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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單煒晴]艾洛思的假期(限)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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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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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9 21:38:3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簡介

如果金氏世界紀錄有世上最衰之人排行榜的話
她絕對、肯定、一定是穩拿第一名的啦!
自從來到度假天堂峇裡島後,她的霉運就沒停止過
掉行李、差點溺水都算小事,她還摔落水池撞傷腦袋
醒來後不但頭上多了道傷,還「忘了我是誰」
唉,連自己都忘了,更別說會記得新婚老公是誰了……
以上這些全是這個自稱她丈夫的陌生男人說的
只是才跟他相處幾天,她就開始困惑怎麼會嫁給他?
他個性很霸道,價值觀和她沒有一點相近之處
他看似對她很保護,卻讓她受傷導致失憶
更奇怪的是,他似乎一點也不希望她恢復記憶?!
心裡的疑問就像泡泡一個接著一個冒出來
偏偏這男人的態度撲朔迷離、讓人摸不著頭緒
直到她遭人綁架而意外恢復記憶的同時
關於他對這樁婚姻所隱瞞的事情也宣告真相大白……

第一章

  那是一個身材偉岸、神情疏離的東方男人。

  他穿著手工訂製的考究西裝,坐在大廳的沙發裡,長腿優雅的交迭,攤開英文報紙,悠然而仔細的閱讀,在他四周佇立了幾名同樣穿西裝打領帶戴墨鏡,貌似保鏢的外國男子。

  驀地,一陣閃電閃逝,照得大廳藍光閃爍。

  男人狹長的黑眸一轉,從報紙後探了出來,轉向落地窗。

  外頭正下著大雨。

  冷靜銳利的眸光,似乎發現了什麼,略略一瞇。

  大廳的落地窗上映有一抹年輕的身影,一手撐著傘,一手抱著一個紙箱,步伐輕快,粉嫩的嘴唇蠕動著,似乎正愉快的哼著歌。

  那是個一頭巧克力色長髮隨意紮在腦後,有著一雙靈動大眼的年輕女子。

  男人默默打量著,眼神卻有強大的存在感。

  「老闆。」一個穿著灰色西裝,戴著銀框眼鏡的斯文男人走過來,在他耳邊低語了一陣。

  男人包裹在合身西裝裡,依稀能看出結實肌肉線條的矯健身軀,由沙發中從容起身,彷彿一頭獅子渾身散發出野性的氣息。

  「走了。」

  只聽那低沉且魄力十足的嗓音這麼說,一群黑西裝的男人立刻簇擁他離開。

  ※※※

  「晚安。」門房拉開大門,迎接在他們飯店住了好幾年的房客。

  「晚安。」

  她收起手上的傘交給門房,迎面走來一群身穿黑西裝的男子,她微側身,保護手中的紙箱。

  為首的男人與她擦身而過,揚起一陣風,她忍不住回眸去看,有一瞬間和男人對上眼,接著他腳下不停的走出大門。

  她轉過身,直盯著那群人中最出眾的那個瞧。

  那是一道有著寬闊雙肩,高大得不可思議的背影,從她的角度只能看見他那梳得一絲不苟的西裝頭,和週身嚴肅的氛圍。

  她挑眉觀察著,眼神有些古靈精怪的淘氣。

  「他一定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巧克力色的眼眸倒映著王者般的身影,她有感而發。

  「每年的這個時候,凌先生都會來。」門房走到她身邊道。

  「他就非賭這口氣不可?每年都來問我走了沒。」她調皮的擠眉弄眼。

  「有些人就是特別執著,尤其我看這位凌先生更是。」

  「哎呀!那可真是麻煩了,明年我也還是在這兒啊!」她半是抱怨的呼呼哀哀,秀眸亮晶晶的,並非真的生氣。

  有沒有看過凱·湯普森著,席拉瑞·奈特繪圖的故事裡,那個住在飯店且古靈精怪、叫作「艾洛思」的六歲小女孩?

  她簡直就是現實中的艾洛思。

  因為母親工作的關係,從小她就住在飯店裡。

  媽媽是舉世聞名的電影明星,在各國拍電影讓她沒有太多時間陪伴女兒,但她和媽媽的感情很好。媽媽是個極有想法的人,所以也培養出了她獨立自主,愛自己,相信自己,不被別人的看法左右的個性。

  在她十二歲的時候,母親死於空難,阿姨把她從美國接回台灣。那時候阿姨剛和一個有女兒的男人結婚,她只待了一天,便決定還是住到熟悉的飯店。

  於是,她在這間位於台中的高級飯店,一住就住了七年,再過幾天她生日便即將屆滿八年了。

  而那個男人自從五年前第一次來住房,卻發現她佔據了頂級套房後,每年都會在差不多時間來要求入住,還都指定是她的房間,簡直就像故意找碴。

  「反正凌先生也不會生氣,久了就像個沒緣的客人。」門房關上門。

  「也是。他也趕不走我。」她聳聳肩,大步就想上樓回房。

  「是啊,誰能趕走我們的小公主呢?」門房攔住她,笑咪咪的說:「不過,先等等,把箱子放下再走。」

  「這不過就是個箱子。」她眨眨天真無邪的大眼。

  「那麼箱子你可以拿進去,但箱子裡的『東西』要留下。」門房可不能通融,遠遠的就能聽見裡頭傳來小狗的嗚咽聲了。「你也明白飯店內不能帶動物進來。」

  「這樣都被你看出來了。」她嘖了聲。

  說起來住在這間飯店就這點不好,她以前住在國外時還能養寵物呢!

  「放心,我會替你好好處理。」門房保證,接著問:「對了,你明天不是要出國過生日嗎?」

  「喔,對啊,我該去準備行李。」她揮揮手。

  「你要去哪裡?」

  說到這個,她一臉興奮,「峇裡島。我簡直等不及了!還記得醫生說我對陽光過敏,一曬就容易紅腫起疹子嗎?一想到每次曬太陽都要用特殊的藥用防曬乳塗滿身體,我就覺得頭大,所以這次特地找了一間建在斷崖上的villa,不用出門就可以眺望海景,是峇裡島最棒的villa,而且設備完善,不用安排戶外活動,就能享受像在戶外的感覺,簡直棒呆了!」

  「我聽過,那間villa一個晚上要價不菲。」同為飯店業,門房當然也聽人提起過。

  「還OK啦,畢竟是生日嘛!我要準備好好度過半個月與陽光幾乎零距離的接觸!」愉快訴說著假期計劃,她用像是在跳舞的步伐,靈巧地往電梯移動。

  「慢著,箱子。」門房可沒忘記。

  她在心裡咕噥,交出了箱子,才碎碎念著離開。

  ※※※

  南方的島嶼,艷陽、沙灘和獨棟的villa──靜謐的度假勝地。

  總共五十九間峇裡島風味的villa,其中有四十七間是oceanviewvilla,而斷崖第一排是八間oceancliffvilla,另外還有三間兩房雙併,佔地約一百二十五坪的twobedroomvilla,以及唯一一間同樣兩房雙併,佔地卻廣達三百二十五坪的總統套房。

  最近因為暴動軍的抗議示威活動,進入印度尼西亞的旅客人數下降,住房率也受到了影響。

  不過,今晚總統套房住進了重要的客人。

  遇上暴動或是叛亂這類的活動,非但沒有避之唯恐不及,反倒還帶著大批人馬進出那個國家的,不外乎是同樣的邪惡分子:恐怖組織、暴力集團、毒梟、軍火商等等。

  當然除了政商名流外,也只有靠不法行為致富的這類萬惡淵藪的人物住得起一晚八千美金的總統級套房了。

  入夜,佔地廣大的villa裡裡外外有著不少身著黑西裝的保鏢站崗,尤其是庭院中央的游泳池附近。

  泳池裡,有個男人正在裸泳。

  他來來回回的游了數趟,才從泳池內的階梯走上岸邊,晶瑩的水珠在肌肉結實的身軀匯聚成水流,不斷流下。

  強而有力的肌肉線條連接著寬闊的肩和上臂,鎖骨向下延伸到胸膛之間是厚實的隆起,再往下則是有如希臘雕塑般結實的腹部,略過寬窄的臀部,最後是修長堅實的雙腿。

  凌厲是個身材矯健,散發致命吸引力的男人。

  「老闆。」秘書送上乾淨的大毛巾和一支手機,「法比安先生在電話上。」

  凌厲並沒有立刻接起手機,反而拿起毛巾慢條斯理地擦拭濕潤的黑髮。

  砰!

  一聲巨響在背後炸開,濺起幾公尺高的水花。

  隱身在庭院裡的保鏢隨即衝了出來,護在凌厲身前。

  森冷的眸子微瞇,凌厲抓起手機對另一頭的老主顧說了幾句話,隨即合上手機,並抓起大毛巾迅速圍住重點部位。

  「查清楚發生什麼事。」他冷靜下令。

  泳池被降落傘給覆蓋了大半,幾名保鏢確認沒有危險才跳下去,把莫名其妙從天而降的降落傘給拖上池畔。

  「老闆,有個女人。」保鏢團的總長在泳池中朝凌厲高喊。

  就是因為有人才會發出如此巨大的聲響。

  凌厲瞥見那抹在泳池裡載浮載沉的白色纖影,初時只是打量,直到總長把女人給翻轉成正面,瞳心驟縮。

  「讓開。」冷硬的嗓音既起,他重新步入池水中,三兩下就游到女人身旁,把她打橫抱了起來。

  「老闆,不先確定她的身份?」總長按住他的手,眼裡閃爍對他的衝動不苟同的眸光。

  凌厲冷冷睨了他一眼。

  「現在的情況不適合輕舉妄動。」總長又說。

  「是那個真人版的『艾洛思』。」秘書站在泳池畔,也看見了她的模樣,「放心吧,她不會有危險。」

  總長猶有憂心,不過總算願意放開手。

  凌厲命人剪斷纏繞成一團的傘線,並脫下她背著的降落傘,一把將輕如羽毛的女人帶離泳池,大步走進屋內,只留下平穩的囑咐。

  「找醫生來。」

  ※※※

  一股濕涼的冷意澆醒了沉重的眼皮。

  兩排羽扇長睫一陣輕顫,然後緩緩睜開,一雙尚未恢復神采的大眼茫然地左右移動。

  有酒味。

  這是她第一個念頭。

  當順著臉頰流下的液體進入眼眶,引起一陣刺痛,她慌忙閉上眼,確定那是酒。

  「醒了?」

  冷酷的嗓音當頭落下,她反射性抬頭,看見一個穿著西裝外套、襯衫,手上拿著一隻空酒杯的男人。

  雖然光線並不明亮,但因兩人的距離非常近,讓她得以看出那套西裝作工精緻,包裹著寬厚的身形,與黝黑的肌膚相互映襯,散發出一股貴族的雍容氣度。梳理得服帖的黑髮,兩道濃眉下嵌著狹長卻深邃的星眸,抿緊的唇像是從來沒有笑過般嚴肅,而那刀削般的下顎和高聳的顴骨,簡直像靠近就會立刻被割傷。

  男人正看著她,目光毫無感情。

  「這裡……」她正要問出疑問,突然發現抬起的手傳來鐵鏈的聲音,水眸立刻瞥向下,赫然發現身上蓋著一條絲滑的薄被,而被下的自己全身赤裸,躺在寬大的床上,雙手雙腳都被鐵鏈給困住,動彈不得。

  她忍不住扭動身體,一股緊縛的感覺從兩腿間傳來,詭異的搔癢感從那一點像漣漪般擴散開來。

  「這是幹嘛?!」察覺身體變得敏感,她驚問,眼神清晰了些。

  他給她穿了什麼?

  束縛的感覺深陷雙腿間,那不是她會穿的東西!

  男人徐緩退後幾步,深幽的眼底有著搔動人心的光芒,令她心頭一悚,莫名顫抖起來。

  凌厲來到的床尾,燃起一根煙,吸了一口,魅惑人心的眸光從頭到腳掃過她一遍。

  「真是美好的景致。」

  煽情的暗示話語,讓她的心臟強烈撞擊胸膛。

  「別胡扯,快放開我。」她強迫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至於那麼驚慌失措。

  光是眼神已經令她身上的熱度上升,這個男人帶著危險的味道!

  凌厲懶洋洋的睞過她,最後視線停在覆蓋薄被的身子,還能看出美好的胸型。

  雖然並非自願,但是被他注視的部位開始發燙,並且熱脹起來。

  胸前敏感的頂端抵住被子,完全無所遁形。

  「連一根手指頭也沒碰,你就有反應了?」凌厲坐上床尾,一手輕輕扯著薄被。

  「不要!」眼睜睜的看著被子一寸一寸下滑,她想伸手抓住唯一的遮掩,但是被手銬給阻止,她只好對他喊。

  鷹隼似的眸子微挑,他當真停手。

  她還來不及喘口氣,他又站起身,踱回她面前,伸手勾起顯得蒼白的小臉,淡問:「你記得我是誰嗎?」

  「我應該記得嗎?」她反問,語氣克制且緊繃。

  他的眼神冷硬且專注,宛若引人墜入其中的黑暗。

  「那麼……記得自己是誰嗎?」他別具深意的又問。

  「當……」話才要出口,她頓住,攢起眉。

  她是誰?

  或者她該是誰?又怎麼會在這裡?

  奇怪……她怎麼一點也想不起來?

  銳利的黑眸觀察她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變化,確認她真如醫生所判斷──雖然她墜落在泳池裡,池水減緩了撞擊的力道,但很有可能是頭先落水,劇烈的撞擊造成腦震盪,再加上她頭上原本就有撞擊的外傷,失憶的可能性很高。

  「你受傷了。」輕碰她額頭的繃帶,凌厲繼續說:「在泳池旁邊追鬧的時候,一不小心腳打滑,失足摔落泳池,撞到腦袋,所以暫時失憶。」

  她聽完他的解釋,不可思議地問:「在泳池邊追鬧?跟你?」

  別說她奇怪,是他看起來就不像會和人打打鬧鬧玩遊戲的樣子。

  說他是個心狠手辣的黑手黨老大還比較有可信度!

  凌厲不置可否地揚眉,然後點了一下頭。

  「冒昧請問一下,失憶前我們是什麼關係?」她泛起客氣的僵硬笑容,悄悄挪動身軀,離他遠一點。

  他們是朋友?

  不,看起來不像。

  畢竟誰會把朋友的衣服剝光,還這樣煉起來的?但是要她承認和這個男人有「特殊關係」,心底總是怪不踏實的。

  「你說我們像什麼?」他的氣息噴吐在她的臉上。

  「……兄妹?」感情非常好的兄妹可以開開這樣的玩笑吧?

  凌厲黑亮的眼一閃,徐聲吐出兩個字:「夫妻。」

  「不會吧……」她呆愣地低喃。

  原本還以為最多就是男女朋友,結果竟然是夫妻?

  難怪他敢這麼對她!

  「現在是我們的蜜月旅行。」凌厲繼續編著她不知道,也無從證明的謊言。

  「那還真是不幸啊……」她很同情。

  好好的蜜月旅行,竟然給她摔壞腦子了。

  「你似乎不怎麼訝異?」凌厲仔細觀察她的反應。

  「對哪件事?」倘若是指和他是夫妻這件事的話,誰說不會?

  她總覺得和這個男人非常陌生,雖然那雙穿透力十足的眼睛有點熟悉,除此之外,就連說話好像都是第一次。

  凌厲話鋒一轉,「記得自己的名字嗎?」

  她搖搖頭,水亮的眼裡儘是期待。

  「莫莉。」他吐出在心裡反覆說上幾千幾百遍的名字。

  「原來我是西方人嗎?」她似乎連自己的外表都想不起來了。

  他沒有說話,目光突然緊盯著她的胸前。

  莫莉順著他的視線往下,不知何時,薄被已經滑落,白皙柔膩的上半身完全暴露在他眼前。

  她忍不住冷抽了口氣,慌慌張張地想去拉被子,卻只聽到鐵鏈冰冷聲音凝結了全身的血液。

  噢!她忘了自己被銬住了!

  「呃……那個……」她扯動鐵鏈,希望他能解開。

  他們都是這樣玩的嗎?會不會太重口味了?

  凌厲不打算解開,也不解釋。

  黑曜石般的深眸迎向她,長臂滑過她被迫大張的細滑上臂下方,抽出墊撐著小蠻腰的大枕,手再往下移,粉嫩的臀被高高墊起,若隱若現的角度,誘惑人血脈僨張。

  凌厲在擺弄她的動作間,好幾次不知道是否故意擦過她的腰臀,以及胸前敏感的粉暈。

  每當碰觸那些令她渾身發軟的地方,他就會用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緊追她的視線。等一切都照他希望達成後,她眼神迷濛,紅潤的唇兒微啟,氣喘吁吁,軟馥香暖的身子散發出一股性感又可愛的甜味。

  任何男人都渴望一口吞掉她。

  「好敏感的身體。」

  黑眸沉黯,指尖順著軟丘的下緣向上撫去,觸及尖尖硬硬的頂峰時,刻意將之往上推,畫了一會兒的圓圈,才慢條斯理的搓揉。

  「不要這樣……」她忍著體內被點起的燥火,大眼更加水亮濕潤。

  就算他們是夫妻,可她現在失憶了,他不應該……

  凌厲抬起眸子,瞅著她酡紅嬌艷的小臉,黝暗的眼底竄過一抹燦亮的光芒。

  他探出手摩擦那微微噘起的紅唇,她正好伸出粉舌舔舐乾燥的唇瓣,不小心擦過他的手。

  黑眸裡的亮光暗了些,凌厲俯下身咬住在薄被底下就已經擄獲他全副心思的粉暈,輕輕吸吮拉扯著。

  「唔……」閉上眼,她難過地咬著唇,想關起藏不住的嬌吟,卻連帶把他修長的指頭給含進嘴裡。

  感覺到他手指靈活的纏繞她的舌尖,莫莉驚慌地張開眼,對上啃咬自己酥胸的男人的眼──宛如野性十足的獸眸。

  莫莉簡直不敢相信他一邊品嚐她的身體,眼神依舊如此清晰保有強烈的侵襲熱度。

  瞬間,她有些清醒,畏懼地往後退了些。

  但是凌厲沒有放過她的意思,大掌抓住她的腳踝,拉開滑膩的腿兒──

  粉嫩柔軟,沒有一絲暗影覆蓋的花谷,是他見過的女人裡最漂亮的一個。

  他沒抱過這樣的女人,看來將會上癮。

  認識這個女人好多年,渴求她的慾望是一年比一年強烈。

  是以,他每年都像只山獅巡視領土一樣,固定到台灣那間位於中部的五星級飯店,只為看她一眼,確認她的下落。

  兩天前,他離開那間飯店後便直奔機場,出發前來印度尼西亞,這一趟確實是為了「生意」。當然他自認不是什麼安全正當的生意,所以當她莫名從天而降,所有人,包括自己在內,都懷疑是和生意上有關的敵手發動恐怖攻擊。

  直到看清楚是她,鬆懈之餘,一股理所當然的慾望同時湧竄過全身。

  他從來不是正人君子,又渴望她已久,所以送上門的肥肉,他是不會放手的。

  於是他扯謊,在謊言拆穿之前,誓言要這個女人無論身心都歸屬於自己,在他的掌握之中。

  銳利的目光微凜,還濕著的指頭移開她雙腿間那毫無遮蔽作用的細線。

  出乎意料的觸感,使莫莉心裡一震。

  「別抗拒我。」凌厲俯身在她耳邊低喃。

  一陣甜蜜的戰慄從背脊迅速攀升,她感覺神智漸漸被抽離,因他帶來的強烈感官刺激,渾身酥麻發燙,氣息又喘了起來。

  長指在溫暖的體內移動,忽急忽緩的刺激下,有什麼就要從深處湧出──

  「不行……」她直覺抗拒著羞人的情慾反應。

  他卻執意不肯放手。

  「為何不行?你應該很舒服。」他勾起唇角,浮現一抹獰笑,「真是個敏感的新娘。」

  「喂……別這樣……」新娘這兩個字使她起了奇怪的反應,而大腦很快判定那反應叫「舒服」。

  所以,她喜歡他這麼稱呼自己嗎?

  「不是喂。」凌厲橫眉,手一抽。

  莫莉被撩撥到近乎瘋狂,卻只能空虛的收縮,眼神朦朧的瞪著他。

  因此,他又開始抽動,但是只有淺淺的動作。

  「不夠……」她情不自禁的要求。

  「一會兒說不要,一會兒嫌不夠,我都被你搞糊塗了。」凌厲淡淡掃了她一眼,同時加了一根指頭,深深探入。

  莫莉冷不防倒抽了口氣。

  她也不懂自己想要什麼。當他太過深入時,她羞怯難當;當他好像要離開了,她又捨不得。

  火辣的感官情慾對她而言太過陌生,刺激極大,她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只能被牽著鼻子走。

  「舒服嗎?」他問,已經從她的表情得到答案。

  凌厲解開領帶,伸展一下頸部的肌肉,然後緩緩向下移動。

  「看得出來你很有感覺。」

  他兩手壓住高舉到鐵鏈極限的大腿內側,垂下腦袋。

  「淫蕩又充滿魅力的身體,真美。」他用動人的嗓音說,黑鑽般強硬的眼神直視著她。

  她想說話,偏偏脫口而出的都是毫無意義的呻吟。

  從頭到尾,那雙深幽的眼都沒有離開過她的臉。

  她的喘息,她的嬌媚,她甜美可人的姿態……一樣一樣,他都不願錯過。

  莫莉濕潤的水眸眨呀眨,心裡有股不切實的感覺。

  她失憶了,是不?

  她根本對這個「丈夫」沒有真實感,那麼這種「做愛」,不就跟一夜情沒兩樣嗎?

  她能接受這個男人嗎?

  莫莉的疑問才剛浮現眼底,他就離開那被肆虐得腫脹艷紅的地方,回到她的面前,濃眉壓下,性感的聲音在她耳邊迴盪,「這是我們的新婚之夜,不准拒絕我。」

  剎那,莫莉被迷惑了。

  她的體內又熱又疼,一種無法被滿足的空虛疼痛,而他的聲音彷彿是指引解脫之道的明燈。

  ……又或者是墮落的邀請?

  「看著我。」

  凌厲低語,如希臘神祇結實健美的身軀覆蓋上她。

  「感覺到了嗎?」

  在還來不及說什麼之前,撕裂的劇烈疼痛貫穿了她全身的知覺。

  「唔……」

  莫莉的痛呼聲被厚實的掌心給掩蓋。

  他的目光微沉,捂著小嘴的手不放,黑色的頭顱又往她胸前關照。

  莫莉一邊大口呼吸舒緩疼痛,一邊驚愕的看著他的動作。

  凌厲是個野獸般的男人。

  寬闊的肩,厚實的胸膛,精瘦的腰桿,修長結實的四肢──全身上下都找不到一絲贅肉,完美無比。

  這讓她有種被侵犯是應該的錯覺。

  但,無論是不是錯覺,她都抗拒不了這個男人。

  「記住這個形狀。」

  「記住這個溫度。」

  「記住這個重量。」

  「記住我。」他最後說,同時往深處用力一挺。

  她雙眼帶淚,凝視身上男人唇角噙著冷酷的笑。

  「……你的名字?」莫莉聽見自己問。

  「凌厲。」他在她耳邊低喃。

  她有些茫然的眼神閃過一絲頓悟。

  凌厲,人如其名。

  第二章

  晨光如天使出現時會降下的神聖光幕灑進落地窗中,照在大床上交疊的人影上。

  背對落地窗的男人先清醒過來。

  凌厲是個淺眠的人。

  許是從小的生活環境使然,只要四周有一點風吹草動,他就會迅速恢復神智。

  無聲無息坐起身,擁有一身發達肌肉的男人下了床,一舉一動都令人移不開視線,下去注視那賞心悅目的軀體。

  昏暗的光線為床上赤裸的女人添加了一股能奪人呼吸的煽情陰影。

  第一次之後,他給了她足夠的休息時間,讓她習慣情慾來的歡快和餘韻,之後一整個晚上,他無法停止要她的慾望。次數記不得了,只在她承受不了過多歡愉而暈眩過去後,解開對她四肢的束縛,然後繼續。

  凌厲一臉冷酷的瞅著床上凹凸有致的玲瓏嬌軀。

  纖細的肩頭,不盈一握的腰肢,水蜜桃般的臀瓣,白玉修長的腿兒,以及兩腿內側交會處的水亮痕跡。

  那是徹夜交歡留下來的。

  深幽的眼在掃過那濕潤的暗谷時目光如炬,原本平靜的雄芯又開始急速膨脹,想要她的慾望猛得發疼。

  凌厲緩步踱向床邊,靈巧的上了床,往軟綿綿、香馥馥的柔媚身子靠去,接著抬起她修長的大腿,毫無預警的就把自己推進還濕潤的花徑之中,緩慢且挑逗的摩擦起來。

  察覺沉甸的昂揚充滿窄穴,睡夢中的莫莉不自學的輕哼著,人未醒,情慾已然甦醒。

  一直到興奮的快感直達及髓,凌厲以堅強的意志力把自己抽出,讓高潮瀑發在軟嫩的身上,然後審視眼前情慾橫流的畫面。

  「不夠。」他退開,呼吸連一占濃濁都沒有。

  無論多少次都不夠。

  他真想永遠埋在她之中。

  窗外的陽光又燦爛了些。

  屋頂上傳來島上野生猴子散步的聲音,驚擾了半清醒的女人。

  莫莉一直感覺自己被搖動,有好幾次被吵得想醒過來,眼皮支好重。好不容易搖晃停止了,終於可以好好睡一覺,這次又被屋頂上找食物的野猴們給吵得睡不著。

  她略感煩躁的睜開雙眼,怒瞪著擾人清夢的屋頂,好久野猴還是不走,她只好忿忿不平的坐起身。

  一股濕黏的感覺在胸前散開,她直覺低頭去看,然後用指尖沾了一些,湊到鼻前,有點熟悉的雄性味道竄入鼻腔,答案立刻在腦海中炸開,她的第一反應就是跳下床,放聲尖叫。

  「啊……」

  在浴室裡泡澡的凌厲聽見尖叫聲,濃眉一挑,正打算起身,即見她莽撞衝進來。

  「你!」發現他老神在在的坐在浴缸裡,莫莉先是一愣,接著怒叫:「這是什麼?」

  冷淡地睞了一眼,他以毫無起伏的音調說:「精液。」

  瞧瞧他多自然?語氣跟擁有專業知識的醫生沒兩樣!

  她當然知道胸前沾上的是什麼東西!她要問的是他怎麼能把這玩意兒留在她身上!

  他以為是野獸在做記號嗎?

  耳力敏銳得聽見被她尖叫聲招來的保鏢們的腳步聲,

  凌厲狹長的眼一瞇,「穿上衣服。」

  「不要!我要先洗澡!」她高喊,橫眉怒目的等他從浴缸裡出來。

  不消片刻,保鏢們魚貫而入,嚇得莫莉驚叫了聲,撲通跳進浴缸水中。

  噢,老天,一大早他就洗冷水,真是冷死她了!

  心裡抱怨著,莫莉把自己縮成小小一團,垂眸便對上水面下,那形狀粗長卻抬頭挺胸的「東西」。

  「凌厲!」她揚高聲音喊了一聲,飛快轉身背對他。

  深邃的眸底閃過一絲異樣的光彩,凌厲盯著她有趣的舉動。

  「老闆,沒事嗎?」保鏢們舉著槍入內,迅速檢查過周圍,一一排除可能潛在的危險後,總長才走進浴缸旁邊問。

  凌厲森冷的眸子緩緩眨了下,然後看向發問的人,「那聲音像是我的?」

  總長聞言,立刻轉頭瞥向雙臂緊抱自己,縮在水面下的莫莉。

  「小姐看見什麼可疑人物了?」

  「沒有……」她頭垂得更低,一雙晶亮的大眼死瞪著他,希望他能要這群人退出浴室。

  但是凌厲毫無反應,只是專心泡他的澡。

  「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保鏢又問。

  莫莉搖搖頭,不斷用眼神暗示他。

  她不是他的老婆嗎?他怎麼能夠完全不介意別人看她的裸體?

  在心裡懷著一堆疑問下,回答保鏢幾個例行性的問題後,浴室才終於如願淨空,她也不那麼手足無措。

  「你為什麼不叫他們早點出去?」她羞窘的埋怨。

  「自己惹出來的事自己解決。」凌厲淡道。

  他早就警告過她。

  「追根究底是你惹出來的耶……」莫莉反駁,「你可以出去了吧?」

  「為什麼?」他太過理所當然的反問,令她怔了一下。

  還敢問為什麼?

  還不是他在她身上留下那……那噁心的玩意兒!總不能要她話著不管,直到他洗完吧。

  「因為我要洗了。」她稍微挺起用手遮住的上身,不想在氣勢上輸給他。

  凌厲從容回答:「現在就可以洗。」

  難不成要她和他一起洗?

  莫莉忍不住雙抱緊雙臂,緊張的瞄著他。

  冷肅的眼神緩緩移向她,只瞟一眼,似乎明白她對他仍有戒備。

  不奇怪,畢竟一切都是謊言。

  「我們是夫妻,就算整個蜜月期間都待在床上也沒人會說什麼。」

  他全身籠罩在一股奇特的氛圍裡,說不出是開心或不悅,但有那麼一點神秘的感覺。

  凌厲是個非常獨特且強悍的男人。

  這一點,她昨晚就知道,現在在如此近的距離下,更是深有所感。

  「我才不要繼續下去,肌肉好酸……」莫莉按捏上臂酸疼的地方,事實上全身都酸。

  配來時太激動以至於沒感覺,現在她才開始感覺到前一晚運動過度後遺留下來的可悲後遺症──肌肉疼痛。

  他昨天究竟做了幾次?連她昏過去都還感覺自己不斷被侵犯,怎麼可能數得出來。

  「就算是蜜月,也不能如此不知節制。」回想起昨夜的情況,莫莉鬧羞紅了一張臉,咬著唇懊惱的呻吟。

  「就因為是蜜月。」他從浴缸裡站起來,語氣輕冷卻意志堅定。

  見他總算願意離開,莫莉稍微放鬆緊繃的身體,誰知他站定在浴缸旁,回身面對她。

  「哇啊……」她驚呼了聲,趕緊縮回水中,「你不是要走了?」

  盯著她,凌厲飛揚的濃眉習慣性攏緊,「我只是要告訴你衣服在更衣間裡。」

  「喔。」她含糊的應了一聲,雙眼不自在的別開,似乎又嘀咕了什麼,但是被冒出水面的泡泡聲給蓋過。

  「什麼?」他注意到了。

  莫莉又羞又窘地說:「可以請你弄好……不,不對,處理好那裡嗎?」

  凌厲眼角微揚,似乎不明白她的話。

  沒辦法,她只好一手護著胸,一手指著他精神抖擻的下半身。就是因為如此,從頭到尾她都沒敢再看他一眼!

  順著她所指的方向,凌厲滿不在乎的回答,「遇上你,自然就變成這樣。」

  莫莉無法置信地抓著頭髮,尖叫:「那就想辦法讓它不要那樣!」他不想見人了嗎?

  凌厲沒有理會,就這麼大刺刺的在她面前赤裸身子,來到洗臉台前,刷牙、刮鬍子,整理儀容,穿上浴袍,全部處理完後,轉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蹺起長腿看報紙,完全沒有想要離開的意思。

  莫莉縮在浴缸裡,水眸不斷飄向一旁的淋浴間,眼度閃爍渴望的光芒。

  比起冷水她還是習慣用熱水沖澡,要不是他一直賴著不肯走,她早就能達成這個願望了。

  「你不是要洗澡?」悠哉的看著報紙,他問。

  「我在等你出去。」她扁著嘴抱怨。

  「不用介意。」

  莫莉觀察他的舉動,確定他真的在看報紙,而不是從後頭偷看她,於是靜悄悄的從小中爬出來。

  只要開了熱水,淋浴間的玻璃牆就會起霧,到時候他應該也看不到什麼吧!

  雖然兩個人已經有了親密關係,但是洗澡的時候,她可沒興趣讓人從頭參觀到尾。

  一隻修長的腿悄悄跨出浴缸,凌厲突然翻動報紙,嚇得她匆忙拉開淋浴間的門躲進去,並且立刻打開熱水,熱氣很快便瀰漫淋浴間。

  報紙沒有放下,但是報紙後頭的凌厲黑眸飛快閃過一絲興味。

  如果不有些動作,她鐵定會繼續磨蹭下去。

  莫莉緊張兮兮的背對他,心想不過就是屁股……最多就是屁股被看到而已,沒關係的,只要快點洗完,穿上衣服就好!

  她不回頭,反倒給了凌厲正大光明觀看美景的機會。

  氤氤霧氣中,她可愛的小屁股,就像一顆誘人的粉色桃子,在他眼前晃來晃去,簡直逼人喪失理智。

  男從大多見獵心喜,他又是個善於掠奪的男人,所以一看見獵物,心裡起了躍躍欲試的興奮,才會一看見她,便因慾望而渾身發疼。

  他不喜歡掩飾這點,大概嚇著她了。

  莫莉自然能感覺他的視線,因為他像一頭高高在上的山獅,只用眼神就能統治領土。

  ──而她是他的。

  後頸泛起雞皮疙瘩,她本想快速清洗,快速離開,偏偏如此一來,她根本無法轉身。

  但是繼續身先士卒在這裡她會被熱氣給熱昏的。

  「凌厲。」她開口喚道。

  目光坦然的男人,只是不苟言笑的揚眉。

  莫莉窩縮在六邊,一手護住豐盈,邊確認玻璃上的霧氣能夠遮住自己,「可以麻煩你先出去穿衣服嗎?」

  凌厲的回答是拿起一旁被擱下的報紙。

  她等了一會兒,確定他不會放下報紙,才迅速拉開門沖了去。增值稅同樣也等了一會兒,才慢條斯理起身, 走進更衣間,隨即發現一抹嬌小的身影蹲在地上。

  換上浴袍的莫莉,不知怎地,好半晌還沒穿妥衣服。

  「怎麼了?」他半倚著牆,姿態慵懶,但神情是一貫冷嚴。

  「總覺得我不會穿這種內褲。」她兩根指頭勾著連布都稱不上的丁字褲,滿臉苦惱。

  她是失憶了,但是對這種使用布料吝嗇過頭的玩意兒可是一點興趣也不骨。

  還是……該不會是他的興趣吧?

  瞧他昨天什麼都不給她穿,除了丁字褲外,她很難不做此猜想。

  「缺什麼,等等要人去幫你買吧。」在她懷疑的目光下,他不疾不徐地說。

  「總不能要我現在不穿內褲吧?」兩腿間涼颼颼的感覺很怪。

  凌厲只是看了她一眼,也不答腔,逕自脫下浴袍,當著她的面換起衣服。

  「真該有人教會你含蓄這兩個字怎麼寫。」莫莉拋下這麼一句,隨手抓起一件洋裝匆匆逃離更衣間。

  那是中國人引以為傲的美德!

  她心想,隨即意識到一件事……原來自己是中國人嗎?

  換上珍珠白的露肩V領洋裝,莫莉腳步略顯僵硬地走下樓梯。

  「頭一次覺得下樓梯這麼累人,我應該沒閃到腰吧!」

  「于小姐,早安。」起居室的方向有個乾淨的聲音傳來。

  莫莉聞聲望去,是一個穿西裝,外表溫文爾雅,手上捧著一本夾滿紙張的萬用手冊的男人正笑著面對她。

  「誰?你是說我嗎?」見他頷首,她手抵著太陽穴,喃喃低語,「原來我姓……」咦?是於還是余?或者是魚?哪個才是她的姓?

  斯文的男人是凌厲的秘書,他看出她未說出口的疑惑,好心回答:「鳳凰于飛的於。」

  「原來我姓于,鳳凰于飛的於,原來我是中華了民……」

  難怪她剛才直覺想到中國人的美德,果然還是有下意識的種族認知……是說,自己也一直是說中文啊!

  真是的,她的反應也太慢了吧!

  莫莉暗自揶揄自己,心中踏實了些。

  「在幹嘛?」換上休閒裝扮,頭髮不像昨夜梳得一絲不苟的凌厲,走下樓梯,隨即發現她詭異的舉動。

  這小女人又怎麼了?試圖用精神力招來UFO嗎?

  秘書搖搖頭表示不解,莫莉則還在碎碎念。

  腰間陡然一緊,她有些詫異的揚眸,冷硬的男人正凝視著她。

  「怎麼了?」他覺得一天還沒過完,已經重複這句話很多次了。

  莫莉小嘴微張,愣了下才說:「我只是在背自己的姓。」

  背姓?

  「你結婚了,所以跟我姓。」毫無溫度的語句響起,凌厲看起來十分不悅。

  正在指揮早餐該放哪兒的秘書聽聞,咯微訝異的望向他們。

  「我冠夫姓?」她似乎頗不能接受。

  「不管你有沒有冠夫姓,別人都會叫你凌太太。」凌厲說著,同時朝秘書瞥去一眼。

  後者立即恢復忙碌的模樣,同時暗自記不該改口了。

  「這麼說倒也是啦。」莫莉想了想,乾脆的接受,接著問一大早就出現在villa裡的陌生人,「你是誰?」

  雖然這麼問有點晚,但是從四周到處可以看到的黑西裝保鏢的情況看來,她的新婚丈夫鐵定是個身份特殊的人。

  「我是凌先生的秘書。」

  「我們度蜜月你也跟著來?」莫莉直率的問,並沒有嫌棄的意思。

  蜜月?

  秘書看了主子一眼,見他泰然自若的坐下,準備用早餐,完全沒有反駁她的話, 不禁在內心斟酌該怎麼回答。

  看她沒有懷疑的說出這番話的樣子,大概完全接受某人的洗腦,那麼身為下屬,他應該配合才對。

  「臨時有重要的工作,我才過來支援。」

  莫莉歪著頭,隨後香肩一聳,似乎也沒怎麼在意。

  「對了,你的名字呢?」

  「徐秀巖。」在她的堅持下,徐秀巖寫下自己的名字。

  確認自己看得懂中文字,她露出滿意的笑容。

  「真是個好名字。」

  莫莉的讚美讓已經在進食的凌厲雙目一瞇,眼神駭人極了。

  徐秀巖推了推眼鏡,客氣的說聲謝謝,隨即退到一旁替她拉開椅子,「夫人,可以用早餐了。」

  「還是叫我于小姐好了,感覺比較順耳。」在他的幫忙下入座,她向人要了一條披巾蓋住腿。

  不用請示凌厲,徐秀巖就能感覺那雙眼迸射出足以冰凍大地的冷意。

  「剛才是我一時忘了,才那麼叫,夫人就是夫人。」他不卑不亢地說。

  莫莉也能感覺他的壓力來源。

  「我還算年輕吧,叫夫人感覺很老。」她露出討好的笑,發示她並不是討厭被認定是他的妻子。

  「夫人。」徐秀巖簡潔有力的吐出這兩個字,心意不曾動搖。

  看來她是沒得選擇了。

  莫莉也不是拘泥於這種小事的人,她拿起刀叉,切了一塊炒蛋送口中,突然問:「對了,可以讓我看看自己的證件嗎?」

  徐秀巖一頓,望向同樣停下用餐動作的凌厲。

  「你忘了?在機場出關時行李拿錯了,現在還沒找回來。」他拿起餐巾擦拭嘴角。

  「啊……這樣啊。」莫莉相信了。真是太不幸,明明是度蜜月,她一會兒摔壞腦子,一會兒掉行李,豈不是很糟糕。

  「難道今年是我的本命年?」她喃喃自問,「聽說本命年都會衰一點。」雖然許多事都忘了,但這點常識她還記得。

  「你不擔心?」凌厲雙手疊放在下顎。

  她確實失憶,但是對他說過的事沒有半點懷疑,也不像一般影像或文字描述的失憶者,瘋狂、驚訝、不能接受,甚至努力想尋回失去的記憶,反而非常坦然的接受。

  「擔心?有關失憶的事?」她問。凌厲略略頷首。

  莫莉笑道:「一個人的一生要多努力才能忘記許多事呀!我只是摔了一跤就能辦到,這可不是其他人有機會碰到的事。這下有人來找我討債,我都可以說不知道、不清楚、不要問我就好了耶!」聽了她極為樂觀的話,俊臉瞬間閃過驚訝。

  從以膠她就特別古怪,想不到失憶後仍然如此。

  莫莉低下頭專心吃早餐,還不忘要求送餐的服務人員,「請給我一杯檸檬蘆苔,不要冰塊,謝謝。」

  「給我一杯冰咖啡。」另一個聲音跟著響起。

  所有人轉頭望向來人,除了凌厲。

  一頭褪色成白金,只有髮根有些黑色,耳上穿了整排耳洞,嘴唇右下方有個鋼珠的男人走進來,大刺刺的坐下,一臉疲憊。

  「你是?」他顯眼的外表吸引了莫莉的注視。

  「隼。」看也不看她一眼,男人不耐的吐出自己的名字。

  「你來晚了。」不給她發問的機會,凌厲冷聲開口。

  「你幾年沒到危險的地方,根本用不上我,如今突然要我出國,護照才會晚了幾天。」剛歷經舟車勞頓的隼與其說是抱怨,更像解釋。

  「護照秀巖早就寄去給你。」凌厲沒那麼好說服。

  「就當是郵差延誤了寄送時間吧。」一身軍裝外套的隼大口咬著早餐,但動作看起來一點也不粗魯。

  凌厲冷眼看著既下屬也是朋友的男人,接著站起身,對睜著一雙水靈大眼打量他們的莉說:「你吃飽後,看需要什麼,吩咐秀巖。」話一說過完,他頭也不回的走上二樓,沒多久沒聽讓關上的聲音。

  「看來他有嚴重的起床氣。」莫莉聳聳肩,不怎麼在間。

  隼終於分神瞧了她一眼,「你是誰?」

  徐秀巖來不及阻止他這麼問,一臉頭大的思考該如何解釋,才不會讓兩個人都心生懷疑。

  熟料,莫莉這麼回答:「看來你真的很久沒見到凌厲了,我是他老婆。」

  「老婆?」隼的視線轉向徐秀巖。

  不待徐秀巖解釋,莫莉搶著問:「那你呢?雖然已經跟了個秀巖,我不該懷疑你怎麼會在我們度蜜月的時候來打擾,但說真的,我很好奇。」

  凌厲感覺像是要把所有人都帶來陪他們度蜜月。

  「隼先生這趟來也是為了突發事件。」這次徐秀巖總算搶在隼之前回答,並不斷對隼使眼色。

  「這樣啊……」她抬高下巴,語氣充滿懷疑。

  「當然。」徐秀巖誠懇的笑言。

  「喂,你不吃的話給我。」隼插話,覬覦她的早餐。

  「抱歉,我今天很餓。」莫莉回以歉然的笑,「想吃什麼就盡量叫吧,反正樓上的傢伙會付錢。」

  隼聳聳肩,立刻要人送上五人份的早餐。

  「夫人有任何想買東西或想去的地方嗎?」徐秀巖乘機轉移她的注意力。莫莉想了一下。

  「我想去看看自己摔下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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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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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9 21:38:5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原來就是這裡啊!」

  莫莉和徐秀巖站在花園下層,抬頭盯著水流潺潺的小水池。

  在上層,游泳池看出去像浮在水面上,游到盡頭就是斷崖。事實上花園有兩層,連接游泳池的下層是一個小水池,她就是摔在這處小水池上,聽說頭先撞到石砌邊緣,才會暫時性失憶──當然,這是徐秀巖依照凌厲的說詞,加以杜撰的謊言。

  「真奇怪。」她突然說。

  「什麼?」徐秀巖謹慎的問。

  「我是說這真是……一點真實感也沒有。」她以為看到這個地方,自己會更激動或是更恐懼一些,卻沒有。

  不知是否為失憶造成的,她對這裡感到陌生。

  「夫人只是一時想不起來,過一陣子等到記憶慢慢恢復就好。」徐秀巖說著口是心非的話。

  首先,才不過經過一天多的時間,主子就決定讓這個女人成為自己的妻子,那麼他是否該去準備相關文件,以防於莫莉問起?

  但,來得及嗎?

  會不會在那之前,於莫莉就恢復記憶了?也許他該找醫生好好問個清楚。

  「大概就像你說的那樣吧。」莫莉只能同意。

  否則又能如何?她失憶了嘛!

  「夫人還要繼續待在這裡嗎?要不要在附近繞繞?」見她始終盯著水池,未免她突然想起什麼,徐秀巖試圖不著痕跡的把她帶離開。

  「嗯……」她沉吟著。

  「老闆說夫人有其他需要的東西,是不是趁白天出去買呢?」徐秀巖又問。

  「喔……」她的眼神完全放空,彷彿是在發呆,接著說:「讓我在這裡待一下吧。」

  「好的,倘若夫人有任何需要,儘管找最近的人幫你,或者也可以叫我。」

  「我知道了。」莫莉微微一笑。

  徐秀巖觀察她好一會,等到她轉頭面對大海的方向,才離開。

  直到他走進屋裡,莫莉才回過頭,發現原本離了一段距離的保鏢迅速靠近她的周圍。

  有點奇怪,他好像在介意什麼,難道放她一個人在花園裡會有危險嗎?連保鏢都過來了……

  他們都怪怪的。

  這念頭只出現一下,她隨即被牆上爬行的野猴給吸引。

  它們看起來還算乾淨,在樹上、屋頂上和牆上優閒的爬來爬去,不過仔細瞧便能發現它們是在找食物,偶爾幾隻聚在一起,還會爭奪打架,發出刺耳的恫喝叫聲。

  「好啊,早上就是你們把我吵醒的吧!」

  莫莉忍不住邁開步伐,跟著野猴在花園裡上上下下跑著,思考該怎麼把它們趕跑,圖得今晚的好眠。

  她順手抄起矮桌上的香蕉,引誘牆上嘶嘶鳴叫的猴子,「快來呀!快來呀!這個給你吃,快過來呀……」

  她並不討厭動物,只是想讓它們到安靜的地方去自由自在的跑跳,人類與猴子互不干擾就好。

  莫莉踮高腳,伸長了手,小心翼翼地把香蕉送到坐在牆上的猴子面前。

  雖然在villa內到處找食物,但野猴們似乎也怕人,遲疑地來回,然後才禁不起誘惑,幾次伸手去撈都失敗,還把香蕉從她手上拍落。

  「唉!」她叫了聲,正想撿起地上的香蕉,另一隻猴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下來,抓了香蕉就跑。

  莫莉一呆,「好啊,你們聯手耍我!」

  這下非抓到它們不可了!

  「來來來,過來呀!」原本單純的想法,在途中轉變成玩興,莫莉乾脆捧著水果跟著猴子跑。

  野猴發現有食物,反而吱吱叫追著她跑,同時吸引了更多的猴子聞聲而至。

  一時不察陷入猴子群中,野猴非常潑辣,個個往她身上抓,不得已她只好丟下手中的食物,急急忙忙往旁邊逃開,腳下猛一打滑,差點跌個狗吃屎。

  「你在做什麼?」不知從何處冒出來,及時拉了她一把的隼,似笑非笑地問。

  「原來你不高嘛。」見眼前人影和自己差不多高,莫莉直覺道。

  最痛恨別人提起自己的身高,隼臉一黑,作勢放開她。

  「啊啊,別放別放!再摔我腦子裡的東西就全掉光啦!」莫莉忙叫道。

  隼扶她站穩身子,才說:「我想你可能忘記一句簡單的話。」

  「噢,謝謝。」撫著幾乎跳出嘴巴的心臟,莫莉道了謝,立刻拉攏他成為自己這邊的有力戰將,「幫我抓住那些猴子!」

  「你不是才被它們耍得團團轉?」他剛剛可看了不少好戲。

  「嘿,我是在抓它們,才不是被它們抓。」莫莉反駁。

  隼聳聳肩,一臉不以為然。

  「總之快幫我抓住它們,今天我要把這些猴子抓起來搭火車!」

  瞧她一臉興奮,隼卻聽得一頭霧水。

  「搭火車?」

  「你不知道嗎?就是把手搭著前面人的肩,組成一條人龍火車,然後其中兩個人當山洞抓人的遊戲啊!」莫莉看他還是不能理解的模樣,拍拍他的肩,「抓到後我示範給你看啦!」

  輕快說完,她跑進屋裡去找能夠抓住猴子的用具,同時還不忘指揮杵著不動的保鏢。

  「你去那邊,把它趕過來!」

  「你,另外一邊!」

  「哎呀!它到那邊去了!」

  「慢著,我來、我來!」

  霎時間所有保鏢都跟著她四處亂跑起來,一會兒東邊,一會兒西邊,忙著圍捕屋頂上幾隻野猴,好不熱鬧。

  只有隼覷了個空,偷偷溜回屋內。

  他對抓猴子可是一點興趣也沒有!

  ※※※

  隼走進充當臨時辦公處的的娛樂室,凌厲和徐秀巖早在那裡等著。

  他把自己拋進沙發中,修長的雙腿放在桌子上。

  凌厲淡淡地掃去一眼,「你去哪兒了?」

  「英雄救美。」隼不以為意地聳肩,「你『老婆』差點摔跤,跌破腦袋,我順手扶了她一把。」

  下顎一抽,凌厲緩慢地問:「她人呢?」

  「一點事也沒有。我剛剛差點被迫和她在花園裡追著那些島上的猴子跑。」隼一邊咬著葡萄一邊說。

  「猴子?」凌厲聲調微揚。

  從摔破腦袋到追猴子?現在是說哪一樁?

  「夫人好像還喊著今天再來吵她睡覺,明天就做滿漢猴餐的話,可能是沒睡飽遷怒吧。」隱約聽到她咆哮,徐秀巖猜測。

  沒睡飽遷怒……

  濃眉略挑,凌厲沉默不語。

  「該不會是某人昨晚太過興奮吧?」隼似乎察覺他沒說出來的話,揶揄道。

  黑眸冷冷清清的,抿緊的唇使凌厲看起來更加不怒而威。

  偏偏隼還有意無意地鬧他,「我們上次見面是多久前?即使沒真正碰面,通電話不過是五天前的事,怎麼沒聽你說這趟是請我來參加婚禮的?」

  凌厲似乎打定主意不開口,以免成為他的笑柄。

  於是徐秀巖主動跳出來代為回答:「夫人是前天晚上從天上掉下來的。」

  隼好笑地挑高眉,「連你都叫她夫人?」

  徐秀巖朝主子的方向,暗示性的瞥過一眼。

  隼理解地點點頭,「好吧,不用對我解釋,誰知道你的『婚姻』能維持多久。」

  凌厲不理會他挖苦的話,轉移話題問:「都查到了?」

  「于小姐……」剛開口,徐秀巖隨即被冷瞪,馬上識相改口:「夫人掉進泳池那晚原本預約入住,至於她為什麼會掉下來,又是從哪裡掉下來,還在查。」

  「近兩天的時間才查出這些?」凌厲一臉的不滿意。

  「夫人搭的飛機是在前天傍晚六點抵達,但她從天而降的時間是晚上八點,中間的兩個小時,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裡,做了什麼事,因為她是孤身一人。」

  「機場的監視器呢?」

  「調了,但是沒有拍到任何異樣畫面。」

  「她是獨自一人走出機場?」

  「不,事實上,完全沒有任何一台監視器拍到她離開機場。」

  「沒出機場,卻又在這裡出現,真有意思。」隼掐著下顎思索起來。

  凌厲沒讓他思考太多,「這不是叫你來的重點。」

  「是啊,我向來是出苦力,而非智力。」隼自嘲。

  「你何時行動?」凌厲已經夠不苟言笑的面容,竟然還能加深幾分肅穆。

  「今晚。」隼的語氣也變得正經。

  凌厲這才微微頷首。

  ※※※

  凌厲花了一整個上午的時間處理生意上的事,午餐隨便吃吃就打發了。

  他向來忙起事情,就會忘記週遭的其他人事物,等回過神來,已經下午三點多了。

  「她呢?」凌厲想起了那個小女人。

  「剛才還見夫人在花園的發呆亭裡。」跟著主子處理公事的徐秀巖還得顧及莫莉。

  「吃過了?」

  「夫人說不餓。」

  凌厲停下翻閱文件的動作,似是打算去看看她的情況。

  「老闆,有一件事我想你沒忘記。」徐秀巖突道。

  冷眸一轉,直視著他,「什麼事?」

  「夫人頭上的外傷,並非是她從天而降時受的傷,這代表在掉下來之前,她可能遇上什麼可怕的事,例如飛機失事,但是那天天氣睛朗,本地的氣象報告完全沒有雲系鋒面滯留,那麼可能是飛機本身出了問題,可是新聞報導也沒有飛機失事的消息,所以到底是什麼原因,我想了很久,最後做了一個大膽的假設……也許她在高空碰上了什麼麻煩,可能是危及性命的大麻煩,所以她試圖逃跑,卻在中途和人有了肢體上的衝突。

  那人可能曾經用力扯住夫人的頭髮,試圖把她撞昏,卻失敗了,接著夫人掙脫,背起降落傘,奮力一跳,那人一時心急,舉起七.六二口徑的步槍,連開了幾槍,子彈射穿可能還沒完全打開的降落傘,於是即使夫人使用降落傘,也無法安全降落。」徐秀巖提出自己的猜測。

  凌厲鐵青著一張臉。

  秀巖是前刑案調查幹員,辦案經驗相當豐富,他提出來的猜測可信度相當高。

  但是有任何原因使生活單純的她遭到這樣的對待嗎?

  「查她的背景,看看還有什麼是我們不知道的。」凌厲下了命令。

  「那會有嗎?」徐秀巖忍不住說。

  主子對於莫莉的瞭解有多深,從他們認識的時間長短就能說明。凌厲只是瞪了他一眼,接著起身,一言不發地走出去。

  走進偌大的花園裡,保鏢立刻向他指引方向,果真在發呆亭的沙發床上找到熟睡的她。

  好幾個靠枕被她踹下沙發,整個人呈正面仰躺,雙手擺在頭的兩側,曲起的雙腿蓋著薄薄的披巾,紅潤的小嘴微張,發出細細的鼾聲,睡得一臉香甜的模樣。

  凌厲垂下頭注視她,心底浮現一股暖流。

  怎麼能睡得如此舒服像個孩子一樣?她可能曾經遭遇危險,雖然目前無從確定是隨機還是有預謀的。

  何況她都失憶了,應該對周圍的人事物多點懷疑才是。

  「你怎麼還像個孩子?」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水嫩的唇,低沉的嗓音微微透著。

  ※※※

  第一次見面,她就是個孩子。

  那年她六歲,他十五歲;她有個大名鼎鼎的明星母親,他則是從小在紐約最惡名昭彰的地帶生存;她住在著名的大飯店裡,他只是飯店替人提行李的小弟。

  知名的童書繪本中的小女孩──艾洛思住的飯店,就是以那間飯店為背景塑造出來的。當時同樣六歲的她,因為母親工作的關係,長時間住在飯店內,調皮搗蛋又古靈精怪,簡直是艾洛思的真實版,於是飯店裡從工作人員到熟客,所有人都暱稱她為艾洛思。

  但是年紀小小的她非常有主見,逢人就說:「我叫莫莉,今年六歲。」嗨,你好,我叫莫莉,今年六歲。

  這也是兩人相遇的開頭。那時她用練習許久、略帶口音的英文這麼說,並對他咧出大大的微笑。

  他記得自己沒有回應她的笑容。從小生活環境使然,讓他很早熟,總是酷著一張臉。他沒有遇過任何值得歡笑的事,也不喜歡笑,常常是替客人把行李提到房間後,默默地站在客人身後等小費。

  她是唯一一個正眼瞧他的人。

  小小的她總愛用人小鬼大的口吻說:「嘿,我覺得你應該多笑一點,這樣小費會多一點。」

  他總是不理會她的蠢話,只希望她少來煩自己,不過她卻也是小費給最多的,所以他都會勉強自己去替她提行李。

  有一次,她氣他不相信自己的話,偷偷換上折了好幾折還嫌太大的門房制服,和他打賭看誰能賺到比較多的小費。

  真的得說她是個古靈精怪的小泥鰍,滑頭得很。

  當客人的時候,飯店工作人員全都怕死了心血來潮的舉動會造成破壞的她,但是當一個門房,她非常擅長與人交談,很輕易就能使人發笑。

  一聲「先生,您好。」就能讓客人急著掏小費出來給她。

  理所當然的,他連比都比不上。

  不過她並沒有趾高氣揚地嘲笑他,反而把所有的小費給他,之後也沒繼續逼他要笑,彷彿只是想證明自己說的沒錯就滿足了。她也愛在他值門房的時間,來來回回走上許多次,有一陣子甚至很愛玩走過一次說一個字的遊戲。如果要問的問題有十個單字,她得來回五趟才說得完。

  不過這並不代表她只會對他這麼做,也許是因為孤身一人,連課業都是請家教到飯店來教,她完全沒有其他朋友,所以有很多時間她都在煩飯店的工作人員。

  故意搭電梯到五樓,再飛快的從樓梯跑上七樓,按電梯,再搭,再跑,來來回回;不斷到櫃檯查看有沒有人找她;帶著和她年紀相仿的小客人鑽過行李架;把後台清潔房當成探險的地方……很多很多,常能聽到經理抱怨她又幹了什麼好事,但是隨便一問,沒有人討厭她的。

  大家都愛這個小女孩。

  甚至有客人聽了她的事,找她到那張遠近馳名的艾洛思畫像前拍照,然而拍完照後,她都會說出那句老掉牙的台詞:「我叫莫莉,今年六歲。」

  她就是不忘申明自己是誰。

  他在那裡工作了一年半,沒和任何人深交,除了她。

  也許是她動不動就來捉弄他,看他露出不耐煩或討厭的神情,她總是樂得很。

  但他可沒那種好興致!

  他生活的環境是可怕的混亂,在認識她之初,曾讓他責怪上帝如此不公平,她可以擁有一切想要的,而他卻得替她搬運那些連想都不敢想的奢侈品。

  他確定自己絕對不會喜歡上這個沒人討厭的小女孩!

  直到那一天……他因為被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牽連,捲進一場幫派鬥毆,最後被警察逮住,法院裁定保釋金是七百美金,但是他根本拿不出這筆錢,無親無故的,也不知道該聯絡誰,最後只想到她。

  說真的,拿起話筒,撥下飯店的電話,轉接她的房間,他有百分之九十九的自信她不會理會這通可笑的電話,剩下百分之一是等著被她羞辱過後再掛上電話。

  孰料,不出十分鐘,她帶著飯店經理一起出現,乾脆的付了那七百塊保釋金,把他從警察局裡領出來,還帶他去以他的身份永遠也別想踏進去的餐館,讓他飽餐一頓,只因為她覺得他看起來好像很餓。

  多麼奇特的小丫頭!

  他生平第一次瞭解鼻酸的滋味,但始終把淚水給藏著。

  從那晚起,他改變了對這個小女孩的成見,也從那晚起,他丟了那份工作,並與她失去聯繫。

  ──差點。

  之後他做過各式各樣的工作,到過各種可怕的地方,慢慢才有了今天的這個成就。當他賺到人生的第一個一千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飯店找她。

  也許那年人人視她為童書裡艾洛思的翻版,但她不可能永遠六歲,他也曉得她不會永遠在那裡,只是他們似乎很無緣──他到飯店的那天,她才剛走。

  沒人知道她去哪兒了,只知道她匆匆退房,隔天全世界都在報導她母親過世的新聞。

  接下來他花了一段時間尋找她,但是找到後他沒有去見她,只是遠遠的看著,確認她還好好的活著,就像在紐約時一樣。

  是某次交易讓他受了重傷後,才決定重新出現在她面前。雖然當年那個小女孩並沒有認出他來,但是每年在同一個時間去見她成了例行公事,她的一切,他也完全熟知……或者自認完全熟知。成為富豪,多少會有生命的危險,尤其是像他這種,不過她不同。

  根據調查,她的母親留給她一筆就算不工作也能過活的財產,沒有其他私生子或別人會跳出來妄想分一杯羹,她唯一的親人阿姨也有自己的公司,並且結婚了,看起來不像是缺錢到需要派出殺手幹掉自己姨甥女的那種人。

  那麼,就是隨機的了?這個可能性讓凌厲蹙起眉。

  在他的庇護下,她會很安全,但他還是忍不住多想了。

  「只要待著,別讓我找不到你。」他摸摸她柔軟的臉頰,注視額上刺眼的繃帶,低語。

  察覺到動靜,莫莉發出夢囈,舒服地蹭著暖意的來源,嘴角微微上揚,更加貼了上去。

  凌厲隨著她側翻的動作稍微後退,驀地,黑眸的光芒轉為深濃,直盯著她因翻身而若隱若現的粉暈。

  這小女人竟然沒穿內衣!

  凌厲的呼吸瞬間變得深沉,手也開始蠢蠢欲動。

  他想起早上她在抱怨丁字褲時似乎沒有拿內衣,只抓了洋裝就衝出來……那麼內褲呢?

  火熱的眸光向下,那顆早上勾得他渾身發疼的小桃子在披巾下隆起,厚實的掌心沒多想直接往裡頭探,片刻,他坐了下來,呼吸聲更濃濁了。她真的沒穿,難怪吃早餐時會要求披巾蓋腿。

  輕手輕腳地把她的頭移到腿上,他的手溜進眼前的美景裡,把玩起那美好的豐盈,沒多久胸前的粉暈在掌中變硬,他眼底的火光更灼燙。

  這時一名保鏢巡視過來,凌厲聽見聲音抬頭,正好和那人對上眼,前者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眼神高傲坦蕩,後者在看清楚他的舉動後,反而不好意思的避開。

  待保鏢不見蹤影后,凌厲抽出手,蓋住她胸前的春光。

  他不是個縱慾的人,偏偏要她幾次都不夠。

  而且不過一個早上的時間,他是越來越不喜歡別的男人在她身邊打轉,即使是保護她的安全。

  看來首件要事是查清楚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第四章

  「好了沒?」

  凌厲在更衣間外問道,語氣顯得不耐煩。

  「還沒。」莫莉回答,語氣有些急切。

  她擔心他隨時可能跑進來,把自己壓上旁邊的衣櫃,就──總之,一想到昨天在發呆醒來後她連衣服都沒有脫,甚至還在睡,他就已經把她整個人抱起,坐在他身上,面對面的做那檔事,她怎麼能安心?

  憶起他當時強勢專注的懾人眸光,莫莉忍不住跑過去確定那張抵在門後的桌子夠堅固抵擋一頭勇猛的山獅,才繼續翻箱倒櫃尋找泳衣。

  十分鐘後,她放棄了。

  「凌厲,我的泳衣呢?」

  「所有東西都在櫃子裡。」

  「哪個櫃子?我哪裡都找不到……」她又開始徒勞無功的拉開櫃子翻找。

  「要不要我進去幫你?」

  「不!你待在外面就好!」她急匆匆地喊,突然雙眼一亮,抽出櫃子裡的泳衣一看,眼珠子差點掉出來。

  這是什麼鬼東西?

  「找到了?」突然沒了抱怨聲,凌厲淡聲問。

  孰料,砰砰砰的腳步聲從臨時用被單遮掩的另一邊出口傳來,沒多久裹著浴袍的嬌俏人兒出現在他面前,氣急敗壞的說:「我不可能穿這種的!」

  她手上勾著毫無安全感的C字褲,氣得猛跺腳。

  凌厲面無表情地瞅著她。

  除了她,世上還有誰能「立刻」穿上?

  「反正游泳池只有我們。」

  「我們?」什麼意思?「你不是送我到那裡後就要出去了嗎?」

  「我改變主意了。」

  這什麼意思?所以他要跟她一起去公用泳池?

  「幫我找秀巖來,我要一件最保守的連身泳裝。」她皮笑肉不笑的要求。

  凌厲只是劍眉微揚,眼神很明白的告訴她沒有。

  「如果沒有,我就穿衣服去游!」莫莉把話說絕。

  俊容浮現權威被挑戰的不悅,他威嚇性地瞪了她一眼,她挺起上半身,理直氣壯瞪回去。

  「昨天在發呆亭,我穿的洋裝的事就算了,今天你休想剝掉我的泳裝!」

  她不是任性,而是太瞭解眼前的男人隨時隨地,無論有沒有觀眾,都能無節制的發情。搞不好和別人打照面,他都能面不改色的聊天咧!

  看出她的決心,以及打死不退的氣勢,凌厲頓感煩躁。

  他不需要退讓,即使她硬要穿著內衣褲下水,他都不痛不癢,但是一想到她如此要求的背後原因,令他大為不爽。

  難道被他擁抱有那麼不舒服?

  「徐秀巖!」他連名帶姓的大吼,聲音足以震動整個villa。

  牛馬秘書沒多久就冒出來。

  「老闆有何吩咐?」

  「給她要的泳衣!」凌厲沉聲重喝,接著轉身離去。

  如果她要連身式的泳衣,他給,但是別以為這樣就能躲避他!

  莫莉和徐秀巖望著他怒氣騰騰的背影,後者困惑地轉向她,前者香肩一聳,全然不當一回事。

  不過要求一件正常泳衣而已,誰知道他幹嘛突然生氣。

  「給我一件泳衣,布料越多越好。」

  「好的,有特別喜歡的顏色嗎?」

  「唔……白色。」考慮到自己的膚色若穿深顏色的泳衣會對比太明顯,她挑了純潔引人遐想的顏色。

  「是。」

  「啊,對了!」莫莉喚住正要去張囉的徐秀巖,隨手扯下一條浴巾,把丁字褲和那罪惡的C字褲「打包」交給他。「這些東西看你要拿去賣還是怎樣都行,別讓它們再出現在這間更衣間裡。」

  她是絕對不可能會穿的!

  ※※※

  在起居室耐著性子等人的凌厲,直到他熄掉第三根煙,莫莉終於走下來。

  「怎麼穿成這樣?」他側首撐靠在沙發椅背上,眼神由上往下緩緩打量她。

  因為要下水,今天一早特別找了醫生來替她把頭上的繃帶拆掉,換上防水的膚色醫療用膠布,巧克力色的頭髮盤高,露出飽滿的額頭和纖長的頸子。莫莉身著水彩渲染特殊剪裁的長版上衣,腰部的位置打了個蝴蝶結,套上長版針織薄外套,下半身還穿了黑色的legging,把自己包得緊緊的,她不像是要去游泳,反而像要逛街。

  「怎樣?」莫莉眨著晶亮大眼,不明所以地問。

  「夫人怕曬吧!」

  徐秀巖這麼一說,莫莉立刻明白了。

  「我也不知道,莫名其妙的就這樣穿了,也許是失憶前的習慣吧。」她皺眉露出思索的神情,「說不定我的記憶就快恢復了!」

  這話令凌厲俊容一黑。

  「走了。」從沙發上矯健起身,他頭也不回率先走出去。

  莫莉和徐秀巖互看了一眼。

  「我又不是沒穿泳衣。」她穿在裡面啊。

  「夫人請。」徐秀巖替她打開大門,沒有說出主子真正在意的事。

  莫莉明白他是在催她追上凌厲,一早到現在毫無波動的平靜心情,首次因為搞不懂他在想什麼而受到影響。

  「既然是蜜月,不是不該吵架嗎?」她咕噥著走出大門,冷不防一頭撞上一堵厚牆。

  莫莉抓抓撞痛的鼻子,確定沒有塌掉,才抬起一雙微濕的水眸,對上眼前的男人。

  原來凌厲並沒有不等她,逕自離開。

  不知怎地,知道他在生氣時,依然會停下步伐回頭看她有沒有跟上的這一點,讓她心底流過一絲甜甜的味道,這代表他有把她放在心上!

  「這磨蹭什麼,快跟上來。」凌厲冷冷地說,似乎還有些不快。

  察覺自己看他看傻了,莫莉臉兒一紅,忙道:「啊,真是的,剛才好像有什麼事情快要想起來了,都怪你打斷。」

  邊打哈哈,她邊從他身側繞過,打算掩飾自己的失態,孰料凌厲一把抓住她的手。

  強而有力的手勁逼得莫莉不得不回頭。

  「怎麼了?」

  另一隻手迅雷不及掩耳的圈住細腰,不顧還有其他人在場,將她禁錮在懷中,修長的指頭強勢抬起精巧的下巴,瞬也不瞬的盯著她,黑眸前所未有的嚴肅認真,彷彿想從她臉上瞧出什麼。

  「凌厲,你弄痛我了。」她握住抓著下巴的手,有些不解。

  他又瞧了她好久,才問:「你想起什麼?」

  「嘎?」

  「我問你想到什麼?」他又問,近乎執拗的語氣,眼神陰鷙。

  現在還太快了!她不能想起任何事情!

  莫莉終於發覺他不對勁,抓著他的手忍不住使力,不知該怎麼解釋,「呃……沒有……」

  「不准騙我!」他霸道的怒吼,手勁持續加大。

  「凌厲!」她的腰快被他折斷了!

  「回答我。」他緩下音調,但是堅持從她口中問出個所以然。

  「沒有!我什麼都沒想起來!」她高喊,一邊槌著他的手臂。

  直瞪著她的眼底倒映出她難過的模樣,凌厲心下一凜,鬆了手勁,但仍然抱著她。

  「真的?」

  「真的啦!」她大喊,拚命想要推開他。

  聽到這聲保證,凌厲凶狠可怕的神情才消失,但馬上發現她用恐懼的眼神瞪著自己,好像他會對她不利。

  額上青筋隱隱抽搐,他猛地放開手,轉身背對她。

  他從沒想過傷害她,結果卻做了什麼?他竟讓她感到害怕!

  不知道該如何挽回剛才衝動鑄下的錯誤,對自己感到生氣的凌厲終於大步離開。

  莫莉站在原地,呆呆的望著他離去的背影。

  這個時候,他不是應該安慰她,並且不斷道歉嗎?

  怎麼……就這麼走了?

  「夫人,沒事吧?」徐秀巖這才趨前問道。

  「也許下巴有些淤青,腰差點閃到而已。」回過神,莫莉擠眉弄眼的挖苦自己,遲疑了一下才走出去。

  猜想她可能嚇壞了,徐秀巖思索片刻,謹慎開口:「老闆只是擔心夫人,又不善於表達。」

  莫莉回頭對他安然一笑,沒有說什麼。

  是擔心嗎?總覺得他看起來比較像是害怕……

  看著前方剽悍疏遠的背影,莫莉認為不該因此破壞心情,畢竟哪對夫妻不吵架?雖然他剛剛的舉動是真的嚇到自己──也許真像徐秀巖說的,他只是太擔心,表達的方式又不對吧!

  莫莉思考了好一陣子,最後小心翼翼靠近那道身影,趁他不注意的時候,試探性的摸上他強壯的臂膀。

  感覺掌心下的肌肉大力一震,她瞄了瞄他剛硬的側臉──他面不改色直視前方,彷彿沒發現她的舉動。骨碌碌的大眼轉了一圈,綿軟小手狀似不經意地滑進大手中,然後緊緊扣住他的。

  凌厲忍不住停下腳步,神色有些古怪。於是莫莉也跟著停下來,撐起尷尬的笑容,等他把視線挪到自己身上。

  但是他並沒有看她,僅僅停了一會兒,就繼續往前走,所以她追了上去,手握得更緊,同時又多看了他幾眼。

  啊,他是不是笑了?

  疑問浮上心頭,但她沒有去追究,反而垂下頭,眼角微微上揚,心情突然轉好。

  就當作他真的不善言詞,拙於表達吧!

  她現在不想放開這只又大又舒服的手,所以剛才的事,她決定默默在心裡原諒他。

  坐上在villa外等著的buggy,沒花太久的時間就到公用泳池。

  不知道是否他們來得太早,或是其他人都出去玩了,果真如凌厲所說,整個公用泳池除了他們以外一個人也沒有。

  「這麼說來不就跟在villa裡一樣嗎?」莫莉小小聲的咕噥,刻意挑了和他不同的白布幔雙人躺椅。

  費了一番功夫把收起的布幔放下,她才開始脫衣服。

  儘管該做的都做了,她還是不好意思在他面前穿脫衣服。

  莫莉褪去一件件外衣,露出底下純白、毫無花樣的泳衣。

  這是徐秀巖替她找來的樣式樸素的連身泳衣,連背後都像運動內衣一樣,有寬大的X型設計,雖然腰背的地方挖得稍微低了些,不過泳衣嘛,能找到這種已經很了不起了,她不得不說自己非常滿意。

  她擦了係數最高的防曬乳,背的部分則考慮找個女性服務生幫忙。

  「我來。」突然,凌厲的聲音近距離的響起。

  匆促回眸,莫莉訝異地瞪著不知道何時站在旁邊多久的男人。

  他不等她回應,逕自上了躺椅,奪去她手中的防曬乳,低頭俯視她。

  莫莉嘟了嘟嘴,沒辦法阻止,也找不到理由阻止,只好乖乖趴回躺椅上,但她還是忍不住拉了拉粉臀下緣的泳衣,確是該裹住的部分都好好裹著。

  將她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裡,凌厲深邃的瞳心飛快竄過一簇火苗。

  莫莉靜待數秒,告訴自己如果等超過三十秒,就要立刻翻身,然後閃過他,跳到水中,游得遠遠的。

  溫熱的掌心無預警按上肩頭,莫莉嚇了一跳。

  「別緊張。」沉穩的嗓音響起,他的手勁是和稍早截然不同的輕柔。

  「……我沒有。」

  凌厲不予置評,仔細的替她擦完防曬乳後,翻過身,讓她得以起身。

  莫莉果然迅速從躺椅上跳起,看也不敢看他一眼,直接衝向泳池跳進去,游得老遠。

  凌厲淡淡地瞟去一眼,然後隨手扔開防曬乳,躺進椅上鬆軟的枕頭堆裡,雙手放在腦後,黑眸半合。

  莫莉在泳池裡游了一會兒,才浮出水面,目不轉睛地打量他。

  「看什麼?」閉上眼睛的凌厲倏地問。

  他也太厲害了吧!

  莫莉在心中暗呼,隨口說:「都到游泳池來還穿著衣服幹嘛?喔,我知道了,你沒有泳褲對吧?」

  黑眸無聲無息地睜開,灼灼的眸光直覷向她,「我習慣裸泳。」

  莫莉因他刻意的暗示羞紅了臉,心兒狂跳。

  「喔。」她又把自己埋進水裡。

  游了一會兒,等臉上的熱度下降,她才趴在岸邊,問:「為什麼沒有其他的客人?這樣不是跟在villa一樣了嗎?」

  「你大可回去。」他滿不在乎地說。

  「我才不要回去。」

  在那個全是保鏢的villa,他都能毫無顧忌的壓上她,怎麼能回去?她現在全身都還很酸咧!更不想整個蜜月假期都在肌肉酸痛中度過。

  莫莉暗自抱怨,捏捏一雙手臂。

  現在因為水溫冰涼的關係,稍微舒緩肌肉的不適,只不過游泳會拉扯到肌肉,或許她應該在旁邊的躺椅上曬曬太陽就好。

  她一邊想,一邊朝泳池邊走去,突地,腳底一個踩空,她整個人往水底沉下去。

  怎麼回事?

  莫莉慌張的揮動雙手,腳也在水底踏來踏去的,就是踩不到底部,反而離岸邊越來越遠。偏偏這時右小腿突然抽筋,她頓時明白無法憑一己之力游回踩得到池底的地方,於是驚慌失措地拍打水面,發出呼救聲:「凌厲!救我!」

  躺椅上的凌厲猛地睜開眼,沒料到閉上眼睛不到二十分鐘,她就發生意外。

  看見她伸長手求救,他想也不想,立刻往池裡跳,即使穿著衣服,他動作依然敏捷的彷彿沒有任何阻礙,沒多久就把喝了幾口水,恐懼大於痛苦的莫莉抱上岸。

  把她放上躺椅,凌厲蹙緊眉心,溫熱的厚掌不斷拍撫她的背,幫助她順利吐出嗆住的水。

  莫莉緊緊攀著他的手臂,宛如尋得安全。咳了一陣子,終於慢慢恢復,但纖細的身軀仍然隱隱顫抖著。

  凌厲立刻把她摟進懷中。

  除了吃了幾口水,其實沒有什麼大問題的莫莉,很快在他懷中安靜下來,一雙手臂環抱住他,好緊好緊,深怕他離開。

  她是會游泳的,但是一時間踩不到底,加上小腿抽筋,使她慌了手腳,以為自己會溺死在那個深不見底的泳池裡,一股對死亡的恐懼沒來由的加深,才會這麼害怕。

  「沒事了?」他低聲問。

  懷中的小人兒搖搖頭,卻不願意放開他。

  「還會冷?」他又問。

  在他結實的胸膛上蹭了蹭,她嗓音有些虛弱的解釋:「以前我不是這麼沒用的……」話才說完,又不確定的補了一句:「是吧?」

  凌厲沒有答腔,只是把她往懷裡按。

  他不是個善於言詞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把體溫分給她,讓她明白自己沒事,他絕對會保護她。

  「為什麼不說話?」壓下心驚,莫莉終於抬起頭,被水霧染得清澈的眼兒眨呀眨的,並非刻意,卻很甜,很誘人。

  從她的表情確認她沒事,凌厲才稍微鬆開雙手。

  「飯店人員沒告訴你有一邊比較深?」

  「有嗎?」螓首一歪,她認真問。

  「一.三,二.二,二.六。」凌厲手指著方向告訴她水深。

  以她一百六十五公分的身高,應該乖乖待在一.三公尺的淺水區。

  「可惡,他們竟然沒告訴我!」莫莉懊惱低咒,稍稍退開,伸手去撈旁邊擺放的大浴巾。

  凌厲看著她的動作,深眸陡然一瞇。

  「我覺得自己今年的運勢真的很差,連在游泳池裡都會溺水,早知道就聽你的,待在villa裡的游泳池就好了,至少那裡我踩得到……」她攤開大浴巾披在背上,轉回視線,突然發現他眼神古怪地盯著自己。

  她順著他的視線往下瞧──

  「啊……」莫莉立刻發出驚叫。

  白色的泳衣在下了水後變成半透明狀態,該遮的地方全都讓人看光光啦!

  這是什麼鬼泳衣?難道廣告詞標榜的是「沒下水之前是聖女貞德,下水後變蕩婦卡門」嗎?

  「不准看!」她抓緊浴巾,把自己包得像顆粽子,阻擋他過於侵略性的視線。

  凌厲緩緩揚眉,伸手挑開胸前的扣子。

  「不行!」發現他的動作,她雙手一伸,按住他的手。

  「我的衣服濕了。」他說得好像完全沒有歹念。

  「回去換!」她也要回去換下這惡魔的泳衣!

  還好泳池裡沒其他人!

  「我不想濕淋淋的走回去。」偏偏凌厲不接受她的建議。

  「那你想怎樣?光著身子走回去?」她不可思議地反問。

  凌厲輕哼了聲,一手滑上她的腰,微一使力,浴巾便掉了,手再一攬,近乎全裸的小女人貼上自己。

  感覺自己柔軟的雙峰隔著泳衣的布料,摩擦硬實的胸膛,莫莉一陣心跳加速,體溫驟然上升許多。

  異樣的感覺令凌厲渾身一震,體內的慾望頓時甦醒,放在她腰上的大手向下移動,挑逗性的揉捏那顆渾圓的小桃子。

  「凌厲,這裡絕對會有人來的!」她雙手往後抓住他的手不肯放,急切又嚴厲的警告。

  「所以呢?」他眼底竄動燎原慾火,根本已經不管身處何方。

  「噢,不。」她絕望的低吟。

  「乖。」他難得哄人,只是語氣仍然冷酷威嚴。

  即使看出他勢在必行,莫莉還是嘟起嘴,做出可憐兮兮的表情,「會有人的。」

  拜託心軟吧!她在心底祈禱。

  「如果你不放心,就仔細看著。」凌厲把她轉個身,讓她面對白布幔沒覆蓋到的方向,同時雙手從她的腋下穿過,托起胸前的豐盈,動作溫柔又誘惑的揉捏。

  「還是回去吧。」她心不在焉的看著眼前遼闊美麗的海面,十分擔心會有人突然走過去。

  「別吵。」沒了耐性,他拉開拉鏈,鼓脹的下身立刻彈了出來,前端抵上可愛的臀部。

  熱熱干黏的東西頂著自己,莫莉十分心慌,卻沒有討厭的感覺。

  她想自己的腦子一定是摔壞了,才會在這種隨時可能有人的情況下還全身發軟,對他惹火的動作起了反應。

  凌厲一隻大掌按住她的下腹,將她往後壓,讓硬挺抵在兩人密合的身軀之間。

  耳邊傳來他舒服的喘息聲,莫莉從脊椎泛起戰慄,全身酥麻,嘗慣了情慾的身子慢慢晃動,朝身後的熱源貼去。

  他開始在她的臀上移動摩擦。

  「唔!」她咬緊唇,還是洩漏了一些嬌吟。

  那細柔的哀哼對他無疑是火上加油,凌厲把她向後拉,讓她靠上枕頭山,同時半跪起身爬近她。

  莫莉驚詫的瞪著那就在眼前的碩大堅挺,頂端還冒著一絲絲透明的液體。

  雖然見過「它」不少次,如此清楚的看見形狀則是第一次!

  凌厲握住粗大的分身,前端頂住在半透明的泳衣下無所遁形的粉暈,畫著圈。

  這極為煽情的畫面,使她呼吸急促起來;他抓住她的手,握上自己的分身,用眼神示意她該怎麼做。

  莫莉像著魔似的握住熱燙的玩意兒在自己身上遊走。

  不同於往常的觸感,令他的末梢神經興奮地顫抖起來,不斷汩出的透明黏液在她身上顯得更為情慾。

  只是看著,莫莉便感覺體內有股熱流奔騰而出。

  末了,她羞恥的發現自己濕透了。

  驀地,他一把拉住她的腳踝,往下拖。

  莫莉驚呼了聲,直覺鬆開手,任由他的分身從胸部滑下,最後停在被他拉開的腿間,濕亮的頂端故意在珍珠小核上旋轉、逗弄。

  她渾身虛軟無力,只能任由他拉開泳衣的底部,把分身推進泳衣中,繼續摩擦,手也伸進泳衣底下,抓著粉嫩嫩的酥胸便是一陣激烈的搓揉。

  她無助的攀著他的手臂,努力克制呻吟聲,不要引來人或猴子看戲。

  上身赤裸的他,看起來精壯黝黑,矯健野性的體魄,散發出濃濃的麝香味,性感十足。

  不知何時起,他又恢復從背後抱住她的姿勢,雄芯還在泳衣裡抽送,好幾次探進她的入口,卻又故意不滿足她似的抽出來。

  她覺得自己一定會被逼瘋,小手忍不住隔著泳衣包覆熱燙的傢伙,讓他無法恣意行動。

  舒服的感覺被遏止,凌厲抬眸,發出懊惱的低咆,口氣不佳地問:「幹嘛?」

  莫莉一手繞過他後頸,勾住他的腦袋,氤氳迷濛的大眼對上他,哀求道:「拜託!」

  黑眸瞬間發熱滾燙。

  「說清楚。」他卻刻意這麼說。

  滿腦子都希望他能填滿體內的空虛,莫莉忘了一開始擔心的事,吻了剛毅的側臉好幾下,才迷迷糊糊咕噥:「拜託你,滿足我。」

  霎時間,眼底的世界顛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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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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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9 21:39:20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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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虛軟的呻吟從他身下傳來。

  絕美的臉蛋帶著陶醉的失神,嬌貴的小人兒依他的期望,整個人癱軟地陷在枕頭堆裡,一會兒緊緊咬唇,一會兒難過的不斷搖頭,神情壓抑彷彿在忍受著什麼。

  凌厲瞬也不瞬地瞅著她,黑眸專注清亮。

  「不。」莫莉用茫然的眼回望他,嘴裡說著意義不明的哀求。

  她在求他停下。

  膨脹的勃起持續沉入她體內,他當然不可能照做。

  她緊咬著到了嘴邊的喘息,用眼神卑微的請求。

  即使如此,她還是緊咬著他。

  勃發的男根在吸附住自己的花徑中不斷摩擦,微酸的酥麻感刺激著他。

  「凌厲。」她快承受不住,伸長手,似乎想要擁抱他。

  他沒有如她的願,連一秒鐘也不願停下。

  在她眼中,他看見同樣的飢餓,而他會餵飽她──以各種方式。

  「拜託。」在慾海中沉浮,她幾乎分不清現實,主動挺起身,讓自己能更加觸碰他。

  溫暖的微風徐徐,白幔飄動,她的腦袋更沉了。

  「嘿,午安。」

  驀地,不遠處傳來招呼聲。

  莫莉渾身一震,眼神頓時驚醒不少。

  凌厲眸光微凜,抓住她的雙手拉過頭頂,然後低下頭,薄唇含住胸前挺立的粉尖,啃咬品嚐起來,黑眸從頭到尾都沒有離開那張精緻的秀容。

  「有人來了!」她驚呼,用力推開黑色的頭顱,連帶把大半的他也推出體外。

  凌厲才不理會,又把自己擠進。

  「凌厲!」她用力槌他,用氣音怒喚他的名字。

  狹長的眸子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伸手轉過她的嬌軀,讓她背對自己,滑膩的雙腿跨坐在自己之上,然後更加深入她。

  凌厲故意拉開白幔,逼她上身前傾,探出頭去。

  「打招呼。」他在她耳邊低語,同時一手覆上被舔得濕滑的乳暈,輕輕搓揉。

  原本打算開口的莫莉全身顫抖,只能朝那個突然闖進的陌生人僵硬一笑。

  一看見明艷動人的莫莉,那人雙眼發亮,興致從打招呼升級成攀談。「今天天氣真好,非常適合游泳呢!我叫阿肯,你呢?」

  那名西方人似乎很有攀談的興致,但是凌厲一雙魔掌對她上下其手,要專心實在很難。

  「莫莉。」挨過一波心驚膽戰的逗弄,她好不容易穩著聲音回答。

  「喔,真是個好名字。你從哪裡來的?」名叫阿肯的男人又拋了一個問題過來。

  通常這個英文問題問的是指「你來自哪個國家」,莫莉也聽得懂,只是感覺到身後的男人一頓,她想大概不適合開口問他,也不想讓阿肯知道他們的雙人躺椅上正上演怎麼樣的旖旎春色,於是轉了個彎,回道:「那邊的villa。」

  身後的男人一陣抖動,頻率有點類似發笑,手上的動作更加熱辣煽情。

  一股熱液由體內沖刷出來,習慣了情慾的身體,只能意識那甜美的刺激不斷在體內擴散,莫莉無法克制自己的恍惚起來,神情帶著明顯的情慾。

  糟糕!她真的快不行了!

  「既然你也是一個人,介意我過去嗎?」阿肯突然揚聲道,一副要從躺椅上起身的模樣。

  凌厲把自己抽出,只在入口淺動,淡道:「他要過來了。」

  冷靜的嗓音完全聽不出半點情慾的味道。

  莫莉立刻回過神,大聲遏止:「不行!」

  怎麼可以讓他過來?

  「嘿,放輕鬆,你別誤會,我不是什麼壞人,只是想跟你好好聊聊,你們中國人不是有一句話叫做什麼緣的嗎?」阿肯頓時乖乖坐下,溫聲表達自己毫無惡意。

  緣?

  這個字在凌厲心中引起不小的反應。

  他曾以為自己和她無緣,也許是因為他對這個中文字所表達的意思,一直有某種很深的期待。

  怒挺的凶器完全抽出,刻意摩擦敏感,接著又猛地刺進,使她心裡一突,驚呼聲不能壓抑的逸出紅唇。

  「嗯,有緣千里來相逢?」莫莉慌了一下,忙隨口答道。

  「對、對!就是那句!」看得出來阿肯只是隨便點頭稱是。

  柔嫩緊緊裹住他緩慢抽離的昂揚,她沉迷的逸出嬌吟。

  隨即驚覺外頭的陌生人聽出不對勁的模樣,莫莉一手抓住白布幔,艱難地開口:「如、如果沒事的話,我要休息了。」

  話落,她扯過白布幔,又氣又急地瞪著凌厲。

  「是你含著我。」在她背後的他刻意拉開大張的柔膩長腿,動也不動地要她看清楚兩人交合的情況。

  沉斂的悅耳嗓音說著低俗粗鄙的淫蕩話語,她根本不用低頭看,已經忍不住收縮。

  「不要再繼續了,我怕他會過來。」她努力維持理智,害怕那人真的過來,卻又無法抗拒同時升起的,彷彿要被人看見的莫名興奮感。

  「我們做多久了?都已經濕得一塌糊塗,你還是能把我吸得這麼緊。」他長指伸到兩人相連的地方,硬是鑽進緊窒處,揩了一把蜜汁,移到她面前,「嘗嘗你自己的味道。」

  被修長的指頭追著跑,最後莫莉被迫張開嘴,濕亮的指頭立刻送進艷紅的小嘴中,追逐粉舌嬉鬧,彷彿代替吻一樣。

  對了,他從不吻她。

  但是好幾次,不,是每次她都渴望著他的吻,眼睛也總是下意識的盯著他抿薄的唇。

  在床上,凌厲是個王者,她則像任由他擺弄的奴隸──而王者從不施捨珍貴的吻給奴隸。

  可惡的是她已經習慣他的氣息,記住他的形狀,乞求他的溫度,想要這個男人!

  「那個,我真的不能過去和你認識一下嗎?」外頭又傳來阿肯的聲音。

  凌厲臉色大變,把她整個人反轉過來,讓她重新倒回枕頭堆,面對自己,並推高白玉般的雙腿,腫脹一口氣直達深處,彷彿誇耀自己的存在,不讓她有機會去想其他男人。

  莫莉拚命搖頭,眼神傳達出想支開阿肯的哀求。

  凌厲不予理會,動作轉成狂暴,不斷發出下流的聲響。

  「嗚,求你。」她發出破碎的嗚咽聲,忍耐已經瀕臨極限,眼前有七彩的薄霧開始聚集。

  自己在求什麼?

  求他更粗魯的侵犯自己?還是求他延長快感來臨前的折磨?

  她已經搞不清楚了。

  她就快要達到第三次的頂峰,這卻只是他的第一次。

  忽淺忽深,時急時緩,他要自己耐心的餵飽這副身子,直到她再也離不開他的地步,才要解放自己。

  「呼、呼, 不行……」她摀住嘴,在他節奏猛烈的衝撞下攀上高潮,眼前一片空白,隨之而來的是深不見底的黑暗。

  凌厲頭一次讓自己灼熱的精華釋放在她體內,才伸手撥開陷入昏迷的她臉上的濕發,注視那張小臉的黑眸裡浮上一股暖意。

  倏地,白幔外又傳來阿肯不死心的搭訕。「我可以請你喝杯飲料,或者當你的嚮導,這附近哪裡好玩我都知道。」

  劍眉極度不爽的攏緊,俊容瞬間鐵青。

  凌厲抓來大浴巾將她蓋得密密的,才拉開白幔,全身輻射出強烈的怒氣,陰冷地開口:「她沒空!」

  接著在阿肯的愣瞪中甩上白幔。

  他不是包下整個公用泳池一天的時間?到底是誰讓這個白癡進來的!

  這下阿肯是完全呆住,也明白他們在布幔後幹什麼好事了。

  難怪中國的朋友告訴過他一句話──路邊的野花別亂采。

  可能會被虎頭蜂叮啊!

  ※※※

  因為長時間做愛,莫莉睡得很沉,連午餐都是迷迷糊糊讓凌厲給餵下的。

  等到她自動醒來時,已經是晚上八點。

  莫莉緩緩坐起身,拉拉身上過大的男用襯衫,嗅了嗅,熟悉的味道令她感到安心。

  這是凌厲的襯衫。

  打開房間的電燈,發現一向佔據身旁位置的男人不在,她下意識用手順了順凌亂的長髮,打了個小呵欠,接著打開落地窗,走到陽台。

  外頭的花園也是靜悄悄的,沒看到站崗的保鏢。

  雖然感覺怪怪的,她抓了抓有些癢的皮膚,然後往浴室走去,打算清洗一身汗水和歡愛的味道。

  她可沒忘記初夜的隔天早上,可惡的他把那白濁的體液留在身上的事,壓根兒不敢想他會替她清理乾淨。

  「奇怪,好癢喔……」她扭開水龍頭,發現身上奇癢無比,抬起雙手一看,登時吃了一驚。

  她全身皮膚像受到輕度燙傷一樣泛紅,尤其是胸部以上最嚴重,她一邊抓,一邊跳到鏡子前,發現不只身上,臉上也是帶著一塊可怕的曬傷,終於忍不住尖叫。

  「啊……」

  男人渾身散發著肅殺氣息,幾乎是立刻出現在浴室門口,沉聲問:」怎麼了?「

  「我的臉!你看到我的臉了嗎?」她驚叫,同時在浴室裡跑來跑去,驚慌不已。

  「臉?」確定沒有危險,凌厲一把抓住到處衝撞尖叫的女人,把她攔腰抱起。

  「你沒看見嗎?看看這可怕的曬傷和疹子!」莫莉一觸碰到他猛健的身軀,雙腳自動圈住他的腰,氣急敗壞的指著自己。

  她現在看起來糟糕透了!

  「怎樣?」凌厲看了,沒啥反應。

  怎樣?

  他竟然敢說怎樣?這個丈夫究竟是怎麼當的?

  「我對陽光過敏,你怎麼不告訴我!」她一直撾他,抱怨他任由自己曬成這副可怕的模樣。

  聽她這麼一說,凌厲才想起似乎有這麼一回事。

  「好痛又好癢!」她不斷抓搔手臂和頸子跟大腿,發現滿手的皮屑,語氣更加驚駭,「還脫皮!」

  「我找藥來給你擦。」凌厲將她抱好,以免她掉下去。

  「現在擦藥多久才會好?我根本不能出去見人了!」見他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樣子,莫莉氣鼓鼓地板起臉,「你一定認為我大驚小怪對吧?」

  凌厲沒有否認地揚眉。

  見狀,她沒好氣的猛搖頭。

  「我就知道你們男人不懂,就算只是一顆痘痘,也會要了女人的命啊!像長痘痘的時候,我就會乖乖待在家裡不出去嚇人。」

  長痘痘?為什麼會扯到這裡?

  「你沒有痘痘。」凌厲正經八百地接口。

  「現在的慘況又豈是長痘痘那麼簡單?」她揪起他的衣領。逼他正視自己可怕的臉。

  在她眼中或許可怕,但是在凌厲眼裡不過就是紅了些,比起來他們做愛的時候,她的臉還要更紅。

  「只是紅了點,沒那麼嚴重。」他自認說得很中肯實在。

  「只是紅了點?」莫莉拔高嗓音,「我脫皮耶!臉上脫皮耶!又不是蛇!更別說這些可怕的疹子!」

  她今天才曬了多久的太陽?

  大部分的時間都跟他在躺椅上做那檔事,還能變成這樣!

  「這麼重要的事你怎麼不早點跟我說!」越想越生氣,她又揍了他好幾下。

  凌厲微蹙起眉心。

  雖然她的力氣不算大,但一直被這麼打也是會痛。

  「不然你想怎樣?」

  這句話是當一個女人對自己的外貌起了嚴重的質疑到近乎歇斯底里時,男人最不該說的話,偏偏凌厲說了。

  對他而言一切很簡單,曬傷了就擦藥,要不就冰敷,過一段時間就會好,所以他完全不懂她如此在意的原因。

  偏偏他懷中的女人快要氣瘋了──難怪有人說千萬別讓女人挑到自己外表的小瑕疵,她們能因此把你搞得天翻地覆。

  「我簡直是對牛彈琴!」惱怒又無奈地攤攤雙手,莫莉翻了個白眼;從他身上滑下來,走到浴缸邊,接著把腳伸進去。

  四肢因為擦了高係數的防曬乳,脫皮的情況並不嚴重,但是臉她只在出門前上了隔離霜,難怪會如此嚴重。

  「真不曉得我怎麼會嫁給你。」泡了水後稍微舒服些,莫莉忍不住嘀咕。

  「你說什麼?」凌厲瞥過一眼。

  她撈了些水,拍拍另一隻手的皮膚,慢條斯理地望向他。

  「也許對陽光過敏是不會致死,但是如果你在乎我……如果一個丈夫真的在乎他的新婚老婆,會捨得她讓過敏成這樣?」她用淡然的語氣,略帶笑意的說,已經不再激動,卻比歇斯底里的指控要來得有力。

  凌厲臉色一沉。

  莫莉眼兒滴溜溜一轉,假裝沒有瞧見,繼續伸手撈水。

  她只是突然有點困惑而已。

  醒來後第一個看到的人是他,他沒有對她不利,而且完全供給她的需要,待她極好,於是她很自然的相信他說的話──他們是夫妻,這趟是蜜月旅行。

  但是,她開始困惑自己怎麼會嫁給這個男人。

  他很霸道,雖然不到不講理的地步,可是個性和思考方式,以及價值觀都和她有所差距;他看似對她很保護,卻讓她在蜜月中受傷導致失憶;他也不在意別的男人看見她的肌膚,忘了她對陽光過敏,連穿什麼都是他決定……這種種跡象,實在讓她困惑自己嫁給他的原因。

  「我們該不會認識沒多久就結婚吧?」她突然問。

  「什麼意思?」他冷聲質問。

  「就是人家說的閃電結婚啊。還是我失憶前是個窮到快被鬼拖走的灰姑娘,你則是把我救出來的王子?」莫莉聳聳肩,打趣道:「又或者我是個視錢如命的花瓶,什麼都不會,只想脫離貧窮的生活才利用你?」

  「你在說什麼?」他走近她身側,臉色陰晴不定地瞅著她。

  「這並不是沒有可能,是不?」她平靜的語氣聽不出心情。

  現在,她只是需要好好思考──思考這段婚姻正不正確。

  失憶或許是最好的機會,讓她正視並釐清自己的感情和需要。

  「我認識你有十幾年的時間。」他說,語氣嚴厲且急促。

  「這麼久?」她斜眼睞向他,漫不經心的。

  凌厲無法猜出她在想什麼,只是對突如其來的改變不能適應,也不知所措。

  這是他此生第一次感到不知所措,卻是因為她,一個他渴望已久的女人。她的一個眼神、語調的改變,都會令他有捉摸不定的感覺。

  不過,不應該如此的。

  依照他的計劃,只要讓她離不開他就好,怎麼現在看來卻反其道而行?

  不,不對,沒有變,一開始就是這樣──他渴求她,她卻總是那麼率性自由,在他生命中留下不可抹滅的痕跡後,就打算遠走高飛。

  他到底該怎麼做才能留住她?

  「嘿,我想要泡一下冷水,你能先出去嗎?」莫莉揚起輕快的笑容,彷彿已經不介懷剛才的事。

  她的個性就是這樣,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

  想想也是啦,對男人而言,連女人剪劉海這種大改造都看不出來,曬傷一定是列在雞毛蒜皮的小事裡,為了這種事和他嘔氣實在很沒意義。

  乾脆打個呵欠讓它過去吧!

  但是凌厲無法得知她此刻的想法,銳利的眸子閃過千思百緒,卻只是一閃即逝。

  他善於隱藏,她則未曾試圖捕捉。

  凌厲伸手勾起精巧的粉顎,俯臉湊近她。

  莫莉心中一突,以為他打算親吻自己,一股期待升起,心開始怦怦震動,越跳越快,喧鬧地想跳出喉嚨。

  專注的眼神令她想起每次做愛時,他總是把她逗得意亂神迷,不斷哀求他。在他們關係裡,他是給予,而她是接受的一方──立場於是變得不對等。

  凌厲看了她好半響,最後鬆開箝制,轉身朝門走去,只留下一句:「我會讓秀巖把曬傷藥送來。」

  第六章

  泡完冷水澡,莫莉起身,拿起徐秀巖放在門外的藥。仔細抹上曬傷的地方,最後只剩下背沒辦法擦到。

  她想了想,決定叫凌厲進來幫忙,她拿起浴袍穿上,走出房間,這才發現整間屋子黑漆漆的,一個人影也沒有。

  「凌厲?」她試探性的喊了聲,對過於安靜的房子感到不安。

  沒有任何回應。

  「凌厲。」她提高音量又叫了一聲,不安的感覺加深,有些慌忙的找起他來。

  二樓找不到人,她摸黑下了一樓,倉惶得忘記開燈。

  黑暗,到處都是黑暗。

  靜悄悄的villa一點人氣也沒有,彷彿所有人從一開始就是她想像出來的。

  「凌厲!」她的語氣急切,腳步也驚慌失措,「凌厲,你到底在哪兒?別鬧了,快出來!」

  黑暗令她莫名恐懼起來,腦子有一抹白光閃過,還有一些似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塞率交淡聲,她握緊雙手,在黑暗中像只無頭蒼蠅轉圈,不曉得人都到哪裡去了。

  把villa裡裡外外找過一次,莫莉站在大廳裡,急得跺腳,「別鬧了!凌厲!快出來,現在!」

  她不喜歡這樣,不喜歡一個人!

  一個人會遇到危險……

  大腦發出恐懼的警訊,她拔腿就跑,衝出了玄關,奔過前院,接著推開villa的大門──

  砰!

  燦爛的煙火在她眼前炸開。

  莫莉驟然停下腳步。

  各式各樣顏色的花朵在天空綻放,令人目眩神迷,還有一群飯店員工羅列在她面前,捧著一個蛋糕,對她唱生日快樂歌。

  莫莉完全怔愣,無法反應地瞪著眼前歡樂的人們。

  「祝你生日快樂!」刻意練習過的中文祝賀聽起來有些彆扭。

  生日快樂歌唱得告一個段落,蛋糕被推到她面前,眾人拱著她許願吹蠟燭。

  莫莉全都傻傻的照做了,一雙大眼四處轉動,尋找應該出現卻始終沒看見的男人。

  「你們知道我丈夫在哪嗎?」她用英文詢問眾人。

  飯店人員簇擁她回到villa裡,並且微笑看著她身後。

  莫莉順著他們的視線看去──站在幾名保鏢和徐秀巖的中間的,正是她剛才找了許久的男人。

  凌厲雙手抱胸,淡然的看著她。

  她不知道如何解釋心底如釋重負的感覺,只是見到他,整個人都放鬆下來,即使餘悸猶存,她已能露出稍嫌僵硬的微笑。

  又試了幾次,她抹去腦海中曾經浮現的可疑暗影,能夠笑得自然時才朝他走去。

  「今天是我的生日?」她抬頭問。

  凌厲垂眸注視她,緩緩點頭。

  「你一定把我剛才在villa裡驚恐萬分的可笑模樣都錄下來了吧!」她挖苦自己,小手攀上健壯的臂膀。

  「是驚喜。」冷硬的聲音需要瞭解他的人才知道是解釋。

  「嚇死我了。」她抓住他的手緊緊不放。

  凌厲似乎察覺她的不安,一把抱起她,動作稍嫌蠻橫的將她的螓首按進肩頭,厚實的掌心再沒有離開過。

  水潤的眸子微瞠,莫莉呆呆地瞪著僵硬的肩,有著困惑。

  他……是在安慰她?

  雖然動作有些粗魯,態度一如往常淡然,但是他抱住她了。

  在她感到恐懼的時候,慷慨的把寬闊的胸膛借給她,彷彿用行動證明會為她擋去風吹雨打……這麼說來,剛才在浴室的時候,他也是在第一時間衝出來,抱住她。

  難道說「擁抱」是這個男人表達溫柔的方式?

  理解出這個「秘密」,莫莉又好氣又好笑,氣他寧可嘴巴閉得死緊也不說幾句好聽話哄她,也笑他如此笨拙表達關心的方法。

  啊,心裡怎麼酸酸的?

  一道溫溫潤潤的暖流滑過,非但沒有沖刷到那股感覺,反而添加甜甜的滋味。

  雙手環繞上寬闊的肩,嗅著他特有的乾爽氣味,莫莉好高興、好高興。

  察覺她回抱自己,原本還有些陰怒的黑眸染上淡淡的喜悅。強壯的臂膀把她摟緊了些,以眼神示意徐秀巖把蛋糕送進來,他則帶著她朝花園走去。

  「要去哪裡?」莫莉問,想起自己藥還沒擦,也還穿著浴袍。

  凌厲不吭一聲,繼續走。

  在他眼中,常常光是凝視那張粉嫩的臉蛋就忘了其他的,壓根兒難以注意她身上穿的是什麼──情慾狂燒的時候除外。

  見他沒有停下腳步,莫莉連忙扳過他的臉,「我還沒穿衣服,而且背好癢好癢,你不能先幫我擦藥嗎?」

  她嬌嬌甜甜的撒嬌,雖然不認為有用就是了。

  怎料凌厲黝黑的深眸閃過一抹光亮,比做愛時還要燙人。

  被這樣亮灼灼的目光盯著,莫莉小臉緋紅,下意識躲避,窩囊極了。

  在通往花園的門前停下,凌厲腳跟一旋,轉而往二樓走去。

  無論對這副軟嫩香馥的身子多感興趣,但是他辛苦整天的安排不能白費,所以他決定先滿足她的需要。

  被放在柔軟的大床上,莫莉遲疑了片刻,才拉開浴袍,露出一半的背。

  「趴下。」他不容置喙地命令。

  「那就麻煩你啦!」至少趴下比較不會尷尬,也有遮掩吧!

  凌厲坐上床,扯了扯浴袍,又吩咐:「手。」

  莫莉沉默。

  「不拉下來一點怎麼擦?」他給了非常正當的理由。

  於是她一手護著胸前,一手從浴袍的袖子時抽出來,等著他的下一句話。

  倘若要她把兩手都從浴袍裡伸出來,那乾脆剝光她算了!

  凌厲仔細看了她背上曬紅的地方,眼角抽了抽,才把藥膏抹上她的背,動作煞是小心慎重,足見他非常專心。

  原本還怕他圖謀不軌,但是在那力道適中的手勁按摩下,莫莉沒多久就放下戒備,舒服得快蜷起腳趾頭了。

  「唔,」發出輕吟,她忍不住閉上眼,「噢,我覺得你可以去當按摩師。嗯,最帥的按摩師,所有女人都搶著指名你。」

  聽著她呻吟和玩笑話 ,黑眸徐緩掃過嬌慵的小女人,見她掛著滿足的淺笑,凌厲重重沉了一口氣,發揮強烈的意志力,別開眼。

  他得記著,替她擦藥是一件折磨自己的事。卻懷疑假如還有下次,她仍然用那種討好的嬌態,恐怕不管幾次自己都會買帳。

  背上暖暖的大掌突然抽離,莫莉彷彿從雲端跌落地面,立刻睜開眼,不解的問:「怎麼了? 」

  她困惑的看著他,散發出一股陶然的憨態。

  宛若被火燙著,凌厲火速放下藥,疾步走到門口,速度快得莫莉都來不及看清楚。

  「衣服在更衣間,快點下來。」拋下這句,他轉眼消失。

  「噢。」莫莉扁扁嘴,又躺回床上,伸伸懶腰,像只尊貴的貓兒,蹭了許久才慢吞吞下床。

  他害她好想直接倒頭睡著。

  莫莉懶洋洋的走進更衣間,只有一件細肩帶的粉色紗質洋裝掛在那兒,不用想就知道是那個控制欲很強的男人為她準備的。

  換上像百褶裙一樣打褶,褶痕卻又不是那麼整齊的洋裝,她打量鏡中的自己。

  不得不說他挑選取的顏色和她的膚色非常搭,款式休閒又不失典雅,很有參加南洋沙灘派對的味道。

  「夫人,你好了嗎?」徐秀巖的聲音在一段距離外響起。

  莫莉收回目光,走出更衣間。

  徐秀巖帶了醫生和一名沒見過的女人過來,隨即把她按進不知何時出現的化妝間裡。

  沒多久,由醫生和造型師共同打造出來的水嫩美人兒乍然現身。

  莫莉是天生的美人胚子,造型師只是替她弄了個優雅不失輕鬆的髮型,上了點口紅增加氣色,和稍稍掩蓋住曬傷而已;倒是醫生還得替她把頭上露出的傷疤遮住,較為麻煩。

  「不過是生日,他真夠周到了。」莫莉對鏡中的自己笑了笑。

  「老闆是想討好夫人吧。『徐秀巖說出自己的看法。

  畢竟今天一早送走凌厲和莫莉之後,連同保鏢,他們一群大男人就開始準備她的生日驚喜,這也是何以凌厲放任她睡到剛才的原因。

  直到剛剛,他們才全部弄好。

  「就連造型師都是急急忙忙找來的。」他又補了一句。

  聽到她的尖叫放下佈置趕過去的凌厲回來後,便強硬命令他無論如何都要找到一個能讓她恢復「美麗風采」的造型師來,他可是為了這臨時出來的變故差點昏頭。

  莫莉抬起一道細眉,咀嚼他的話,然後紅唇悄悄一彎。

  看來他並非完全不在意嘛!

  即使不瞭解她大驚小怪的原因,還是願意想辦法博得她歡心。

  也許,這就是失憶前的她會嫁給他的原因──在那個男人彪悍、蠻橫,又冷酷的表面下,時不時會流露出的溫柔。

  「夫人,老闆在等著。」徐秀巖出聲打斷她的思考。

  她於是起身,走下二樓。

  站在樓梯底下的,是她不會錯認的頑長身影,此刻他正背對樓梯,望向花園的方向,背影散發出幹練的安定感。

  她的心口熱熱的,忍不住加快腳步,步下樓梯,從後頭抱住他。

  壯碩的男人一頓,繼而緩緩轉過頭,眼角餘光只能瞥見那顆小小的腦袋,震動胸膛的聲音隨即而起──

  「怎麼了?」

  莫莉用力的搖搖頭,「只是覺得剛剛故意說那些跟你嘔氣的話好幼稚。」

  回過頭來想,那時候裝得很坦然,其實還是在氣他不懂,才會故意表現得像只刺蝟,說那些酸他的話。

  「我忘了。」

  莫莉抬起頭,正想解釋,猛地發現他眼底盈著理解的光芒,才明白他並非真的忘了,而是不介意。

  真是的,這個男人真正溫柔起來,她都快招架不住了。

  「對不起。」她勾著強壯的手臂,直率的道歉。

  「我說忘了。」凌厲攬過纖腰,正想把她帶出花園,突然回過身,「閉起眼睛。」

  莫莉聳聳肩,乖乖聽話。

  像是怕她偷看,凌厲不放心地揮了揮手,確定她真的看不見,才摟著她走出villa。

  莫莉在腦海中攤開花園的平面圖,猜想此刻正要踏上鋪著橫木的平台,猛然被他打橫抱起。

  低呼了聲,她差點睜開眼,隨即聽到平靜的嗓音制止:「不准偷看。」

  莫莉把臉轉向他,讓生性多疑的男人確認過後,她才開口問:「幹嘛這麼突然?」

  「你沒穿鞋。」

  「這又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有鋪石板啊。」她乘機挖苦同樣大驚小怪的凌厲。

  可他沒有妥協的意思,堅持抱著她,步伐穩健地朝某個方向走去。

  這下莫莉想猜他們要去哪裡也沒辦法了。

  該不會這才是他真正的用意吧?

  人高腿長的凌厲沒多久就來到目的地。

  「可以了。」將她放下,他說。

  莫莉徐徐張開眼,從他肩頭看出去,發現原來剛剛她跑出來找人,全然沒留意花園裡已經重新佈置過──整個花園點滿大大小小的彩色蠟燭,飯店內隨處可見的雞蛋花,在發呆亭裡堆起一座小巧精緻的花塔,沙發和桌子上也撒滿了花朵,原本純白的枕頭和沙發套全換成香檳金的顏色,點綴得女性且高雅,還有主廚特別準備的生日大餐和三層蛋糕,以及一張手寫卡片擺在桌上。

  她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小臉溢滿興奮的問:「這是怎麼回事?」

  「你生日。」

  「生日……我以為那些煙火和蛋糕就是慶祝。」她飛快的瞥他一眼,不敢置信那不過是其中一部分。「這些你花多久時間準備的?」

  「一整天。」在她因曬傷而尖叫前,他都還在寫卡片。

  「但是早上你和我在一起……」彷彿心有靈犀,莫莉拾起桌上的卡片,打開來一看。

  簡單的「生日快樂」用中文和英文各寫了一次,沒有署名給誰,也沒有寫上他的名字,十足是他的風格。

  莫莉滿心歡喜的把卡片抱在胸前,燦亮的眸子迎上他審視的目光,「這是給我的,對吧!」

  他慢吞吞頷首,顴骨難得浮現微紅。

  卡片的內容他想了好久,最後只能寫出這樣無趣,且人人會說的內容,卻是最真實的心意。

  生日快樂。

  因為有二十年前的今天,日後他才能遇見她,所以生日快樂,祝她快樂。

  這些話太矯情,他寫不出來。

  「我今年幾歲了?」沒察覺到他的心情,莫莉急切地問。

  「二十。」

  喜悅的表情一僵,她眨眨漂亮的眼,「我好年輕,不會真是被你騙了,所以才嫁給你吧?」

  一時沒聽出她在開玩笑,凌厲的腦袋陡然空白。

  「二十九和二十,嗯,真是差了好大一截。」雖然忘了問自己多大,但她問過徐秀巖關於凌厲的年紀。

  「你不喜歡年紀差太多的男人?」他難掩在意。

  伸手撈起一朵雞蛋花把玩,莫莉理所當然地回答,「其他男人我是不知道,但是你應該不是。」

  「什麼意思?」他毫不放棄的追問。

  莫莉好笑的睞了他一眼,「如果不喜歡的話怎麼會嫁給你?」

  這話令凌厲神情凍結。

  「好啦、好啦,我又沒嫌你老,要找到像你一樣迷人又多功能的老公可是很不簡單的!」以為他生氣了,莫莉隨口說了一堆褒獎的話,噙著甜美俏麗的笑容,拉著他坐下,很自然的依偎在他身旁。

  很好,她越來越有嫁給他的踏實感。

  凌厲側眼瞅著她的一舉一動,嚴肅悄悄爬上俊容。

  雖然是無意的,她的話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自己,他們的「婚姻」是假的。

  他當然有辦法弄來一份具有法律效力的結婚證書,問題是,如果明天她突然恢復記憶了呢?

  他可以逼她,但假的終究是假的。

  一想到恢復記憶的她用不能諒解的眼神,指控他的欺騙,而他又將失去她的信任,一股惡寒就從體內深處急湧而出。

  謊言為基礎所建立的關係竟是如此脆弱,令人不安。

  「凌厲,怎麼發起呆了?」

  她帶著笑的俏顏在眼前放大,凌厲一驚,直覺探出一掌,力道強勁地把她往後推。

  還好沙發上都是鬆軟的墊子,莫莉沒有被撞傷,倒是從思緒中回神的凌厲,陰鶩地瞪著她。

  以前在貧民區生活養成的習慣,警戒性總是特別強,在思考事情或是睡覺的時候,一旦有任何人事物驚動,他都會馬上出手攻擊。如今請了保鏢,除了保護自己之外,也為了改掉這個習慣, 怎知還是不小心傷了她。

  他惡狠狠地盯著她胸前泛紅的掌印。

  「嚇到你了?」沒料到他會有這麼大的反應,莫莉一邊揉著有些發疼的胸口,一邊道歉,「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過來。」他惡聲惡氣的命令。

  她有些害怕也感到困惑。

  沒必要那麼生氣吧!她哪知道他發呆發到那麼「投入」。

  「過來。」他語氣壓低,沒有變得柔和,反而森冷可怕。

  又是無法拒絕……和不敢拒絕,莫莉慢吞吞蹭過去,還沒到他面前,便被他像抓小雞一樣抓到面前。

  「抬頭。」把嬌小的她困在雙腿間,高高在上的王者又下令。

  莫莉歪了歪腦袋,在他的堅持下,半推半就的仰起下巴,隨即感覺他的氣息噴吐在敏感的脖子上。

  她感到發癢的扭動身體,同時溢出一串銀鈴笑聲。

  「別動。」仔細觀察她胸前的掌印,凌厲低喝。

  但是他吐出的氣吹拂得她笑聲更大。

  「凌厲,會癢啦!」莫莉只好抗議。

  「會痛嗎?」輕輕撫摸著掌印,他眼底凝著心疼。

  這下終於搞清楚他在做什麼,她退後了些,眼神裡有著拿他沒轍的淺淺無奈。

  「是我嚇到你,每個人對驚嚇的反應程度不同,你別太在意。」

  「可能會淤青。」他冷靜宣佈,眼角抽動。

  「幾天就消啦!」她輕快答道。

  「如此一來,你就不能穿泳衣或是洋裝。」那掌印在如此明顯的地方,她又那麼在意自己看起來美不美,怎麼可能不生氣?

  莫莉捧著他的臉,對他擠眉弄眼的笑著,「卡門的泳衣我已經扔了,洋裝也只能在villa裡穿給你看,出去我就得包得跟粽子一樣,不然會曬傷,所以你根本不用瞎操心。」

  濃眉略略一抬,凌厲有些訝異。

  只是沒提醒她對陽光過敏的事,就讓她大發脾氣,如今他出手傷了她,卻如此輕易被原諒?

  雖然摸不透她的想法,但是她諒解他粗魯行為這點,令他心頭一暖,緊繃的身軀終於能放鬆。

  「抱歉。」他堅持道歉,並在紅印的地方落下一吻。

  完全沒想到會因此得到親吻的莫莉,兩頰頓時漲紅,心臟跳得比任何時候都快、急。

  他吻了她,終於吻了她!

  即使是補償性的吻,她還是高興得快飛上天了!

  直到這一刻,她終於明白會這麼希冀一吻,是因為自己已經深陷其中。

  失憶後對他的陌生感,都因那些熱烈的侵襲,強而有力的凝視、沉默之下的溫柔而抹滅。

  ──那些都是使她變成不能沒有他的手段。

  她對這個男人,徹底著魔。

  凌厲不知從哪摸出一隻戒盒,取出一枚切割得完美的璀璨藍鑽石戒指,套進她左手的無名指。

  「這是……」莫莉又傻了。

  「婚戒。」戒圍有點鬆,他不甚滿意的蹙眉。

  但是莫莉根本不在意,喜悅的泡泡在心底不斷冒出來。

  「對……秀巖告訴我之前的那只戒指跟行李一起弄丟了,我怎麼會那麼不小心呢……」她責備自己,眼睛離不開那散發純淨光芒的藍鑽,突然發現裡頭好像有字,於是將手湊近了些,在燭光下端詳了好一會兒,終於看清楚藍鑽的戒台上刻了她的生日和名字。

  「老天!這實在是太……太美好了!」她眼睛閃爍著感動的水光,主動抱住他,在剛毅的側臉落下一吻。

  這代表這個戒指是訂做的,不是因為她弄丟,而找來的次級替代品。

  她的主動討好了凌厲,向來緊抿的唇角微微上揚。

  這其實是好久以前就準備好要給她的生日禮物,只是他一直無法送出去,如今終於找到機會。

  「謝謝。我好喜歡。那你的呢?也刻著你的生日和名字嗎?」

  她的名字可以拼成Mdly,凌厲又該怎麼拼呢?莫莉期待地想。

  既然是生日禮物,當然不可能成對,凌厲被問倒了。

  在一段距離外等著凌厲吩咐的徐秀巖,終於接受到主子的眼神示意,立刻指揮早已就位的樂隊開始演奏。

  悠揚的樂聲適時解救了凌厲的困境,也引開莫莉的注意力。

  「噢,凌厲,你還保留了什麼?」發現樂隊的存在,她的笑容快樂的上揚,接著把他從沙發上拉起,「走。」

  「去哪兒?」

  「這麼美好的音樂,不跳舞就太浪費了!」

  石頭和橫木板上都放上大大小小的彩色蠟燭,所以莫莉拉著他到一旁的草皮上。

  「華爾茲,會嗎?」她問他,毫不懷疑自己。

  凌厲下顎微揚,一手搭上她的腰,另一手握住她的手,眼神又悄悄示意,樂聲隨即改變,他領著她在草地上跳起優雅的華爾茲。

  淺粉色的洋裝裙擺隨著轉身的動作,輕拍在他身上,她笑瞇眼的美麗嬌顏就在眼前,動人不已。

  十四年前那個年紀小小卻古靈精怪,說話有自己一套用詞,總是帶來歡笑和喜悅的小女孩,與眼前已經成熟卻保持單純天真的女人重疊在一起,他渾身竄過一陣激烈的悸動。

  真希望這個夜晚不要結束……

  「這真是驚喜的一個晚上。」窩在他胸前,莫莉的眸光甜得快要滴出蜜來,輕歎道。

  凌厲沒有開口,擁著她又跳了一會兒,才把疲倦得閉上雙眼的她給抱起來,並在她耳邊低喃:「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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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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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9 21:39:42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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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從小生活困苦的凌厲,在達到今日的成就後,仍然很少花錢。

  並非怕了貧窮才捨不得花錢,而是忙於工作,根本沒有時間享受努力的結果。

  就某方面而言,他和莫莉一樣以世界各地的旅館為家。

  說出來絕對會令人感到詫異,他真正的家不到二十坪,裡頭只有一台小冰箱,四散的空啤酒罐和煙盒,一張狹窄的破床墊,除此之外連一張椅子也沒有──那是離開紐約前他住過最好的房子,雖然只是廢棄舊公寓裡的其中一間。等他真正賺到錢後,發覺根本沒必要買棟房子自己住,於是他擁有的固定住所也就只有那一間小套房而已。

  不過,這並不表示他不會在其他方面花錢,例如穿著他就很講究,在顧客面前, 他習慣用高級衣著打扮來表現出自己不是那麼好惹的;吃就比較隨興,有時間和閒情逸致,他會上餐廳吃好一點,餐會通常都是洽商重於吃,派對宴會的話只是過得去而已,假日他也會吃一些兒時渴望卻沒能吃到的零食。

  這次來塔裡島,一開始也是差不多,直到莫莉出現,他才開始對什麼都講究、斤斤計較起來,給她最好的,用盡一切奢華的東西寵她,把她捧在手心當成高高在上的小公主。

  在他心底,她值得。

  就連做SPA,他都帶她去做頂級的。

  日本知名化妝品大廠和曾為某國王兄弟合資的SPA中心,茅草大屋頂入口,進去後別有洞天,內部採用villa設計,有七棟雙併villa,以及一棟總統級villa,但這裡並不提供住宿,只做SPA。

  「你確定不起來?」莫莉亮燦燦的雙眼打量著精緻的內部設計,閒適的氣氛讓人不自覺放鬆。

  「我在發呆亭等你。」凌厲對這種女人才會做的美容不感興趣,直接把她交給接待員,便離開。

  莫莉香肩微聳,愉快地依照工作人員的指示換上衣,先做Herbe Mktsau,才到二樓做SPA的房間。

  髮際簪了朵雞蛋花的年輕女孩,先替莫莉洗了腳,隨後開始全身按摩。

  年輕的女按摩師體貼她前一天曬得通紅的皮膚會痛,所以先抹上特殊的護理產品,跟著力道適中的按摩起來。

  按摩師手法高超,莫莉沒多久便昏昏欲睡,三個小時的療程做下來,她都睡死了。

  等到療程結束,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能享受villa和館內的公用設施,莫莉第一件事就是跑到發呆亭去找凌厲。

  「嘿……」她本想讓他看看成果,隨即一頓。

  半躺在發呆亭的大床上的男人,一雙長腿悠閒地交疊,雙眸緊閉,氣息平穩,好像睡著了。

  今天一早醒來,發現自己安穩的躺在他懷中,莫莉花了一番功夫仔細回想自己到底是何時睡著的,卻只記得他們在跳舞,她整個人飄飄然,好像在天堂裡,之後的事一點記憶也沒有。

  想來應該是他把她抱進房裡的。

  不確定他幾點睡,莫莉想了想,還是讓他安靜的睡一下,於是她解開salon跑到有熱水的按摩池裡泡水,接著又到冷水池去,就這麼來來回回好幾趟,獨自一個人玩得不亦樂乎。

  嘻嘻哈哈的笑聲,迴盪在河谷中。

  淺眠的凌厲在她靠近時就醒了,不過沒有床墊下陷的感覺,他便繼續合眼小憩,直到愉悅的笑音令他再也無法裝睡,深黑的眸子才睜開。

  如山獅般敏捷的一躍而起,他一回頭就看見莫莉只穿著館方準備的小短褲,赤裸著上身背朝上漂浮在冷水池中,兩手攀著池中高起的平台,非常快意。

  今天是陰天,即使如此,莫莉還是請人替她擦了防水的防曬乳,才敢在沒有屋頂的地方如此放肆。

  然而,她的放肆對凌厲來說絕對是種刺激。

  察覺到讓人窒息的緊繃注視,莫莉轉動明眸,一對上他,立刻想也不想地往放在岸邊的salon游去。

  但是在水中怎麼比得過在陸地上呢?

  「嗨……你醒啦。」放開被他踩住的salon,她退後一些,乾笑了幾聲。

  「你不該沒穿衣服。」他說,濃眸似火。

  「我也不知道他們怎麼只準備褲子……」她的語氣有些抱怨,「不過至少還有salon。」

  她再度試探性的抽了抽salon,高大的人影依舊不動如山。

  好吧,看來她最好動作迅速的由水池裡起身,進villa去找她的衣服穿。

  凌厲只是揚眉看著她。

  「呃……我該起來,時間應該快到了……」莫莉垂下眼,一手遮著胸脯,跨上水池內的階梯,因為緊張還打滑了一下。

  凌厲瞬間出手抓住白皙滑膩的手臂──她護著胸前的那一隻。

  「喂!」她驚叫了聲,忙不迭的重新遮住自己,接著才在他冷冽的注視下改口:「我是說謝謝你好心的幫忙,免得我把這幾天的記憶又給摔掉了。」

  她俏皮地眨眨眼,凌厲沒有回應,灼人的眼神緩慢且性感的掃過她嬌軟的身子。

  這個男人肯定在想什麼下流的事!

  「我要去穿衣服了!」莫莉想甩開他的手,結果宣告失敗。

  「舒服嗎?」他突然問。

  「什麼?」莫莉以為他的話別有深意,疑問的聲音高高揚起。

  使力將她帶出水面,溫厚的掌心輕撫光滑細緻的上臂,他眸光瞥向她,眼角略略上揚,「SPA。」

  啊,這個男人在笑她想太多了。

  那有什麼辦法,誰教他總是不看時間和場合,她自然會多想啊!

  「……還不錯。」莫莉戒備的看著他。

  「不錯而已?」他順著滑溜溜的手臂向上,握住纖細的肩頭,另一手撫上她平坦的小腹。

  「不,我是說很好……」陣陣熟悉的酥麻感,從他的掌溫透出來,莫莉有些難過的輕哼。

  「一會兒好,一會兒不好,我都被你搞混了。」凌厲眼裡滲出些許冷靜的笑意,「沒關係,我幫你確認看看。」

  果然!

  莫莉全身上下的細胞都發出警訊。

  「時間快到了!」她情急高喊。

  「可以延長。」無限延長都無所謂。

  莫莉忿忿怒道:「我不想等到有人來看到我們在幹嘛時,你才要他們延長時間,況且這裡又不是汽車旅館!」

  她完全可以想像這個男人在不斷侵犯她的同時,還能毫無愧色的向工作人員要求加長時間,只為滿足自己的慾望。

  莫莉用力推了他一把,自己一時沒站穩,往後跌入水池中,激起不大不小的水花。

  來不及拉住她,凌厲暗歎了口氣,脫下上衣和長褲,跳進水池中,沒多久便逮住落水想逃的小女人。

  水遁不成,又被他整個纏住,莫莉這下真的無計可施。

  「反正你非做不可就是了……」她咕噥。

  「我想你睡得很舒服,而我又餓了。」他著迷的嗅聞她身上殘留的清爽香氣,同時坐靠在階梯上,一手環上她不盈一握的腰肢,長腿也勾住她豐軟的臀。

  「你可以去找東西吃。」她提出建議。

  「吃你,最快。」凌厲簡單回道。

  傲慢的傢伙……莫莉暗忖。

  他這輩子恐怕沒有得不到手的東西。只要被那強而有力的眼神緊鎖,她就像被釘在原地,無法動彈,也拒絕不了他。

  ──絕對的王者。

  她只有乖乖聽話的份。

  ※※※

  當饜足的男人抱著累昏的女人回到原本住的villa時,已經是隔天早上的事。

  就連不能住宿的SPA館,都在凌厲的堅持下留客,足以見得有錢果然好辦事。

  在中午餓醒過來的莫莉,因為凌厲又躲進娛樂室去處理公事,她獨自吃過午餐,便用徐秀巖替她準備的筆記型電腦上網,打發時間。

  驀地,一條人影悠哉地晃進視線範圍,莫莉從正在看的新聞報道中抬眸。

  隼滿臉疲憊地走進來,衣服和幾天前看到的一模一樣,還有些凌亂。

  「嘿,你去哪兒啦?前天是我生日,蛋糕還特地替你留了一份。」莫莉立刻熱情的招呼。

  隼停下腳步,朝她挑眉,「一份?」那怎麼夠他塞牙縫?

  「大約有十分之九。」

  「那不錯,生日快樂。」隼說出遲來的祝福,走到冰箱前捧出近乎完整的蛋糕,經過莫莉面前,又朝她點頭致意,然後才走進娛樂室。

  莫莉噙著笑容,繼續把注意力轉移回國際新聞。

  「香港打工皇帝,年繳三.七億;美國旅館大亨驚傳逝世月餘,遺產問題多;意大利將舉行離婚博覽會;紐約炸彈客差點飛了;上海世博首批海路遊客自日本抵滬;印尼暴動再添一樁,疑美軍火商介入……」她喃喃念著,同時點閱有興趣的新聞來看。

  花了一個半小時把新聞都看完了,莫莉百無聊賴地朝娛樂室瞥去一眼──凌厲和另外兩個男人還在裡頭。

  不知道他們究竟在研究什麼大事?她起身走到外頭晃了晃。猜測他們還有多久才會出來,接著又到二樓去換衣服,等出來時已經「全副武裝。」

  她打算趁凌厲在忙的時候,到飯店的私人海灘去看看。

  莫莉又繞回娛樂室門口,正想探頭探腦吸引裡頭人的注意力時──

  「……解決了馬歇爾,接下來你的工作會很順利。」隼的聲音傳了出來。

  陌生的名字和有些怪的話語挑起莫莉仔細聽下去的興趣。

  「政府有讓步的意思,這對我的生意將會有影響。」凌厲冷淡的回答聽不出喜怒。

  政府?他說的是哪國政府?印尼嗎?

  莫莉的心跳有些加快,忍不住屏氣凝神聽著。

  「所以你認為我把馬歇爾的幫派給挑了反而妨礙到你?既然如此,當初你就該早點叫我回來,我老家還有事情要做,再說,沒了馬歇爾這個手段險惡的小人,你也不用那麼擔心老婆的安全。」隼的話聽起來有些做白工的不爽。

  幫派?

  政府和幫派有往來,聽起來就不是什麼好事情!莫莉暗忖。

  而且與她的安全有關?為什麼?

  「這趟外在變數太多,也許不應該來。」凌厲蹙緊濃眉,黑眸迸射不悅。

  隼輕哼了聲,「你不過就是個在暴動和戰爭中四處奔波的商人,不來這兒你要去哪兒?況且少了馬歇爾這個善於製造混亂的傢伙,還會有其他人的,用不著擔心,暴動不會這麼快結束,你仍然賺得到大把大把的鈔票。」

  「暴動」、「戰爭」和「鈔票」這三個敏感的字眼連在一起,令莫莉渾身一悚,直覺想起剛才看見的某則新聞──印尼暴動再添一樁,疑美軍火商介入。

  軍火商……販賣武器給發生內戰的國家、恐怖分子的軍火運輸商,也可以說是直接促成殺戮地獄的惡魔,能夠一夕致富的投機分子!

  回想起凌厲為她花錢毫不手軟的乾脆,住在頂級總統套房的豪氣,無論到哪兒都有保鏢跟著,以及神秘的工作內容……莫莉因心中可怕的想法,忍不住顫抖起來。

  「或者到非洲去?法比安先生這幾天不斷來電。」徐秀巖建議道。

  「非洲?進出那裡太麻煩,而且太危險,我不贊成。」隼二話不說駁回。

  「正是因為危險才需要你。」凌厲的眉頭已擰在一塊兒。

  「倘若你要我用一把武士刀就解決整個內戰,還做什麼生意?」隼半是嘲諷的問道。

  「你的功用是保護我的安全。」凌厲說。

  「但請你別忘了,我雖然是個打工的,仍保有選擇工作的權利。」隼訕笑。

  凌厲的黑眸危險瞇起。

  發現主子快要發火,徐秀巖開口緩頰,「西班牙、義大利、阿拉伯、中南美洲也都有我們的客戶,最近西藏和中國關係緊張,也是拓展生意的好地方,老闆可以斟酌一下。」

  「你們這麼一說,我突然覺得日本很安全。」隼插了一句。

  「這世上沒有真正安全的地方。」凌厲面無表情。

  「所以才有你這種商人的存在。」隼半揶揄。

  三個男人接下來的談話術語更多,莫莉開始聽不懂,卻已經有些明白了。

  難怪選擇有暴動的國家度蜜月,難怪會把工作帶來──他來這裡不止度蜜月那麼簡單,還有重要的工作要做。

  販賣軍火。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丈夫竟然是個造成許多家庭家破人亡的軍火商!

  莫莉惶惑地來回踱步,臉上眼底儘是不知所措。

  原來新聞裡指的軍火商就是他,不,應該說他也是其中之一,剛才隼不也說他有許多競爭對手,為了不讓競爭對手得手生意,竟還派隼去傷害對手。

  她一直以為凌厲只是外表看起來心狠手辣,並不表示他真的是一個暴戾之人,畢竟他對她是那麼好……

  莫莉心慌意亂的走出Villa,阻止保鏢跟上來,她扯住草帽的兩邊,用力往下抓,口裡不斷喃喃念著:「沒事的,沒事的……」

  怎麼辦?

  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

  「嘿,你也要去沙灘啊!」

  莫莉有些恍神的跟著飯店工作人員走下崖邊的石階,肩頭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我是阿肯,還記得嗎?我們在公用泳池見過的。」阿肯熱情的和她打招呼。

  「嗯……」莫莉心不在焉的應了聲。

  阿肯在她四周探頭探腦,問:「今天沒看到你男朋友,他在Villa睡覺嗎?」

  「不……他……」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他不是我男朋友,是我丈夫。喔,對了,順帶一提,在我們聊天的同時,他正在Villa和生意上的夥伴討論如何毀滅這個國家。事實上他是個惡名昭彰的軍火商,所以你最好別靠我太近──這樣的話不能說,又怕自己一開口會忍不住全吐出來。

  她現在六神無主,需要和人好好聊聊,偏偏又找不到可以信任的人,擔心管不住嘴,莫莉乾脆抿緊唇,什麼都不說。

  「嘿,我真的不是壞人,也不是在打什麼壞主意啦!既然我們今天都是孤身一人,有男伴作陪,像你這樣的美女才不會招蜂引蝶,要不要考慮我啊?」見莫莉多瞧了自己幾眼,阿肯更加賣力說服她,「不是我自誇,這片海灘我每天都來報到,熟到不能再熟,又是除了兩位服務生以外,能專屬於你的送飲料小弟,風趣幽默不用說,還有健美的身材隨時供你欣賞,如何?這樣的伴遊,你捨得拒絕嗎?」

  聽完他連珠炮似的自我推銷,莫莉笑了下,隨即又恢復一臉心事重重的模樣,不過至少願意和他說話了。

  「既然有現成的可以選,我何必拒絕呢?」

  聞言,阿肯露出陽光般燦爛的笑容,直點頭,「就是啊!」

  於是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大部分時候是阿肯在唱獨角戲,當然莫莉也有在聽,只是沒怎麼認真。

  坐上飯店專屬的電梯纜車,出了電梯後,又走了一小段路,終於到達不算大的沙灘。

  「要什麼飲料?我去替你拿。」

  莫莉說了種飲料的名字,便懶洋洋地沿著沙灘往前走。

  聽著阿肯東拉西扯,她總算稍微冷靜下來,認真的想想接下來該怎麼做。

  她不認為自己能勸那個意志堅定的男人改行做其他的工作。但也不希望他繼續當軍火商……到底該怎麼做呢?她有辦法影響他,甚至撼動他的心志嗎?

  「莫莉,給你。」阿肯帶著飲料回到她面前,在她接過杯子後,把手搭在眉毛上,望向遠方的藍天,「那裡有架直升機飛得好低。」

  啜著無酒精飲料,她漫不經心地望去。

  「真的耶……」

  「不知道在幹嘛,釣魚嗎?空釣?」阿肯打趣。

  莫莉彎了彎唇角,蹲下來把手伸進海水裡。

  「這裡的水質很乾淨,雖然有岩石不適合游泳,不過在淺灘玩玩水沒問題,也有人穿泳衣來做日光浴。」

  「我對陽光過敏。」她有些遺憾的說,「雖然醫生開了高係數的藥用防曬乳給我,曬太久還是容易紅。」

  自從上次之後,她才明白普通市售的防曬乳對自己而言不大管用,這輩子她是和日光浴無緣了。

  「那真是可惜,難怪看你包得那麼緊。」阿肯頓了頓,又說:「我到世界各地的海灘去度假時,總會看到包得很緊的東方人,該不會東方人很多都對陽光過敏吧?」

  「我想應該是不喜歡曬黑吧。」她笑答。

  阿肯點點頭表示瞭解,突然又被遠方的直升機給吸引,「你有沒有覺得那架直升機好像朝這裡飛過來?」他隱約能聽見螺旋槳的聲音。

  「有嗎?」莫莉開始堆起沙堡,分心問。

  阿肯聳聳肩,也蹲了下來,兩個人無聊的堆著簡單的沙堡,隔沒多久,螺旋槳的聲音更清楚,直升機的距離也靠近許多,連風向都明顯改變。

  坐在躺椅上三三兩兩的客人和他們不約而同的抬高頭──

  「嘿!有個人懸掛在繩梯上耶!」

  「該不會是在拍電影吧?」

  「攝影機在哪裡?飯店人員怎麼沒有通知?」

  原本躺在躺椅上的客人走到海灘邊,幾個人站成一排觀察那個懸掛在半空中的人影。

  莫莉也是,但是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躍上心頭。

  ──她彷彿見過那架直升機。

  還是她以前曾經搭過直升機?

  「哎呀!繩梯都觸到海面了!」

  「該不會碰上麻煩了吧?」

  「要不要叫警察啊?」

  繩梯……

  腦海中閃過某個片段,一陣劇烈的疼痛襲來,莫莉撫著腦袋,蹲下來,一臉痛苦的表情。

  「莫莉,你看,那個人手上好像拿著什麼……」阿肯一邊說一邊興奮的想拍她,以為真的是在拍電影,直到手揮空才發現她蹲下身子,難過的抱頭呻吟。

  「怎麼了?你不舒服嗎?」他急忙跟著蹲下來問。

  「唔……」頭痛欲裂,莫莉壓根兒聽不進他的話,連搖頭都辦不到。

  她一定在哪裡看過這架直升機……一定、一定有過某種不好的事情發生……

  恐懼的感覺浮上心頭,腦中警鈴大作,她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往後連退了幾步。

  「莫莉?」阿肯語帶疑惑。

  「我……要走了……」她不想繼續待在這裡。

  猜想她應該是不舒服到了極點,阿肯能理解,「好,我扶你,別擔心……」

  倏地,一聲細小尖銳的聲音響起,化成一道隱形的空氣刀 ,擊中站在阿肯身邊身材富態的西方人。

  那名倒地不起的西方人額頭正中央有個彈孔,鮮血不斷從裡頭噴出來。

  「喂!那傢伙拿著槍!」有人大喊,但其他人早被這一幕嚇得驚慌四散,往安全的地方躲避。

  阿肯匆匆回眸掃了一眼,隨即拔腿朝莫莉跑去。

  「快!快逃!」是真的!不是演戲!倒在地上那個人真的死了!

  莫莉驚愕地瞪著地上的屍體,嚇得動彈不得。

  又是一記槍聲響起,原本朝她跑來的阿肯小腿被射中,頓時倒地不起。

  「莫莉!快跑!」他倒在地上,試圖爬起來,並朝她大喊。

  莫莉如同被雷打到,猛地回神。

  直升機已經非常靠近,一手緊抓著繩梯的黑衣人全身包得緊緊的,連臉都沒有露出來,那人舉著槍再度瞄準阿肯。

  情急之下,莫莉想也不想跑過去把他攙扶起來,躲避狙擊。

  「快點!他們會殺了你的!」她使勁想把阿肯扶起來,卻發現自己的力氣不夠大,只能大聲呼救,「快來人!幫幫我們!」

  「你先跑……」阿肯好不容易站起身,氣息微喘,料想自己可能受傷定不輕,會拖累她,潛藏在體內的英雄主義突然冒出來,他已經做好慷慨赴義的準備。

  救一個美女,上了天堂絕對能好好炫耀一番!

  「不行!他們是職業殺手,一定會殺了你!」莫莉急急的喊,猛地一頓。

  她怎麼會知道那些人是職業殺手?

  阿肯顯然也被她的話嚇到,但飛快反應過來。

  「好吧,我們快走!」

  他伸手搭上莫莉的肩,趁黑衣殺手因為直升機靠近崖岸氣流不穩,難以瞄準時,一跛一跛的和其他人往相同方向逃去 。

  「莫莉……你認得那些人嗎?」阿肯吃力的走著。

  「不……我不確定……」莫莉神色慌亂,眼神空白。

  她也被自己說出的話嚇到了──也許她真的知道那些人也不一定!

  是不是因為凌厲的關係?

  剛才隼也說過挑了那個什麼幫派,她的安全也是考量之一,難道是幫派的餘黨來復仇?

  難道在失憶之前,她曾經過相同的事?

  失憶之前的她瞭解並贊成凌厲的工作嗎?

  刺耳的槍聲連發響起,阿肯的腳步驟停。

  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莫莉戰戰兢兢地轉過頭,發現阿肯嘴角淌出猩紅的鮮血,雙眸立刻暴瞠,再也使不出力氣撐起全然無力的他。

  阿肯從她背後沉重滑落地上。

  她只能愣愣地瞪著他。

  「快……跑……」阿肯痛苦的說,漂亮的綠色眼眸逐漸失去光彩。

  「不要試圖逃跑,那只會引起更多傷亡。」標準的美式腔調,高傲冷漠的語氣,機械式的命令。

  狂風吹掉了頭上的帽子,莫莉渾身竄過恐懼的戰慄,驚懼地瞪向已然來到面前的黑衣殺手。

  「乖乖跟我們走,你不會有事。」

  她在心裡瘋狂搖頭,並吶喊凌厲的名字。

  「過來。」黑衣人朝她走近。

  莫莉嚇呆了。

  「快……」還剩一口氣的阿肯,用力抓住她的腳踝催促。

  莫莉如大夢初醒般,轉身拔腿就跑。

  「賢富!」背後的殺手怒咒了聲,又補了阿肯一槍,隨即朝她追去。

  莫莉能聽到腳步聲不斷接近,她驚恐萬分往電梯纜車跑,遠遠的發現電梯門打開,即使超載也還等著她,她跑得更加賣力。

  但是後頭的殺手朝電梯開了幾槍,在她差幾步就可以踏進去之前,電梯門無情的關上,向上爬升。

  莫莉絕望的瞪著電梯,後腦勺突然一陣劇烈疼痛,在暈眩之前記憶如流水般傾瀉而出──

  她知道他們肯定會傷害她!

  她知道的……因為這不是第一次……她都想起來了!

  第八章

  「老闆打算瞞騙夫人到什麼時候?」

  徐秀巖的問題在討論告尾聲時打擾凌厲的思緒,黑眸悠悠地轉向他,目光就像他的名字一樣。

  「而要我準備結婚的相關證明嗎?」

  「還沒準備?」隼插嘴問。

  「之前夫人曾問起老闆的年紀,所以我怕哪天她會提起有關證件的事,想說應該事前準備好。」

  「如果她恢復記憶了呢?」隼對這件事也略知一二。「還是你打算等瞞到不能再瞞的時候才說?到時候恐怕莫莉會發飆吧!不會有女人高興被欺騙有關婚姻這種大事的。」

  凌厲抬起手,阻止他們繼續說。

  這些事情他都知道,但要怎麼做他一點頭緒也沒有,已經夠煩的了,不需要他們來火上加油。

  「報紙。」凌厲對徐秀巖道。

  很快的,當天的英文報紙立刻送了上來。

  即使在網絡無遠弗屆的現在,世界各地的消息都能從電腦得知,但他還是習慣看報紙。

  「現在沒事了吧,我要去找東西吃了。」隼見他開始看起報紙,起身走出娛樂室。

  凌厲一雙黑眸仔細瀏覽頭條新聞,約莫十五分鐘後,隼有些困惑的走回來。

  「莫莉去哪裡了?」

  凌厲聞言放下報紙,看向徐秀巖。

  「夫人沒在餐廳用電腦?」被指名回答的人一臉莫名其妙。

  「我沒看到她……外頭好像發生什麼事,好吵。」隼微蹙起眉,手裡還端著飯店附送的小點心。

  濃眉一擰,凌厲擱下報紙,正打算開口詢問誰知道時,Villa的管家倉惶無措地跑進來。

  「凌先生!您的夫人被人給擄走了!」

  三個大男人神色丕變,凌厲反應最快的一躍而起,衝出娛樂室。

  「在哪裡?」他厲聲喝問。

  「沙、沙灘……」管家有些害怕的回答。

  凌厲立刻衝向沙灘,同行的還有徐秀巖、隼以及大部分保鏢,當他們看見沙灘上倒臥的幾具屍體,凌厲全身上下輻射出強烈的怒氣。

  聽完管家解釋發生了什麼事,凌厲大手一提,揪起他的衣領,對他咆哮:「她怎麼能不帶任何保鏢就到沙灘!」

  「是……是夫人……夫人出來時的樣子看起來怪怪的……她阻止其他人跟著……」管家被凌厲駭人的陰鷲給嚇壞了, 結結巴巴回答。

  「她被誰帶走了?誰!」俊容緊繃,凌厲氣得快冒煙了。

  「我、我不知道……有人開著直升機……不分青紅皂白就對沙灘上的遊客開槍……接著把夫人給帶走了……」管家把聽到的情況說出來,以求凌厲別失手掐死自己。

  當時他人也不在現場啊!

  聽到管家的描述,銳利的眸子掃過沙灘上的可怕景象,凌厲幾乎咬碎一口牙。

  她有沒有受傷?是不是遭到可怕手段的對待?她一定飽受驚嚇!

  光是想到這些,凌厲眼裡浮現野蠻的殺意,焦急、憤怒、恐懼和不敢相信,千百種酸苦的思緒煎熬著他,他得用盡所有的自制力,才能勉強保持冷靜和理智。

  「老闆,這個人還活著!」徐秀巖的話轉移了凌厲的注意力,管家才被扔下。

  幾個大步來到徐秀巖所在的位置,凌厲掃了地上幾乎沒有氣息的西方人一眼,立刻認出是那天擅闖公用泳池的阿肯。

  「是這位先生努力保護夫人才會受重傷的……」有個來不及逃,躲在吧台後的服務生在一旁囁囁嚅嚅地說。

  他還以為他死了,正想等到警察來了,確定安全以後再出來看情況。

  「這位先生,你有看到什麼嗎?任何可以辨認那群惡人的線索?」徐秀巖立刻問。

  「不,我什麼都不知道,看到的也不多……」服務生在凌厲可怕的眼神下,恐懼的搖頭。

  凌厲雙眸銳利瞇起,一把抓起阿肯的雙肩,用力搖晃,「你呢?你都看到了吧?她被誰帶走了?快說!」

  身受重傷的阿肯因為被搖晃,痛苦的呻吟著。

  「你再這樣晃下去,他還沒吐出任何情報就死定了。」隼及時制止他粗暴的動作。

  凌厲下顎緊繃,火爆的眼對上他。

  隼看似沒有出力,但抓著他的手卻無法輕易被撼動。

  他對凌厲搖搖頭,後者深吸一口氣,好不容易才放開阿肯。徐秀巖連忙扶住向後倒的阿肯,以免他連最後一口氣都沒了。

  「把他帶回去。」凌厲直起身,雙手憤怒的握成拳,強硬的命令從牙縫中一個字一個字擠出來,全身上下散發一股肅殺之意。

  無論是誰帶走了她,天涯海角,他都會找出來!

  ※※※

  凌厲用最好的醫療團隊治療阿肯,也用最殘忍的手段叫醒他。

  「她去哪兒了?」

  森冷的疑問當頭落下,麻藥退去後痛醒的阿肯,呲牙咧嘴的睜開眼。

  「她受傷了嗎?」凌厲又問,眸裡迅速閃過一抹憂心。

  阿肯痛得嘶嘶喘氣,實在說不出話來,更別說有沒有聽進凌厲的話了。

  徐秀巖站在一旁,手裡拿著麻醉劑,一手搭上阿肯的肩,在他耳邊低語:「阿肯先生,我們很感謝你奮力保護夫人,現在只要你把看到的事情經過,詳詳細細說出來,我的老闆保證你會獲得最完善妥切的照顧,當然還包括我手上的麻醉劑,這將會讓你舒服很多。」

  凌厲沒時間等阿肯獲得充足的休息,撫平心裡的恐懼創傷再來回想,才使用如此強烈的手段。阿肯之於他而言,只是提供他們尋找方向的情報來源,他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

  尤其是在這種分秒必爭的時候!

  阿肯忍受不住痛,深呼吸了好幾口氣,在醫護人員的幫助下喝了水,才虛弱的吐出幾個字:「金川.愛德華茲……」

  說完,他全身開始抽搐,口吐白沫。

  「凌先生,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在旁邊待命的醫護人員立刻開始搶救。

  凌厲不在意,他的注意力已轉到阿肯說出的名字上。

  金川.愛德華茲──今天各大報財經新聞的頭版都是他過世已經一個多月,消息卻被自家人給封鎖的事。

  身為世界知名大型連鎖飯店的飯店大亨,他的財產安排和歸向也是眾所矚目的。

  「去查查金川.愛德華茲和她有什麼關係。」凌厲轉身離開臨時充當病房的客房,他邊走邊下令。

  這道命令並不如表面聽來那般簡單,「去查查」代表的意思是「用盡一切手段」。

  「是。」徐秀巖已開始著手調查。

  「打一通電話給機組,告訴他們隨時準備出發。」

  「去哪裡?」隼挑眉問,懷疑自己恐怕也被算在機組人員內。

  凌厲冷冷瞥過一眼。

  「紐約。」

  ※※※

  她的後腦勺好痛……

  像被人拿花瓶重重K過一樣。

  奇怪,怎麼會呢?她應該是睡在軟綿綿的枕頭上,又不是石頭,再說凌厲的手臂就算結實,也很有彈性,應該不至於睡到頭痛才是啊!

  莫莉迷迷糊糊想著,慢吞吞睜開眼睛。

  「她醒了。」

  陌生的嗓音響起,莫莉聞之凍結。

  對了,她現在不是在溫暖舒適的Villa裡,不久前她才被那些壞人再度抓到了。

  大約一個禮拜前,她搭機來到印尼,準備入住那間看得到海,法國珠寶品牌投資開設的Villa,度過自己的生日假期。但剛下飛機還來不及出海關,她即被兩名穿著打扮看起來跟平常旅客沒兩樣的男女給抓住、迷昏,等到她醒過來,已置身在一架直升機上,被跟眼前穿著一樣的黑衣人給困住。

  他們一言不發,也沒有對她有不利的舉動,但每個人身上都荷著機關鎗、步槍,腰間也繫著手槍,全身上下都是武器,加上沉默不懷好意的行為讓她直覺想逃跑。

  好不容易覷了個機會,她搶到降落傘背上,其間還和那些壯碩魁梧的黑衣人有肢體衝突,頭狠狠撞上門邊,最後她奮力逃出他們的箝制,縱身一跳,怎料剛拉開降落傘,隨即聽到幾聲槍響,跟著她便開始墜落。

  當時也不知道自己會怎樣,連降落的地方是海還是陸地都不確定,只好在心裡不斷祈禱老天保佑。

  誰想得到她命還真硬,靠著一副被射穿的降落傘墜落,竟然沒有半點外傷,只是摔掉記憶而已。

  然後她讓凌厲救起,莫名其妙被他拐騙成為「老婆」,過了幾天的假蜜月生活,在得知他是軍火商,懷疑這些人是因為他的關係才抓她,卻發現這些人其實是針對她來的,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沒錯,她都想起來了。

  隨著神智清醒,並且回憶起許多事,後腦勺越發疼痛,莫莉下意識想揉一揉,舒緩痛感,卻發現雙手被反綁在身後。

  「你們憑什麼綁我?」扯動手腕,她瞪大雙眼,氣勢萬千的喝問:「你們知道我老公是誰嗎?敢這樣對我,不怕他來找你們算賬?」

  雖然不能理解凌厲為何要欺騙她,不過眼前的情況,能利用的就要利用!

  只是……凌厲會來救她吧?

  還是知道她被俘後,覺得要救太麻煩,反正又不是真的有婚姻關係,也已經得到她的人,就當作沒那回事,最多通報她為失蹤人口?

  不,一個軍火商應該不愛跟警察打交道吧!

  這麼說來,她會不會連失蹤都沒人知道?

  但是「鋼鐵人」裡的男主角也是軍火商耶!而且還是製造軍火,與軍方有合作關係的軍火商。

  啊!該不會凌厲這趟是來和印尼政府談交易的,其實新聞上所說的和恐怖分子有來往的軍火商另有其人?

  重點是……對他而言,她夠重要嗎?

  「是你逼得我們必須用粗魯的方式招待你。」一個女聲響起。

  「是你們打招呼的方式有問題吧。」莫莉訕笑。

  哪有人用槍和人問好的?

  莫莉突然想到了受傷倒下的阿肯,明艷的臉蛋黯了下來。

  「早說過不要亂動,乖乖跟我們走就不會造成其他人的傷亡。」用黑面罩遮住臉、只露出一雙藍眸的女人又說。

  他們也是一直觀察於莫莉,好不容易逮到她身邊沒有任何保鏢才再度下手,也不想驚動凌厲,是她不肯乖乖聽話才會造成傷害。

  「騙人!」莫莉冷著臉碎了聲,「不說阿肯和在海灘上來不及逃的人,一開始你們就已經開槍殺了一個人!」

  「那是警告。」

  「警告可以用嘴說!」莫莉氣到忘記自己是被俘的身份,口不擇言的罵了幾句難聽的髒話。

  「但是你不聽。」藍眼女人冷笑了幾聲,不把她的辱罵當一回事。「從一開始你就不聽,否則我們早就完成任務了,回到紐約交差,等著錢匯入賬戶。」

  「我又不是笨蛋,有人拿槍對著我的腦袋,怎麼可能不逃。」

  如果他們一開始就說「于小姐,有人想請你喝一杯咖啡」誰會嚇得逃走啊?也不想想他們在機場用迷藥迷昏她,當她醒來後看到的又是荷槍實彈的黑衣人,不怕才有鬼!

  「我佩服你敢逃跑的勇氣,但是不會有下次。」藍眼女人哼了聲,對莫莉增加他們工作這一點頗有怨言。

  本來是簡簡單單,抓了人帶回去的工作,最多三到四天就可以結束,現在拖了一個星期,害她到黃金海岸做日光浴的行程不斷延後。

  越是跟這女人說話,莫莉越是滿腔怒火,但還是在心裡告訴自己要冷靜思考,想想到底是什麼原因令自己身陷危險之中。

  偏偏想破了腦袋,也找不到可能的原因。

  她不和人結怨,平常的生活也簡單到不行,認識的人又以飯店員工居多,社交圈可說是單純到不行。

  「你們到底是聽誰的命令?為什麼要抓我?」莫莉不客氣地質問。

  「這你就不用管了。」女人漂亮的藍眼睛一挑,似乎嘲笑她不知自己處境,還敢大呼小叫。

  「身為當事人,我應該有權知道。」莫莉可不是任人搓揉的軟柿子。

  再說和凌厲那張不發狠就夠威嚴十足的死人臉相比,她十分懷疑有誰能恐怖過他。

  「別和她多說。」一個男人跳出來阻止。

  藍眼女人也明白不該吐露顧主太多事,隨即住口。

  莫莉想了一下,故意小聲說:「有膽子綁架人,沒膽子承認,膽小鬼。」

  「你這女人!」藍眼女人眼裡冒出怒焰,大步向前,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強勁的力道把莫莉從椅子上打落,撞到一旁的工具箱,工具散落一地,幸好沒造成傷害。

  仰倒在地,見女人怒火沖天,被賞了巴掌的莫莉也很火。

  「你最好趁我還被綁著的時候把我的膽子打掉,否則等我被放開,就換我打你!」

  藍眼女人眼神凶狠,跨坐在她身上,左右開弓,往柔嫩的兩頰連打了幾巴掌,接著重擊她的肚子一拳,拉了拉面罩,喘口氣,「今天告訴你,如果想被打成爸媽都認不出來,就儘管叫囂吧!」又把莫莉拉回椅子上,同時奪走她偷偷撿起的美工刀,一腳踹抵在她的胸口,「別以為激怒我,就不知道你在玩花樣。」

  胸口的壓力逼得莫莉咳了幾聲,如意算盤被識破,兩頰紅腫的她沒掉半滴眼淚,也沒有求情,反而用惡狠狠地眼神瞪著她。

  「現在,讓我們安穩的享受這趟旅程,飛回紐約還久的咧!」藍眼女人要人把工具都收好,然後拿了繩子把她綁在座位上,並刻意把美工刀放在她看得到,卻拿不到的地方。

  莫莉沒有再花多餘的力氣罵那女人。

  她才不是沒用的小女孩,也不是隨隨便便讓人欺負長大的,這筆賬,她絕對會討回來!

  ※※※

  「雖然沒有任何直接的證明,但於莫莉小姐極有可能是金川·愛德華茲先生的私生女。」

  在飛回紐約的私人飛機上,凌厲聽著徐秀巖簡單扼要的報告。

  二十幾年前,當時正是事業開始起飛的紐約商業鉅子金川·愛德華茲,曾和某知名女星──也就是於莫莉藝名為梅爾蘿希的母親於梅──有過一陣子來往甚密,不過據傳他們只是在生意上有所來往。

  當時已經是家喻戶曉大明星的梅爾蘿希投資金川籌備中的飯店,於是媒體時常拍到他們共進晚餐的照片。那時已經有妻兒的金川,並沒有因緋聞而引來負面批評,大概是因為從未有他們過於親密的照片流出來,彼此共同的朋友也證明他們沒什麼,久了新聞變舊聞,沒爆點也就沒人關注。

  「既然沒辦法確定,你憑什麼這麼說?」隼好奇的問。

  「因為愛德華茲先生的遺囑上把於莫莉小姐列為遺產繼承人。」神通廣大的徐秀巖連金川·愛德華茲的遺囑影本都弄到了。

  「遺囑上最多就是寫上於莫莉這三個字,難道全世界只有一個於莫莉?」隼不以為然。

  「叫於莫莉的女人或許很多,但是梅爾蘿希的女兒、又叫於莫莉的就只有一個。只要驗過DNA,她將是具有法定效力的合格繼承人,能繼承金川·愛德華茲名下連鎖飯店百分之五十的股份。」

  「也就是說,她是因為獲得龐大遺產才會惹來殺身之禍。」隼一手掐著下顎,嘴角勾起嘲弄的笑,「有錢人還真不好當呀!尤其是莫名其妙成為有錢人。」

  「隼先生說的沒錯,根據調查顯示,于小姐並不知道自己是金川·愛德華茲的私生女。」

  渾身散發一股駭人氣息的凌厲,眉心蹙得死緊,僵硬的肌肉因怒火而輕顫。

  「也就是說,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的原因。」

  「沒錯。」徐秀巖說到這裡,停頓片刻才又開口,「而且那天于小姐會掉進villa的泳池裡,應該是同一批人所為。」

  徐秀巖拿出從機場塔台調出來的飛機起降記錄,有一架機身上漆有愛德華茲集團標誌的直升機起降,也難怪身為紐約人的阿肯會認出標誌,並告訴他們最重要的情報──金川·愛德華茲。

  「遺囑上還有多少受益人?」說到這些富豪大亨的遺產問題,隼忍不住訕笑。

  「前妻在拿了贍養費時已放棄繼承權,此外以金川先生名義創立的慈善機構分得百分之十的可流通現金,兒子擁有飯店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不動產、現金賬戶以及飯店的管理經營權,另外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平均分給金川信任的兩名友人,長年為他工作的律師。」

  「那剩下的百分之十呢?」隼又問。

  「釋出給員工。」

  隼咕噥著「上位者操縱底下部署的計謀」,「太黑暗了」之類的話,突然問:「既然沒人敢確定金川和梅爾蘿希的那段情,就連於莫莉本人都不知道自己是誰的私生女,那在遺囑公佈之前有無其他人知道?金川的兒子知道嗎?」

  「答案恐怕是否定的。」徐秀巖依照正常情況判斷。

  聽到這裡,他們沒有人還抱有「也許是別人做」的懷疑。

  身為合法繼承人,又能任意使用愛德華茲家直升機的,沒有別人,只剩下金川的兒子──道格·愛德華茲。

  「道格·愛德華茲在聽完遺囑後,才知道自己有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對遺囑內容不滿的他,當即決定封鎖父親去世的消息,不讓遺囑內容外流,並著手尋找妹妹的下落。花了大約一個月的時間終於找到,並打算抓住她,依手段暴力的情況來看,我想沒有人會認為是好意要通知她去繼承遺產的,逼她放棄繼承權的機率比較高。」

  「遺囑上沒有寫明對放棄的遺產要如何處理?」凌厲眼角一挑,問得格外仔細。

  徐秀巖又仔細看了一遍,「嗯,遺囑的確有寫明,放棄繼承的遺產將全數釋出。這下殺人滅口的機率佔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

  「道格·愛德華茲為什麼不買通律師竄改遺囑,這樣不是比較快?」隼說出電影上常看到的那一套。

  徐秀巖聳聳肩,「也許是擔心于小姐早知道自己是金川先生的私生女,或是律師不被收買,再不然就是有其他不為人知的原因。」

  隼點點頭,「所以抓她的人很明顯了。」

  始終聽著的凌厲,聲音冷硬,「金川的兒子。」

  「雖然這麼問,我自己也覺得很蠢,但是道格·愛德華茲已經擁有他父親名下百分之二十的股份、飯店的經營權、不動產以及賬戶,他到底還有哪裡不滿?那可是一筆極為可觀的天文數字。」隼實在搞不懂有錢人的想法。

  誰不愛錢?他當然也愛,不過夠用就好,其餘的他不會特別強求,更不會為了錢弄髒自己的手,但工作除外就是了。

  「一旦擁有的東西,如何能放手?」凌厲冷酷無情的問。

  他也是這樣的人,所以能夠理解道格·愛德華茲在想什麼。

  倘若原本認為都是自己的東西,不但得分給外人,還是分給一個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從沒聽過的私生女,誰會甘心?

  道格·愛德華茲不甘心,他同樣不甘心。

  眼看她就快要真正成為自己的女人,有個不長眼的傢伙想跟他搶,甚至想置她於死地,他怎麼可能甘心?

  還沒有機會向她解釋欺騙的原因,沒能在她恢復記憶前取得她的原諒,怎麼可能甘心?

  要知道,這輩子,他最痛恨自己的東西被人侵佔!

  「這話讓你這次生意沒做成,白跑了一趟的人說起來還真沒說服力。」隼嘲笑。

  他奉命挑了一個以黑幫起家的惡質軍火商,結果凌厲的生意沒談成,便急急忙忙飛到紐約準備向世界知名的財團討人。先不說這次損失多少,面對財力雄厚的「競爭者」,凌厲不但毫無懼意,只怕還氣得想直接拿火箭筒殲滅他們咧!

  「雖然我不認為你在財力上會輸給道格·愛德華茲,但是你們互鬥的話,恐怕只會為你添案底。」隼邊說邊用眼神詢問徐秀巖。徐秀巖點頭同意他的看法。

  「生意又不是只能在美國做。況且就連美國總統都是我的客戶,一個飯店老闆憑什麼在我面前撒野?」凌厲露出狠戾的笑容。

  他交易的對象確實黑白兩道都有,必要的時候他什麼關係都會動用──如果有必要。

  因為失去的東西,他非討回來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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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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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9 21:40:23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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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經歷長時間的飛行,因為時差而昏昏欲睡的莫莉半夢半醒被推著前進。

  揉揉鬆開繩子的手腕,莫莉努力張大眼睛觀察新現代哥德式的內部裝潢,肋拱穹窿的挑高屋簷,懸吊式的古典吊燈,幽暗神秘色調,繁複裝飾的窗戶雕刻成幾何圓形的曲線,放眼望去成放射狀的助柱,給人沉重的權威壓迫感,以及充滿聖經色彩的彩繪玻璃,展現了莊嚴華麗的氣派。

  莫莉試圖回憶先前降落在頂樓停機坪時所看見的大樓外觀,雖然不是非常顯眼,但仔細看就會發現尖拱、拱肋、飛扶壁這三者哥德式建築的特色,以及雕像。

  這棟雄偉的建築坐落在紐約,並完全融入其中,分毫也不突兀,讓莫莉想起以前看過一部名為「夜行神龍」的卡通裡所出現的那棟蘇格蘭城堡。

  小時候她在紐約待了六年,這裡就像是她的第二個家,卻對這幢大樓感到陌生,也不知道為何會被帶到這裡。

  走過過度雕刻裝飾的長廊,莫莉從一開始的警戒和專注,到最後已經有點視覺疲憊。

  她實在累極了。

  又走了大概十分鐘或是更久的時間,突地,一名黑衣人把她推進了一間小房間裡。

  說是小,其實也比普通人家的房子大上很多,只是這房間的天花板比較矮,內部堆滿琳琅滿目的藝術工藝品,直達天花板的書櫃和繁複的水晶燈飾,讓這裡彷彿是一個放大的珠寶盒。

  高級的座椅面向一塊投影布幕,上頭正放映由八0年代紅極一時的梅爾蘿希所主演的電影。

  莫莉視線所及,只能看見背對的座椅上有半顆頭顱冒出來,那想必是要見她的人物了。

  「愛德華茲先生……」

  藍眼女人才剛開口,隨即被椅上的人的手勢給打斷。

  「這裡正精彩。」一口美式腔調的英文,帶著不願分心的不悅。

  女人的呼吸加重,莫莉猜想那是不耐的歎息。

  這個男人一定是她母親的忠實影迷,因為他是用膠卷放映電影,而且看得如此沉迷。

  將近半個小時後,電影終於打上結尾字幕,連莫莉也忍不住想歎息,畢竟她也快睡著了。

  耐心的等著膠卷放到最後一格,道格·愛德華茲一個彈指,暈黃的燈光點亮室內,他點燃一根頂級雪茄,吸了一口,吐出白煙,緩慢開口。

  「如果問我最喜歡哪位女明星,梅爾絕對是首選,當年她宣佈息影兩年,對我而言真是沉重的打擊,沒想到那兩年時間她不是去放假談戀愛,而是生了一個女兒。」

  道格徐徐轉過椅子,一頭和莫莉相同的巧克力偏紅棕髮,和同色系眼珠在水晶吊燈下閃耀著柔和的光芒。

  他今年三十四歲,未婚,在繼承父親金川·愛德華茲的財產之前,已經在富比士世界最有錢的年輕富豪排行榜上佔有一席之地,名副其實的黃金單身漢。

  但是他對女人似乎一點興趣也沒有,外界很少有他的緋聞,有人說他遺傳到父親的專情,他對媒體總是回應「我還在尋找對的女人」這樣的話,使他在上流社會中的名聲極好,是不少富家女眼中的優質丈夫人選。

  但實情是,他心中一直有個女人的身影盤踞不去。

  「當我得知她將在廣場飯店下榻時,真是高興到無以名狀,立刻就去找她要簽名,只可惜情報有誤,她並沒有入住,不過同一天有個六歲小女孩住進飯店。當時我壓根兒沒想到那個小女孩和我有血緣關係……不,應該說,即使到現在我也不承認你和我有血緣關係。畢竟,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不就代表我和父親曾經幻想過同一位女人?」道格的嗓音帶著與生俱來的權威。

  他正是別人眼中那種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富家子弟,而這一點,莫莉也算。

  她的母親梅爾蘿希生下她時才十八歲,年紀輕輕就紅遍好萊塢,身價上億,所以她也是富家女。

  但也許生活環境特殊,從小便接受自由自在的教育,受到許多人的疼愛,她成長為一個體貼善良的孩子,說起話來完全不會讓人有壓迫的感覺。

  「我也沒想過會莫名其妙多一個哥哥。」

  自己不受歡迎的感覺大於得知有個同父異母的哥哥時應有的喜悅或者複雜情感,莫莉模仿凌厲面無表情的神情如是道。

  她母親從未提起過父親,加上從小她就看了很多電影,明白和自己類似情況的小孩都會問起父親是誰,但是母親臉上一定會出現困擾痛苦的表情,所以總是喜歡和別人反其道而行的她從來沒問過這些。

  如果母親想說,一定會說,這就是她的想法──即使母親來不及說就去世了,她也不覺得遺憾。

  「啊,真是個會耍嘴皮子的小女孩。」道格淡哼了聲。

  「先生,很抱歉,我已經不是小女孩了。」莫莉直來直往的說話方式很有趣,也可以激怒人,端看她對那個人的感覺來決定。

  「沒錯,你已經二十歲了。」道格英挺的五官散發出一股傲慢,「對了,原諒我忘記自我介紹。」他從椅子上起身,悠然的走到她面前,以身高的優勢,由上往下俯視她,「道格·愛德華茲。」

  他沒有伸出手主動示好,反而像是把自己的名字當作一個高級品牌,拿出來壓迫別人。

  事實上,「愛德華茲」確實是個世人皆知的高級品牌。

  「你是金川·愛德華茲的兒子?」

  道格微瞇眼看著她,「你看起一點也不訝異。」

  「哪方面需要?」莫莉反問。

  「金川·愛德華茲是你的親生父親。」道格強調。

  「假如他是個正常的男人,擁有正常的生育能力,成為我的父親也沒什麼特別需要驚訝的吧。」莫莉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

  道格略略挑起眉,隨即露出驕傲的笑,「你很會裝傻,我幾乎被你騙了。」

  她皺起眉,「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道格勾起她的下巴,褐眸微凜,「你應該早就知道金川·愛德華茲是你生父,也一定明白遺囑上會有你的名字,是吧!」所以才一副毫不擔心的模樣。

  「信不信由你,直到剛才,我第一次知道有個不歡迎自己的哥哥和不關心自己的父親。」莫莉迎上他審視的目光,毫無畏懼。

  「我說過不承認你是我妹妹。」道格仔細打量她的面容。

  梅爾蘿希別有一番東方風情的漂亮五官在她臉上並沒有留下太明顯的痕跡,反倒是愛德華茲家特有的下巴、巧克力色的眼睛和頭髮,這些她都有。

  不用驗DNA,他就能確定她是百分之百的愛德華茲家人。

  ──令人難以忍受。

  「你到底把我帶來這裡做什麼?」無法掙脫他的手,莫莉攏起眉質問。

  「父親的遺囑上,你能繼承百分之五十的股份。」道格說完,露出有點困擾的表情,「哎呀,也許不該告訴你。但無妨,即使知道這點,你也沒機會繼承了。」

  莫莉雙眼微膛,在他眼底看見毫無憐憫和同情的殺意。

  她就知道這趟絕對不是什麼愉快的旅程!

  「你怎麼不乾脆在來的路上讓他們殺了我,丟進大海毀屍滅跡?」莫莉忍不住問。

  他實在沒必要大費周章地把她帶來紐約。

  道格眼色一暗,「我只是想看看梅爾蘿希的女兒。」

  看看那個曾為他夢中情人的女人的女兒。

  若說他最不能接受的,恐怕不是有個同父異母妹妹半路跑出來和他爭遺產,而是父親擁抱了他最渴望的女人──那個以愛家聞名的父親,不但有了私生女,還是他最心愛的女人的女兒。

  這一點,他怎麼也無法忍受。

  「帶出去,解決她。」道格的聲音毫無溫度的響起。

  「沒問題。」

  抓住她的黑衣人接下命令,藍眼女人聲音尤其輕快,像是等不及解決這件麻煩的差事一般。

  這個男人是真的想置她於死地!

  莫莉深知再不逃,絕對會死在這裡──於是她突然彎下腰。

  有過幾次經驗,知道她像只泥鰍一樣滑溜,兩名押著她的黑衣人早有防範,立刻掏出槍來對準她的頭,同時大喊:「別動!」

  莫莉抱著身子,當真一動也不動,卻不住逸出難過的呻吟。

  「唔!」

  從她蹲下後,道格便往後退,似乎怕再接近她會弄髒自己,同時用眼神示意兩名殺手解決這個麻煩。

  「喔,好痛。」莫莉稍微露出臉,疼痛盈滿小臉。

  道格皺起眉,「拖出去。」

  藍眼女人和同伴交換一記眼神,收起槍,由她把莫莉攙扶出來,另一人則是用槍戒備,以防她有任何突發動作。

  莫莉痛苦的渾身發顫,褐色大眼泛著滿滿的水光,似乎真的很不舒服,沒人發現她蓋住的一隻手正死命的掐著自己最痛的地方。

  藍眼女人使勁扶起她,動作極為粗魯,把她帶出門前,在她耳邊低語,「放心,很快就能結束你的痛苦。」

  莫莉痛得哼哼哀叫,腳還絆了一下,就在女人彎下腰準備把她扶起時,猛地往上一頂,把女人撞出門外。

  藍眼女人被撞倒在地,口裡發出痛咒,早已在外頭拿槍指著她的男人立刻朝她開槍,莫莉來不及閃躲,左肩胛中了一槍,不過總算順便把門關緊,並鎖上。

  「你以為自己在幹嘛?」

  已經坐回位子,正打算看下一部片的道格,對她的舉動十分不高興。

  「讓你免於殺人罪!」莫莉痛得呲牙咧嘴,她喘了幾口氣,迅速脫下薄外套,從腋下纏繞住肩膀,並打結止血。

  「誰說是我殺你的?」道格揚眉,雙手交疊撐在下顎。

  莫莉不理會外頭踹門的聲音,淺淺一笑,「你自以為做得乾淨俐落沒人知道,不過一定會有人找出真相。」

  見到她的笑容,道格渾身一震,有股電流從脊柱竄流過全身。

  她長得一點也不像梅爾蘿希,但是她的笑容令他想起一部梅爾蘿希所拍的電影,那是她還不那麼有名,只能演配角時拍的片子,也是他第一次對梅爾蘿希留下深刻印象的片子。

  這使他……想多看一些莫莉的笑容……

  道格倏地起身,飛快來到她面前,一把抓住她還能動的手。

  「說你愛我。」他道。

  莫莉一愣,不懂現在是什麼情況。

  「快說。」他的聲音多了逼迫。

  莫莉這才注意到那雙褐眸眼神狂亂,雖然是看著她,但感覺就像在看別人一樣。

  該不會這個母親的影迷把她當成媽媽了吧?

  「我拒絕。」她冷靜的說。

  「我叫你快說!」道格重重將她壓上門板,語氣瘋狂。

  「我不要!」全身的痛點都集中在左肩上,莫莉怒叫。

  她不愛他!

  也不可能愛上同父異母的兄長!

  即使是騙人的,她也不要說,不要對他說!

  道格把她拖到實木大桌後,拉出第二格抽屜,並打開暗櫃,抽出手槍,拉開保險栓,槍口對準她──

  「說!不說,我現在就開槍打死你!」

  莫莉的回答是用那雙亮燦燦的大眼瞪著他,牙根咬得死緊。

  道格臉上浮現猙獰的笑,「這是你自找的。」

  聽見子彈發射前,令人毛骨悚然的「喀啦」聲,莫莉忍不住恐懼地閉上眼,在絕望的這一刻,她在心底喊出唯一浮現腦海的人名──凌厲!

  ※※※

  在隼打頭陣,以乾淨利落不驚動保全的方式,成功闖進愛德華茲大樓後,凌厲的心跳不安的震動胸腔。

  「凌厲,快點。」發現他發呆落後,手上的槍還掉落地上,隼低聲冷靜地催促他。

  頓了頓,察覺自己滿頭冷汗,凌厲撿起手槍,抹掉汗水,立刻跟了上去。

  他們只有兩個人,不是不看重莫莉或是看輕愛德華茲的勢力,而是凌厲信任好友隼的能力,明白越少人越能成功達成奪回她的任務。

  一想到莫莉此刻安危難測,凌厲眼角狠抽,怎麼也無法忽略莫名加快的心跳。

  他向來不祈禱的,但是此刻卻為了莫莉祈求上天保佑她平安。

  「這棟樓共有五十六層,一層一層找太花時間了,問秀巖吧。」赤手空拳解決掉迎面衝來的守衛,背上背著日本武士刀的隼,要凌厲通知在外接應的徐秀巖。

  只有他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覺的駭進愛德華茲大樓的監視系統。

  因為不安,腦子一片空白的凌厲在隼說了之後,才後知後覺照做。

  「找出她在哪一樓。」他吩咐,同時和隼走進電梯,隨便按了個數字。

  藍芽耳機的另一頭傳來徐秀巖應是,以及敲電腦鍵盤的聲音。

  隼用暴力手段拆除了電梯裡的監視器,「如果他們的守衛夠警戒,應該十秒內會關閉電梯運作。」

  凌厲聞言,按了最接近的樓層按鍵。

  當!電梯門瞬間打開,出現在外的不是保全人員,而是幾個荷槍實彈的黑衣人。

  凌厲反應比隼略快一點,一拳一個,頓時擊昏兩個黑衣人,而他們連呼救的機會都沒有。

  靠保鏢保護,不代表他沒有自保的能力,事實上他的臂力極強,一拳便能擊昏一個大男人。

  「我看你自己來就夠了。」隼處理掉附近幾個監視器,警鈴瞬間大作,「雖然是預料中的事,不過這下麻煩了。」

  他的語氣聽不出困擾,反而帶點興奮。

  凌厲瞪了他一眼,接著看也不看發現他們的警衛一眼,拔腿奔跑起來。

  「老闆,在五十樓。」藍芽耳機裡傳來徐秀巖的聲音。

  同樣戴帶著藍芽耳機的隼,找到逃生梯的大門,發現上鎖後,散發森冷白光的武士刀一個輕輕起落,門立刻打開。

  兩個大男人懶得去管警衛,衝進逃生梯,看了眼牆上的數字──咒,立刻往上跑。

  「太好了,還有十二樓。」隼揶揄,「要不要再搭電梯?」

  「廢話少說!」凌厲肌肉僨起,解決由上往下衝出來的警衛和黑衣人,冷冷地回答。

  「我猜這是不要了。」隼聳聳肩,賣力的跟著他往上跑。

  很多生意上往來的對象都說凌厲像頭山獅,而隼會說,他的確是,因為他就像山獅一樣──一旦開始獵殺,至死方休 。

  無論是獵物,或者自身。

  ※※※

  五十樓──

  「這是什麼聲音?」

  聽到裡頭有槍聲,不再敲門的藍眼睛女人問。

  當然,她問的不是三分鐘前道格房內傳出的槍聲,而是現在響個不停的鈴聲。

  男人覷了她一眼,「警報器。」

  「我當然知道。」女人翻了個白眼,「我是問為什麼警報器會響?」

  「你可以去警衛中控室確認。」

  「我會問你自然是要你去。」女人的語氣有著明顯的訕然,隨即舉起手制止他,「算了,警報器不是我們的問題。」

  只要別給他們再惹額外的麻煩就好。

  砰!

  驀地,一陣轟然巨響在他們背後響起,兩人立刻舉起槍,轉過身就是一陣瘋狂掃射。

  二十秒後,女人率先抬起手,制止夥伴並停火。

  濃煙密佈中,逐漸出現一條人影──一條舉著日本武士刀的人影。

  「他站著死了嗎?」女人挑眉挖苦。

  正前方是長廊,長廊的盡頭是一扇厚重的大門,他根本無處可躲,鐵定被打成蜂窩了!

  男人睨了她一眼,舉著槍向前走去,準備確認那人影是否真的像塊破布,只差別人推一把,便永遠倒地不起。

  但是當煙霧散盡,人影也跟著不見。

  男人一愣,察覺不對勁時,已經來不及了。

  「你從哪裡冒出來的?」解決男人的隼甩掉刀鋒上的鮮血,同時問向解決藍眼睛女人的凌厲。

  「逃生梯。」凌厲冷冷地瞪著中途變卦改搭乘電梯的夥伴。

  「看來電梯也沒比較快。」隼聳聳肩,接著說:「外面什麼也沒有了。」

  言下之意就算有人也全被他解決了,正巧逃生梯那邊的情況亦然。

  凌厲轉身面對走廊盡頭的那扇門板,正打算對著門把開槍時, 隼來到他身邊,阻止他的動作。

  「也許沒鎖。」沒必要一開始就驚動裡頭的人。

  凌厲急得心跳都快停了,但若不是有隼在,他不會這麼順利,於是他告訴自己再忍一秒,等隼確認後,他就要破門而入。

  沒想到還沒來得及確認,看似沉重的大門被推開,莫莉衣衫不整的衝出來,神情倉惶──

  凌厲直覺揮拳,慶幸在最後一刻把拳頭停在她鼻尖前。

  一陣拳風襲上她的面容,莫莉雙眼恐懼的放大,還有些空洞。凌厲心一顫,僵硬的面容使他看起來更猙獰暴戾。

  「怎麼了?」他抓住她的肩,隨即又放開,只因發現她的左肩有大片血跡,還有臉上、身上、衣服上,到處都是!

  無法確認傷處,他不敢亂碰。

  被凌厲沉聲喝問,莫莉彷彿被震醒。

  「快救他!」她無助地抓住凌厲的衣領,豆大的淚珠就這麼滾落頰畔。

  隼已經進入房間,看見倒地呻吟的道格.愛德華茲。

  「卡彈。」他只瞧一眼便做出判斷。

  「你怎麼了?受傷了嗎?」凌厲沒理會倒在地上哀號的道格,一心一意只專注在眼前外表可怕的小女人身上。

  莫莉搖搖頭,不斷哀求他救道格。

  凌厲從她帶淚的小臉上看出她已經嚇壞了,隨即將她抱起,準備離開。

  「不要!放我下來!」莫莉不願離開,大力的槌著他。

  凌厲把她的掙扎不當一回事,步伐和意志都很堅定。

  「不……讓我留下來,求你了……」她把臉埋在他的肩頭,幾乎痛哭失聲。

  步伐驟然停下。

  「他要殺你!」凌厲發出足以震撼牆面的咆哮,抱著她的雙臂隱隱顫抖。

  她知不知道看到這樣的她,他有多憤怒?恨不得過去補那個槍枝走火中彈的男人幾槍!

  被他的吼聲震懾,莫莉眨眨眼,掛在眼睫的晶瑩淚珠順勢掉落。她終於能正視眼前的男人。

  他一身經過激戰的凌亂,俊臉毫無血色,驚疑不定的黑眸裡閃爍焦急的關心──他只想確定她平安無事!

  噢,老天!

  他花了多大的心力才找到她在這兒?又是多麼擔心她的安危?

  如果連他眼中深切的愛意,她都看不出來的話,肯定是瞎了!

  莫莉觸摸著他緊繃的臉頰,心口暖燙、騷動著,終於明白那時寧可被槍指著,面對死亡的恐懼也不肯哄騙道格說出「 我愛你」這三個字的原因──她早有了最想說的對象。

  因為在不知不覺中愛上這個男人,才會對凌厲使出欺騙這種賤招,將她吞吃下腹的事,全然沒有氣惱,只是感到不解和困惑──她的個性就是這樣,對於重要的人,總是很容易選擇原諒,不喜歡浪費太多時間在爭吵上。

  而此刻,她竟忽略了心底最在乎的人的恐懼,忘了先安撫他,只惦記要救道格一命的事,也難怪他會那麼生氣的衝著她吼。

  她真是個大蠢蛋!

  「但是我還活著。」莫莉輕柔的捧起他的臉,無比認真的說:「只是受了一點小傷……還活著。」

  沒膽把中槍的事情說出來,她決定暫時隱瞞。

  狂亂的深眸無法被說服而不安,來來回回審視她的五官。

  莫莉只好繼續安撫嚇壞了的男人,直到他終於願意把她放下,雖然還堅持摟著她,不過她明白這是一種確認的方式, 於是也沒拒絕,主動環抱住精壯的腰,持續低語。

  「……我不救他。」好半晌,凌厲僵硬的開口。

  來回輕撫強壯背脊的小手頓了頓,莫莉悄悄向一旁的隼發出求救訊號。

  隼只能愛莫能助地搖頭。

  沒辦法,莫莉只好靠自己。

  「他說了對不起,我決定原諒他……如果不救他,我這輩子都睡不安穩的。」

  她會永遠記得道格在她面前中槍,口吐鮮血的那一幕,也會永遠記得他舉槍對著她,眼裡卻充滿了痛苦。

  她知道,道格並不想殺她,只是受不了心愛的女人是別人的女人而已。

  ──她在電影裡看過這樣的男人。

  「我拒絕。」凌厲的語氣更堅定,並且不容拒絕的攬抱住她,帶她往門口走。

  「凌厲,拜託……」莫莉用可憐兮兮的眼神哀求。

  她真的不想每天晚上做惡夢。

  下顎一抽,凌厲不忍見她難過,深深的吸了口氣,最後交出手機,「你可以打電話叫救護車。」

  「謝謝、謝謝、謝謝……」接過手機,莫莉又叫又跳,開心地在他臉上親了好幾下。

  陰冷的俊容因她的舉動柔軟了些,深邃的眸子浮現一絲暖意──凌厲挑起粉鄂,無限溫柔的吻住她。

  這是他第一次親吻她的唇。

  王者的吻,莫莉感受到其中的愛憐和疼寵,眼淚又不可抑制的流出來。

  片刻後,凌厲退開,大拇指還摩擦著她紅艷艷唇兒,眼底盈滿喜悅的光芒,啞聲道:「下次,這麼謝我。」

  第十章

  急診室裡,雜沓的腳步聲和輪子聲疾奔而過。

  「傷患是道格.愛德華茲,初步判定是槍支走火造成的槍傷,傷部在腹部。」

  「道格.愛德華茲?是那個愛德華茲的唯一繼承者嗎?」

  護士和急診室醫生一邊急救,一邊低聲討論,這時旁邊有另一條人影竄了出來「道格!」莫莉一臉著急的跟上來,隨即握住道格的手。

  幾乎陷入昏迷的道格一聽見她的聲音,眉毛抬了抬,雙目無神半瞇。

  「這位小姐,請你讓開。」準備將傷患送進手術房,護士制止她跟進。

  莫莉知道自己不能再前進,於是緊緊握了一下他的手,保證道:「別擔心,你會沒事的。」

  然後兄妹兩人鬆開彼此的手。

  莫莉站在原地,眼神急切,連凌厲來到她身後都沒發現,直到他摟住纖細的肩膀,溫暖的體溫引起她側眸凝視。

  「我看見他笑了。」她有些僵硬的彎起唇角,尷尬的笑了笑,「應該啦!」

  凌厲看出她的擔憂,眸光一黯。

  他可不喜歡她如此在意別的男人,尤其還是一個為她帶來危險的男人。

  「你也該接受治療了。」在來的路上,他好不容易從她嘴裡逼問出哪裡受傷,現在他可不希望她有任何借口繼續拖下去。

  經他這麼一提,幾乎忘記這件事的莫莉,痛感驟起,立刻哼哼唉唉起來。

  「噢……我的手,一定要廢了……」

  凌厲先是攬眉,最後又感到好笑。

  若非他提醒,搞不好她靠「擔心」就足夠醫好那只傷臂。

  「過來。」凌厲隨手抓了一個護士,把莫莉送到他面前,「她受傷了。」

  那名護士看見莫莉一身是血,還以為她傷得有多重,立刻找來病床讓她躺下。

  「啊啊,我沒傷得那麼重……」莫莉不認為自己有嚴重到這種地步,但是護士見多那種因為受傷太過激動,而痛感遲鈍的人,於是把她按回病床上。

  莫莉只好向凌厲求救,「凌厲,告訴他們我只有左肩受傷而已。」

  這回換他當作沒聽見,也不理會。

  「凌厲!」她氣惱的喊。

  他眉峰輕輕一挑,「如果不想醫生替你診治,我來。」

  這下莫莉無話可說,只能又惱又氣地躺回床上。

  「惹火他,日子不好過,你知道了吧,寧可與他做朋友啊!」同樣跟來的隼靠過來,促狹道。

  護士分神瞧了他一眼,忍不住驚呼:「老天!先生,你傷得比較嚴重!醫生!這裡有個重傷患!」

  莫名其妙的看著自己,慢一步發現自己的軍綠大衣上滿是彈孔,不過他絲毫不在意,也不像是重傷後腎上腺素激升, 激動而沒有痛感的樣子。

  他拉開大衣拉鏈,抖了抖,一個個彈殼落在地上。

  「凌厲,你這次的新產品真是棒透了!」

  還在閃躲護士要給她注射鎮定劑的莫莉聽見了,渾身一僵。

  她都忘了凌厲是個軍火商。

  他們為了侵入愛德華茲大樓救她,一定用了不少自家產品,才能一路暢通無阻的找到她吧!

  想到這一點,莫莉的臉立刻沉了下來。

  發現少了吵鬧聲,凌厲覷了她一眼。

  隼則繼續說:「有了這件防彈衣,我看連大炮都不怕。」

  是啊是啊,有了防彈衣,他們就能……慢著,隼說什麼?

  「防彈衣?」莫莉不敢相信地拔高嗓音。

  「怎麼,連自己老公從事什麼行業都不知道嗎?」隼擠眉弄眼挖苦她。

  「你不是塗炭生靈、製造紛爭、可惡至極的軍火商嗎?」莫莉的語氣充滿嫌惡,還有更多不解。

  凌厲面容一凝,「誰跟你說的?」

  「是新聞……」她話才說到一半,猛地遏住。

  從來沒人這麼告訴她,是她自己誤會了,因為聽了那些不清不楚的話而做出猜想……原來他不是傷害人,而是保護人的一方。

  「新聞?」見她沒有下文,凌厲英挺的五官皺起。

  莫莉抿起唇,飛快的搖頭。

  如果說出來,會牽扯到她因為胡思亂想,阻止保鏢跟著才會被抓住的事,他恐怕會大發雷霆,還是別說的好!

  「所以西班牙、義大利、阿拉伯的都是要跟你買防彈衣了?」

  隼搶在凌厲之前開口:「如果你穿過就會知道有多安全。」

  凌厲因為生活在幫派的陰影下,又跟著游擊隊打過內戰,於是看見了防彈衣的商機。

  莫莉驚奇地看著凌厲。

  隼繼續代絕對不會自我辯解的凌厲說:「他研發製作的防彈衣可是各國總統或有生命危險的政商名流最愛的牌子,美國新任總統就職大典就穿他的防彈衣。因為那防彈衣不再只是防彈衣,而是設計成普通外衣,有西裝和各種場合穿著的防彈衣設計。他現在也開始涉足醫療,雖然不見得是主動救人,至少也不會是殺人的壞蛋就是了。」

  「真的嗎?」水眸閃閃發亮,莫莉朝凌厲伸出手,笑容欣慰。不是為隼說的那些炫耀的輝煌事跡,而是他販賣的等於是增加生命活下去的機會啊!

  被她用崇拜的目光盯著,凌厲臉龐染上一抹可疑的暗紅。

  「有問題嗎?」他粗聲粗氣,藉以掩飾自己的羞赧。

  他不認為自己是秉持多偉大的情操,因為他賣防彈衣的對象除了政府也有黑道分子,某方面來說和軍火商一樣不挑對象,有生意做就好,所以沒什麼好解釋的。

  「沒,只是覺得你好棒!」莫莉真誠地讚美,握住他的手,整個人散發出快把他捧上天的崇拜氛圍。

  凌厲幾乎想遮住她那雙擾亂心思的眼,又無法否認被她這麼盯著,男性自尊受到鼓舞、膨脹,開心不已。

  見他們眼中只有對方,隼翻了一記白眼,轉身離開。

  在一旁等著處理莫莉傷勢,也被這對情侶搞得無奈又好笑的護士終於逮到機會挖苦道:「先生、小姐,那麼還要不要治療啊?」

  ※※※

  「晚安,莫莉,好久不見。」

  「晚安,福先生。」莫莉把行李箱交給熟識的飯店門房,同時摸出一份包裝精美的紙盒給他,「這是送給你的禮物, 從紐約來的洋基隊球衣和簽名球。」

  「紐約?我以為你是去吝裡島、普吉島之類的地方度假。」門房老福接過禮物,一頭霧水。

  莫莉攏了攏因為長時間飛行而東翹西翹的長髮,聳了聳肩,「我是啊!只是來不及在塔裡島買禮物,只好在紐約買了 。」

  「你從塔裡島又到了紐約?多麼長的行程啊!」

  「是啊,說來話長,改天有空的時候再告訴你。」因為時差而感到疲倦的莫莉,打了個大呵欠,走到櫃檯前。

  「好久不見,于小姐,歡迎你回來。」正好在櫃檯內的飯店經理一看見她,頓時眉開眼笑。

  「何經理,好久不見,這是給你的禮物。」莫莉像散播歡樂散播愛的小天使,到處發紀念品。「還有三相禮物我請司機替我拿進來,到時候請何經理幫我分送給所有人。」

  「好的。」

  「有我的信或電話嗎?」莫莉幾乎快趴在櫃檯上睡著了,還是撐起眼皮問。

  「信件已經送進房間,放在書桌上。今天早上有一通來自紐約的愛德華茲先生來電,于小姐要現在回電嗎?」

  用腳趾想都知道是道格。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道格對她的態度放軟……嗯,大概是從她在醫院照顧他那段時間後吧!現在道格完全把她當成親妹妹對待,甚至還打算把她接回愛德華茲家,公開她的身份。

  噢,拜託!雖然經過相處後她也接受並喜歡上道格這個哥哥,可才受不了像他那樣生活,現在這樣自由自在的多好?

  此外,除了來自道格的壓力,凌厲也用強勢的手段準備舉行真正的婚禮。

  雖然她不介意他拐騙自己,但是她才二十歲耶!既然有機會「恢復單身」,當然要好好享受二十歲這段美好的日子, 也想和他談一場真正的戀愛,而不是直接步入禮堂啊!

  況且他根本沒求婚。

  所以為了躲避這兩個同樣霸道的男人的逼迫,她決定暫時逃回台灣。

  「喔,不了,我要回房好好睡一覺,無論是誰來,都別吵我。」她因為時差而疲倦不堪,一定能倒頭溺斃在夢海裡。

  「是。」飯店經理記下她的要求,處理完她不在時的相關事情。

  十分鐘後莫莉回到自己溫暖的住處。

  「噢,親愛的床!我好想你!」也不管送進來的行李隨意堆在門口,她跑進臥房,一頭栽進鬆軟的大床上,眼皮立刻閉上,沒多久便發出沉穩的呼吸聲。

  無論誰都一樣,總認為自己的床最好。

  ※※※

  凌厲大步走進飯店,逕自往電梯的方向走。

  飯店經理在發現這個總是無緣,但派頭極大的熟客時,立刻追了上去。

  「凌先生,您好,有什麼我可以為您效勞的嗎?」

  凌厲一句話也沒說,僅是冷冷睨他一眼,腳步未曾停止。

  「凌先生,頂樓套房仍是滿房的狀態,是不是我給您安排其他房間?」無法阻止他,經理又問。

  「我們只是來找人的。」徐秀巖跳出來解釋。

  「那麼請凌先生到大廳稍帶片刻,由我來替您聯絡。」

  「秀巖。」凌厲只是不耐地吐出秘書的名字。

  徐秀巖立刻擋在經理面前。

  經理眼見怎麼也阻止不了凌厲,只是匆匆忙忙轉回到櫃檯,準備打電話通知莫莉。

  不知道為什麼,他直覺認為凌厲是來找她的!

  經理表面上掛著職業性的笑容,目送關上門的電梯,手指不斷在櫃檯內急促輕點,電話響了老半天也沒接通。

  看來莫莉是真的睡死了!

  經理不放棄,正打算再打第二通,同時吩咐人上樓通知時,一名褐髮褐眼的外國男子出現在櫃檯前。

  「我找於莫莉。」語氣十分高傲,男子渾身上下散發出和凌厲不同的氣質,但同樣難惹。

  今天是什麼日子?怎麼大家都在找她?

  經理微笑看著眼前同樣帶了一票人馬的外國男子,直覺他有些眼熟,但是不記得他曾經投宿過,於是問:「先生和莫莉小姐有約嗎?」

  男人微皺眉,舉手投足間都是貴氣,他用彷彿施捨的語氣回答:「只要我想見她,隨時都可以。」

  這人不會是瘋子吧?經理忍不住暗忖。

  「先生貴姓?我替您打電話詢問一下莫莉小姐方不方便見客。」

  「你只需要告訴我她住幾樓。」褐眸一瞇,道格·愛德華茲十分不悅。

  他是追著凌厲來到這裡的,偏偏剛才在路上跟丟了,沒用的飯桶手下又一問三不知,否則才不需要在這裡耗費時間。

  「對顧客的資料保密是我們的職責,請先生別為難。」經理只希望能盡快打發他。

  「愛德華茲先生,是頂樓。」這時好不容易得到情報的屬下前來回報。

  道格腳跟一旋,忽視在後頭叫喚阻止的經理,大步走進門已經打開的電梯裡。

  「喂!先生……」叫喚無效,人又越來越多,經理不得已,只好按下另一邊的電梯,準備親自上頂樓套房去通知莫莉,心裡還不住犯嘀咕。

  實在是奇怪到了極點,莫莉是出國過生日,不是從事非法行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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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決定回台灣的那一刻起,莫莉就知道那兩個男人一定會追來。

  事實上,要在他們的眼皮底下成功逃脫,讓她絞盡腦汁,費了好大一番功夫,又說服準成為她的強力盟友,這才能成功的。

  當然,她也不是討厭才想逃離他們,只是不希望被那兩個互沒好感,卻在不讓她回台灣這點上默默達成共識,而通力合作的男人的計謀成功。

  可惡的是,在短短的三個月內,她這個非法入境美國的「偷渡客」,不但變成合法入境,還擁有綠卡,這讓她怎麼能接受?

  他們聯手想擺佈她的生活?想得美!

  「唔……休想……」熟睡中的莫莉含糊夢囈。

  一前一後來到莫莉上鎖的房門口,宛若山獅和獵豹互搶地盤,凌厲和道格分據起居室和會議室,一句話也不說,安靜等待莫莉清醒。

  即使他們都想第一個見到她,同時又非常疼寵這個在心裡佔有特殊位置的女人。

  「多久了?」凌厲不大不小的聲音從會議室傳出。

  「她有時差,讓她好好睡一下,你都等不得?」同樣不擅長等人的道格,一聽到他的話,立刻傲慢的嗤哼。

  額際的青筋暴露,凌厲深吸口氣,不和他計較.

  那個道格.愛德華茲真是越看越不順眼,明明一開始想置莫莉於死地,後來又不知怎地,一改先前的決定,雖然態度還是高傲的可以,但是他可以明顯察覺道格對莫莉完全沒了成見,甚至真心想讓她認祖歸宗。

  真可笑!以為他會任由那傢伙為所欲為嗎?

  即使是同父異母的兄長,他都不會允許自己的女人和別的男人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真結婚,用婚姻綁住她。

  「這麼不體貼還想要莫莉嫁給你,等你學會溫柔再來求婚吧。」道格像仇敵一樣,緊咬著他不放。

  如同凌厲一般,他也看這個男人不順眼。

  即使凌厲是白手起家,做的行業還算正當,也相貌堂堂堂,但莫莉是他可愛的妹妹,無法讓他隨隨便便就列舉出一百個優點的男人,是沒資格娶她的!

  道格自從走火中槍後,改變了看莫莉的眼光。

  初時,他因為不能接受父親擁有他渴望卻得不到的女人,還沒見過莫莉,便打從心底排斥。

  之後從莫莉身上發現梅爾蘿希的影子,曾一度讓他有了惇德的瘋狂想法。但是她的眼神太乾淨,當他為了抹去那可怕的想法而決定開槍殺了她,卻槍枝走火傷及自己時,她原本可以逃走的,卻留下來幫助從小到大沒受過這種大傷,而意外驚惶失措的他冷靜下來。

  也許因為他是從負分看待她的,所以當她做了什麼好事,好印象隨即往上加分。尤其在他住院期間,她同樣也因為治療手臂的槍傷住院,每天都到他的病房陪他聊天,即使出院後還是會來探望照顧他,他這才逐漸放下成見,喜歡上這個妹妹。

  ──真的就只是把她當妹妹看而已。

  沒有其他手足的他,在這把年紀又冒出一個能發自內心喜愛的親人,難免過分疼寵,小心呵護了些。

  但,有什麼不對嗎?

  愛護自己的妹妹,是每個哥哥都會做的事!

  所以凌厲這個出身下層地帶的男人,在他眼裡完全不合格。

  「我又不是跟你求婚。」凌厲陰冷地頂了一句,全然不把道格當莫莉的兄長對待。

  「她要嫁給誰必須經過我同意。」道格傲慢回答。

  凌厲懶得理他,逕自起身,走到臥室門口。

  待在起居室和凌厲隔空喊話的道格,坐的位置正對莫莉房門口,一看見凌厲,連忙跳起身追過去,不讓他搶先。

  「你別吵她。」

  凌厲連看都不看他一眼,舉手敲門。

  「真是沉不住氣。」道格哼了聲,卻沒有阻止,說的話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房內一點回應也沒有。

  「都說了莫莉還在睡……」他掩飾希望落空的失落,清了清嗓,話才說到一半便給凌厲截斷。

  「去拿鑰匙來。」

  徐秀巖立刻領命去辦,找拿他們沒轍,一度想動用警察,卻在明白道格的身份後,無法行動的經理討鑰匙。

  如果說是道格要的,會不會比較容易拿到?徐秀巖思忖,同時決定這麼做。

  有得利用就要利用。

  「你不阻止?」凌厲轉過頭,似笑非笑地睨視他。

  孰料,道格別開視線,並沒有阻止。

  砰!

  突然,房內傳來一道東西落地的悶響。

  自從經過莫莉被擄的事,反應總是特別大的凌厲想也不想一腳踹上房門。厚重的門板禁不起他的力道,破了一個大洞。

  凌厲毫無愧色的探手穿過大洞,從裡頭扭開門鎖,大剌剌地走進去,這下連鑰匙也不需要了。

  沒有親眼確認她沒事,他就無法放心。

  銳利的鷹眸掃了一圈,終於在床邊發現睡到滾下床都沒感覺的莫莉。

  凌厲將她小心翼翼地抱起,心頭才踏實。

  「我來。」在旁見了心生不悅的道格搶道。

  已經用完未來一年的耐心配額,凌厲神情猙獰的吐出一個字:「滾!」

  何時曾被人這麼對待的道格霎時愣住,等到凌厲將莫莉放回床上,再過來把他扔出房外,當著他的面鎖上門,並用邊桌抵住門板,都還沒能反應過來。

  三分鐘後,門外響起道格憤怒的咆哮,但凌厲才不管。

  他逕自坐上床,把莫莉摟進懷中,先檢查她刻意用衣服掩蓋的手臂傷勢,確定沒有因拉扯而再度裂開,隨即放下心來,重新將目光調向祥和純真的睡顏。

  「我該拿你怎麼辦?」拇指輕輕摩擦紅潤的唇兒,他情不自禁低喃。

  只是滾下床就差點嚇停他的心跳,是不是太大驚小怪了?

  每當她做了什麼令他膽戰心驚的事,總是一再使他看清這個小女人對他有多麼重要,並且份量與日俱增。

  有時候連他都害怕起這樣的自己,怕有一天失去她,會從此一蹶不振,永遠無法再振作。

  連滾下床都沒知覺的莫莉,獨獨對他的指溫起了反應,舔了舔唇,輕吟一聲。

  只是簡單一個舔舐的舉動,築能點燃凌厲的情火。

  他低頭吻住了她。

  既深又溫柔,無限珍惜的吻訴說了她對他的重要性,已經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解釋。

  莫莉伸出手揪緊他的西裝,朦朧睡眼緩緩張開,一見是他,又安心的閉上眼,勾起嘴角享受他的吻。

  她無言透露信任的舉動大大討好了凌厲,鋼鐵般的臂膀更加收緊,吻也跟著加深。

  半清醒的莫莉沒有花時間問他為什麼會在這裡,答案只有一個──他是不會放開她的。

  聰明如她,自然明白自己對這個男人有多重要。

  好半晌,凌厲在她窒息前結束深吻。

  莫莉勾住他的頸子,把頭埋在剛毅的頸項,發出舒服的歎息聲,回味著他的吻,過了好一會兒才問:「為什麼你以前都不吻我?」

  更羞人的事他做起來臉不紅氣不喘,唯獨不肯吻她。

  凌厲聽了挑眉,「你也沒主動親吻我。」

  「這是需要講究公平的事嗎?」因為他不吻她,害她一直以為他不喜歡接吻,所以也不敢去碰他的唇。

  「你願意讓不愛的男人吻?」他反問。

  莫莉悄悄蹙起眉,思考他話裡曲折的真意。

  難道……他不是不願意吻她,也不是討厭接吻,而是尊重她?不,也不能這麼說,倘若尊重的話怎麼可能什麼都做了。

  那麼該怎麼說?珍惜嗎?

  可是……

  「第一次見面時,你還用鐵鏈綁我。」

  每次提起她失憶期間的事,凌厲都會緊張,於是回答都很老實,「我只是怕你逃走。」

  她從沒生氣的質問他欺騙的事,也沒有再提起,這實在令他感到不安。

  莫莉早就恢復記憶的事實,誰都看得出來,他擔心哪天她會用這事當作離開他的理由,卻沒有勇氣主動提起。

  「這樣啊……」莫莉突然認真的審視他。

  雖然她不生氣,不代表對他的作法沒有疑問,事實上她心裡一直很困惑。

  他救了她是不爭的事實,如果當時告訴她實情,她還是會感謝他啊!他卻選擇說那種將來會被拆穿的謊言,到底是為什麼?

  真的就像他說的,害怕她會離開嗎?

  這麼說來……他豈不是從一開始就很喜歡她?

  凌厲越發緊繃起來。

  許久,莫莉宣佈,「我分辨不出你的舉動是出於什麼原因,姑且當作是你愛我吧!」

  凌厲陡然怔愣。

  「不行!」外頭偷聽許久的道格大聲阻止,「莫莉,不能嫁給他!他的身份與你不配!」

  莫莉翻了一記白眼。

  早料到道格也會來,沒想到這麼快就到了。

  先放下一旁呆愣的男人,莫莉赤腳走去打開門,揚起甜膩的笑,對道格說:「請尊重我的決定,哥哥。」

  一瞬間有些迷眩,道格後知後覺理解她的話意,馬上駁斥道:「不行,他不行。」

  莫莉雙手抱胸,好笑地反問:「為什麼?」

  「這……」道格詞窮了。

  如果要他說的話,當然是看凌厲不順眼,但是這個理由無法說服妹妹。

  「你忘記曾經答應我要接手那間飯店的事了?」道格馬上又找到其他理由。

  那間飯店指的是莫莉小時候住了六年的飯店,現在它是愛德華茲家名下的資產。

  「我答應過自然不會食言。」莫莉徐緩說,「但是我不喜歡別人插手管我的事,尤其不是發自愛我、為我著想的出發點。」

  平淡的話宛如一顆核子彈,帶給道格強烈的重擊。

  他全然無法反駁存有私心啊!

  「但是……現在結婚太早了。」道格還不死心,只好轉個方向。

  「這點我同意。」她點點頭。

  道格彷彿看見希望的曙光,「那……」

  「我會好好和他談,所以,你何不先回美國,等我告訴你結果?」莫莉笑瞇瞇的提議。

  看出妹妹不容拒絕的堅持,道格只好退一步,「我會住下來等你們的結果。」

  最後五個字,他特別加重語氣說給房內的凌厲聽。

  「謝謝,你真好。」莫莉抱住他,親了親他的臉頰,就像對待兄長一樣。

  道格的反應和凌厲沒有兩樣,莫莉乘機對他揮揮手,要愛德華茲的手下好好照顧他,便當著他的面關上門。才剛把邊桌重新擋回門前,腰間隨即一緊,整個人被帶進寬闊的男性氣息中。

  「你真的要嫁給我?」凌厲把頭埋在纖細的肩頸間,聲音沙啞激動。

  她不介意他曾騙過她嗎?

  「我愛你,為何不?」莫莉理所當然的反問。

  她又不是愛記仇的人,而且人跟心都賠給他了,還有其他選擇嗎?

  但是她接著又補了一句:「不過要等我考上MBA之後。」

  可凌厲什麼也聽不進去了,除了那句「我愛你」。

  雖然她說的是那麼隨興,簡直可以稱得上隨便了,他還是高興得胸口發疼!

  「明天。」他吐出這兩個字,一雙手開始在嬌軀上不安分地游移起來。

  「什麼?」莫莉忙著應付他的手,分神問。

  「明天我們就去拉斯維加斯。」

  聽到這裡,莫莉頓時明白他的意思了?

  「不是說等我考上MBA之後嗎?」這個男人到底有沒有在聽她的話啊?

  凌厲不回答,飛快剝光她。

  「不要……先別脫我衣服……」莫莉掙扎著,覺得這樣下去會被他敷衍過去。

  壓在身上的男人才不理會她的掙扎,一雙魔掌在她身上製造出大大小小的火花,發出惡魔般的邀請──邀她一同墮落。

  「凌厲!」莫莉氣急敗壞的推著他,手卻幾乎沒出力。

  不是欲迎還拒,是她根本使不出力啦!

  在勃發的男性拍打粉嫩的臀兒時,莫莉稍微抓回理智,氣喘吁吁的說,「你、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伏在她身後的男人眼色灼亮炙人,只聽他在耳邊說出一語雙關的話──

  「我等不下去。」

  然後,房內一片春意盎然。

  ※※※

  艾洛思的飯店,廣場飯店,在二00五年停止營業。

  在歷經多任老闆後,終於轉到愛德華茲家手中。在前一任以色列共和國的酒店集團改裝內部後,成為豪華公寓出售。現在產權歸屬愛德華茲家,道格又因為莫莉曾住過這裡,於是把這充滿回憶的地方當作送她的禮物,任由她處置。

  莫莉在醫院得知這個消息時,第一個想法是把它改回廣場飯店,但如此一來,就得重新裝潢內部,增加房間量,於是她想到利用現有的格局,改走飯店式公寓的路線,每樓每戶提供私人管家,以及一般飯店會有的服務。

  嶄新的廣場飯店即將在明年開幕,莫莉今天特地來到現場監工,看看重新裝潢的進度如何。

  凌厲自然是作陪的不二人選。

  但是莫莉體貼他還有客戶要見,於是婉拒他的陪伴,由阿肯陪著她就好。

  當年捨命救莫莉的阿肯在被凌厲救活後,如今是他們的朋友,也是凌厲少數能夠接受出現在莫莉旁邊的男人,只因為阿肯試圖保護過她。

  不過凌厲怎麼可能放棄陪伴老婆的時刻,尤其是在她身懷六甲,紐約又下大雪的時候。

  下午一點,在現場施工人員和阿肯陪同下仔細看過工程進度,準備離開的莫莉在大門前發現那個穿著西裝,抽著淡煙,酷勁十足的男人,立刻揮別阿肯,想也不想朝他跑去。

  凌厲見她挺著個大肚子還橫衝直撞的,眉頭緊擰,熄掉煙,迎上前去扶住她,正想訓斥她幾句,莫莉搶先開口。

  「我好想你。」

  甜言蜜語一出口,凌厲想生氣也難了,但他可沒忘記數落。「下次穿著高跟鞋不准跑。」

  作風美式的莫莉即使在懷孕期間,都還是穿著高跟鞋四處趴趴走。

  「好。」她乖乖答應,不跟他爭辯。

  凌厲滿意地轉移話題,「吃過了?」

  莫莉搖搖頭,見他又要臭臉,馬上改口:「我剛剛在來的路上有買bagel。」

  大概早上九點的時候。這話她可沒膽說出來。

  結婚一年多,她非常瞭解有時候能敷衍就敷衍,省得這個男人太會大驚小怪。

  「走,吃飯了。」

  凌厲攬著她,不管她怎麼說,打定主意去吃飯。

  管她什麼時候吃bagel的,他既然是「現在」問的,就要「現在」餵飽她。

  走到大門前,凌厲很自然的替她拉開門,莫莉驀地注意到一個小到不能再小的地方──他握門把的手勢。

  她只瞥了一眼,接著走出去,凌厲也跟著出來,同時再度攬住小巧的肩頭,把體溫分給容易手腳冰冷的妻子。

  莫莉想了一下,開口道:「我剛剛突然想起一件事,在我六七歲的時候,這裡曾有一個門房大哥哥,他和我一樣是東方人面孔,又總是板著一張臉,我一度懷疑是不是飯店員工集體排斥他,所以他才像刺蝟一樣,笑都不肯笑一下。但是飯店裡所有人都很好,最後我猜應該是他本身不愛笑吧。」

  凌厲因她的話全身僵硬。

  「你知道嗎?你和他握門把的手勢一樣,都握得很緊,彷彿在生氣。」莫莉抓住他剛剛握門把的那隻手,輕笑。

  她記起來了嗎?看出他就是那個門房了嗎?

  「最重要的是,他總是習慣用左手開門,當時以我的身高,正好可以看見他的左手無名指上有顆痣。」

  凌厲喉頭一陣熱燙,知道她已經認出自己──因為那顆痣還在。

  原本以為她早忘了……早就把他從記憶中抹去,沒想到……

  莫莉故意覆住他的手,撒嬌地把頭擱在他強壯的臂膀上,愉快地問:「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裡,不過一定過得很好,是不?」

  「嗯。」眸光溫軟,凌厲重新摟住她,只應了一聲,往黑色的座車走去。

  現在「那個人」不只過得很好,還很幸福。

  艾洛思,讓我為你寫個故事好嗎?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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