無法與她所認識的戰之彧連上。

在他們為數不多的接觸中,戰之彧雖稱不上話多,但離寡言,也還有段距離:至於不苟言笑,那就離得更遠了。

蘭馥可沒見過哪個不苟言笑的人,會滿口「親愛的」,不但溫柔待她,而且還能說著足以膩死人的甜言蜜語。

但不可否認,她曾在他眼中看到的冰漠神情,也是教蘭馥卻步的原因。

試想,當一個男人對你極盡溫柔能事的同時,他的眼神卻是凍得嚇人。在這種情況下,任何女人都會懷疑這男人的真心。

更何況,戰之彧根本就不可能會喜歡她!

不是她妄自菲薄,而是打從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況,就教蘭馥無法相信戰之彧會喜歡上自己。

再者,她的職業又是戰之彧最避之唯恐不及的記者。

種種的跡像都顯示戰之彧不會喜歡她,現在他的求和更是奇怪,也難怪蘭馥會懷疑再三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蘭馥越想越頭痛了。

「各位貴賓,終於到了今晚的重頭戲;淑女拍賣。」

不知何時,司儀已站上了拍賣台,著深色西裝的司儀正拿著麥克風,昭告今晚最大的活動即將展開。

現場演奏暫時停止,舞池中的人紛紛停下動作。而室內的燈光絕大多數都打在拍賣台,讓所有人把注意力放在臺上。

「各位應該都已經瞭解拍賣的規則,所以我也不再浪費時間說明,但請記住一點,每次喊價是以一萬元為底限。現在我手上正拿著今晚要被拍賣的淑女名單,請在場的男士們拭目以待吧!」

在司儀的介紹詞,以及陣陣掌聲之下,第一位被拍賣的淑女站上拍賣台。

不一會兒功夫,第一位淑女以亮麗的外表,以及自信俏麗的形像,成功賣得了一個不錯的價碼,接下來,得標者便得意洋洋地上臺把人帶走。

看樣子,臺灣的經濟並非真的不景氣嘛!

每次加價,至少是以一萬元為底限,而在場的男士,更是熱絡得活像這些錢對他們而言,只是不足為奇的小零頭。

搖搖頭,蘭馥難以置信這些人一擲千金的舉動。

花個十幾二十萬跟女人約會?這些人也太無聊了吧!

接下來,又有幾位淑女站上了拍賣台,而她們也如願以償地賣得好價碼,整個拍賣會熱熱鬧鬧地持續著。

察覺身邊人的沉默,蘭馥轉頭看向戰之彧,發現他不似周遭男士般狂熱,僅是面無表情地看著臺上的拍賣進行。

看來戰之彧似乎無心參上一腳。

「你沒興趣嗎?」蘭馥問道,沒注意到自己心底正因這個發現,而有一抹小小的竊喜。

「沒。」他答得精簡,將目光從拍賣臺上轉到蘭馥臉上。

「那你為什麼要來參加這場拍賣會?」會來參加的人,多數是想為自己找個對像,如果戰之彧不感興趣的話,又為什麼要來呢?

「談生意。」三個字道盡戰之彧的目的。

既然這裏雲集了北臺灣的青年才俊,自然也是個與人談生意的好機會,一些平日難以約見的人,說不定能在這碰上,所以戰之彧才會出席。

「反正都已經到拍賣時間,你何不趁機買個女伴回去?」她故意提議,想看看他會有什麼反應。

只不過,戰之彧還沒來得及回答,小李就突然冒出來了。

「我可終於找到你了。」

「小李?你找我有什麼事?」蘭馥覺得有些驚奇,剛剛是他自己跑掉的,怎麼現在又要找她了?

「有事等一下再說,就快輪到你上臺了,我們得快點去報到。」

小李拉著蘭馥就要走,但她卻定定站在原地,沒被他拖著跑。

「上什麼台?」蘭馥看著小李,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當然是要上拍賣台囉!我已經幫你登記拍賣了,雖然你說過沒興趣,可是,我還是覺得不幫你把握機會不行。」小李說道,硬扯著蘭馥離開。

「小李,你就別再開我玩笑了。」

蘭馥死命想搶回自己的手,但男人的力氣終究比女人大,她最後還是被小李一路拖著往拍賣台走。

混亂之中,蘭馥看到了戰之彧。

對於自己當著他的面,被另一個男人拖走,戰之彧的反應卻是冷淡得教蘭馥心寒。

蘭馥瞪著他,難以相信他真這麼做了。

他不是老喊她「親愛的」嗎?現在他的親愛的被別的男人帶走,他居然半點反應也無?!蘭馥氣極了,決定以後再也不理這個滿口甜言蜜語的騙子。

直到蘭馥的身影遠去,戰之彧的唇角才揚起一抹淡淡笑痕。

只可惜,蘭馥已經看不到了。



「接下來—要被拍賣的淑女,芳名叫做蘭馥。這麼美的名字,想必本人也是個大美人。現在讓我們用最熱烈的掌聲,來歡迎蘭馥小姐。」

在掌聲之中,蘭馥不情不願地站上了拍賣台,雖然很想落跑,但看在小李的面子上,她還是勉為其難地上臺了。

雖然其中有一部分的原因,該是想氣氣戰之彧的。

既然他能眼睜睜看她被別的男人拉走,那她又為何不能在他面前,與另一個青年才俊訂下約會?

美豔的蘭馥果然引來一群狂蜂浪蝶,不一會兒,喊價就直沖二十萬元。

「喔喔,價碼已到了二十萬,還有沒有人要喊價的?還有沒有?」司儀滿臉興奮,從拍賣會開始到現在,還是頭一回這麼快就飆到二十萬。

「二十一萬。」

馬上有人非常賞光的喊聲。

「二十五萬。」

另一個人也不示弱,直接把價碼拉到二十五萬。

「二十五萬、二十五萬,還有沒有人要出價?」司儀正問著價碼,沒料到手中的麥克風居然彼人搶走了。

司儀一呆,轉頭才發現搶走麥克風的,居然是拍賣品本人,就見蘭馥拿起麥克風,軟聲軟氣地說道:「人家的身價就只值二十五萬嗎?」

眼波流轉之間,萬般風情盡現,蘭馥耍了這一手,再度炒熱拍賣會的氣氛,價碼立刻以五萬、五萬的加價往上迅速狂飆。

終於,五十萬的數字被人喊出了。

司儀滿臉通紅,今晚的最高價終於出現了。

「五十萬元!喊到五十萬元了,如果沒有其它人要加碼的,那麼……五十萬元一次、五十萬元兩次——」

耳中聽著司儀的數秒,蘭馥則是看向戰之彧,相當挑釁地朝他笑了笑。

面對蘭馥的挑釁,戰之彧仍是面無表情,就在司儀要喊出最後一聲,戰之彧這才輕輕啟唇道:「我出一百萬。」

「一、一……一百萬?」司儀驚呆了,沒料到竟有人為了個約會拿出一百萬。

蘭馥也呆住了,這男人瘋了嗎?

「呃……有人喊一百萬了,還有沒有其它人想競標的?」司儀看看四下,確定沒有人想出價,便道:「一百萬第一次,一百萬第二次……一百萬第三次。」

像徵買賣完成的清脆槌聲響起。

「恭喜這位先生得標,請上臺與淑女見見面。」

戰之彧走上拍賣台,輕輕牽起蘭馥的手,在其上烙下一吻。

「我可是很高興你那位朋友硬把你送上拍賣台。」戰之彧說道,低微的音量只有彼此聽得到。「親愛的,好好期待我們的第一次約會吧。」

牽著蘭馥,兩人緩步走下拍賣台。

蘭馥難以置信地看著戰之彧,難道從她被拉走開始,他就打著這個主意?

「當然,這麼一來你就不能拒絕與我約會了。」看穿了她的想法,戰之彧輕鬆應道。雖然花費是昂貴了點,卻是最萬無一失的方法。

蘭馥瞪著他,卻無話可說。

喔!這個可惡的男人——



數日後

在「白雪姬的蘋果園」揮別了另外四位茶美人後,蘭馥匆匆忙忙地趕回家。今天是她履行拍賣約會權的日子,但不知為何,戰之彧竟約在她家見面。

雖然蘭馥覺得奇怪,但她選擇不去想這個問題。

因為每次接觸這個男人,總能讓她方寸大亂,後來蘭馥乾脆放棄掙扎,只想在一旁看清楚戰之彧想搞什麼花樣——

雖然,她至今仍未成功過。

搖搖頭,蘭馥不打算再去想這件事,至於緊緊握在手中的牛皮紙袋,則提醒了蘭馥,今天的她可是收穫滿滿呢!

方才在「白雪姬的蘋果園」,奶茶將一份調查資料交給她,這是前些時候,蘭馥托奶茶的同事代為調查的。

前些時候,蘭馥一位許久未見的鄰居小妹妹,重又出現在眾人面前,她的名字叫做淩巧詩,另一個身分,則是消失三年多的偶像明星。

正巧蘭馥也去採訪了這則新聞,才會意外與淩巧詩再次搭上線。

當年導致淩巧詩消失的主因,蘭馥是少數知情者之一,至今她仍記憶猶新,但也因此,淩巧詩的出現更教她坐立難安,深怕她會再次受到傷害。

而此刻蘭馥手中的紙袋中,正裝有淩巧詩這三年來的行蹤,以及蘭馥當年所不知道的一些事情……包括綠茶瞞著蘭馥對外以男性律師的身分,代管淩巧詩留下來的一筆信託基金。

初得知這項事實時,蘭馥的確是挺生氣,但在聽過綠茶的解釋後,蘭馥也不得不承認,她們這麼做是正確的。

在一陣兵荒馬亂的趕路後,總算在約定時間前十來分鐘,蘭馥安安穩穩地站在家門前方——

現在這個家,是十年前買下來的獨棟公寓,屋子雖然有些老舊,但比起幼時所住的小公寓,是好得太多了。

而在母親的一番巧手佈置之下,更洋溢著一股溫馨的氣息。

不過,蘭馥才剛站定,就聽到屋裏傳來陣陣笑聲。

裏頭似乎挺熱鬧的。

是有客人來嗎?蘭馥一邊想著,一邊拿出鑰匙,準備開門。

蘭馥還來不及把鑰匙插進鑰匙孔內,大門就突然被人打開來——

「小馥,你回來啦?」蘭母臉上還帶著笑,看起來好不快樂,蘭母乎上還拿著一隻錢包,看來她正打算出門買東西。

「有客人?」

「是啊!」想起了往事,蘭母突然笑得神神秘秘的。「還記得你小時候最喜歡纏著的那個男孩,後來人家搬到美國時,你還哭了整整三天呢……」

蘭母的話還沒說完,蘭馥已忍不住往裏沖去。

「阿育——」

跑過小庭院,拉開綠色的紗門,蘭馥以最快的速度沖進了屋裏。

「小馥,你回來啦!」蘭父抬頭,與蘭馥迎面瞧個正著。

雖然女兒像個野丫頭似的沖了進來,但蘭父卻沒半點怪罪,依然氣定神閑地與客人繼續泡茶。

蘭馥緩下腳步,看著背對自己的男人背影。

「阿育?」蘭馥輕輕喊了聲,生怕自己的聲音大了點,阿育又會消失。

「阿育」聽到她的呼喚,站起身,轉身面向蘭馥。

蘭馥的雙眸先是大睜,然後蘭馥的檀口也跟著大張,最後終於有一個音節,從她的喉嚨暴沖而出—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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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戰之彧!

「為什麼你會在這裏?!」

蘭馥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戰之彧正扯著微笑,像是對此次的見面期待許久。不同於以往見到的正式服裝,今天的他,穿著一身相當休聞的POLO衫。

雖然有點嘔氣,但蘭馥仍不得不承認,這男人的確是個衣架子,就連較鬆垮的POLO衫,都能讓他穿得有模有樣、神采奕奕。

「小馥,你在說什麼傻話啊?」蘭父有些擔心地看著女兒,女兒不會是歡喜得傻了吧?「還記得你小時候最愛纏著的大哥哥嗎?」

蘭馥看著戰之彧,一時之間腦袋全亂成了一團,根本無法思考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今天,是她要和戰之彧約會的日子,而剛才母親也說了,阿育回來了,難道是說——

「戰之彧……阿育;阿育……戰之彧……育?彧?!」

ㄩ?同音字?!蘭馥覺得自己的腦袋剛被閃電擊中似的。

「你就是那個阿育?!」蘭馥指著戰之彧大喊。

怎麼可能?!蘭馥難以置信,戰之彧居然就是阿育。

「小馥,你還好吧?」蘭父難掩擔心之情。怎麼女兒突然一臉呆樣?

「伯父不必擔心,小馥只是暫時無法接受罷了,因為她一直沒認出我。」戰之彧微笑解釋著。在蘭父看不到的角度,他拋給蘭馥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

蘭馥瞪著戰之彧,這傢伙一直在耍她?!

「喔?你是說,你已經先和小馥見過了?」蘭父很感興趣。

「之前見過幾次面,只是沒機會表示我的身分。」他答道。

這傢伙在裝乖嗎?蘭馥還以為自己的眼睛有問題,看錯了。

那個戰之彧是會在長輩面前裝乖的人嗎?蘭馥覺得難以置信。

不過,這男人本來就是個教人難以置信的傢伙。

蘭馥開始有些沮喪。第一次見面,他逮住她的小辮子;第二次見面,他毀了她的工作;第三次見面,他乾脆買下了她;這一次……他居然成了她的童年玩伴?!

世上還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

「你是何時認出我的?」她問,聲音有些悶悶的。

不會是第一次在欲望牢籠見面時就認出來了吧?

如果是的話,這傢伙可真是太過分了。

「總之不是第一次見面時。嘖嘖,你可讓我見識到什麼是女大十八變。當年那個小丫頭,居然……」

「哇——不要說啦!」蘭馥嚇了一大跳,連忙用手搗住他的嘴,就怕戰之彧把她在酒店上過班的事說出來。

那件事可是秘密,她一直沒跟父母說,因為她知道父母絕對無法接受的,而她在外租屋而居的那段時間,蘭馥也只向父母表明是去外地採訪。

所以,現在又怎能被戰之彧當著父親的面拆穿呢?

「不過,你的性格倒是從小到大都沒變過。」戰之彧拉下她的手,微笑道。

「噢……」蘭馥發出挫敗的音節,不過,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挫敗感不僅是來自被戰之彧看穿,更是因為她發覺自己越來越無法抵抗他的魅力。

即使口頭上再怎麼逞強,但她心底還是會被他的一言一行影響。

可惡!她怎麼會這麼不爭氣呢?

「對了,你們到底是怎麼遇上的?」蘭父又坐回原位繼續泡茶,對於孩子們的小動作視若無睹。

蘭馥用眼神警告戰之彧不要亂說話,但真能收得多少效果,她心底其實也沒有把握。如果戰之彧說了實話,那她肯定會被爸爸罵得臭頭。

就在蘭馥擔心的同時,戰之彧也開了口。

「小馥是記者,總有見面的機會。」

「也對,阿彧現在可是個大老闆了。」蘭父點點頭,接受了這個回答。

聽到這答案,讓在一旁提心吊膽的蘭馥,暗暗籲了口氣,幸好爸爸很好哄。

「阿彧,今晚留下來吃頓飯,告訴蘭伯伯,你這些年在美國好不好?」

蘭馥則是看著他們和樂融融的模樣,在心底不斷告誡自己,一定要更加小心才行。天知道戰之彧會不會興致一起,就當著她父母的面拆她的台?



總而言之,這頓飯蘭馥是吃得食不下嚥,每回戰之彧一開口,她就要豎起耳朵注意,生怕他老兄會說出什麼嚇人的話。

偏偏戰之彧也不知是怎麼了,今天特別的多話,不但有問必答,還說明詳盡,差點讓蘭馥因神經過於緊繃而昏倒。

幸好,直到晚餐結束準備送客,戰之彧都沒再說出一句,有礙蘭馥心臟健康的話。

「伯父、伯母,感謝你們今晚的招待,讓我度過一個很愉快的夜晚。」

戰之彧站在蘭家的大門外,蘭氏一家全到門口送行。

「阿彧啊,你是搭什麼交通工具過來的?」蘭母問道。

蘭母是個家庭主婦,雖然知道戰之彧現在已經是個老闆級的人,但她並不知道他到底多有錢,自然也就當他像個普通人一樣,會搭公車或捷運。

「我的車停在外頭,走段路就到了。」

「也是,我們這條小巷子很不好停車,那……小馥,你就送送阿彧。」蘭父說道。不由分說,蘭馥便被推出家門。

「我?」蘭馥指指自己。

「當然是你,今晚都是我們兩個老的拉著阿彧說話,你根本沒說上幾句話,趁這段路,你好好跟阿彧聊聊。」蘭母說道。

蘭母終究是個女人,怎麼看不出自家女兒與阿彧間的暗潮洶湧?

想來,女兒應是有很多話想對他說,只是礙著他們兩老在座,所以才一直隱忍著沒開口。

「我走了,伯父、伯母,再見。」戰之彧神清氣爽地向兩人道別。

也不管蘭馥跟上了沒,戰之彧抬腳便走,因為他有信心,蘭馥一定會追來。

今晚戰之彧過得非常愉快,能與老鄰居再見面,實在令人開心。

還記得小時候,蘭家父母待他一向很好,有時他受了什麼傷,還都是蘭母為他上的藥,至於他自己的母親卻……

想起總是怨天尤人的母親,戰之彧的眸黯了下來。

不一會兒功夫,蘭馥果然追上來。

「戰之彧,你今天真是嚇壞我了。」蘭馥三步並做兩步沖到他身旁。

「為什麼要改口?」聽到蘭馥的喚法,戰之彧看向她,眼神有些複雜。「你就像以前一樣,繼續叫我阿彧吧。」

被戰之彧毫不掩飾的眼神一望,蘭馥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我還以為你比較喜歡我叫你『阿彧哥哥』。」

前幾次見面,他總是裝得高深莫測,教人怎麼也猜不透他的心思,但現在……為什麼他要用這種傷痛的眼神看她?

傷痛?蘭馥一呆。他哪里受到傷害了?被嚇壞的人是她才對!

「反正你也沒這麼喚過我。」戰之彧一哂,又恢復了正常。速度之快,讓蘭馥以為剛剛是她自己看錯了。

「你真的很奇怪耶!每次見面不嚇嚇我,你是覺得不甘心嗎?」蘭馥微嗔。指的是每回見面,戰之彧總會送她一份「小禮物」,搞得她的生活大亂。

「這樣你才會記得我。」戰之彧半真半假地說道。

「我從沒忘記你,好嗎?」蘭馥沒好氣地道。忽地,她住了口。這話聽起來怎麼像是被情人冷落的女人在撒嬌礙…

蘭馥臉一紅,幸好天色頗暗,沒讓戰之彧看到她的羞怯。

「對、對了……」為了轉移注意力,蘭馥問道:「當年你們為什麼走得這麼匆忙?連跟我道別的時間也沒有?」

蘭馥後來仔細想想,發現在他們搬離之前,半點徵兆也無,他們就這麼匆匆忙忙地離開了,甚至沒有留下任何聯絡方式。

唯一的徵兆,應該就是前一天……戰之彧堅持請她吃冰的那件事。

身旁的人沉默下來,就連腳步似乎也沉重許多。

「呃……如果不方便說的話,就別說了。」這下子,就算蘭馥再怎麼粗神經,也知道自己踩到人家的痛處了。

又沉默一陣,只見巷子即將到底,戰之彧這才輕輕開口道:「如果可以選擇,我情願不曾離開那裏。」

喂喂喂!有必要如此傷感嗎?再說,當年他們都只是小孩,哪有選擇的權力?

蘭馥本來想這麼說,讓氣氛輕鬆一下。但一看到戰之彧的側臉,就又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晚餐時那個談笑風生的戰之彧,此刻卻被一層名為疏離的面具隔開,蘭馥很熟悉這隻面具,因為多數的時候,她所見到的戰之彧就是如此。

兩人默默走著,直到巷子口,那裏早有一輛轎車在等待他。

就在戰之彧上車前一刻,蘭馥決定問出心底的另一個疑問。

「阿彧,如果你早知道我是誰,又為什麼要把我調走?為什麼?」

既然他們是舊識,又何來欺騙之說?蘭馥可沒忘記,「欺騙」二字,正是害她被調職的理由。

戰之彧沒有應聲。

就在蘭馥以為他不會回答了,戰之彧輕輕開口道:

「我早就回答過你。」

說罷,他便上車走人。

留下蘭馥一人呆立在街頭,反復咀嚼他話中的含意。

他什麼時候回答過她了?蘭馥擰眉,試著回想那一天所發生的事。

她離開「白雪姬的蘋果園」後,便遇見了戰之彧,她上車,然後他說要送她禮物,再來,就是她的身分被拆穿……為此,她幾乎與他翻臉,但他卻用著情人般的聲調對她說——

「我想你別再那麼辛苦了,一個女孩子家跑社會新聞實在危險,更何況你還潛伏到酒店裏工作,對你的人身安全太沒有保障。」

蘭馥呆住了,直到寒涼的夜風拂上她的頰,她這才猛然驚覺,她的臉正紅得發燙呢!

這……就是他的回答?!

蘭馥捧著自己的頰,不敢相信這會是真的。

她能否認為,這代表著,他其實是有一點點在乎自己的?



半個鐘頭後,戰之彧返回位在市郊的住所。

迎接他的,是滿室的寂靜。

即使在這裏已住上一年有餘,他仍不把這裏稱之為家。在戰之彧心中,縱使是遠在美國的戰家大宅,也不是他的家。

他的家,早在九歲那年搬離時……就已然消失。

緩步走向浴室,戰之彧正準備好好洗個澡,放鬆一下心情,這才發現上身僅有一件POLO衫,而穿出門的外套卻不見了。

「不會是留在蘭家了吧?」

戰之彧不甚在意地繼續邊走邊脫衣物,畢竟那只是件外套罷了。

正當他要跨進浴室,一向很少響起的電話鈴聲,卻突然大響了起來。

戰之彧擰眉,誰會在這種時候打電話來?

他隨手拉了條床單,包住赤裸的身體,才去接電話。

「戰之彧。」

倏地,電話線路另一頭傳來的聲音,又令他擰起眉。

「有事嗎?」若是仔細聽,便會發現他的聲調冷了幾分,幾乎可以跟外頭的寒風颼颼相媲美。

「我是你的爸爸,沒事不能打電話給自家兒子嗎?」男人渾厚的嗓音,也透露著濃濃的不悅。

非常明顯的,這對父子的親子關係極為不佳。

戰之彧沒應聲,但唇角勾起的嘲諷,就知道他壓根兒不相信父親的話。

畢竟,他來臺灣已經一年了,父親還是頭一回打電話給他。要是想聯絡感情,這一年來父親又為何不曾打過電話?

「你在那小島待得夠久了,可以回美國了吧?」

「沒興趣。」戰之彧不冷不熱地應道。腦袋迅速轉過一個又一個念頭,猜測著父親為什麼會打電話給他,而且還要他回美國?

難道是家族內發生了什麼事,需要他回去幫忙爭權奪利?

戰之彧想來想去,也只想到這件事能夠勞動他的父親大人。

「如果你還認為自己是戰氏一族,就立刻給我回美國。」戰父的口氣不再是商量,更像是命令。

「你知道我寧願不姓戰。」戰之彧的眸更黯了,打從他頂著這姓氏開始,就沒再過過一天的安穩日子,要他承認自己是戰氏一族……難喔!

「你——」戰父頓了一頓,才又繼續說道:「只可惜你永遠都擺脫不了戰家的血統,總而言之,你立刻回美國結婚。」

「結婚?」戰之彧平穩的聲調終於有一絲浮動。

「對像是你的遠房表妹,琥珀。」

說是遠房表妹,那可真是一表三千里的遠親,別說是五等親了,他們兩家恐怕隔了十等親也有,所以兩家聯姻並無問題。

「我當琥珀是妹妹,不可能娶她。」會要求他娶琥珀,果然跟爭權的事有關。戰之彧突然有些同情起身在美國的琥珀。

「叫你娶就娶,由不得你說不!」戰父不接受拒絕。

「不。」像是嫌父親的火氣不夠大似的,戰之彧涼涼地吐出拒絕的話。

「難道你不怕我會把你從繼承人名單裏剔除?」稍稍平撫怒氣,戰父提出利害關係,希望能迫使戰之彧屈服。

戰氏一族可是稱霸美國的華裔富商家族,其家族總資產甚至可以養個國家。若能名列繼承人名單上,就等於有享受不盡的富貴榮華。

不過,戰父可是徹頭徹尾的錯估了自家兒子。

「如果你真這麼做,我反而會感激你。」戰之彧無聊地大打呵欠,當初他就是想與戰家脫離關係,才會選擇在臺灣建立戰國企業。

「你別傻了,我會順便連你的戰國企業都一併收回,看你到時要怎麼辦。」戰父輕哼一聲,以為如此就能堵死兒子的退路。

「父親……」戰之彧畢恭畢敬地喚著。

從對話開始,戰之彧第一次喚出父親二字,莫名地,戰父竟有種不妙的預感。

「你大概不知道,戰國企業與戰氏一族沒有半點關係,我沒用過族中任何一毛錢,你又如何能收回我的私有財產?」

雖然戰之彧的身分是戰家的少爺,但他在學生時代,仍是想盡辦法為自己儲下積蓄,而後又投入股票市場,靠著他精准的目光,這些年來倒也獲利不少,最後終於擁有足以使用的資金。

在那之後,他以自我磨練為由,提出到臺灣創業的要求,沒有人懷疑過他的動機,更沒有人注意到他不曾使用族中的財產。

而這,便是戰之彧的目的。

「這怎麼可能?!」戰父難以置信地喊道。

「很抱歉不能如了你的心願。」

戰之彧口頭上說得抱歉,但語氣可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氣得戰父牙癢癢的。

「你以為這樣我就拿你沒辦法了嗎?我一樣能把你的公司弄垮。」完全不顧父子情分,戰父開口就是威脅的話語。

「祖訓第一條,嚴禁內鬥。」戰之彧涼涼地開口道。

戰氏一族致富已久,家大業大的情況下,前人當然會擔心子孫為了錢財,而把家族搞得四分五裂,因此便立下這條祖訓,禁止任何侵害的行為。

若犯,族長將做出適當的裁決,以示懲戒。

很可惜的是,今代的族長並非戰父。所以縱使戰父再氣再嘔,也不能搞垮自己兒子的企業。

「我不會放棄的!」說完,戰父砰地一聲掛上電話。

望著被人切斷的電話,戰之彧突然有些感歎。

同樣都是親子關係,蘭父對於女兒是全然信任,為何他與父親之間卻必須這樣勾心鬥角?

或許該說,他們的相認本來就是個錯誤。

母親本是父親的情婦,兩人的相遇是因為父親來台洽公。當時父親已有家室,並育有一子,但母親仍不放棄飛上枝頭當鳳凰的希望,硬是偷偷懷了孩子。

但現實卻不似母親所想的如此美好,母親並末因懷孕而坐上正室的位置,反而被正室踢出當情婦的好日子。

那時,母親想再墮胎已來不及,只好生下他。

直到他九歲那年,與他同父異母的哥哥因意外過世,父親頓時失去繼承家業的兒子,而正室也在產下第三個女兒後,發現自己無法再生育,父親這才急急忙忙把他母子倆接到美國。

戰之彧冠上了「戰」這個姓氏,卻也從此開始了他難以平靜的生活。

正室無法接納他與母親,處處刁難兩人;母親懦弱,只有終日以淚洗面;父親要的只是能繼承家業的兒子,自然無心在兩人身上;三個妹妹也因正室的煽動,與他疏遠,甚至仇視他。

語言不通,大人又無法依靠,使得戰之彧在適應新環境上,更加辛苦。

幸好,這一切都過去了。

戰之彧看著窗外皎潔的月色,告訴自己,最痛苦的日子都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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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5 23:52:2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隔天一早,蘭馥正坐在客廳一邊吃早餐,一邊看電視上的新聞報導。今天她休假,所以特地起個大早,想四處走走,順便散散心。

昨天的那頓晚飯,吃得蘭馥是心驚膽顫、食不下嚥,所以她才想藉機散心,順便想想這些日子發生的種種事情。

蘭馥向後一躺,卻發現椅背有些凹凸不平,她頭一低,就發現客廳的椅子上,有件外套孤伶伶地躺在上頭。

「咦,怎麼會有這件外套?」

陌生的款式及質料,蘭馥馬上就知道這絕不是她家的東西。

「什麼外套啊?」蘭母走到客廳,一眼就瞧見那件外套。「這不是阿彧的外套嗎?怎麼會放我們家?」

「阿彧的?」蘭馥一想,印像中的確沒見到戰之彧穿著外套離開。

「小馥,你今天休假對吧?」蘭母問道。

「有事嗎?」

「反正現在時間還早,阿彧應該還沒上班,你幫忙把這件外套送回去給他。」蘭母說著,翻出昨天戰之彧留下的名片,就準備打電話通知他要把外套送還的事。

「阿彧嗎?我是蘭媽媽啦!你的外套留在我們家裏……怎麼了,阿彧你的聲音怎麼怪怪的?感冒了嗎?

「……這樣好了,等一下小馥會把外套送過去,我順便讓她帶鍋粥給你,在那之前你可要好好休息才行。知道了嗎?

「嗯?不要跟蘭媽媽見外……你要是再說客套話,蘭媽媽就要生氣了。」

叨叨絮絮地說完了電話,蘭母一放下話筒,轉身又回到廚房了。

「媽,是怎麼了?」見母親在廚房忙進忙出,蘭馥咚咚咚地跑到廚房,問道。

「阿彧好像感冒了,聲音聽起來怪怪的,雖然他一直說沒事,不過這孩子從小就很逞強,感冒了也不會承認的。」

蘭母洗好了米,爐上的另一鍋水也滾了,她扔了幾塊排骨下鍋,汆燙了一會兒又立刻撈起,最俊才跟著白米煮成一鍋排骨粥。

「來,把這鍋粥順便送過去。」蘭母把裝在保溫鍋裏的熱粥交到蘭馥手上,順便叮囑她一些注意事項,這才把蘭馥丟出家門。

「搞什麼啊?」她看著手上的保溫鍋,以及裝在紙袋裏的外套,不知道這工作怎麼會突然落到自己頭上。

看了看被硬塞人手中的名片,蘭馥不發一言,往大馬路的方向走去。

她得探病去囉!



許是因為戰之彧事先知會過警衛室,所以蘭馥一路走來,完全沒受到任何的阻礙,她看了看寫在名片背後的住址,搭上前往十樓的電梯。

這棟樓是以頂級住宅為號召,因此,每一層樓都只有一戶人家。

蘭馥踏出電梯,就見到門戶大敞,應該是戰之彧先把門打開,省去她按電鈴的麻煩。

冷色調的室內佈置,美雖美矣,但仍是硬邦邦得教她直皺眉,對於這個活像樣品屋的住處,她實在很懷疑怎麼會有人住得下去?

客廳沒有其它人,蘭馥放下手上的東西,一個接著一個探險房間,準備找出戰之彧。

說來也算蘭馥幸運,雖然這住所頗大,卻沒隔出太多房間,因此,蘭馥才找到第二間,就見到了戰之彧。

「天啊!你的臉好紅喔!」

蘭馥一見到躺在床上的戰之彧,這句話就脫口而出。

燒得通紅的臉,再加上連連不斷的咳嗽聲,在在都顯示戰彧或正被病魔纏身。

「咳……東西放……咳咳……放下就可以了。咳咳……我可以自己……咳……照顧自己。」聽到蘭馥的聲音,他扯著因高燒而沙啞的嗓子,勉強說道。

事實上,剛剛打電話到樓下警衛室,知會警衛他有訪客,以及走到門口開門的這個動作,就幾乎耗去了戰之彧僅剩的體力。

「你在說什麼啊,看你這樣子,應該也沒去看醫生吧?」蘭馥看著戰之彧,怎麼也不能就這麼丟下病中的他。

「吃過東西了沒有?」見他搖頭,蘭馥又道:「我媽媽煮了排骨粥,你先吃一點吧,我等一下再去幫你請醫生。」

「不、不用了……咳咳咳……我吃不下……咳咳……」他現在可是燒得頭昏眼花,根本沒有胃口。

「就算你吃不下東西,也得勉強吃幾口,如果沒有足夠的營養,感冒會好得更慢。」蘭馥才不理他咧!逕自找到廚房,拿出明擺著從沒彼人使用過的碗盤。

倒出一碗熱騰騰的排骨粥,香味四溢得教蘭馥也想吃上一碗。

「說真的,你這屋子搞得像樣品屋就算了,居然連廚房都是空空如也,我還真擔心找不到碗盤可用。」廚房見不到色拉油,也沒有鹽巴或是醬油,一看就知道這裏從沒開過夥。

蘭馥端著熱粥進房,映入眼簾的,是戰之彧正掙扎著要坐起身。

「欸欸欸,別忙別忙,讓我來幫你。」

蘭馥連忙放下碗,半扶半撐地讓他坐起,又在他腰後塞了兩顆枕頭,讓他坐得舒服些。

「你的身體好燙,有量過體溫嗎?」

話才剛出口,蘭馥就覺得自己問了個蠢問題。一個連鹽巴都沒有的家,她又怎能期待這裏會有體溫計呢?

「我想……你這裏應該也沒有退燒藥吧?」她問,不帶任何希望。

戰之彧僅是點頭,他的身體一向強健,已有好幾年不曾感冒過,自然不會準備這些東西。

說來這回感冒的原因也好笑,昨晚僅披著一條床單,又吹了好一會夜風,沒想到今天一早就病得爬不起來。

「你這屋子實在不像有人居住的樣子,冰箱裏除了一堆礦泉水之外,什麼都沒有,你真的住在這裏嗎?」

順手拿起碗,蘭馥一邊說道,一邊用湯匙舀了匙粥,吹涼之後,便送到戰之彧唇邊。動作之順暢,彷彿她早已做過無數遍。

只是,雖然粥已經送到戰之彧嘴邊,但他卻緊閉著唇,一動也不動。

「怎麼?你怕燙嗎?可是我已經把粥吹涼了。」見他不張口,蘭馥也不覺得自己的動作有何不對,仍是一臉單純地問道。

「我……咳咳……我可以自己吃……咳咳咳……」

一句短短的話,戰之彧就用掉了十多秒鐘,中間還不時一陣猛咳,咳得蘭馥以為他可能要把內臟給咳出來。

「拜託,你都病成這樣了,就當個合作的病人吧!」

蘭馥才不理他,硬是把湯匙塞到他嘴裏。

「嗚——」戰之彧眉頭打了好幾個結,他想把蘭馥的手撥開,伹因發燒而無力的身體,居然連抬手這個小小動作都做不好。

「我告訴你喔!雖然我們以前是鄰居,但是你害我差點丟了工作的仇,我可沒忘記,你最好趕快把病養好,我們才能來算這筆帳。」

蘭馥板著張俏臉,硬著聲調說道。但她手下的動作卻仍溫柔地舀了一匙粥,送到戰之彧嘴邊之前,還不忘先把粥吹涼。

這回,他沒有抗拒。



待戰之彧吃完最後一口粥,蘭馥立刻動作迅速地把碗拿出去,再回來時,手上還多了一個用塑膠袋製成的克難冰枕。

「你家什麼都沒有,我本來還擔心連冰塊都沒有咧。」蘭馥笑著用毛巾把冰枕包起來,這才讓戰之彧睡下。「你再睡一下,我去找醫生。」

戰之彧本來想說,要她別忙了,但蘭馥已如一陣旋風似的刮了出去,徒留下滿室的寂靜,陪伴病中的戰之彧。

真是的……戰之彧無奈地看著空蕩蕩的屋子,前一秒鐘,還盈滿她絮絮不休的嗓音,但這一刻,卻又靜悄悄的。

蘭馥這急驚風的性格還是一點也沒變,戰之彧扯了扯唇角,有些難以置信重逢之初,她還扮演著冷靜自持,又細心算計的公關玫瑰。

與玫瑰的第一次接觸,戰之彧的確沒認出她來,直到見到征信社送來的報告,清清楚楚地寫著「蘭馥」二字,他還是難以置信。

那個每回看到他受傷,就會變成一個小嘮叨婆的丫頭,居然變成一個教男人心動狂癲的性感尤物。

戰之彧承認,在公佈這童年玩伴的身分前,他的想法是有些惡質。

他想嚇嚇蘭馥,讓她對自己印像深刻,如此一來,當真相大白時,一定會有很趣,所以在兩人數度會面中,他總是刻意挑弄蘭馥的情緒。

一次次撩撥她的怒氣、一次次逗得她直跳腳。

而他,則在一旁默默看著蘭馥的反應,並暗暗心安於她從未改變。

利用權勢將她調職,該說是一項意外行動。

在得知玫瑰就是蘭馥的震驚過去後,隨之而來的是擔心以及妒意。

他擔心她無法應付那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客人——即便她早已親身證明了,那些客人只能看,卻吃不到——而後,則是嫉妒其它男人能看到她動人的一面。

所以,在理智回籠前,他就已經這麼做了。

戰之彧從沒忘記過蘭馥。

早在多年以前,他就知道自己喜歡這個小嘮叨婆,所以他無法與她告別,只能選擇悄悄離開,就怕會見到她的眼淚。

當時搬離得相當匆忙,幾乎是前兩天父親才出現,後兩天他就坐上前往美國的飛機了,然後……他等於跟臺灣斷了聯繫。

而在回到臺灣後,戰之彧其實也曾動過去找蘭馥的念頭。

但他也害怕會見到一個,已經完全不同的蘭馥。

幸好,她並沒有改變。

她依然是那個一見他受傷、感冒,就變成小嘮叨婆的女孩,雖然聒噪不休,卻仍執意照顧他的那個女孩……

不久前吃下肚的粥,溫暖了他的胃;枕在頭下的冰枕,將他渾身的燥熱帶走了一些,很快地,倦意席捲了戰之彧,沒一會兒功夫,他就睡著了……

當他再次睜眼,屋外已是一片昏黃。

他眨了眨眼,有些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這裏明明是他的住處,為什麼會有做菜的聲響,以及陣陣飄來的飯菜香?

從他搬進來開始,廚房就形同虛設,冰箱裏除了礦泉水之外,更是空無一物。 別說是做菜了,爐子能不能用還是個問題呢!

輕輕柔柔的歌聲,伴隨著哆哆哆的切菜聲,從大敞的臥室門口傳來,戰之彧閉上眼睛,知道蘭馥正一邊做菜一邊哼歌。

很簡單的音調、很簡單的小事,卻莫名地讓戰之彧心底暖了起來。

九歲之後,戰之彧就再也沒有過「家」的感覺,但這一場急病,卻讓他重溫了兒時的點點滴滴。

「咦,你醒啦?」

不知何時,房門口多了抹倩影。

「呃……咳咳咳……咳咳咳……」

戰之彧才剛要開口,就被一陣咳嗽打斷,蘭馥見狀立刻沖到他床邊,拍拂他的背,希望他能順過氣。

「你已經睡了一整天,又出了一身汗,現在一定是口乾舌燥,我馬上幫你倒杯溫水。」話才剛落,蘭馥身影已經消失在門外。

出了一身汗?

戰之彧仍是咳著,昏沉沉的腦袋聽出了她話中的不對勁。

他有出汗嗎?如果有,他為什麼沒有不舒服的感覺?全身一片乾乾爽爽,就連身上的T恤也沒沾上半點汗液啊。

……T恤?

他昨晚明明是穿著睡衣入眠的,怎麼現在卻變成了T恤?!

這時,蘭馥端著一杯水回來。

「你的臉色好多了,看來退燒針很有效。」

蘭馥說著,扶著戰之彧坐起。

而戰之彧也發覺,自己的力氣似乎有些回籠了,不再如先前那般無力。

「我……」戰之彧想開口,但因喉嚨乾渴,卻只能發出沙啞的音節。

「先喝口水,等一下再說話。」蘭馥把放了可彎吸管的杯子拿到他嘴邊。「你睡得很沉,連打針時都沒醒過來。肚子餓了嗎?我煮了一些東西……」

蘭馥叨叨說道,戰之彧只想知道一件事。

「是誰幫我換衣服的?」他問。

冰枕似乎也換過了,他睡得那麼沉嗎?連被人翻身都沒醒來?

戰之彧覺得有些難以置信,他已經很久沒睡得這麼沉了,事實上,自從被父親帶到美國後,他就很少睡上一頓好覺。

初到新環境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則是來自那位正室的壓力。

即使當時的他只是個九歲的少年,卻已經足以瞭解自己的出現,令父親的正室非常不悅,說得明白點,自己已危及到她和三個女兒的地位。

又過了一陣子,戰之彧慢慢瞭解三個大人間的愛恨情仇,也懂得自己在這場三角戰爭中的微妙地位。

原來,正室看他奇異目光,是名為「憎恨」的情緒。

她的恨是如此明顯,彷彿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也是直到此時,戰之彧放棄了倚靠任何大人的念頭,畢竟母親太過懦弱,幾年下來的清苦生活,讓她只要能享受好日子,就不去管其它事;父親則是將他扔入一堆菁英教育課程中,就認為已盡到為人父的責任。

所以,戰之彧只能一切靠自己了。

漸漸地,他變得相當淺眠,甚至只要一點聲響,就會從睡夢中醒來,因此當蘭馥說他睡得很沉時,戰之彧其實有些難以置信。

但是,現在這種安心的感覺,又該如何解釋?

「衣服?!對,你的衣服。」聽到這句問話,蘭馥的手一抖,險些將杯中的水全潑到戰之彧身上。

「怎麼了?」許是溫水的緣故,戰之彧不再咳嗽連連。

「沒事,只是手滑了一下。」蘭馥急忙解釋道。「對了,你的衣服……因為你出了滿身大汗,所以我請醫生順便幫你換下來。水喝完了,我先把杯子拿去洗,你睡了一天應該也餓了,要不要吃點東西?」

蘭馥不由分說,拿著杯子便往外走。

戰之彧看著她匆匆離開的背影,覺得有些奇怪。

是他多心嗎?為什麼他覺得蘭馥的舉動,就好像是落荒而逃。

另一頭蘭馥的確是以落荒而逃的心境逃到廚房,她順手洗乾淨杯子,強自鎮定的行動,卻仍擋不住臉紅心跳的感覺。

她說謊,幫他換衣服的人,其實是她自己。

醫生離開後,戰之彧突然開始大量出汗,沒有人可以幫忙,她只好手忙腳亂地脫下他的衣服,胡亂擦拭一通後,再找了件衣服套上去。

現在說來是很簡單,但當時蘭馥可是吃盡苦頭。

戰之彧的外表看來斯斯文文的,但身體卻沉得很,光是把他扶起來,就耗去她不少力氣,後來衣服一脫,蘭馥可找到答案了。

一身結實的肌肉,平日全隱藏在文明的外衣下,難怪會害她這麼吃力。

不意間想起戰之彧的裸體,蘭馥的俏臉一下子全紅了。

「蘭馥,你這個大色女,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沒的,別忘了,人家現在可是個病人,難不成你想染指一個病人嗎?雖然他看起來的確很好吃,但也不能這麼做啊,如果對他亂來,你能怎麼負責……」

蘭馥拍了拍臉,努力做著心理建設。不過,她越說越是荒腔走板,內容完全偏離她的本意。

「吃飯囉!」等蘭馥端來晚餐,已是半個鐘頭後的事了。

戰之彧沒有問她這半個小時都做什麼去了,只是默默吃著晚餐,蘭馥的手藝意外的好,讓他有些驚喜。

「你的手藝很棒,而且,我沒想到你的菜吃起來居然會有蘭媽媽的味道。」戰之彧誠心讚美道。他非常喜歡這種家庭式的口味。

「當然,我是我媽媽一手教出來的。」蘭馥一邊削蘋果,一邊自豪地說著。

這可不是蘭馥吹牛,她打從五、六歲開始就學著拿菜刀,長年耳濡目染下來,手藝又能差到哪兒去?

「為了你的好手藝,我得認真考慮要不要快點把你娶回家。」

突地,戰之祂扔下一枚炸彈,炸得蘭馥一陣頭昏眼花,甚至險些把自己的手給削下來。

「你、你在胡說什麼啊?」蘭馥俏臉紅透、手足無措。

「我是認真的。」戰之彧說道:「我們交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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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時間不過是七、八點鐘,但TM週刊裏已是鬧烘烘一片。

「奇怪了……今天怎麼特別熱鬧?」

雖然隔著一道玻璃門,但站在門外的蘭馥仍清楚感覺到,辦公室裏忙碌的氣氛。她沒多耽擱時間,扭開門把便往裏走去。

今天她只打算把一些雜務處理好,就要請假回家了。

本來,蘭馥是想撥通電話請假,但一想到還有些工作還沒收尾,所以蘭馥仍是忍著不舒服的感覺來上班了。

蘭馥前腳才剛踏進辦公室,後腳小李就欺了上來。

「蘭馥、蘭馥,上回陸家的拍賣會,你不是讓戰國企業的戰之彧買下約會權?都過了快一禮拜,你們約會了沒?」小李滿臉好奇。

「你很無聊耶!沒事問這件事要幹嘛?」蘭馥小臉微紅,嘴上薄瞠,卻別開了臉,沒讓小李看到她有些慌亂的神色。

小李一句話,成功勾起她昨夜的一切記憶。

跟戰之彧每一次的見面,總是能教蘭馥心臟無力。

第一次見面,他逮住她的小辮子;第二次見面,他毀了她的工作;而第三次見面,他乾脆買下了她;第四次見面,他成了她的童年玩伴,第五次見面,他突然向她告白……

蘭馥臉又是一紅,打死她都不會告訴小李,戰之彧向她提出交往的要求。

「蘭馥,你的臉怎麼紅紅的?」小李終於注意到蘭馥臉色不對,關心地問道。

「我、我……哈啾、哈啾、哈啾——感冒了。」本來只是想轉移話題,沒想到她一句話還沒講完,就連打了三個噴嚏。

「呃……好像挺嚴重的,你去看過醫生了沒?」

小李問道,順手遞了包面紙給蘭馥。

近來感冒大大流行,尤其是他們這種要在外頭奔波的工作,更容易被傳染,如果不好好養病,那可就慘了。

「還、還沒。 哈啾。」她也是今天一早睡醒後,才發現自己開始沒完沒了地打著噴嚏。算來,應該是被戰之彧傳染的。

但是……他們的症狀完全不同啊!

他是發高燒、咳嗽,而她卻是猛打噴嚏。

有人會這麼被傳染的嗎?

「我只打算過來把幾件事處理好,就要回家了。」蘭馥紅紅的鼻頭,說明了她現在的確不好受。

「那我就不打擾你了。」小李理解地點點頭。

「對了,大家在忙什麼啊?」蘭馥指了指四周,怎麼跑經濟線的記者,跟跑娛樂線的記者全擠成一團?

「那個礙…」小李笑得一臉神秘。「我剛剛不是問你跟戰之彧約會了沒嗎?就是因為那件事囉!」

蘭馥擰眉,滿臉不解。

「戰之彧一向都神秘兮兮,雖然有人認為他是美裔富商——戰氏一族的人,但他也沒承認過,但這一回,我們可是有證據了。」

所以經濟線的記者忙著寫戰之彧的小傳,而娛樂線的記者則想寫寫甚少曝光的戰國企業總裁紼聞。

「證據?」

「如果你和戰之彧還沒約過會,就可以趁機問問他的想法了。」小李提出自己的意圖,完全不知蘭馥與戰之彧間的糾葛。

對於TM週刊內的人來說,蘭馥由社會線轉調娛樂線,並無特別的理由,只當是一般的調職罷了。

「想法?」蘭馥覺得自己越聽越混亂了。

「戰氏那邊放出消息,不但公開承認戰之彧是戰氏一族,而且還順便將戰之彧未婚妻的身分昭告天下。」

所以經濟線的記者也忙,娛樂線的記者也忙。

「未婚妻?」蘭馥懷疑自己變成了鸚鵡,只能不斷重複小李的話。

「是啊!就是戰之彧的遠房表妹,還是個大美女呢!」小李不知從哪兒變出一張照片。「就是她,宋琥珀。是華裔美人,據說跟戰之彧還是青梅竹馬。」

蘭馥接過了照片,照片上的女孩有雙無辜的大眼,看起來甜甜暖暖的,又帶著點害羞內向的感覺,總體來說是個很討喜的女孩。

「根據戰氏的消息,戰之彧和這美人將在一個月內完婚……蘭馥,你的臉色越來越差了,我看你還是別上班了,先回家休息吧!老總那邊我會幫你請假的。」

不一會兒功夫,蘭馥就被小李扔出辦公室,當她人都已經站在辦公大樓外,蘭馥還覺得頭昏眼花。

戰之彧有未婚妻了?!

既然已有未婚妻,又為什麼要求跟她交往?!

不管事實如何,她一定要搞清楚才行!

即想即行,蘭馥攔了台計程車,前往戰之彧的住所。



當十樓電梯門打開的一瞬間,蘭馥懷疑自己眼花了——

此時正有一個女孩站在戰之彧的門前,正撳著電鈴。

蘭馥之所以會覺得自己眼花,是因為她覺得這女孩非常眼熟,雖然只看到女孩的側面,她卻覺得自己似乎才在哪里見過她似的。

但如果自己真見過這麼可愛的女孩,又怎麼會沒半點記憶呢?畢竟這女孩是屬於容易教人留下印像的類型。

女孩聽到電梯門開啟的聲響,也回過頭,恰恰與蘭馥正面相對。

「你是?」蘭馥問道。是戰之彧的朋友嗎?

「要求別人介紹前,你不是應該先自我介紹?」女孩挑起一眉,擺明要蘭馥先開口。

這時,大門突然打開,戰之彧出現了。

「Surprise——親愛的阿彧,好久不見囉!」女孩突然跳到戰之彧身上,嘖嘖兩聲,給了他兩記頰吻。

「都幾歲人了,你怎麼還搞這花樣……」嘴上雖是抱怨,但戰之彧卻沒把女孩扯下來,反而抱住她,臉上的笑容不容置疑。剛才樓下的警衛室只通知他有親戚來訪,沒想到居然會是這個小丫頭。

突然,蘭馥認出了那女孩——

她是戰之彧的「未婚妻」,宋琥珀。

蘭馥倒吸一口氣,本以為這消息可能是哪里弄錯了,但眼前的情況很明顯,這兩人的關係匪淺。

「你怎麼會突然跑來臺灣?」戰之彧輕手輕腳地放下她,這時才突然發現蘭馥也在場。「小馥,你……」

蘭馥沒等他把話說完,就先搶白道:「戰之彧,我真是錯看你了!你明明有未婚妻,為什麼還要說喜歡我?害我、害我……」害她那麼高興,還以為兩人是互相喜歡的。

但現在的情況,分明是在耍她嘛!

蘭馥的話再也說不下去,語調已有幾分哽咽,但她仍是強抑著情緒,一派堅強的表情,不讓眼淚有落下的機會。

「等一下,什麼未婚妻?」戰之彧終於聽出了不對勁。「還有,你又怎麼會跑到這裏?」這句話是對宋琥珀問的。

「我是被打包上飛機送來的,全部的行李就只有護照和你的地址。」宋琥珀擺擺手,一臉無辜。

「那小馥為什麼會說你是我的未婚妻?」戰之彧看著眼前的「未婚妻」,這件事他以為只有戰家人知情。

「今天一早,戰氏一族主動發出新聞,不但表明戰總裁你是戰氏中人,更公佈了你與宋小姐的婚期。真是恭喜你呐!」

最後幾個字,蘭馥簡直就是咬牙切齒地說出來。

難道這就是父親所說的「不放棄」?

見狀,戰之彧知道要解釋的事可多了,他把兩人領進屋子,省得大家全在門口罰站。

「你是琉璃吧?給我好好解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戰之彧問道。

「我才不是琉璃,我是琥珀。看,這護照可是『宋琥珀』的喔!」宋琥珀亮出了護照,否認自己是琉璃。

蘭馥則是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們,他剛剛喊什麼?

琉璃?

他的未婚妻不是叫宋琥珀嗎?

「別胡鬧了,琥珀才不會像個野丫頭跳到我身上。」戰之彧看也不看那護照一眼,逕自說道:「再說,你明知道你們的護照根本就可以混著用。琉璃,把事情說清楚,為什麼你會跑來臺灣?」

這一回,宋琉璃不再否認,乖乖說道:「表舅跟我爹地說要把琥珀嫁給你,雖然琥珀不願意,但爹地才不理她,還把她關起來,所以我就和她互換身分,讓琥珀代替我去參加學校的露營,現在她應該已經順利逃跑了。而我呢!則代替琥珀被打包送來臺灣。」

宋琉璃一邊說著,一邊開心地想著,沒想到一向膽小怕事的琥珀,居然敢做出逃家的事,這實在太刺激了。

「你們……是雙胞胎?」蘭馥雖然還有些懷疑,但戰之彧磊落的態度,的確不像在對待即將娶進門的未婚妻。

「錯!」宋琉璃朝蘭馥比了個大大的×。「是四胞胎。」說完,宋琉璃才想到不對勁的地方。「你到底是誰啊?」

「我——」

蘭馥還沒來得及說明,戰之彧就搶先一步說道:「她是我的女朋友——蘭馥。如果沒有差錯,你可以先習慣喊表嫂了。」

「誰、誰答應要做你的女朋友了?」蘭馥臉一紅,但一顆浮動不安的芳心,卻也因為他的話而定了下來。

「女朋友?真的嗎?真的嗎?」那廂宋琉璃才不管她如何否認,只是興奮地朝戰之彧求證著。

「不必這麼興奮,我還有些事沒問完。」戰之彧把宋琉璃向自己湊上來的小臉推開。「為什麼琥珀會急著逃走?她應該猜得出我不會娶她,婚事我也會想辦法處理掉,既然這些都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她又為何要大費周章的逃走?」

這點讓戰之彧非常懷疑,向來膽小的琥珀,如何能做出這種事?

這實在不像琥珀的行事風格。

「呃……」宋琉璃呆了下,沒想到戰之彧會一下子就直指問題中心。

「宋琉璃。」戰之彧警告似的瞪了她一眼。

「好嘛!好嘛!我老實說就是了,琥珀跟人私奔了啦!她愛上一個男人,偏偏爹地不讓他們在一起,所以我才會假扮成琥珀,好為她爭取時間。」

宋琉璃癟癟嘴,琥珀之前被爹地關起來,就是因為爹地擔心琥珀會壞了這聯姻大計。她真是不懂,嫁給阿彧真能鞏固宋家在戰氏的地位?

如果要鞏固地位,為什麼不努力工作,用表現來換取無法動搖的地位?就像現任的戰氏族長啊!他就是最好的證明。

「就算琥珀跟人私奔,她又怎麼會選你做替身?」

這是戰之彧的第二個疑問。

宋家四胞胎當中,就屬琥珀和琉璃的性格差別最大,隨便找另外兩人來充數,都肯定比琉璃來得像。

聞言,宋琉璃只是嘿嘿一笑,沒有回答。

看到她的模樣,戰之彧突然瞭解她笑容下的含意。

「『他』知道你來臺灣了嗎?」歎了口氣,戰之彧問得很無奈。

「還不知道。」

宋琉璃笑得甜蜜而無害,但戰之彧實在無心欣賞她的笑容;尤其是在猜出她來台的目的後,他不得不考慮,是否要把她扔回美國,以換回自己平靜的生活。

「阿彧,你會幫我吧?」宋琉璃問,無辜的雙眼看來就像天使一樣純潔。

戰之彧很想說不,但他也知道,就算是拒絕了這一次,事後也肯定與自己脫不了關係,所以他沒開口,只是把一張磁卡交給宋琉璃。

「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

「謝啦!阿彧,我最愛你了。」宋琉璃快樂地給了他兩記頰吻,像只剛被放出籠的小鳥般飄然離去。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蘭馥一頭霧水。明明自己一直在旁邊看著,為什麼她完全無法理解?今天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她好像老處在狀況外?

「你不必擔心,我會處理好的。」戰之彧滿不在乎地說道。像是想起了什麼,他轉而看向她問道:「小馥,你今天不用上班嗎?怎麼突然跑到我這裏?」

戰之彧還以為,從她昨晚聽到他的交往宣言,接著就奪門而出的行動看來,至少要過個三、五天以後,才可能再見到人。

他的告白太過心急嗎?

戰之彧並不覺得。

因為他已思念她近二十年。

他等待太久了。

他不想再等待了。

「礙…呃……耶……那個……這個……」突然被點名,蘭馥尷尬地嗯嗯哼哼了老半天,卻答不上話。

她能怎麼說呢?

因為聽到他有未婚妻,所以就氣衝衝地殺過來了?

她能說嗎?

蘭馥漲紅了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不過,戰之彧也不是笨蛋,從蘭馥此刻尷尬的神情,再想想先前的指控,若還猜不出她的心情,就太說不過去了。

「你是生氣我突然冒出一個未婚妻,所以來跟我算帳的嗎?」他不著痕跡地欺近她。

「不要問我。」蘭馥的臉更紅了,他的手何時爬到她肩膀上的?

拍開肩上的毛毛手,蘭馥努力往角落縮,卻發現自己已被困在椅子的最邊緣,而身旁笑得一臉得意的男人,還在一寸寸蠶食她的小小空間。

「不高興就直說。你是我的女朋友,這是你的權利。」難得看到她這害羞的模樣,戰之彧忍不住想逗她,想多瞧瞧她這不一樣的風情。

「我……我又不是。」蘭馥小小聲地嘀咕,怎麼才隔了一天,他就變得這麼生龍活虎,昨天那個病懨懨的傢伙上哪兒去了?

戰之彧眼神清明,完全不似前一天病得極重的模樣。要不是昨天都是她一手照料他,蘭馥還真不敢相信,居然會有人恢復得這麼迅速。

「你剛剛說什麼?」戰之彧在她耳邊輕聲問道。

「嚇!沒、沒有!我什麼都沒說。」一抬頭,就發現戰之彧離她極近,讓她嚇了一大跳。

「琥珀是我的遠房表妹,而這個婚約是我父親和琥珀的父親共同訂下的。假若我沒猜錯,他們想藉由我和琥珀的婚姻,讓我們這兩支旁系在戰氏一族的地位更加穩固。」

忽地,戰之彧開口解釋這整件事。

蘭馥楞了下,什麼叫做「假若我沒猜錯」?難道他先前也不曉得這項婚約?

「我也是直到前兩天才知道這件事情,只是我沒有料到,他們的動作會這麼迅速,今天就把假扮琥珀的琉璃送過來。我想,他們大概以為利——媒體,我就會因此妥協而娶琥珀。」戰之彧撇了撇唇,沒想到父親會把自己看得如此之扁。

「你兩天前才知道這婚約?可是……他們說你即將在一個月內完婚。」這會不會太誇張了點啊?

一個月內?戰之彧呆了下,沒料到那兩個老頭想速戰速決。

「還有,為什麼一定要琥珀?剛剛琉璃也說了,她們是四胞胎,應該沒太大的差別吧?」蘭馥覺得很奇怪。

如果只是普通的商業聯姻,很少會指定某人吧!尤其是家中還有其它人選,就算這個跑了,也還有其它的備用人選啊。

「你是希望我娶別的女人嗎?」他問,眼裏有著濃濃的不悅。

「你、你問我做什麼?」蘭馥一驚,突然有些心虛。奇怪,為什麼她會有心虛的感覺?好像她不應該說這句話似的。

「我以為你是當事人之一。」他眯眼,又欺近她一分。兇惡的表情像是想把她拆解入腹似的。

「我?」蘭馥指著自己。他們聯姻他的,她什麼時候又變成當事人了?

再怎麼說,如果他想娶別人的話,都是他自己的事啊!可是……為什麼她心裏會有種酸酸的感覺?

就在蘭馥以為自己會被酸味淹沒前,戰之彧忽地冒出一句話——

「除非你不是我的女朋友蘭馥。」

蘭馥睜大眼,有些感動於他的肯定,但私心裏,她還是想鬧鬧他。

「我好像沒承認過這件事喔!」

戰之彧一驚,但隨即看出她的眼帶笑。這一回,戰之彧沒再說話,只是輕輕吻上她的唇,用自己的唇證明他的心。

這是他夢寐以求的人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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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吻既罷,戰之彧仍捨不得放開手。

因為他心愛的人兒終於接受他了,這教戰之彧如何能放手?

正在濃情蜜意之時,蘭馥突然連著吸了兩口短氣,接著又是兩口短氣,又兩口短氣……

「小馥,你是怎麼了?」戰之彧擔心地看著蘭馥,怎麼她淨是吸氣,卻又不吐氣?

「我—我—哈啾、哈啾、哈啾—」隱忍了老半天,噴嚏仍是不受控制地打了出來。

「感冒了?」戰之彧關心地抽了張面紙給她。不會是被他傳染的吧?

「大、大概吧。 哈啾。」總算是打完噴嚏,蘭馥感覺舒服多了。「喂,別忘了我是個記者。你把這些事都告訴我,難道不怕我寫成了新聞?」蘭馥睨著他,提醒他自己的身分。

戰之彧沒有吭聲,只是定定瞧著她。

被他瞧得很不自在,蘭馥懷疑地問道:「你老實告訴我,你不會又想害我丟了工作吧?」

既然有過前車之鑒,蘭馥當然有點害怕,上次是被調去寫娛樂新聞,這回再讓他下去攪和,她肯定會丟了工作。

看著她心驚膽顫的表情,戰之彧突然笑了。

「你會怕嗎?」

蘭馥推開他的臉,不想再看他笑得可惡的表情。

「當然怕,我上回什麼都沒做,就被你調去寫娛樂新聞,再來一次的話,我肯定丟了工作。我為什麼不怕?」

「你是我選擇的人,所以我信任你。如果你真這麼做了,那就當作是我識人不清,我不會再找你工作的麻煩。」戰之彧斂了笑,用再正經不過的表情說著。

蘭馥心底一甜,這才笑逐顏開。

「好答案,賞你一個吻。」

還有任何的甜言蜜語,會比情人的信任更甜入心底?

她主動攬住他,紅豔的唇嘟到他面前,忽地,她停止了動作,紅唇就僵在他的唇前不到一公分的地方。

「怎麼了?」發現她不再動作,戰之彧顯得有些失望。

「我不能再把感冒病毒傳染給你—尤其是你昨天還在生病呢!」蘭馥擰眉,正準備縮回身子,卻感覺到腰際被人穩穩固定祝

「你不能這麼殘忍的收回獎賞。」戰之彧收緊臂彎,將她徹徹底底地困在他懷中。「身為受害者,我有權向你求償。」

「受害者?」她問,看向他的亮晶晶眼底有著笑意。

誰見過受害者會把加害者抱得緊緊的?

不過,蘭馥並不反對有這樣的遭遇,事實上,他的懷抱舒服極了。自從舞會之後,他們還是第一回這麼靠近,她似乎能聽到他的心跳聲。

在舞會當時,她還搞不清楚自己的真實心意,但現在……

她再清楚也不過。

人生的變化還真是難以預料。蘭馥有些感慨,但也甜蜜地接受了這變化。

「是的,我是受害者。」戰之彧看起來也很安於這個角色,他抱著懷中的美麗人兒,一小口、一小口地在她身上攻城掠地:

他每次只給予小小的一個吻。

臉上、頰上、眼上、眉上……每塊肌膚都得到一個小小的吻,不一會兒功夫,他就親遍了她的臉,卻只有那點朱唇碰也不碰。

「噢!你這可惡的傢伙。」

蘭馥快氣死了,他挑逗她,而且是明顯地以玩弄她為樂,好幾次他的唇幾乎擦過她的,卻又遲遲不肯落下。

最後,蘭馥終於忍耐不住了,她把那個正在啃咬她下巴的男人拉起,紅唇嘟起就想侵犯他的唇。

但她才開始動作,戰之彧就制住她的行動,反將她拉向自己。

帶著幾分惡意玩弄的性質,他的唇就在她的前方,甚至不滿五公釐的距離,他輕輕啟唇,說道:

「親愛的,你剛剛不是才說過,絕不能把感冒病毒傳染給我嗎?怎麼你現在又改變主意,想讓我再次生病?」

他的氣息噴拂在蘭馥臉上,兩人親昵得就好像在分享同一口空氣,蘭馥苦惱地皺眉,她現在一點也不介意自打嘴巴啊!

「讓我吻你,這是我欠你的獎賞。」她攬住他的頭,滿是誘惑地說道。

「不。」

出乎意料的,戰之彧搖頭。

「為什麼?」蘭馥睜大了眼睛,一臉難以置信。

「我現在比較喜歡當受害者,因為可以無限求償……」

戰之彧的話,消失在蘭馥的唇際。

她柔軟的紅唇像是棉花糖,既甜又軟,含在嘴裏就像要融化似的,他像是貪吃的孩子一般,在她的唇上流連不去。

「求償嗎?」她氣息不穩地問道,嗓子因熱情而顯得沙啞。

「是的,你必須賠償我的精神損失……」

戰之彧忙著吻她,幾乎沒辦法好好說話。

「你到底有沒有季節觀念?老穿成這副德行到處跑……」他的手在她的短裙上遊移,警告似的扯了扯那片單薄的布料。「難怪你會感冒。」

「我怕熱嘛!」蘭馥皮皮地答道。而現在她更熱了,都是他害的。

「你的確太熱了些。」

戰之彧沒有反駁,大掌爬過衣料,貼上她熱燙的身子。

「你、你的手放在哪里啊。」蘭馥紅著臉,低喊。肌膚相觸的感覺,明顯從她的腰際傳來,而且他的手還不斷往上爬呢!

蘭馥敢發誓,她的體溫肯定上升了十度不止。

「放在你會喜歡的地方。」

戰之彧在她唇邊低低說道,又一吻落下,惹得她心慌意亂。大掌像是游走於滑膩的絲綢上,一下又一下地輕輕撫觸,用他的手將她的身體記憶下來。

「嘻……會癢……」蘭馥扭動身子試圖閃躲,卻怎麼也逃不出他的手心,反而惹得自己更加酥癢。

突來的親昵行動,惹得蘭馥又是一陣輕顫,雖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卻不覺得討厭,如果她願意承認,她其實是有幾分樂在其中的。

「親愛的,別亂動。」他輕聲告誡,正經的模樣與此刻放肆的舉動,完全無法聯想是同一人所為。

「你才是那個別……別亂動的人……你的手在做什麼——」蘭馥聲音不穩地說道,忽地,她的嗓音一緊,因為她的酥胸上多了個不速之客。

「做一點我很有興趣的事情。」戰之彧笑得邪氣,攫住一隻嫩乳的大掌根本不打算放。「親愛的,你的身體怎麼越來越燙?需要我幫你散散熱嗎?」

瞧他問得多麼溫馨關懷。就連戰之彧自己都覺得感動極了。

「才、才不要咧!你這個色狼。」蘭馥可不敢想像,讓他幫忙「散熱」的話,究竟會發生什麼事。

「不行,親愛的,你昨天這麼照顧我,今天換我好好照顧你了。」

說著,戰之彧將蘭馥打橫抱起,往臥室走去。

「我不要你的照——哈啾!哈啾!哈啾!」蘭馥完全預料得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這讓她心慌慌、意亂亂,可除了待在戰之彧懷中,她哪里都去不了。

「看看你,可憐的小東西,噴嚏都打個不停了,卻還是繼續逞強。」戰之彧用哄小孩的語氣說道,溫柔地把她放在床上……

如果不去看那只才撫過她大腿的魔掌,戰之彧的表演的確是可圈可點。

「有時候我真懷疑你有雙重性格。」蘭馥皺了皺俏鼻,因為打噴嚏的關係,她的鼻子還有些癢癢的。

「怎麼說?」戰之彧不置可否地應道,因為他正忙著欣賞她修長的指節,並在上頭留下一個又一個細細的吻。

「所有人都說,你是個冷情寡言、不苟言笑,又神秘兮兮的傢伙,但我怎麼看都只看到一個大色狼。」蘭馥沒好氣地,把自動跑到自己眼前的俊臉推開,但不可否認,他的色狼行為一點也不惹她厭。

事實上,她有些期待呢!

蘭馥一向惜肉如金,就拿她在欲望牢籠臥底的那段日子來說吧!

為了保護自己,她不惜冒險對那些酒客下藥,讓他們不得不睡個好覺,更多的時候,那些酒客連她一根小指都沾不到。

但對於戰之彧……她所有的防備似乎全自動失效。

她對他,是毫無防備的。

所以他們會變成現在的情況,蘭馥也要負一半的責任,而不能單方面指稱戰之彧是色狼——但蘭馥絕不會承認這件事的。

「這一切只對你。」戰之彧深深看進她的眼,說道:「至於其它女人,我通常是不屑一顧。」

講句真心話,當戰之彧說出「只對你」三個字時,蘭馥其實是有些窩心的,但他接著說到其它女人時,她就覺得不滿意了。

「通常?」蘭馥眯起眼,口氣危險。「對其它女人通常不屑一顧,但偶爾還是會有些特別的行動嗎?」

如果戰之彧敢說是的話,蘭馥絕對會在第一時間把他踢下床。

「當然不是。」聞到濃重的醋味,戰之彧反而笑了。「所謂的例外,只針對我的妹妹和堂、表妹們。」

只對親人例外,這答案總算讓蘭馥有些滿意。

「親愛的,如果你滿意這答案的話,我們就繼續先前的事吧!」戰之彧一臉和善地問道。

「先前的事?」一時間,蘭馥腦筋還沒轉過來,只能呆呆問道。

「是啊,先前的事……」

一陣雲雨過後,蘭馥躺在戰之彧的臂彎裏,像只饜足的小貓兒。她半眯起眼,思緒突然落在先前中斷的話題上——

「你還沒說,為什麼你父親非要你娶琥珀?」

聞言,戰之彧不由得楞了下,在這麼甜蜜絕緩的時刻中,她非得問這種殺風景的話嗎?

但抱怨歸抱怨,戰之彧還是乖乖回答了。

「因為琥珀是宋家的長女,也是唯一有繼承權的人。所以若不是娶琥珀,對我父親來說毫無利益可圓。」

在戰氏一族,唯有長子才有繼承權利,除非家中沒有兒子,才會改由長女做繼承人。而宋家,便是只有四位嬌滴滴的女兒。

因此,父親才會想要琥珀做媳婦,除了能得到宋家的支持,也可以順便吞了屬於宋家的那份好處。

他思前想後,大概也只有這個原因,才會讓父親如此堅持。

「沒想到最乖巧的琥珀會逃家,看來那兩個老傢伙的算盤,這回可算是砸了。真是大快人心啊!」戰之彧微笑,說來他可是省了麻煩。

取消繼承權並不容易,所以父親在得不到利益的狀況下,也只能放棄。

「不過,我實在擔心琥珀會受不了奔波之苦。」他的擔心其來有自,宋琥珀一直是個千金大小姐,私奔這件事對她來說,的確是辛苦了些。

「你父親他們會這麼輕易就放棄嗎?既然琥珀是私奔,難道他們不會想盡辦法把琥珀逮回家?」再說,私奔這件事對於有錢人來說,可是個天大的醜聞,戰宋兩家的家長能夠忍氣吞聲嗎?

「你放心,在琥珀被逮回來之前,我會先一步把這婚約解除。」

「你很有信心?」蘭馥不懂他的信心何來。既然雙方家長都堅持要結成親家,他要如何解除婚約呢?

「小馥,你不是說過,這個消息是由戰氏親自發佈的?」戰之彧大概猜出美國那邊發生了什麼事。

「是啊!的確是由戰氏公佈的,還附上琥珀的照片呢。」

「那要找族長了。」戰之彧以指摩挲著下巴。一定是那兩個老頭欺騙了族內的人,才會有這條消息的公佈。

「族長?」這又是誰啊,聽起來好像是個老頭子。

「戰家在美國之所以能擁有如此龐大的勢力,就是因為數代下來都是以團結為祖訓。只要族長的一句話,事情就能解決。」

在戰氏一族,族長的地位可是比父母還高。

「族長會幫你嗎?」

「會。」戰之彧信心滿滿。

「為什麼我覺得你和你父親的關係很糟?」蘭馥越聽,就越感覺到每當他提起父親時,語氣總有兩分的不悅。

「是很糟。」戰之彧並不忌諱談這話題。「我只是他爭權奪利的一枚棋子。」

「可是你並不聽他的話?」如果聽話就不會發生這種問題了。

戰之彧沒回答,只是繼續說道:「當年他接我和母親去美國,並不是去當大少爺的,而是他缺了一個繼承人。

「若不是他的大兒子,也就是我同父異母的哥哥過世,而父親的正室在生了三個女兒後,再也無法生育的話,他不會把我們帶回美國。」

「繼承人……」喃喃念著這三個字,蘭馥好像有些瞭解他的想法。

他不願接受父親訂下的婚約,多少也是因為這原因吧!

試想,誰會願意自己被父親接受的原因,竟然只是因為欠缺一個繼承人。

「我以為你過得很好。」蘭馥心疼地握住他的手,他會變得這麼冷冰冰,就是因為這樣吧。

「的確,物質上的享受是不虞匱乏。」他撇唇,他等於是住在一座以黃金打造的牢籠中,但牢籠再怎麼華美,終歸沒有自由。

「不管我在那種環境待多少年,我還是無法忍受自己的另一半,是為了利益而娶回家的,你懂嗎?」他問,黑澈的眸直直看進她的眸,像是想看進她的靈魂。

「明天我就回美國,請族長解除這婚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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