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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唐琳]不結婚進行曲[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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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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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1 23:11:2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不結婚進行曲 作者:唐琳

瘋了、瘋了!他們兩人竟因一個可笑至極的理由便交易了這場婚約。
是的,太忙了。當初,芊芊是貪小便宜,為了免費食宿才會去應徵妻子一職;
可誰知那假老公唐非竟罔顧交易條約,三番兩次地吃起她的豆腐來;
天呀!還故意拉來他老媽,硬是要傳授她愛的初體驗的生子秘方?
這……夠了,她不想和他有太多的情感牽累,更何況唐非對她恁地無情……哼!
唐非氣惱極了。在他的婚約交易中,可從沒有提及不滿意可退貨之字樣,
而這女人竟敢提出離婚?天呀!
她難道不知離婚很浪費時間?不!
他太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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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1 23:11:43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在基隆首屈一指的高級餐廳內,一對姊妹在慶祝生日。

  這兩姊妹,一個二十歲,一個未滿十五歲,即使坐在餐廳最隱密的角落,也避免不了頻頻出現在身邊的驚艷眼光。

  這一對美人胚子,是許多星探競相追逐的對象,他們相信只要她們肯涉足演藝界,足以挽救逐漸被港星、日星瓜分的台灣市場。

  完美的輪廓、恰到好處的五官分佈、如凝脂的肌膚、均勻的身材比例、高貴風雅的舉手投足、令人驚歎的表情變化……

  「芊芊,我看你受媽的影響很大哦,該不會終其一生都不結婚吧?」這是坐在左邊那個年紀較小的女孩聲音,甜美之中帶著俏皮,俏皮之中帶著戲謔。

  另一個叫芊芊的女孩輕蹙秀眉,黑白分明的杏眼望著妹妹。就算是微慍,還是讓人覺得她美得發亮。

  這一年芊芊滿二十歲,乘美國學校放假回來過生日,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和可愛的妹妹聚聚,她小妮子居然扯這種話題。

  她們總是一起過生日,不管分隔多遠,都會千里迢迢來相會。這對姊妹的感情好得令人無法想像。

  「別一副好像不結婚有病似的,到二十一世紀,結婚不再是女人唯一的路了。」芊芊斜眼瞪妹妹,告誡她的人小鬼大。

  「別再死鴨子嘴硬,還不是之前交過的男朋友使你失去信心,依我看,你真是被失敗的戀情嚇著,不敢再談戀愛了!」芊若翡取笑姊姊,其表情和動作有說不出的誇張、淘氣。

  「喂,別把我瞧扁了,告訴你,我早就作了計劃,二十五歲那年一定把自己嫁出去!」芊芊不自覺地拿叉子指著妹妹。看小翡一臉得意的表情,她無論如何都不會讓她得逞。

  「別死撐面子,這樣對身體不好哦。」小翡搖動食指取笑她。「誰不知你有畏男症,工作和學業剛好可以當你的擋箭牌,如果你二十五歲果真嫁得掉,那可真有鬼!」她一臉理所當然地喝口果汁。

  「敢不敢跟我打賭?」芊芊「啪」地放下刀叉,卯足勁兒要和妹妹賭這口氣。

  哇,她連發脾氣也這麼有氣質!

  「有何不可?」小翡露出慧黠的笑容,她知道芊芊向來最守信用。「就以你那棟千萬豪宅為賭注,如何?」

  芊若翡知道在姊姊的計劃中,二十五歲要靠自己的力量買棟別墅,以貫徹她獨立的信念。這些都是她們那推崇婦權運動的母親灌輸的觀念,她要求她們最遲十五歲獨立,開始要有獨立的人格、獨立的思考、獨立的經濟……

  所以,就算她們的父親富可敵國,母親腰纏萬貫,她們絲毫不覺得那和自己有關,更不以為自己能動用雙親的財勢。

  「當然。」芊芊滿心應允,二十五歲那年有自己的別墅是她不變的計劃。

  「如果你贏了,我幫你付所有裝潢和家電費用,如果我贏了,就讓我住一輩子。」小翡一臉勝券在握,連眼神都帶笑。「看房子時記得找我去。」

  小翡打著如意算盤,芊芊為了賺房契,她一定會卯足勁兒工作,屆時沒空談戀愛,自然就沒人可結婚,她當然就有免費的房子住;她這場長期戰爭是贏定了。

  「這賭注不嫌太小了嗎?」芊芊一臉挑釁,這十四歲的小毛頭算得這麼周到,誰看不出早就算計她,而她當然不會讓小翡有贏的機會。

  「不大不小,剛好,就這麼說定了。」小翡還怕芊芊輸不起咧。

  「好,就這麼說定,傢俱就靠你啦。」芊芊得意洋洋。

  「希望你的千萬別墅不會落空。」小翡一臉憂心。「如果你到時沒錢買別墅,會造成我的困擾。」反正她居心叵測。

  「去你的,你還沒有贏。」芊芊不以為然地揮手。

  「誰輸誰贏雖然還是未定之數,我已經看見幸運女神在對我微笑了。」芊芊最禁不起激,多激激她總錯不了。

  「也許你把戰敗之神當作勝利女神了。」芊芊大潑冷水。

  「好了,談談mammy交代的重要大事吧。」小翡從包包中找出一個信封,遞給姊姊。「這是mammy和daddy給你的生日禮物,他們沒空陪你,要你自己安排。」

  「好吧,反正我也忙得很,代我向daddymammy說聲謝謝。」

  「乾杯,祝你二十歲生日快樂。」小翡舉起杯來。

  「謝謝你,我可愛的妹妹。」

  望著這兩姊妹的笑容,男人們大半都醉了。



  「洪小姐知書達禮,家學淵博,長得又標緻……」

  這是台中市中心某家格調高雅的餐廳,燈光與氣氛皆屬華麗之流,正是大多數媒婆級人物,心中最中意的相親地點之一。

  進門後,經過櫃檯,轉過小酒吧,最靠裡側的雅座,有一場相親正在進行。

  事件的女主角長得端正嫻雅,男主角溫文帥氣,其餘的,一個是介紹人,一個是男方的母親,另一個是女方的母親。

  現場氣氛非常融洽,除了男女主角之外,其他的人都相談甚歡。

  「我兒子啊,在台北某家電腦公司上班,他很孝順,每個月都交一半的薪水回家,家裡有事,他也是第一個趕回來……既不抽煙,也不喝酒,無不良嗜好……」唐母大力吹捧自家兒子。

  「我女兒在電腦公司當會計,一做就做了三年;她很愛乾淨,家裡都是她在打掃,還燒得一手好菜……」女方母親也不落人後的捧自己女兒。

  看來這雙方家長對彼此都很中意,愈聊愈有勁。

  「這個男孩長得真不錯,身材高挑、體格又結實,工作也挺好的,以他這樣的條件,怎麼會沒有女朋友?」女方母親挨著媒婆小聲地問,評監、檢視的眼神頻頻往男主角身上打量。

  男主角想辦法不去瞪視媒婆和女方的母親,怕她們被他的眼光嚇壞;但他也沒表現出他的不耐煩,算是給他母親面子。

  「工作忙嘛,現代人,每個人忙著工作,哪有機會談戀愛?」媒婆擺著充滿信心的笑容,又好似亂有默契地推推女方母親的手肘。「你女兒的意思怎樣?」

  事實上,這已是媒婆今天第六次問這個問題,媒婆早就不耐煩了。唐非那小子不知怎麼搞的,對方再怎麼不錯,他的答案都是否定,所以才會有這一連串的相親會面。

  「這個女孩子看起來體格不錯,很會生哦。」唐母扯著媒婆的衣袖,小聲耳語。

  對唐母來說,好不好看、上不上眼、合不合得來,是他們年輕人的事,她唯一的掛念是這女孩能不能生,有沒有一個很會生的臀部。

  男主角——唐非頻頻小心看表,心中早就嘔得半死。他一早被以「發生重要大事」的理由從台北召回,然後被母親拉著走遍台中市大街小巷的高雅餐廳,莫名其妙地與許多素未謀面的女性見面,莫名其妙地被品頭論足……這已經是她第五次用「家有要事」騙他回來相親了!

  他的BBC又響起來了,它已經響了一整天,他卻找不到半點機會去回覆。一整日,他的心思全不在這些美食和對面那位小姐身上,腦海中唯一掛念的全是工作上的事——揣測是誰call他,是不是他哪個程式設計出了問題——他就是這樣一個以工作為第一優先的工作狂。

  沒多久,他的手機也響了。

  「對不起,我接個電話。」他向在座的人道歉。事實上,這已是他在這個飯局上第四次接手機。

  「喂?」

  「call機都不回,我以為你死了。」是他的夥伴阿正開玩笑的聲音。

  「還沒,不過快了,快相親相死了。」驚覺座上尚有他人,唐非拿著手機到隱密的角落去。

  「你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隨便挑一個交差吧。」阿正幸災樂禍地意味在手機中明顯可聞。

  「喂,婚姻不是兒戲!」唐非的表情嚴肅。

  「不然怎麼辦?再不娶個妻子向你母親交代,好讓她停止安排相親,再這麼下去,不但工作進度受影響,連你也會被煩死。」阿正對他的處境再瞭解不過。

  「是啊,如果你明天看見我正常工作,麻煩為我放幾串鞭炮。」唐非調侃自己。

  這種情況已經到了他所能忍受的極限,唯今之計,只有讓他母親打消為他相親的念頭,但,只有阿正所說的那條路可走嗎?

  「我來弄個假結婚,你覺得如何?」唐非腦中靈光一閃,臉上陽光乍現。

  「你去哪裡找人?和你相親的那些人肯嗎?」

  「你可以應徵。」

  「應徵同志?」

  「去你的同志!」以為他是同性戀嗎?阿正只敢在電話中消遣他,如果當面,他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我是說志同道合的同志啦!」

  這件事就被這樣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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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1 23:12:0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徵婚啟事

  職稱:妻子一名。

  年齡:二十~二十五。

  條件:獨立自主、擁有自己的事業、有獨立之經濟能力。

  工作內容:結婚。其餘面洽。

  待遇:免費住處、免費使用家電……

  芊芊三天前在電腦告欄上看見這則徵婚啟事,飛進腦海的第一個想法就是:lucky!她今年剛好滿二十五歲,除了可以贏得和妹妹的賭注外,還有免費的房子可以住,遠離那個討人厭的房東;衝著這兩點,她來到這間辦公室。

  與其說是辦公室,倒不如說是向某個公司單位洽借的會議室。她抵達這棟大樓時,已經有十名左右的女人在排隊。

  芊芊很想問她們,這個自稱為唐非的男人到底有何魅力,何以她們趨之若騖;或者她們和她一樣,與妹妹打了二十五歲就把自己嫁掉的賭?可是她太忙了,她的手機一直響個不停,她的BB機也忙著大吼大叫,讓她沒空去一問究竟。

  「好的、好的,我知道,我一定會在期限之內把事情辦好……是、是、是,你不用擔心……」

  「OK、OK,我沒忘,這麼重要的事,我怎麼敢忘呢……下午五點嘛,你看,我記得一清二楚……好好好,到時候見。」

  「那個設計圖是吧?有問題?不會吧……沒關係,我有空過去看看……你已經傳真到我那裡去了?好,謝謝你……」

  輪到芊芊時,已經十一點半。

  才剛打開那扇門,她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她的手機又響起來。

  「房東?你打電話來幹麼?我告訴過你,房租我早就準備好了,只是沒空去找你而已,你不會自己來找我嗎?喂,你是什麼意思?找不到人是你技術太差,不是我的錯,誰有那個格林威治時間二十四小時在家裡等你啊?別欺人太甚……」

  芊芊瞄了眼桌子後那一臉觀測評判的男子,突來一問:「喂,你說可以免費住屋是真的嗎?」

  桌子後的唐非把桌上那張契約書遞給她,一言不發地點點頭,臉上充滿懷疑。

  唐非從今天一睜眼就開始看女人,到現在已經看了二十個,先前那些女人全是慕他的名而來,以為真的可以當他這個軟體鬼才的妻子,可坐擁銀山金山,然而當她們看清契約條文後,不是病遁就是試圖說服他,想要他改變初衷。

  到現在,唐非已經煩得不想挑了,只要有人跟他志同道合——不想真結婚,只想以假結婚求得解脫,即使對方是阿貓阿狗都沒關係。

  現在這個短髮及肩、身穿寶藍色套裝、手拿手機的女人令他眼前一亮!她很符合他所要求——獨立新時代女性的型——很對他的味。

  芊芊得到令人興奮的答案,臉上綻開純真笑容,用力朝電話吼。「告訴你,小姐不住了,像你這種嗦、好管閒事、雞婆、斤斤計較、沒度量、死要錢的房東,把房子租給豬吧!」吼完,她把手機切掉。

  芊芊早就想這樣吼房東了,只是礙於還要住,不好撕破臉而已。把心中的不平吼出來,頓時覺得天青氣爽。

  「是不是我只要在上面簽名,就有免費的房子住?」芊芊很上道的瀏覽一遍契約書,以簽信用卡的速度簽名,只是簽到一半,她的BBC唱起吵死人的歌來。

  「喂,你的電話借一下。」她拿起電話就撥。「喂,王嫂嗎?我現在在台北,等一下就過去,會準時,你向小翡說一聲吧。」

  那個小翡一定對她很重要吧?唐非看著她突然柔和的表情,有所猜測,但也僅止於猜測而已,他沒空對這些事感興趣。

  這時,他的手機響起來。「喂,什麼?太陽神一號的程式有問題?哪裡有問題?跑不出結果?你把詳細情形寫下來,傳真到我的工作室……可以、可以,我下午馬上檢查,今天一定修好給你……」他的手機每三分鐘就響一次,比總統大人還要忙。

  「喂,我很忙,這件事如果彼此雙方都沒異議,就這樣決定了,我已經在這上面簽名妥當,請把你的地址給我,我明天就搬進去。這是我的名片,有事隨時找我。」芊芊哇啦哇啦地把話說完,丟下名片給他,拿了他抄的地址,飛快趕去赴約。

  終於告一段落!唐非大吁一口氣,他找到了「不結婚計劃」的合夥人!

  看了看桌上那張契約,他對自己這個點子露出滿意的笑容。

  婚姻契約

  本人願意遵守以下契約,如有違反合約者,願負所有賠償責任。

  1夫妻雙方不得要求對方履行夫妻義務。

  2夫妻雙方皆不得愛上對方。

  3夫妻雙方應遵守法律規定,同住一屋簷下,不得恣意分居。

  4夫妻雙方不得向對方有任何要求,不管精神上、肉體上或生活上,以確保雙方之個體獨立性。

  5夫妻雙方不得干涉對方之生活、工作、經濟、行動。

  6夫妻雙方不得干涉對方之思想、觀念和習慣,不得過問對方隱私。

  7夫妻雙方為求個體獨立性,允許自行劃分活動範圍。

  8夫妻雙方有義務配合對方為維護夫妻關係所設計之任何行動。

  9匿夫妻雙方經濟、人格完全獨立,不得有依賴行為。

  10夫妻雙方無互相扶持之義務。

  11夫妻雙方毋需關照對方生活,亦毋需經營彼此情感。

  立約人:夫唐非

  妻芊芊

  一九九八年三月十日



  第二天,芋芊果然很守信地搬進唐非的公寓。

  只是她似乎把時間弄錯了,她按電鈴時,唐非定時七點半的鬧鐘還沒響。

  「是哪一個嫌呼吸太麻煩的!」唐非今晨三點才上床,一時睜不開惺忪的睡眼,只好困難地摸索前進,挨去開門,腦袋處於昏睡狀態。

  「喂,你讓小姐等那麼久是什麼意思?小姐電鈴按久了手也會酸,站久了也會累,難不成你是故意的?」芊芊一進門就乘機開嗓,忙不迭地把行李搬進來。「看見我搬這麼重的東西,不會幫忙嗎?」

  這人好莫名其妙!怎麼他一打開門,她就拚命把一些內容物不明的箱子往裡搬?

  「喂,你是誰?誰准你這麼早來我家,又把這些有的沒的搬進我的地方?」唐非一早被吵醒已經很不爽了,又看她這麼自作主張,更是火冒三丈。

  「我是誰?麻煩你去看看婚姻契約!」他居然問她「你是誰」!莫非在她退了房間,又把東西全搬來之後,狡猾地想改變主意?!

  她吼得他頭好痛!「我不管你是誰,請你趕快把你的東西和你的人弄走;否則別怪我不客氣!」唐非氣呼呼的,音量拔尖幾十分貝。

  赫!他說這話什麼意思?芊芊氣翻了。

  「我告訴你,小姐東西搬來了就不會搬走。」她窮兇惡極地一手插腰,用手指不停地戳著他胸膛,一步步把他逼退。「你別以為小姐好欺負,把小姐惹毛了,小姐照樣把你弄得生不如死!」

  唐非擰起劍眉,怒瞪這個不可理喻的不速之客,胸中怒火飄竄,他捉住不斷戮刺自己胸腔的手指,然後向她逼近。

  「你要做什麼?」芊芊又驚又慌地隨著他強勢的逼近,一路惶恐跌退,拚命掙扎著收回那只被他握得生疼的手。直到她的背部抵著牆,再也無路可退。她突然絕地生智,抬起玉腿,往他的要害舉踹。

  芊芊的攻擊正中目標,唐非發出一聲慘叫,疼痛不已地狂跳,再也顧不得芊芊。

  「哼,這就是得罪小姐的下場!」芊芊得意忘形,冷哼一聲,對一臉扭曲的他說:「小姐不是被人擺弄來、耍弄去的,整人之前先看對方是誰!」

  「該死!」她的嘴臉得意刺人,唐非怎忍得下這口氣?咬牙忍住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把她壓倒在地,並揚起摑人的手……

  究竟她是怎麼變得這樣的?芊芊一點印象都沒有,只知道現在自己被唐非壓在地上,毫無抵抗的機會,眼看他的一巴掌就要揮過來……她咬住牙,緊閉雙眼…

  如果她口出狂言或奮力掙扎,唐非就要破他從未出手打女人的紀錄。但現在她這種認命的反應,反而好像他是個恃強凌弱的無恥之徒。

  「這是我的地方,不管要來、要去都得經過我的同意,別以為我好脾氣,就想來我的地方撒野。現在,我要你和你的東西滾!滾出這裡,再也別出現在我面前。」可恨,這女人激起他揍人的衝動,又讓他覺得自己很小人。

  芊芊聽見他的話,小心地睜開眼,那個巴掌沒揮過來,終於讓她鬆了一口氣。

  只是那雙黑暗陰沉的眼,彷彿意欲把她看穿,讓她的心中發毛,全身細胞彷彿如臨大敵般地繃緊。從沒有人、事能讓她有此反應。

  唐非看見她眼中的惶恐和無助,責難的情緒漸漸緩和。畢竟她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身為大男人的他,不是該讓讓嗎?

  「早知道自己敵不過我,何必明知故犯?」他的聲音和緩下來,兩眼仍毫不自知地鎖定她。

  她怎能長得這般好看?直髮散在地上,形成一面扇子,輕盛著從窗外透入的晨曦,讓那晨曦如頑皮的精靈在發間跳動;白淨的臉在晨光中猶如凝脂,烏黑的瞳仁靈黠閃動,而細緻的眉充滿女性的柔美,高挺的鼻又似乎寫著倔強;櫻桃小嘴輕輕翕動,紅唇之間,潔白如瓷的貝齒若隱若現,透著幾分撩人……

  「我也不是故意來惹你,是你答應讓我搬進來的……」芊芊在他的注視下侷促不安,他的眼光有幾分侵略、有幾分讚歎,更有溫暖,還有些令人心動的什麼……

  「是我答應的?」唐非沒有認真思考,她說話的神情令他著迷。

  「難道……不是嗎……」他的眼光把她的呼吸和心跳搞亂了。

  「你叫什麼名字?」唐非覺得自己像登徒子,眼光遲遲無法從她姣好的容顏移開。

  「芊芊……」芊芊有些害怕,怕自己會在他好看的眸中融化成水。

  「芊芊?」唐非終於驚醒,目光更嚴厲地檢視她。

  他記得這個名字,因為他曾以為這是某個女人惡作劇留下的花名,斷然會讓他白等一整天,想不到她居然以這種方式闖入他的生活。

  「你今天沒化妝。」他的手自作主張地拂過她清麗的臉頰,感受到那片滑嫩,他的心似乎震動了下。「而且這麼早......」

  他的撫觸撼動了芊芊的心湖,在那波濤不驚的湖面,無端掀起惱人漣漪。

  天!這種感覺如此熟悉、如此濃郁,甚至足以讓她感覺到伴隨而來的苦惱。

  這令人不舒服的惱人驚醒了她,把她從迷惑混沌中拉回現實。

  「喂,你要輕薄我到幾時?我要在婚姻契約上追加一條——禁止調戲女方!」芊芊心煩地大吼。「現在已經不早了,時間就是金錢,時間是用來工作的,請你快讓開,讓我完成這些非工作範圍內的事。」

  煩哪!這男人怎麼一開始就以這種姿態來煩她?千萬豪宅的目標和癌症住院的妹妹已經讓她的生活夠忙碌、心煩了,他怎麼還來參一腳?

  她再也沒有多餘的心力去經營其他,愛情對她而言,只是製造苦惱的東西罷了!她嚴厲拒絕愛情的造訪。

  「你要在我身上坐到幾時?」她尖著嗓子對他吼。

  芊芊發現這個男人除了惹她生氣外,更令她害怕、慌亂、想逃。

  她必須與這男人保持距離,以捍衛自己的心房!她嚴酷地把自己的心武裝起來。

  唐非這才想到自己還坐在她的肚子上,連忙起身。

  但他的注意力仍在她的身上流連,而他的心更想著:如果她不介意我是個工作狂,和她真結婚大概是不錯的事。



  「這是你的房間。」唐非帶芊芊到一間房間,這房間大概兩坪大,裡面除了一組寢具外,空無一物,潔白的色調使人覺得舒服。

  「我還需要一間工作室。」芊芊不帶表情地向他陳述。

  她始終與唐非保持一步遠的距離,並盡量不使聲音和表情帶任何情緒——這是她保護自己的方式。

  唐非評判地看她一眼,心中揣測她是否真的需要,看見她冷漠防備的模樣,嘴角揚起一抹淡笑。

  「可以,我這間公寓有四間房,這是我的房間,如果你半夜……」他腦中轉著頑

  皮的念頭,話中充滿暗示。看見她極端不悅地瞪他,他聳肩裝不知地道:「這是我的工作室。」一邊不動聲色地拿手去摟她的肩。

  「哎喲!」他慘叫一聲,放在她肩上的手受痛彈開來。「你怎麼擰我?」

  「請你自重。」芊芊嚴厲地指責他。

  芊芊對他避之唯恐不及,他絲毫不掩飾想靠近她的意圖,令她慌亂。

  「喂,你大敏感了吧!這只是禮貌性的觸碰,表示友好!」唐非不平地告訴她。

  「記得你的契約裡有明示一條,什麼無需經營雙方感情的,所以友好就不用了。」芊芊明白地拒絕。

  唐非覺得他好像被自己設下的陷阱砸中了。

  「我們現在還不是夫妻,就算是待客之道或培養彼此感情,也不為過,更何況那些條文也不一定絕對必要。」他不以為然地表示。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這是請君入甕的陷阱?」芊芊睜大雙眼,高度警戒地瞪視唐非。

  「噢,不:。…這個……」唐非支吾其詞,不知如何說明自己改變了心意。看見她眼中的逼間更強烈,他只好試著說實話。「我的意思是說,也許我們可以交往看看……」

  芊芊瞠大了眼,搞了半天,原來是自己誤入他的騙局。「不用了!」

  她活了二十五年,從沒有過結婚的打算,好不容易逮到個以「結婚之名,行不結婚之實」的機會。竟是個騙局!

  「我現在就把行李弄走。」說著,她邊詛咒,邊動手把大包小包弄出他的家門。

  「喂,你是認真的?」他抓住她的手腕。

  「本小姐不論做什麼事,都是百分之百認真的,既然你不認真,小姐還是趕緊走人的好。」芊芊氣呼呼地甩開他的手。

  赫!難道她真不像其他女人,想找他當長期飯票?昨天有多少女人使盡渾身解數想改變他的主意,當他的情人;怎麼才一夕之隔,自己身價就跌停?這個唯一順眼的女人反而不要他?

  開玩笑,他好不容易看上一個女人,怎能讓她就這樣走掉?

  先把她留下來,就算以後發現真相不如感覺,頂多回到原來的計劃就是了。

  「喂,你不要走。」唐非快速地擋在她面前。「反正你結婚的對象是那張契約,對不對?」

  「沒錯,不管任何人出示那張結婚契約,我都會答應。」芊芊揚起頭,冷冷地望著亡。

  「是什麼理由使你只要婚姻之名,不要婚姻之實?」唐非好奇地望入她的雙眸,他第一次碰到這種女人。

  「是一個抱負,也是一個賭注……」她的聲音愈來愈輕。

  她根本不想說這些,事情既然吹了,多說無益,只是在他的注視下,防護罩似乎失去了應有的功用,自律神經完全被他催眠。

  「嗯哼,你想告訴我嗎?」唐非又故技重施地向她逼進,發現她的眼眸愈加迷惘。

  唐非知道自己有這種佔盡優勢的魅力,只要與女人靠近一步以內,她們就會為他失魂、迷戀,再潑辣的女人也不例外。

  她此時的眼神就像許多崇拜他的女人,想跟著他到天涯海角,只是他不明白何以她不遵從她心中的想望?

  芊芊一直無意識地往後退,他的氣息和眼神在在令她迷眩、心慌意亂,直到背部抵著牆,才使她想到反擊。

  「不願意!」她秀腿一提,重重踩在他的腳上,乘他抱著腳大跳單腳舞時,把其餘的行李往外搬。

  「喂,你!」

  這回,芊芊被制在牆上,她的手被迫高舉過頭,她的腳也被他的腿完全制伏,她能感覺到他的體溫透過布料傳遞到她身上,更能感覺到他的霸氣籠罩著她,干擾她全身的細胞。

  她的雙眸氤氳,暗藏難以察覺的意圖……

  芊芊全身所有感官,全被他搞得一團混亂,失去了所有的功能。

  「你要做什麼?」她虛弱地輕呼出聲,全身都在顫抖。

  唐非滿意地看著她無助的樣子,一隻手緩緩地撫上她的面頰。「記得你說過,『搬來了就不會搬走』,這句話還生效嗎?」他細細端詳秀顏上的潮紅和雙眼中的迷濛。

  呻!她著了什麼魔?竟然任他如此地胡作非為!

  精明和銳利又回到她眼中,唐非知道她的理智又回來了,她可能在想著該給他什麼罪受。唐非輕歎一聲,放開她,退開兩步,還給她安全距離。

  「你在我的契約上簽了字,相信你是苟同我的不結婚計劃的;而我,也不想再花時間、精神在這件事上,不如我們就此達成協議。」他若無其事地試圖說服她留下。

  芊芊倚在牆上,以僵硬的姿態捍衛自己和打量他,全身細胞皆對他仇視、防備。

  「你意下如何?」唐非倒像大方偷腥,不怕被毒打的貓,一派地瀟灑。

  芊芊依舊只以眼光表示她的抗議,不讓他知道她在想什麼。

  唐非兩手一攤。「好吧,你有什麼條件,我全都答應。」她聰明地以沉默向他抗議,以得到談判的籌碼,他豈會看不出來。

  「現在我鄭重要求,你必須把自己的契約背熟,還有這裡面的每扇門上都要貼上一張,以提防你的逾越,另外……」她提起手來看一眼腕表。「我很忙,請你利用三分鐘的時間把協議和我的權利說完。開始。」

  啤!她的工作態度,比起他來,有過之而無不及!唐非搖頭輕笑,他從沒碰過這種分秒必計的女人,相信往後會有更多有趣的事。

  他的笑意讓芊芊著惱。「你已經失去了三十秒。」

  唐非這才收起笑意,認真地配合她的步調。

  「這是你的房間,後面那間可以當你專屬的工作室,你無須做任何家務事,也無須灑掃應對,一切以個體獨立為準則;這裡的傢俱你都可以任意使用,但用完後,請恢復原狀,以免造成彼此的困擾。因為這是一場假婚姻,所以,希望雙方都不要帶同事或客戶回來,以免造成不便……其餘的,就參考契約上的條文。」他看見芊芊很認真在聽,心裡不禁對她這種態度激賞不已。「婚禮的事,我會一手包辦,這其中可能還會有些細節,我會安排妥當,屆時希望你把時間挪出來,充分合作;畢竟這只是假婚禮,相信你也不想浪費太多時間精神在上面,所以難免簡陋了點,希望你不介意。」

  「我沒有時間去介意,也沒精神在乎,現在你說完了換我說,我要你知道一件事:我非常討厭你,討厭到想保留毀約的權利,希望你自動與我保持距離。」芊芊咬牙切齒地說,對他的討厭簡直要深入骨髓。

  「這是你的另一個條件?」他追逐她堅定的眼眸,不久之後又看見那裡面盛著慌亂。他很滿意鵲魅力對她所產生的影響。

  「沒錯!」芊芊深吸一口氣,挺直背脊,把眼光移開那對令人迷失的深潭,復又倨做倔強地與之對抗。「除了拉倒外,你只有答應一途。」

  「難道在這個『不結婚計劃』中,沒有督促你勢在必行的原因?」唐非試探地問,一個早上斗下來,他發覺要得到這女人的認同或合作,必須比角力,如果他比她在乎這計劃的成敗,那他注定要矮人一截。

  芊芊挑挑眉。「沒有。」

  她才沒那麼笨地自洩底細,只有商場菜鳥和頭腦不清楚的人才會這麼做。而她,兩者都不是。

  「真的沒有?」唐非看不出她是否說謊。「我答應了。,

  「很好。」芊芊露出滿意的笑容。「我很忙,你請自便。」於是,她又忙著把行李從外面弄進來,詛咒當然免不了的。

  「這是我的地方!」唐非糾正她,懷疑芊芊有鳩佔鵲巢的企圖。

  「從現在開始,這也是我的地方。」芊芊一臉的理所當然。

  太囂張跋扈了!才剛達成協議而已,她就……

  罷了,反正她大概就是那種個性,跟她大吵三天三夜,自己搞不好也很難佔到便宜,還是算了。

  摸著鼻子蜇回房間,唐非才發現他的鬧鐘早已叫得聲嘶力竭,爬上床,按掉鬧鐘,他看見腳背下的青紫,想下床拿個藥膏,跨下的疼痛卻陣陣襲來,令他詛咒連連。

  莫非他著了魔,神智不清,才對這女暴君心生那許多情愫,又讓她留下來?

  天哪!希望不是噩夢的開始。



  這是和婚紗公司約定拍照的日子,唐非和芊芊已經花了半天寶貴時間在這小小的公司裡。

  「新娘、新郎,就位。」婚紗公司的攝影師吆喝,他第一次拍到這種需要人吆喝的新人。

  「好好,我知道,一定準時交件,絕對可以準時交件。」身著新郎西裝的唐非掛了電話,連忙趕往攝影師所指的位置。

  「對對對,沒關係,我一有空馬上幫你查那間房子的資料,沒關係,買房子是一輩子的事,當然找到滿意的最重要,是是是,就這樣,資料一整理出來,我一定馬上跟你連絡……哪裡哪裡,別客氣……」穿著新娘禮服的芊芊,邊講電話、邊走向攝影助手和唐非。

  「你未婚妻是房屋仲介嗎?」化妝師好奇地問,她剛才聽見準新娘對著電話一會兒講保險,一會兒講房子的事。

  唐非聳聳肩。「不知道。」他也沒興趣,自從她搬來後,他就再也沒時間回去,因為最近事情太多。

  就連現在這幾秒鐘的時間,他的手指也在手提電腦的鍵盤上快速飛舞,忙斃了。

  不過忙歸忙,心中對芊芊的壤印象卻沒有淡忘,因為—他腳上的青紫還在。

  「動作快點,我下午還有約會。」新娘出聲催促。

  剛才是新郎,現在是新娘,被他們這麼死命催促,所有工作人員全跟著緊張起來。

  「下午我們安排棚外攝影……」

  「不用了——」

  新郎與新娘異口同聲。

  高分貝的吼聲才剛落,尖銳的電話鈴聲猛叫。

  「喂……」

  新郎、新娘個自向旁邊靠,聽電話。

  「喂,你說的話我聽不清楚,你留那裡的電話號碼,我打給你。」芊芊得把手機貼著耳朵才聽得見對方的聲音。訊號無非是被唐非的手機蓋過了,她很清楚。

  「喂!要講電話麻煩閃遠一點,不要干擾我的訊號。」芊芊沒好臉色的對唐非吼,逕自去打攝影公司的投幣電話。

  「嘿!你的脾氣還是一樣壞那,是你的電話品質不如人,不是我故意找你麻煩。」唐非鐵青著臉,一個早上耗在攝影棚裡,不知讓他的工作進度落後多少,他自己都快氣死了,這個女人還給他氣受。

  「怎樣?我就是脾氣壞,是誰說要追隨潮流,拍這種無意義的照片,好對什麼親友家人有所交代的?本小姐一大早被挖起來已經很不爽了,現在你的手機又干擾我的電訊,阻礙我的財源,教我去哪裡生好脾氣?!」芊芊嘔死了,這個男人的態度有說不出的惡劣。

  「你以為我就很喜歡工作進度被耽誤呀?難道你不需要些相片,向親友昭告你已經結婚嗎?這件事受益的不只是我,別把脾氣發在我身上!還有,我叫『唐非』,不叫『喂』,記住我的名字是你的義務。」科技軟體界誰人不知鬼才唐非,這個女人卻開口閉口地喊「喂」。

  「去你的義務,請問你記住我的名字了沒,要求別人之前,請先要求你自己。」可惡!這男人怎能用那種瞧扁人的態度說她。

  所有在一旁的攝影工作者全一愣一愣的,心中有說不出的詭異感。他們現在還在要求對方記住自己的名字?這對未婚夫妻才剛認識嗎?

  哪一對新人不是興高采烈地拍照?甜甜蜜蜜地秀出自己最完美的一面?這一對卻從早上吵到現在,火藥味中半點也嗅聞不出打是情、罵是愛的甜蜜味道……簡直詭譎到家。

  「如果沒有做到,我是不會對你有所要求的,不過,我懷疑你芊芊這個名字是花名,我不希望我的結婚證書上有半點風塵味。」知道自己不喜歡被叨念、提醒,在要求別人之前,唐非習慣先要求自己十全十美。

  「去你的花名,小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就姓芊名芊,有意見嗎?去告戶政事務所啊!如果你缺律師,小姐還可以幫你介紹。如果你有所不爽,咱們一拍兩散,老死不相往來。」芊芊沒有不良嗜好,如果勉強要說有,就是不喜歡別人管,這人的態度擺明了想管她嘛,趕快保持距離才是明智之舉。

  「說你脾氣壞還不承認,才沒兩句話就發火,這樣怎麼還有人敢要你?更何況婚紗照已經完成一半,請帖也開始印,喜宴已經在談,你該不是想半途而廢吧?籌備這些很傷神,就經濟效益來說,半途而廢的行為非常愚蠢,難道你不介意自己白忙一場?」就算她不介意,他可介意得要死,只是想遠離相親的痛苦,就讓他忙了大半年,如果這時候功敗垂成,那他可能會跑去日本帝國大廈跳樓。

  「誰稀罕有人要?小姐靠自己就能活得比他人出色,婚姻和家庭只是累贅。」芊芊嗤之以鼻。「既然大家得不到共識,那就算了。小姐嫁給你,只是想要有個免費的住處而已,既然你的要求這麼多,還是乘早散了好。我明天就把東西搬走。」她深知自己握的籌碼大過唐非,表現很率性、瀟灑,在這個競技場上,最在意的是輸家。

  她的手機此時又響起來。

  「喂?噢,我知道,我知道……是……你們需要多少個?要泰國籍的,還是菲律賓籍?大概要半年的時間才能完全接洽完畢……不是我們動作的問題,而是那些外勞工需要做完整的檢查和身份確認才能入境……好,我盡快幫你辦……」她的工作很複雜,舉凡仲介她都做,房屋、保險、外勞、汽車、信用卡業務……所有零碎的業務工作她都做。

  「是不是這件事就這麼說定啦?」她關掉手機,轉身問唐非。「如果是這樣,我很忙,再聯絡。」說著,她走進更衣間換下笨重的禮服。

  「等一下。」唐非想不到她真能如此輕易說放棄就放棄,連忙追去。「等一下、等一下,就算你能這麼乾脆,我也不能允許自己花了一大把工夫籌備的事就此無疾而終。我們之間需要點溝通,需要找出一個面對問題的共同處理方法,以找到共存之點。」算她贏,他怕了她。

  「你的意思是……」芊芊故意拿喬,漫不經心地睨他。

  「我們的契約還是存在,至於手機訊號問題……既然我的電訊比你強,我幫你申請一支同廠牌的,就不會再有訊號干擾的問題。」只要能把結婚這件世上最棘手的問題盡速解決,他可以什麼都不計較。

  「既然你這麼有誠意,我只好接受了,不過我要先聲明,這一切都出於你的自願,以後不准討人情。」芊芊聲明在先。

  「當然,我也很怕你記得太清楚。」她這麼說,他也只好這麼回了,沒有人甘於屈居下風。

  「那就快把婚紗照拍完,我下午還有約。」芊芊又趕快走回拍攝場地中。

  「好,先補妝。」攝影師很有耐性,等他們把自己的事擺平才繼續開始。

  「喂,幫我和黃先生買進『大中』,然後賣出『贏家』。」新娘一邊補妝,一邊以手機遙控股市,「『大中』一直跌沒關係,它最慢明天會升,今天是最低點。」她也兼股市分析,通常她看準的,很少出紕漏。

  唐非先補完妝,他想到一件事。

  「對了,芊芊你下個月可不可以挪出一天的時間?我想帶你去見我的家人。」唐非結婚最大的目的,就是為了應付那些逼他結婚的親友,所以把芊芊帶回去是重點,當然也是炫耀。他家左右十個村落內,找不到一個比芊芊更漂亮的,如此一來,他們該扼腕了吧!

  「噢:…」這在契約規條內,芊芊沒有忘,她講完電話後才說。「交換!,你需要向你的親友交代,我也需要,以一天換一天。」他要她犧牲一天賺錢時間,她也做同樣要求,應該不過分。

  她就要結婚了,即使是假的,總得讓她daddy』mammy看看他們的假女婿。

  「OK,這兩天你把較方便的日子挑出來,我也把我較有空的日子告訴你。」這個交易很快達成協議。「對了,我有沒有告訴你,你今天很美?」乘著拍攝之便,他早已吃了芊芊好多豆腐,這會兒他正在她的鬢邊低喃。

  唉,如果她不是那麼潑辣凶悍,他大概就不會有一會兒想呵護她,一會兒又想揍她,這些又愛又恨的矛盾情緒了。

  對現場工作人員來說,這對未婚夫妻挺怪異的,拍攝時你儂我儂、打情罵俏,一結束,又像不共戴天的仇人。

  「去你的!」芊芊甩頭斥他,正中他的奸計。

  他的唇貼在她的耳際,她趕快再把頭轉開,他卻又厚顏無恥地欺上來。

  他的低喃變成廝磨,火熱的唇在她小巧的耳畔嬉戲,時而呼氣、時而輕啄、時而舔弄,完全樂在其中。「你有沒有心動?」

  芊芊使力咬著唇,不讓喘息聲溢出,透露心中的混亂。

  「我要毀約!」芊芊再次跳離他,並揚起手,只是巴掌還沒落下,就被他接住。「放手!」

  這個惡徒,一會兒雙手在她身上亂摸、一會兒用鼻子亂嗅,一下子串謀攝影師使計吻她,這會兒又在她敏感的耳畔幹些使她迷亂的勾當。

  「別生氣,我開玩笑的。」唐非親吻她的手背,把手歸還原主,壤壤地露出得逞的笑容。

  「你再亂來,我真的會一走了之,看你敢不敢試試。」在吃了她一巴掌、一腳、一肘之後,他居然又造次!芊芊撂下嚴重警告。

  「好啦,別生氣,妝會壤掉。」他還是在她頰上倫得一吻,芊芊立時又橫眉豎眼。

  「好了,新郎、新娘面對鏡頭。」化妝師退下後,攝影師開始調整畫面。「新娘笑一笑,笑甜一點,再甜一點;新郎再把新娘抱緊一點,新娘,要有小鳥依人的感覺……」攝影師滿意地邊看著鏡頭內的一對璧人、邊出聲指揮。不料,卻見新娘拎著笨重的裙擺,氣呼呼地直朝自己走來。

  「是誰規定新娘一定要小鳥依人的?你幹麼不叫新郎小鳥依人,還有,你幹麼一直叫我笑甜一點?為什麼不叫新郎笑甜一點;如果都要笑,至少該兩個人笑得一樣甜!」

  她覺得要求女人表現柔順的一面是種歧視行為。她痛恨被歧視,認為這是傳統模式設定在女人身上,阻礙女人成長的桎桔。

  這個女人!唐非為他未婚妻的表現,哭笑不得。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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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1 23:12:2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今天是約定隨唐非回去見他家人的日子,唐非一早就從辦公室趕回來挖芊芊起床。

  雖說這是他的房子,可是他一周回來不到兩次。主要原因是他太忙,常常忙到三更半夜,睡倒在辦公桌上。

  「芊芊,起床,快起床!」才剛打開門,他就扯開喉嚨大叫。

  「芊芊,你答應今天和我回鄉下的,快起床,再不快點,就要碰到塞車時段了。」唐非使勁地敲芊芊的房門,卻老半天也沒聽到回應。

  「在這裡啦。」芊芊揉著惺忪的睡眼從另一扇門走出來,身上穿著皺巴巴的套裝,頭髮亂成一團,臉上的妝也糊得丑不啦嘰。

  「你昨天睡在工作室?」噢,他不該懷疑她也是個不折不扣的工作狂。

  「哪天不是睡在工作室?叫你把最大的那間給我就不要。」她邊抱怨、邊看表。「喝,快八點了!」她火燒屁股般地跑進浴室。

  「最大的那間要當作新房,雖然我們不需要,但,至少要給別人看。」他向她解釋道。那是他的房間,再怎麼樣也不能被搶走。

  他隨意走進芊芊的工作室,發現裡面什麼書都有,從壽險到房屋仲介、股市分析、賽車紀錄、醫療用書應有盡有,儼然是個小書局。

  「你的書真多,你到底是做什麼的?」他對她好奇極了。

  「很難解釋,反正有任何疑難雜症來找我,我都會幫忙解決,然後從其中一方賺取佣金。」芊芊的聲音和著水聲傳來。

  她的動作很快,他才看中一本書正想翻翻看,她就已經從浴室出來,走入房間。

  她的清新令人心曠神怡,而美人出浴的景象實在很賞心悅目,他幾乎被迷失心竅。

  直到門砰地一聲關上,他才找回自己的三魂七魄。

  「那應該說你是從事什麼工作呢?」他發現自己竟然心跳紊亂。「我的家人都是鄉下人,在他們的觀念裡,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才算是正當的工作,就連我自己在搞工作室,他們也很難接受,所以我告訴他們自己在電腦公司上班。」他喃喃地像機械似吐出這些話,大腦早已失去正常運作的能力。

  「就說在銀行上班好了。」這時芊芊已經換好一套嫻雅的洋裝,臉上也上了怡人的淡妝,優雅地走出來。

  反正她搶錢搶得凶,為了工作,一天不知進出各大銀行幾次。如果銀行舉辦搶錢大賽,她可能是第一個得到訊息跑去報名的。

  「好吧,如果你也需要你的「丈夫」有個端得上檯面的工作職稱,就說在電腦公司擔任軟體設計。」唐非告訴她這些早就編好的台詞。

  這個婚姻花掉他大把時間和精力,他一定要使它完美無缺。

  「好。」芊芊邊說、邊整理隨身物品。

  唐非沒看過她這麼柔性的裝扮,根本是傻住了。

  「別用看稀有動物的眼神看,我這個叫敬業,希望見我家人的那一天,你也一樣敬業。」敬業是她的工作守則,當然她也以此要求夥伴。

  「當然。」他只能回過神來吐出這兩個字。



  車子疾駛上高速公路,才到林口交流道,唐非就撐不下去。

  「芊芊,你說說話吧,我快睡著了。」他的眼睛已經快閉上了。

  「誰要跟你說話?我今早五點才睡,現在能在你車上已經是天大的奇跡。」她剛剛已經小睡了一覺,如果他開車的技術好一點,她應該會一路睡到底。

  「那你只好祈禱另一個奇跡出現,讓我閉著眼睛也能開到台中。」他為了設計新程式,今晨四點才睡,現在只覺得手腳都不是自己的。

  「喂,你給我認真點開車,雖然我已經買了保險,卻還不能隨便去見閻王,我還有很多事要做。」芊芊尖著嗓子大聲申明自己性命的重要性。

  她這種人,每天都有很重要的事要完成,怎能有任何閃失。

  「我也是啊,難道只有你的命重要?問題是周公喜歡我,我也沒法子。」唐非盡力讓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路況。唉!想睡又不能睡是很痛苦的。

  「對了,你覺得我該怎麼叫你比較好?總不能唐非、唐非這樣連名帶姓的叫吧?」她突然想起這個問題,「我姓芊名芊,叫起來本就很好叫,你呢,要叫非非嗎?」

  「噢,拜託,」唐非一副「讓我死了吧」的表情。「誰會叫這麼俗的名字?他們都叫我阿唐、小唐、唐唐。」她和他聊天,讓他心情大好,精神一振。

  「嘔!好嗯,像星期五餐廳裡金主對鴨的稱呼。」芊芊像存心報復似的,表情比他更誇張一百倍。

  「喂!」唐非不高興地大吼。

  「叫你小非好了,反正你沒有更好的詞了。」芊芊一臉就這麼決定。

  「不行,這樣好像我比你小似的,頂多叫阿非。」

  「比我小又怎樣?不行嗎?」不管對任何事,她都有大小心結,尤其是工作能力,她不能容許別人把她看得比男人小。比女人能力差沒關係,她不能容許自己比男人差。

  「不是,我們家很傳統,女人一定要溫順可愛,身高比男人矮、年齡比男人小、薪水比男人少、工作能力比男人低,她最好什麼都不懂,最好沒有獨立的想法,最好以夫為天……總之就是你不能接受的那些,如果希望一切順利,你最好做好心理準備。」別說是她,就連他這個男人也不能接受那些傳統觀念。

  這段時間的相處,他總算懂得她了——這個外表美麗、嬌嫩,心裡卻強悍、自我的大女人主義者。

  「算了,阿非就阿非,被你吵得頭好痛,我還要再睡一下,你小心點,別把我送到閻王那裡去。」她的精神祇是短暫的甦醒而已,現在能源耗盡,必須再睡眠補充。

  「喂,我可沒有辦法保證不使你發生意外……」他自己都快垮了。

  「好啦,你再開十分鐘,十分鐘之後叫醒我,換我開。」她倒頭睡去。

  唐非只好努力擰自己的大腿,以免閻王嫉妒他跟周公比較好,把他召去喝茶。



  雖說芊芊願意和他換手,但唐非看著她沉沉的睡容,實在捨不得叫醒她,只好把車子駛入休息站,自己先小睡一下。

  迷迷糊糊中,敲鍵盤的聲音一直在他身邊響著,睜開眼,看見芊芊正在把記事本裡的資料鍵入手提電腦。

  這個工作狂幾時把手提電腦弄上車的?真是無可救藥!

  才看她一眼,眼神就再也不願離開。偷偷盯著她認真的側臉,暗暗窺視她面部多變的表情;感覺她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躍動,像美麗的音符……他發現這個不願打開心門的大女人,漸漸進駐他毫無招架之力的心田。

  可他的心卻為這千真萬確的認知苦惱起來。

  就算他想盡辦法吸引她的注意力,誘發她心中對愛情的想望;就算她偶爾不經意地對他沉迷,不經意地表現心中真正的深意,但往往在轉瞬之間,她機警的心又已飄離好遠,把他拋除在千里之外!

  她用銅牆鐵壁捍衛自己,除非她允許,否則他永遠不得其門而入。

  好像他只能遠遠看著她了。

  直到專注的眼神離開螢幕,芊芊才發現有人盯著她,抬起臉,她的眼光有小小的驚訝和輕輕的斥責。

  唐非立時心虛的回過頭,趕緊發動車子。駛出的車子就如他的心跳一般,急速又不穩地竄上高速公路。

  芊芊唇角微扯一下,溢出小小的笑容,繼續她的資料整理工作。



  車子一路順暢無阻,開到位於台中清水的唐家時,比預計的時間早。

  車子抵達清水鎮時,芊芊還沒有整理完畢,只好快把電腦和記事本收好,掏出粉餅盒來補妝。

  唐家位於小鎮鎮郊,兩層高的樓房擠在狹窄巷弄中,總讓人覺得很寒酸。

  巷弄中車子開不進去,唐非把車子停在巷口,和芊芊走入巷子。

  「小非回來了。」還沒到家門口,鄰居就爭相走告。

  「阿非回來了。」唐非的父親和母親也連忙走出來。

  「爸,媽,這是我女朋友,芊芊。」他把芊芊介紹給父母,一手順勢扶上芊芊的腰,馬上得到一記狠毒的白眼。

  「伯父好,伯母好。」芊芊溫順地欠身向唐父和唐母打招呼,藉機脫離唐非擺在她腰側的大手。

  「好好,進來,吃過午餐了沒有?」唐父很親切地把他們帶進屋裡,唐母卻把唐非拉到一旁。

  「這個女孩是哪裡人?」唐母偷偷從正面、側面、後面觀察唐非帶回來的女孩,覺得兒子很有一套,找到這個會生的女孩。

  看她那豐滿、圓渾的臀部,沒生十個,至少也能生六、七個。唐母很滿意。

  哪裡人?糟了,他們事先沒說好,唐非從腦門升起不妙之感,「芊芊啊?你問她嗎?」他故意把聲音提高。「她是台北人。」

  走在前面的芊芊回過頭來。「你在叫我嗎?」連忙又亂沒安全感地跑回唐非身邊。

  噢,不,她只是想找機會和他串供而已,絕對不是因為無助或什麼其他的。

  別說唐非,連芊芊也流了一身冷汗,因為唐父也正好對她問起這問題,他們的答案險些穿幫。

  唐非看見她的表情,也真是捏一把冷汗。

  「來,快坐下,先吃飯。」唐母招呼著。

  「等一下,我想先去看爺爺。」爺爺已經九十多歲,身體狀況還算不錯,清心寡慾,唯一的掛念是唐非尚未成家。

  唐非偕同芊芊走入內室。「爺爺。」房間裡,只有一張床,和一張椅子,那個身形健碩的老人就動也不動地坐在椅子上。

  他聽見聲音,抬起頭、睜開眼,眼中的光芒在暗室中異常閃亮。

  「啊……啊……啊……『灰』……『灰』……」老人的雙唇抖動地非常艱難,可是卻讓人覺得他興致高昂、非常高興;他的右手僵硬地舞動著,左手也想舉起來,卻好像力不從心。

  「爺爺,我回來看你了。」唐非握住老人的手。「你還好嗎?身體怎樣?有沒有按時吃藥?」

  老人不能回答,只能像孩童學語般,伊伊呀呀地吐出很難辨認的音節。

  「爺爺,我們結婚的時候,我要和你喝一杯哦。」唐非頑皮的向老人眨眼,就像小孩子在和夥伴做不可告人的暗號。

  「呵……呵……呵……」老人笑得很艱難,但看得出他很高興。

  唐非又和老人聊了一會兒,才挽著芊芊向老人告辭。

  「爺爺,你休息吧,我們還沒吃午餐,先出去了。」

  「好……去……去……多……吃……」老人講不完一句話。

  「好啦,爺爺,我們會吃很多、吃很飽的。」唐非又和老人打著奇怪的暗號,老人扯動著嘴角,芊芊總覺得他也笑得很頑皮。

  他們走出房間後,芊芊用力把唐非的手臂甩掉。「下戲了。」

  唐非刻意聳聳肩,表示他也不見得有多愛和她黏在一起,為自己掙回一點尊嚴。

  可是,前面還有他父母,他們正朝他們這邊望來。

  唐非和芊芊兩人立即心有靈犀地對望一眼,迅速地把手牽起來,朝餐廳走去。

  唐母見他倆走來便起身說道:「快來吃!今天的菜可是我特地為你們準備的哦!」

  芊芊覺得自己快彆扭死了,吃飯得慢慢嚼、慢慢咽,卻還要面露笑容,輕聲細語地說:「好吃,真好吃,伯母真好的手藝。」照她那種吃法,一輩子也吃不出味道。

  「好吃就多吃點。」唐母挾給她一塊「妾身不明」的東西,她因為那模樣怪恐怖的,連動也不敢去動,唐母卻挾給她……「只是便飯而已,芊芊小姐不要介意。」

  「伯母,你叫我芊芊就好了。」芊芊當著唐母的面把那塊很醜的食物吃下,覺得自己夠資格獲得當代十大偉人的提名。

  「噢,芊芊,這名字很不錯,是誰幫你取的?」唐母打算就此聊下去。

  「是mammy。」據說當初她父母光為了她這個名字,就吵了三天三夜,daddy喜歡麗花、秋香、金蓮這類的,mammy偏愛芊這個字,然後mammy把於daddy灌醉,自己偷跑去戶政事務所登記。至於小翡的名字,則是daddy取的。

  「對了,你們家還有多少人?」唐母熱情的問。

  「有daddy『mammy和一個妹妹。」芊芊露出微笑。

  只有一個妹妹嗎?唐非以為她那麼用力搶錢,想必肩上擔子非常沉重,至少會有三五個弟妹。

  「怎麼和阿非跟我講的不一樣?」唐父一開口就嚇得兩人冷汗直流。「他在電話中說你還有幾個妹妹。」唐父很坦白。

  「嗯,這個、這個……」芊芊極力編造說詞,暗地裡拿鞋跟踹唐非,看他要抗議又不抗議,要喊疼又不敢喊疼的,很有報復的快感。

  「噢,是啊,我是有幾個妹妹沒事都往我那裡跑,不過那些不是親妹妹,是認的,已經好些年了,感情跟親生的沒兩樣,難怪唐……阿非會以為是親的。」她差點就像以往一樣連名帶姓的提他,這下要是出紕漏就麻煩嘍。

  「噢,原來如此。」唐父這才點點頭。「對了,你們在哪裡認識的?」

  「是在……」天哪,這是鴻門宴嗎?她怎麼隨時都感到威脅就在身邊?

  「爸,我上次告訴過你,你又忘了嗎?是在百貨公司啦。」唐非趕忙解圍。「就在上次你和媽去台北時,我帶你們去的那一家啊。」其實他早就忘記是哪一家了。

  「是哪一家啊……」唐父想了老半天。「到底是哪一家?」還是沒想起來。

  「哎呀,那不重要、不重要,」唐母又使勁為芊芊挾菜。「芊芊啊,你在哪裡工作啊?」

  「在銀行。」她還記得他們早上設計好的台詞。

  「哦,在銀行啊?是哪一家呢?我大兒子也在台北的銀行做事咧,說不定是同一家哦。」唐母驕做地說。

  不會吧!唐母是不是存心要捉她的小辮子?芊芊快昏倒了。

  「噢,是這樣嗎?伯母,台北的銀行有幾百家,很難在同一家的。」芊芊乾笑,自她有生以來,就這次的「工作」最困難,她提心吊膽、步步為營,搞不好還擺不平。

  「說得也是哦。對了,你和我們阿非交往有多久啦?」唐母又笑容可掬的問芊芊,讓人懷疑她是不是笑裡藏刀。

  事實上,唐母只是提個和芊芊聊天的話題而已,根本沒有居心。

  而她一個隨意提起的話題,就把唐非嚇得汗流浹背,讓芊芊恨得牙癢癢。

  多久?她總不能說認識不到三個星期,交往還談不上吧?她偷看唐非,他一臉沒有意見。

  好吧,既然他沒有意見,就讓她自己扮好了。「大概半年。」

  也許是她扮得太嚴重了,唐非筷子上的肉跌入湯裡,濺得一桌子濕。

  他沒提供意見,表示她可以任意發揮,可他沒答應讓她扮得那麼過火吧。

  「可是前兩個月,他還去相親。」唐父突然開口吐芊芊的槽。

  芊芊和唐非四眼大如銅鈴,詭計突然被拆穿,使得他們不知如何是好。

  看來事到如今,只好乖乖把事實抖出來了……

  「爸……」唐非覺得很難啟口,不過幸好,有人開口解救他。

  「你怎麼可以這樣說,阿非相親的是一年前的事,不是這幾個月,你老糊塗了。」唐母扯著老公叫罵,想湮滅證據,深怕兒子好不容易找到的婚事吹了。

  「沒有啊,我記得很清楚,明明是兩個月前。」唐父很固執。

  芊芊心中暗暗叫好。有這種天大的好機會,她不假裝誤會快離開現場,難道等人來揭發他們之間的破綻?

  「原來你——」她一手掩嘴,用力地擠出兩滴眼淚,唱作俱佳的拔腿奪門而出。

  「芊芊——」唐非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

  「快去追呀,在那裡叫有什麼用!」唐母催促他,又扯著唐父的耳朵。「兒子好不容易有個這麼會生的女朋友,你想破壞啊?他好不容易想成家,你見不得他大幸福是不是!」

  「可是真的是兩個月前嘛。」唐父一臉無辜,忙著搶救自己的耳朵。

  沒見過比這更老實的人了。

  唐非跑出家門,忍不住露出一抹笑。



  唐非在路口那家便利商店前找到芊芊,她正拿著一瓶可樂仰頭猛灌。

  「你父母從哪裡學來這些嚇人招式?」她一口氣把可樂喝完,準確地投入垃圾桶,發出不小的撞擊聲。

  「如果你這副德性被別人看見,更嚇人的都有。」唐非一直東張西望。「在這種小城鎮,一舉一動都要很小心,尤其是我們。」

  「你應該先把你的底細告訴我,好讓我有準備,害我像個白癡又像個傻子,每句話、每個動作都心驚膽戰得要命。」她瞠大杏眼瞪著他,像被害者揪住殺人未遂的兇手。

  她五臟六腑裡的煙,嗆得連灌下一瓶可樂也滅不了,恨不得賞他一頓好罵。

  「我也怕得要命啊,你流得冷汗恐怕沒有比我多。」唐非裝無辜,她臨機應變的本事,讓他挺佩服。

  「鄉下人都是這樣的,只是今天而已,你就忍耐點吧。」唐非試著安撫她。

  「哼。」很讓人受不了那。「這齣戲當然無論如何都要演到最後,但是我要說清楚,你得先把你家所有資料全告訴我,別等一下又有一個住在哪裡的妹妹,剛好在我家隔壁什麼的。」芊竿慎重警告他,這種嚇死人的事,她不要再經歷一次。

  「我知道,我只有一個哥哥,再也沒有了,他在火車站附近的台北市銀上班,擔任組長職務。你也該告訴我你的吧?」他有義務也有權利知道她的來歷。

  「我家住基隆,父親是實業家,母親是老師,也是某個女權運動組織的負責人,家裡只有我和一個妹妹,再有就是一條狗。」她的家世再簡單不過。

  「哇,你的家境聽起來不錯,你卻這麼拚命,很匪夷所思。」唐非很技巧地想讓她把理由說出來。

  「有什麼好奇怪的?這年頭,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她責怪他大驚小怪,卻不打算告訴他理由。「喂,你沒多少時間了,我的時間只到三點而已。」

  「嘎!現在已經兩點了。」唐非掩不住計謀失敗的失望。「快回去吧。」他跑到前頭,一手自然的拉著芊芊。

  芊芊卻一如往常的甩掉他,並踢他一腳。

  「我慎重告訴你,小姐向來沒有沒事亂拉人和被人拉的習慣,希望你也能改一改。」他以為這樣就可以吃她豆腐呀?

  「我也向來沒這習慣,問題是,我們已經是未婚夫妻了,如果走路還保持三步以上的距離,會有人相信嗎?你不希望功虧一簣吧?」他又把她拉在手中,對她曉以大義;這是他手中唯一有力的籌碼。

  「我當然不希望,可是我也不想喪失自己的原則,這個計劃是我們兩個人的,不該只是我犧牲、被輕薄、扮演自己不想扮演的角色。」她忍不下這口氣,再次甩開他的手,音量有些高昂。

  唐非被她的不馴惱火,怒氣節節挑高。

  「不然你想怎樣?在傳統角色定位中,女性就是這種特質,我們這種鄉下地方,人家看的也是這一點而已,你能改變嗎?你去變呀,去把洪荒破天以來的認知全數推翻,把所有人變成你要的樣子呀!」唐非失控地大吼起來,他有時討厭女人就是因為這一點,她們往往為一點小事斤斤計較得無法無天。

  「我沒有必要去改變誰,也沒必要改變自己,傳統的想法和認知我不想干涉,問題是,你們也別用那一套干涉我。我就是我,就是這副德性,不會為了迎合誰去改變,看得慣、看不慣是你家的事!你別想要我犧牲自己去完成你的偉大計劃。」芊芊毫不遲疑地大吼回去,聲量足以證明她不一定吼輸他。

  在這椿假婚姻中,誰較在意,誰就注定矮人一截。芊芊把這個認知謹記在心,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表現出在乎成敗。

  「你……當初我們是怎麼協議的?契約上寫得很清楚,『夫妻雙方有義務配合對方為維護夫妻關係所設計之任何行動』,你現在是什麼意思?想毀約嗎?難道你不想趕快把這件事搞定,從此安心於工作?再也不必有任何接觸!」他氣她輕易說放棄,他花費了太多心力在這上面,而且他對她……

  想獨佔?想呵護?想珍惜?想……大多心緒在翻攪,總之他不要她離開他的世界。

  芊芊怒瞪他,像只評判敵人的野豹,隨時都有可能採取攻擊行動,也隨時有可能逃之夭夭。

  「這不只是我的計劃而已,從你簽名那時起,你已經是同夥人……」唐非覺得吵架只會讓彼此的關係更惡劣,與其如此倒不如一拍兩散,但這又是他不願意的,他只好又向她低頭。「這件事到這裡已經完成一半了,接下來的只是婚禮而已,你仔細想想吧。」只有她能說服她自己。

  「你沒有多少時間了,你去把你爸媽那裡安頓好,我要回去工作。」她備戰的狀態緩和下來,淡淡地告訴他。

  芊芊並未表明態度,她認為他說的有道理,也不認為自己有錯,要她低頭絕對不可

  「你會跟我一齊並肩奮鬥下去吧?」他的話影射到未來。

  「既然只是今天而已,今天就快過完了,我就稍微委屈一下好了。」芊芊並不輕易上當,明白表示只有今天。

  唐非氣餒了下來,他好像永遠都鬥不過她、擒不住她。

  帶她回屋裡,唐父和唐母都一再向她解釋方才是唐父老年癡呆,把時間記錯,才會導致誤會,叫她不要介意之類的,又說過一些令人心驚膽戰的家常後,他們向唐父、唐母和爺爺道別,在三點整驅車上高速公路。

  「喂?王小姐嗎?我是芊芊啦,我現在已經在高速公路上了,可以準時去你那裡,那我們就待會兒見嘍。」果然三點整,芊芊就從她的隨身背包裡取出手機,開始她的工作。

  「喂?林先生?我是芊芊,您委託的事,我已經幫您做好調查報告……晚上方便嗎?晚上我為您送過去。」。

  「喂?方太太,我是芊芊,我已經拍到方先生外遇的相片,也查到他們平常出入的賓館……可以、可以,我晚上就專程為您送過去,是的是的,謝謝,byebye。」

  天呀,她真的是個工作狂,對工作一分一秒都不放棄!

  真奇怪,聽她的說法,她的家境不錯,理應不會搶錢搶得如此拚命,到底是什麼原因使她如此?又是什麼力量在支撐她這身衝勁?

  唐非知道自己不該,也沒時間去好奇,可他就是按捺不住那顆好奇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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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1 23:12:5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今天是按約定到芊家拜訪的日子,芊竿在清晨五點,飛車到唐非的辦公室,把他挖起來。

  「起床,快起床,時間不旱了。」唐非睡在沙發床上,睡得跟隻豬一樣,只有一件櫬衫遮蔽住重要部位,其餘皆成赤裸。

  是他的助理小姐被吵醒來幫芊芊開門的,否則就算她喊破喉嚨,恐怕也叫不醒這隻豬。

  至於助理小姐為什麼會睡在這裡,芊芊一點也不好奇,也不想知道。只是覺得這助理小姐對她好像有一股銳利的敵意。

  「快起來!」芊芊在他的耳邊吼。「快起來!」

  芊芊這樣也沒能叫醒他,叫醒他的是她的尖叫聲——他翻了一個身,隱隱露出重要部位,芊芊嚇得掩住臉,失聲尖叫。

  「啊——啊——啊——」聲浪此起彼落。

  「噢,小聲點,我的頭痛死了。」唐非睜開眼,苦著臉,抱住頭喊疼,半頃才忍痛睜開一隻眼。「芊芊,是你呀,怎麼這麼早?」

  「啊——啊——」芊芊還尖叫個不停,根本無法回答他的問題。

  唐非長手一伸,芊芊立時滾入他赤裸的懷中。「你叫這麼久不會口渴嗎?」他的手輕撫過她誇大張啟的下頰。

  「啊——」芊竿這時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身陷劣勢。「你要做什麼?放開我,快放開!」她拚命掙扎,每碰到他強健的肌膚,都讓她心慌、狂亂不已。

  「未婚妻好意到公司探班,當然要給個回禮。」他翻身制住掙扎不已的她,撐起雙手穩住轉動的頭,繼而俯身吻住那對不安分的花瓣。

  「嗯……」芊芊的掙扎,溢出口,變成銷魂的呻吟。

  他的吻起初強橫霸道,讓芊芊抗拒不得,當她軟化下來,他也變得溫柔深情。

  一道電流同時擊中他們,在他們的四肢百骸間流竄,唐非的氣息籠罩著芊芊的整個世界,芊芊的美好佔據唐非所有生命,他們同時落入燦爛眩目的激情宇宙。

  隔著衣服,芊芊能感覺到唐非熾熱的體溫,他溫柔的拂著她的發,拂過她的胸前令她胸口一窒,但她還沒來得及出聲抗議,他滑下顴骨的唇,又回來纏住她脆弱的舌。

  芊芊再次落入萬劫不復的迷亂。

  「我等了好久……」他的聲音混濁,如同夢魘囈語,富有魔力的唇在她細嫩的頸項、胸前滑行,他的大手甚至滑入她的休閒服裡,大玩探索遊戲。

  這感覺太陌生、太刺激,芊芊的手指忍不住掐入他的發中,口中發出呻吟,身體不由自主地扭擺起來。

  「如果你想要我,就告訴我……」他輕輕脫去芊芊的衣服,把頭埋入她的胸前,舔弄那柔軟、充滿彈性的乳房。

  「嗯……」芊芊幾乎要發出尖叫,愉悅的雙手在他健碩的背部爬行。

  「如果我讓你快樂,就告訴我……」這會兒他脫去了她的休閒褲。

  當他的手撫過她的臀,她發出更銷魂的呻吟。

  芊芊腦中空茫一片,所有的理智、防衛,早已被這份器官刺激驅逐出境。

  直到她不經意地睜開眼,看見剛剛為她開門的助理小姐氣憤地站在門口。

  「別得意,你和他只不過是假夫妻,你不可能佔有他太久,他終究會是我的。」她的聲音不大,卻冷冽得像清晨的冷風。

  所有的理智和防禦全被這冷風喚醒,芊芊驀然從唐非身下溜開。

  「唐非,你這個色狼,我要和你解除婚約!」芊芊找回自己的衣服,快速地穿上,指著半睡半醒、眼神朦朧的唐非叫罵。

  然後氣呼呼地轉身奪門而出。

  唐非怔了半晌,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看見芊芊瘋狂奔去的背影,唐非飛快地抓起褲子穿上,越過助理王壇,拔腿追去。



  「芊芊——一」

  「芊芊——」唐非尾隨芊竿下樓,卻在門外失去她的蹤影,他打著赤膊在街道間奔跑,不但找不到她的人影,也找不到她那輛藏青色TOYOTA。

  「芊芊——」他的模樣和聲嘶力竭地叫喊,不知引來多少人的注意力。

  該死,她一定真的要和他解除婚約了!

  驅車趕回公寓,她果然在收拾行李。

  「芊芊,你聽我說。」他跟在她身後進進出出,祈求她看他一眼,讓他有挽回的機會。

  現在芊芊正毫不考慮地把書桌上的書掃進紙箱中。

  「你聽我說,芊芊,我不是故意的,我剛才還半夢半醒……」他忙著搶救書。她一掃下一疊書,他就忙不迭地把書從紙箱中撿起,放回原位。然後,她又氣呼呼的把書掃進箱中,他又從箱中把書拿出來,兩人就這樣不斷地一來一往。

  「你到底有完沒完!」芊芊被他弄得心煩不已,終於破壞從此不再理會他的決心,對他吼起來。

  「除非你不走,否則永遠沒完沒了。」此時唐非凝聚了一身霸氣,那雙銳利的眼嚴厲地逼迫芊芊。

  芊芊倨做地昂視他,現在無論就哪一方面而言,錯的都是他,她沒有內疚、心虛的理由。

  只要理由不足夠,她打死都不會低頭。

  「現在不是我走不走的問題,而是你逾越本分。我已經警告過你很多次,不許對我動手動腳,你知道你自己做了什麼!」她嚴厲地斥責他,冷銳的眼光接觸到他的,發現他的眼中有嘲諂。

  可恨,她早知這理由太薄弱,為什麼自己總受不了他的誘惑?如今落得這般受人嘲笑。

  「你怎麼想我不管,這個計劃到此吹了,如果你要算房租,我會照價付款。」她又繼續恨恨地把書掃進箱中。

  這次唐非沒有再把書從箱子撿回桌上,他直接鉗制那雙忙碌的手。

  「你要做什麼?」芊芊驚呼。

  「做什麼?為什麼你每次都要尖牙利嘴地拒絕我,你明明對我也有感覺的。」

  「我……我沒有。」芊芊立刻反駁。

  「沒有?」唐非不信地道。

  他像要證明什麼似的,立刻吻上芊芊,慢慢地挑逗著她,雙手在她身上愛撫四處游移。

  芊芊很快就陷入他所下的綿綿情網,與他唇齒交纏,甚至抱緊他的頭,好讓他更深入一些……

  爾後,他加快步調,用力吸吮她口中的蜜汁,恣意對她予取予求,動作狂野粗暴。

  芊芊居然全心全意跟隨他的步調,陷入狂亂的境地。

  他把她吻得氣喘咻咻、上氣不接下氣後才放開她。

  芊芊覺得頭暈目眩、全身發軟。她依在唐非赤裸的胸前。兩人的心跳互相呼應,她混沌地分不清自己的是哪一個。

  「如今你還想否定什麼?」他淡淡地開口,很滿意她的表現。「為什麼不肯面對你自己?就算是半夢半醒,我仍能真實感覺到你是要我的,為什麼清醒的你看不見這一點?」

  他輕輕撫弄她的俏麗短髮,他喜歡她在懷中,喜歡她在他能掌握的範圍。

  芊芊在這一瞬間完全清醒過來。「走開!」她用力推他的身體,用盡吃奶的力氣,竟無法移動他分毫。

  唐非握住她的手臂,止住她的掙扎。「你要面對自己,芊芊,面對自己的感情!」

  「不要,沒必要,我不要這些煩人的東西!」芊芊節節退後,他握得她好痛。「放開我,放開我!」淚水在眼中飛溢。

  往日,對任何人,她都能瀟灑的揮手說不;現在,面對唐非,她卻覺得說這個字,變得艱難。

  為了實現諾言,她把所有的力量用在購屋基金上,她早已沒有餘力也無心去理會其他的事了。

  可是,她的心竟不知不覺地跑到唐非的身上去了……

  若非如此,她不會如此痛苦、難以割捨。

  「芊芊……」唐非不敢置信地看著畏縮的芊芊,胸中隱隱抽痛。

  難道要她打開心來接納他,有如此困難嗎?難道他就如此不值得她愛嗎?

  難道他的愛對她來說是傷害?

  噢,不,這不是真的,他已經決定要她,無論如何都不讓她走。

  手一收,芊芊跌到他懷中來,他緊緊地抱住她,他緊緊地抱住她,她的肩好小,她的體型好嬌弱,他怎能讓她受傷害?

  「芊芊,不要走,把這裡當作你的窩,你的避風港,不要走。」他無法忍受她走出他的生命,他不知道一旦讓她走出這裡,他們是否就結束了?

  他的臉頰親暱地貼著她的,才發現她的頰上濕濡,他想吻干它,卻發現她淚如泉流不停。

  於是他把她按入胸懷,讓她的淚濺濕他的心、他整個世界。

  半晌,她從他胸前掙扎地抬起頭來,浮在唐非眼中的是個憔悴的帶淚佳人。他難過的輕歎口氣,如果她願意把自己交給他,他絕對不讓她哭泣。

  「啊,都不像我了,我已經好幾年沒哭過了,真像沒長大的小孩,哈……」芊芊孩子氣地笑著流淚,又不忘調侃自己。

  「沒關係,無論是怎樣的你,我都愛,你不必永遠只露出堅強的那一面。」他堅定地望著她盛水的明眸,看見從中漸漸浮上哀愁。

  芊芊掙離他,背對的他。「別跟我說愛,你的契約上寫得很清楚——不得愛上對方;除非你嚴格遵守,否則,多說無益,你我早散早好。」

  才多久的時間,他就讓她混亂若此,如果繼續下去,恐怕她無力招架。

  就算她知道把自己交給他是正確的選擇,然而,她已經沒有餘力去愛,這對他是不公平的。

  她不是只受不施的。她一向認為,除非她也能付出,否則她就沒有接受的資格!

  一個沒有餘力去愛的人,又如何有被愛的資格?

  陽光從窗戶透進來,照在芊芊的臉上,更顯出她堅毅、說一不二的決心。

  唐非小心地移到她身後,原本想碰她的手,還是無奈地悄悄收回來。

  他不懂她為什麼不要愛,但,他相信他終有一天會找到答案。

  「你留下來。」他在她的耳畔低喃。「一切按照計劃。」

  他又輸了一回合,退了一大步,不知幸運女神幾時才肯眷顧他?

  和自己愛的女人鬥,男人大概只有節節敗退的分吧?

  在各懷心事中,他們都沒發現地上那兩條人影,正緊緊交疊著。



  由於昨天鬧得太晚的關係,芊芊的回娘家計劃改在今早。

  唐非也不敢怠慢,昨晚早早就下班回公寓。所以,今早除了鬧鐘叫得快吵死鄰居外,沒有發生其他的問題。

  芊芊今天的打扮很隨興,休閒服、牛仔褲、慢跑鞋,看起來帥性不羈;唐非也跟著選了一套休閒服,不料卻被芊芊拿手機大K一頓。

  「你不能穿這樣,你穿這樣沒見到我daddy`mammy,就會被我家的狗趕出來。」她家的「哈奇」狗眼看人低,除了自己的主人外,其他人沒穿西裝打領帶,休想跨進她家大門一步。

  「難道你們家的狗不會認帥哥嗎?」唐非跟在芊芊身後打趣著,他的西裝、領帶早在幾年前就丟光了。

  「它只認母狗。」此時車子已經駛上快速道路。

  「OK,沒問題,經過寵物店時,幫我停一下,我買只母狗送它。」難得芊芊今天心情這麼好,他當然是努力說笑逗唱。

  「閉嘴睡覺!」芊芊輕斥,他說這種話都不會覺得難為情嗎?她連耳根都發燙了。

  「你今天火氣很大哦。」唐非一徑嬉皮笑臉。

  「還不是你亂說話!」她火氣小得了才有鬼。

  「好啦,是我的錯,我道歉。」他一臉好有墊忌,須臾又說:「我好像有點喜歡你你耶。」唐非吃了熊心豹子膽,半真半假地想捉弄她。

  「這個話題一點也不好,換一個。」芊芊一邊開車,一邊對他施以白眼。

  「嗯,你的心情真的很糟,如果我吃你豆腐的話,你的心情會不會好一點?」他嵐是嬉皮笑臉的。

  「去吃豬的豆腐!」芊芊氣得拿駕駛座旁的大小東西孝敬他,那些東西有補妝盒、衣服、絲襪、鞋子、小裝飾、玩具、面紙盒……應有盡有,一直到芊芊手酸了,還沒有全部丟完。

  「哇!,你這輛車上全是寶物哦。」唐非被一堆雜物淹沒,卻玩得很開心。

  芊芊氣得不想理會他,把音樂開得震耳欲聾,以隔開他惱人的聲音。

  基隆離台北很近,唐非還沒有玩過癮就到了。



  芊家是基隆數一數二的富豪,光是前庭草地就有幾百坪,上面的休閒設施就有好多種。

  藏青色的TOYOYTA滑過廣闊的前庭,停入停車場。

  「mammy,我回來了。」才把車停妥,芊芊就奔到草地上,興高采烈地朝露天咖啡座的方向喊。

  「嗨,我可愛的女兒回來啦?」一個四十出頭的婦人,端著果汁笑吟吟地走出來。「開車還順利吧?」她不管是動作或笑容,都給人新時代女性的幹練感。

  「順利。」芊芊和母親擁抱一下。「我是專程回來和mammy共進早餐的哦。」

  「我就知道我的女兒是世上最貼心的。」婦人慈愛地拍拍芊芊。「對了,不是說要帶男朋友回來嗎?」

  「是未婚夫哦。」芊芊故做開心地說。

  「哇喔,我可愛的女兒終於要嫁人了。是不是我從此就不用再為女兒的終身大事傷神了?」婦人調侃女兒,以為她正為提到未婚夫心花朵朵開,又在女兒身後搜尋女兒所謂的未來女婿。「他人呢?」

  「大概被『哈奇』留在車庫裡招待著,『哈奇』最好客。」芊芊不以為意地回答。

  「他忘了穿西裝打領帶嗎?」哈奇是他們家最盡職、最勢利的狗,只要訪客沒穿西裝打領帶,就一律不放行。

  「他昨天惹我生氣,讓『哈奇』懲罰他一下。別管他,我們先吃早餐吧。daddy呢?」芊芊幫忙把母親準備的餐點拿到外面的露天咖啡座上。

  「daddy昨天睡得晚,現在還沒起床。」

  「喔喔,也讓『哈奇』懲罰懲罰矛臣弋吧。」母女倆相視而笑。

  「是誰要『哈奇』懲罰daddy的?」宏亮的聲音穿過一大片庭園。「打從你開車進大門,daddy就醒嘍。」穿著晨袍的中年男子,不管是舉止或聲音都有渾然天成的威儀,他自顧自地走入咖啡座坐下。

  「我們全家很久沒一起吃早餐了。」婦人為這件事非常雀躍。「只怕以後會更沒時間哦。」她高興得為女兒、老公多倒些果汁,嫁女兒是好事,他們都希望她快點找個順眼的好男人嫁掉。

  「自從小翡住院後,我們就沒有全家一起用過餐了。」芊芊哀傷地提起她的妹妹。

  婦人流露出哀傷的神色。「前兩天我去看她,發現她的氣色稍好,但,這種病……」她幾乎要潸然淚下。

  「我去看她時,她的同學、朋友剛好去看她,看得出她很快樂;癌症雖然是不治之症,國內外卻有不少案例顯示,只要病人有活下去的信心,活個十年、二十年,也不成問題。」芊父樂觀地告訴妻女。「小翡不會有事的,她那麼堅強。」

  就算小翡的狀況極差,他也必須笑著說她會好,因為他必須給她們信心,不要他們更難過。

  尤其是芊芊,她和小翡的感情極好,她恐怕無法接受事實。

  「可是她愈來愈虛弱……」芊芊咬住下唇,不讓脾氣和眼淚竄出,每次看見羸弱的妹妹,她就氣憤得想去殺掉老天爺。

  就算小翡和她的看護王嫂都說她的病情有改善,芊芊仍能感覺到她的生命在流失。只有看到醫生的診斷書,芊芊才肯相信小翡真能出院。

  「小翡的個性你們還沒信心嗎?她會靠自己的力量從病魔手中走出來的。」芊父故作輕鬆的吃一口鬆餅。「難得我親愛的老婆親手作早餐,不吃光光就太對不起了。」

  芊芊和母親受到芊父的影響,這才放寬心吃早餐。

  「芊芊這回說是帶未婚夫回來?他也該結束和「哈奇」打招呼了吧?」芊父不知女兒是故意吊他們胃口,還是故意整他們未來的女婿?

  「好吧。哈奇,吃早餐嘍。」芊芊的話聲才出,一隻獵犬就朝他們的位置奔來。

  哈奇奔到芊芊腳旁蹭幾下,就快樂地往狗屋的方向跑去。

  唐非繼哈奇之後走出車庫,他的休閒服上全是哈奇的爪印,褲腳上除了灰塵外,還有一道裂痕。他這輩子還沒有這麼狼狽過。

  他走出車庫,看見芊芊坐在咖啡座上,他朝她的方向走去。

  哇,這地方真的不是公園嗎?好像沒有見過這麼大的公園,尤其晨曦從山後濛濛地散發出來,大地慢慢地由灰蒙轉成明亮,給人時空錯置的恍惚,唐非覺得不可思議。

  「daddy`mammy,他就是我的未婚夫,叫唐非。」芊芊向席上的兩位長者簡單地介紹他後,又自顧自地吃早餐。

  唐非看她那態度,心中開始發毛,他有預感,這是乖舛難測的鴻門宴,芊芊搞不好早就打定主意放他自生自滅。

  他怔怔地望著席上的兩位長者,不知該以什麼方式打招呼。他斷然不能裝可愛說:「伯父伯母好」吧!

  「伯父,伯母,我……」對了,他忘了買禮物,他應該早點想到這點的。

  芊父以銳利的眼光招呼他。「坐。」

  「謝謝伯父。」就算是坐,也是如坐針氈,席間的氣氛嚴肅、冷硬得令人連呼吸都覺得困難,如果可以,唐非希望拔腿快跑。

  芊母一言不發地為他切派、倒果汁。只要眼光稍微接觸,唐非都會被那犀利刺得毛骨悚然。

  「謝謝伯母。」唐非一動也不敢動地回答。

  芊家三口都很優雅、一言不發地使用早餐,只有他這個外人惶惶然,手足無措。

  終於芊父吃完早餐,放下手中的刀叉,把冷銳的眼光投向他。「你知不知道芊芊最喜歡吃什麼?」

  唐非岔了一口氣,幸好他口中沒食物,他又開始覺得全身浸在冷汗中,連忙使眼神向芊芊求救,她這好傢伙卻把他當透明人!

  「呃……呃……」他怎麼知道她最喜歡吃什麼?就算求神問卜,現在也來不及了。「我不知道。」事到如今只好實說了,不然還能怎樣?

  兩道嚴厲的眼光幾乎把他切成三半。

  「你知不知道她最喜歡的顏色?」半晌,芊父又以冷峻的口吻問。

  「她……她……」唐非的牙齒一直打顫,在桌面下的手也抖得像得羊癲瘋。

  媽呀,他怎麼知道她最喜歡的顏色是什麼?「我不知道。」如今只有慷慨就義了

  「連這個也不知道,那你總該知道她的生日吧?」芊母的口吻尖銳責難。

  生日?唐非想乾脆拔槍自盡,如果他有槍的話。「我不知道。」

  糟!糟天下之大糕!全天下最糟的事全集中到他身上來,他辛苦籌劃的婚禮,毀了;他完美的不結婚計劃,毀了;他……

  「真的統統不知?」芊母把眼神投向芊芊,其中有她們才知的笑諂。「好吧,再問你一個問題,芊芊喝咖啡時,加幾匙奶、幾匙糖?」這個問題就算問神,神也不知道,因為芊芊不喝咖啡。

  這會兒唐非終於下定引頸請命、死而後已的決定。「對不起,我一點都不瞭解芊芊。但是,我仍要誠心請求你們,答應我們的婚事。」他起立站好,行了個標準的九十度鞠躬禮。

  就算是最後的掙扎吧,是成是敗反正是一個結果。他連結果都不敢預想。

  他就那樣躬著身,等待他們的首肯。

  「咳咳。」芊父首先發出聲音,使得唐非一陣顫慄。「時間不早了,我先去公司。」說完,芊父起身走入屋內。

  唐非覺得自己的心臟快停了。

  「我也該去學校了,芊芊,你招待自己吧。」芊母也相繼離席。

  「你們儘管忙自己的。」芊芊照樣大啖她最喜歡的蘋果派。

  「你可以平身了。」芊芊吃完一塊派之後對唐非說。

  唐非直起身子,仍無所適從。

  一輛房車駛出大門,過沒幾分鐘,另一輛也相繼而去。

  「坐嘛,沒人罰你站。」芊芊輕鬆地喝她的果汁。「我家是不是比你家好玩?」

  唐非聽她這句話,剎那間好像明白了什麼。「是你故意整我?」他開始要冒火了。

  芊芊挑挑眉,聳聳肩,把一杯果汁仰頭飲盡。「是子daddy`mammy整你,不是我。在我們家,每個人都是獨立個體,全家上下沒有人會干涉另一個人的決定,所以你只要讓他們看看,就夠仁至義盡。」她只是帶他回來亮相,是他自己大傻才被耍。

  唐非癱在椅子上,簡直崩潰。「他們真的就那樣走了嗎?」

  芊芊點點頭。「他們太忙了,只有早餐時間,才會聚在一起,你這一部分的戲算結束了。」

  「你應該先跟我說清楚的。」唐非開始用手捉桌上的派來吃。「害我嚇得差點掛掉。」他從來不相信有什麼會把人「嚇死」。但,經歷過這兩次與雙方父母的會面,他徹底相信人是會被嚇死的。

  「你長得太好戲弄,daddy`mammy才會忍不住想戲弄你,我也不知道他們興致怎會那麼好。」芊芊一副沒啥大不了的樣子。「其實那些問題,一般情侶都瞭解得不得了,只有你一副大難臨頭的樣子。」

  「那豈止是大難臨頭?」他不顧形象地大啖鮮美早餐。「對啊,你倒是告訴我答案呀。你的生日是幾號?你喜歡什麼顏色?你喜歡什麼食物?你喝咖啡加幾匙奶?」

  如果他們是一般情侶的話,這些都會不自覺牢記在心中吧?

  「你不覺得問這些問題很蠢嗎?」芊芊嗤笑。「我就是不想告訴別人這些,或掛記別人的這些瑣事,才加入你這個不結婚計劃的呀。」她兩手疊在一起,撐在桌上,好看的臉放在手背上,露出他所僅見的慧黠笑容。

  看著她的笑臉,他徹底為她著迷,她細緻的臉蛋壟皇合的神采,有說不出的迷人,而那漫不經心的笑意,奪走了他的心……

  「對呵,這是我們共同的希望。」在她顰眉之時,他才猛力揮掉腦中那股恍惚。

  芊芊說得沒錯,當初他設計這個不結婚計劃,就是懷著堅定的獨身決心,和強烈的自我意識……

  只是遇到她之後,所有的強烈和堅定,全走調了。

  「所以啊,收起你那些愚蠢的念頭吧,我很忙,相信你的事業忙,別再做那些探人隱私的傻事。」他很蠢,而且蠢得不可思議,她沒看過這麼蠢的人。

  「快點吃完好出發。」她拿起餐巾紙擦擦唇角,逕自起身。

  「你現在就要走了?」唐非口咬一大塊派,連忙追趕。「你連家門都沒進。」

  芊芊回眸一笑。「我是回來看daddy`mammy的,不是為了進那扇門。」

  唐非在她驚為天人的笑容中,感覺靈魂飄離好遠。

  「快上車。」他在她的喇叭聲中回過神,隨著她的指揮上TOYTA。

  「你難道一直都這麼馬不停蹄?」跟隨她的步伐,他覺得自己喘不過氣來。

  「時間就是金錢,我不想讓錢從我眼前閃過。」她說得好像這是簡單的真理。

  她又微笑了,唐非的靈魂又飄離軀殼。



  芊芊開車的速度很快,像有人在跟她比賽似的,當TOYTA駛上快速道路,她更是將油門踩到底。

  他們迅速地回到台北,芊芊在一家速食店前停下來。「小翡喜歡吃這家的玉米和沙拉。」

  唐非很聽話的掏腰包下車去買。

  之後車子在一家滷味店停了下來。「小翡喜歡吃這家的鹵蛋、雞翅、豬腱肉、高麗菜。」

  又要買東西?此時唐非心中已經略有不爽,看在芊芊的面子上,再次乖乖地掏出腰包、打開車門。

  車子又以絕快的速度在台北市中心細竄。

  這次停在一家冷飲店。「小翡喜歡這家的香草冰淇淋,另外再買兩份綜合,外加你自己的。」

  唐非沒有再依言下車,他一臉乖違不馴。

  「我不想再為誰下車去買那些鬼東西。」他貪手坐在後車座。

  他可是堂堂軟體鬼才唐非,多少人巴結他唯恐不及,如今卻為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充當跑腿,他的顏面、尊嚴從何擺起?

  芊芊從後照鏡看他,神情大有不悅。

  「這世上多的是男人願意為我去買那些鬼東西,你信不信?」芊芊冷誚的說。

  她不會去向他解釋,也不會去拜託、說服他,這些事太瑣碎、費神,她沒有多餘的心力去做。溝通對她來說是惱人的,對他們而言則屬多餘。

  「該死!你……」唐非的怒氣在胸中瘋狂飄竄。「別給我臉色看,我討厭看別人的臉色!」他猛槌一下座椅,憤恨地開門出去,又把車門甩得轟然大響。

  幾分鐘之後,唐非回來,心不甘情不願地把冰淇淋甩給她,態度很不客氣。

  五顏六色的冰淇淋全倒在車子的椅背上,連芊芊的休閒服也順便遭殃。

  芊芊的眼神闋暗下來。「該死的唐非!如果不願意,你可以不去做,並沒有人逼你!」她氣急敗壞地打開車門,指的他的鼻子吼。

  「我不做,好讓你去找別的男人為你做是不是?休想!」這回他是吃了秤舵鐵了心,決意惡霸到底。「我不會讓你有機會去找別的男人!你現在是我的未婚妻,未來是我的妻子,我不會讓任何男人動你分毫。」他激動地握著她細弱的肩膀。

  「該死!請你把你的結婚契約背熟,你我本質上兩不相干!」芊芊扭轉肩膀,甩開他的手。

  可恨,她怎麼有誤上賊船的感覺?

  「如果不能和平相處,那就算了,我不想再委屈自己,你的家人那邊,你自己去解決,你今天的工作結束了。再見。」她定定地望著他三秒鐘,然後毅然決然地轉身入車內,堅定的態度明白地告訴她——就此決定,什麼都不要多說。

  和他在一起心太煩,這不是她要的。

  「芊芊!」唐非在她轉身入車內前,拉住她的手腕,把她壓在車蓋上。

  「走開!你要做什麼?」芊芊又恐慌又害怕,這充滿危險性的男人總是令她無措。

  「不要走,你不能說走就走。」唐非把仿若驚弓之鳥的她困在車蓋和雙臂之間,他的眼中充滿對她的哀求和渴盼。

  他不能讓她走,雖然他們總是吵架,總是弄得極不愉快,但他就是無法放手。

  不管芊芊是惡意忽略或刻意逃避,他已經明顯地感覺到他和她再也分不開了。

  問題是,就算他如何強硬、如何惡霸,他知道如果倔強的她要走,他無論如何都留不住。

  她就是這樣的女人,教他又愛又恨,卻又愛不得、恨不得。

  「這有什麼用?如果這種衝突如此一再循環下去,勉強在一起有什麼意思?」芊芊對他喊。「為什麼你總是要強求?互不相干的方式不是最完美的嗎?」

  芊芊不能完全否認他對自己的影響力,他所散發出來的魅力往往令她陶醉。但,她已經無力支出,又怎能苛求獲得?

  「為什麼?你不也被我吸引嗎?為什麼不能坦然面對你的心?互不相干絕不是最完美的方式,是最折磨的!」唐非對她吼出心中的無奈。「我受夠了,明明對一個女人動了情、用了心,卻不能去靠近……該死的,到底你要怎樣才肯把心打開?」望著她的眼神祇有逼問。

  「還是說再見吧。」說這話時,她的心在發痛。傷害別人,也傷害自己。

  終於,唐非明白,在他們的「夫妻關係」中,誰先動情,誰就是輸家!而他注定輸得極慘。

  唐非低下頭吻住她,芊芊無力招架,只好放縱情感奔流。

  「不要說再見,不管我們怎麼吵,都不要說再見。」他在她唇畔呢喃,她的眸光氤氳美麗,是他所見過最美的一雙眼。

  芊芊無法反對,只要他靠近,她的心就完全被他降服。

  「我們出發吧,到你的下一站去。」他挽起她纖細的手,輕吻那蔥白玉指。

  芊芊坐入駕駛座,唐非又跑進店內買冰淇淋。

  他們又到處去買了很多吃食,有些根本聞所未聞,這回唐非再也沒想要埋怨;她還要他買了一束香水百合。

  中午十二點整,車子駛進一家大醫院。



  「小翡,我來看你嘍。」芊芊領著唐非走進一間病房。「王嫂有沒有虐待你。」

  「有,她不吃飯,我就拿皮鞭抽她。」王嫂很有默契地回答。

  王嫂是個慈祥的婦人,看上去不到五十歲,之前是芊家的管家,從小看著這兩個小姐長大,小翡住院後,她自願來照顧小翡。

  王嫂講到小翡時,眼中閃爍著一如己出的神采,不時拿寵溺、含笑的眼神瞄她。

  「真的嗎?我們可是準備了王水哦。」芊芊眨著眼笑得好奸詐。

  「沒有啦,王嫂開玩笑的。」小翡的嘴巴動著,只有少數人聽得見她的聲音,其實憑他們的默契,聲音是多餘的。

  原來芊芊口口聲聲所說的小翡,是個病人?而這病人,有和芊芊一樣的大眼,有和她相仿的輪廓。

  原來是她妹妹。唐非恍然大悟。

  唐非瀏覽這間病房,眾多的儀器佔用了許多空間,而空氣中還透露著一絲令人不喜歡的氣息,令他的胸口發窒。

  「小翡今天氣色很好哦,因為她知道你們會來。」王嫂欣慰地告訴芊芊。

  「這麼說我們已經有心電感應了?」芊芊很調皮地笑,充滿感情。

  病床旁的桌上放著一大疊信件和書,唐非因此而判斷出這個病人已住院好一段時間,那些書和信件使病房的氣氛更加沉重,讓他的心也跟著沉重。

  「這不是好消息。」小翡淘氣地說。

  「你這是什麼意思?」芊芊瞪她,眼中充滿寵溺。

  連唐非也能感受到芊芊在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中所包含的濃郁愛意,那種愛,滿滿的,令人羨慕感動,卻也毫無他人分享的餘地。

  他在這一瞬間,終於知道芊芊為何不肯愛人,原來她的愛全到小翡身上去了。

  「我們不要一直悶在病房裡,到外面去走走吧!」王嫂推來一輛輪椅,芊芊小心地把病人抱到輪椅上。

  唐非這才驚覺,小翡瘦得彷彿只剩一根骨頭,衣服穿在她身上鬆鬆垮垮,像立在田間無生命的稻草人,這個聯想令他心悸。

  小翡的頭上包著一條碎花布中,他不明白這麼熱的天,為什麼要緊包著布中,後來他終於發現她沒有頭髮。

  兩個人,四隻手,忙碌地把她穿戴得密不透風。

  「唐非,去看看外面有沒有護士。」芊芊使喚他,他二話不說的照做。

  「外面沒有護士。」他探頭出去看看走道,照實回答。

  「喲荷,出發嘍。」芊芊推著車子飛快地跑出病房,從小翡格格的笑聲中,唐非發現小翡是個稚氣未脫的小女孩!

  一行四人浩浩蕩蕩地把小翡推出病房,推到庭院中的老榕樹下。

  「小翡,這是唐非送你的花,很棒的香水百合哦!」芊芊從一大堆食物中找出那束花,向小翡說,然後遞給王嫂。王嫂把花放在離小翡幾步遠的順風位置。

  唐非很訝異,芊芊為何要那麼說?而花,為什麼不直接遞給小翡?她生的到底是什麼病?

  小翡笑開來,那笑容雖燦爛,卻依然令人感覺不到一絲生氣。「你就是芊的未婚夫嗎?我是芊的妹妹,叫芊若翡。」細如蚊鳴的聲音。「好香,謝謝你,我喜歡香水百合。」與那皮包骨非常不搭的炯亮大眼,含有深意地端詳唐非。

  「不客氣……應該的。」唐非被她看得有絲羞赧、窘迫,她的眼神雖唐突,但其中有很濃厚的祝福,令他感動。

  「小翡,少來這套,希望你已經做好為我買傢俱的準備了。」芊芊有看破好人歹計的得意。

  她忙著把食物鋪陳在地上。

  「雖然到目前為止,你好像穩操勝券,可是不到最後關頭,我還是有機會敗部復活的。」小翡像看出了什麼,兩眼若有似無地在唐非身上轉。

  「我覺得你開始祈禱我不會要求太多傢俱比較實際。」言下之意,芊芊一點也不會對小翡客氣。

  芊芊的神態自信而志在獲勝,好像她的對手並不是個病人膏肓的病人。唐非對她們之間所說的事,似懂非懂,但,他能感覺到這對姊妹的眼神、動作間絕佳的默契。

  「小翡,有你喜歡的雞翅和鴨舌頭,還有高麗菜。」王嫂很熱心地為小翡介紹吃食,拿了雙筷子讓她自己挾。

  小翡的手瘦得連指節都清晰可辨,筷子對她而言像沉重的負擔,拿得起已屬奇跡,更遑論要挾起食物。

  唐非不忍卒睹,連忙為小翡挾食物,還餵她吃。

  「芊沒良心,每次都要我自己動手。」小翡向唐非抱怨,並對芊芊露出「怎樣?病人就是有這種專利,有意見嗎?」的得意表情。

  「說我?這世上沒有人比你更懶了!」芊芊輕斥她,也拿眼尾斜唐非,譏誚道:「一個懶、一個笨,真是合作無間。」

  笨蛋,她就是要小翡和正常人一樣,什麼都自己來,逐漸找回小翡對生活的熱力和自信,這笨蛋卻專搞破壞!

  「好啦,你們姊妹一見面就鬥嘴,也不怕人家笑話。」王嫂笑著椰榆她們。

  「誰敢笑話?我們姊妹倆在談家務事,無聊人才來笑話。」芊芊意有所指。

  「唐非是無聊人。」小翡也跟著嘲笑他。

  「咳,你們有點分寸好不好?我是無辜的。」想他一個大男人,要在這裡充當看護餵食病人,又要被她們誣蔑,又……天理何在嘛!

  「對了,小翡,我告訴你,我的存款已經有一千萬了,只差百來萬就可以買到那棟漂亮的別墅了,我們再來打個賭好不好?」芊芊杏眼溜轉,心中有所算計。「如果你能在我辦好過戶前痊癒出院,我那棟千萬別墅就讓你免費住一輩子。」

  「不好,這個賭注重複了,以前我們的賭注是,如果你能在二十五歲前買到房子,並把自己嫁出去,我就幫你買傢俱;如果你輸了,你就讓我住一輩子。現在又起這個賭,好像我一定會輸似的。」小翡不高興地努努嘴。

  原來她們姊妹間有這種賭注,是他無意間闖進了她們的賭注。唐非在剎那間恍然大悟」。

  「我不一定會輸哦,唐非知道他成了我們之間的賭注,說不定他會毀婚。」小翡扯動狡詐的唇角,說明她故意當著唐非的面提這一點。

  「你想威脅我?愈來愈詐了哦。」芊芊對小翡露出得意的笑容。「我可是一點也不在意,這世上願意為一個賭局跟我結婚的男人,大概不在少數。」她聳聳肩。

  芊芊的話令唐非無端惱怒,她真的半點也不在意他,一點也不把他當回事。

  他的臉色鐵青敗壞,在落入慧黠的小翡眼中。

  「你真的是為了賭贏,不擇手段哩。」小翡大有瞭然於胸之態。

  「小翡,你就答應吧,一輩子有間免費的別墅住真是不錯的。」王嫂慫恿。

  小翡看了王嫂一眼,小小思量一下,「所謂事有先後順序,如果我真的輸了第一場賭局,再來賭第二場不急。」

  「哇,真是賭性堅強哦。」芊芊與小翡相視而笑,就算兩人正為一個賭局的輸贏弄的臉紅脖子粗,還是讓人覺得她們的感情是不可置信地好。

  「好啊,就這麼說定了,我和唐先生做證人。」王嫂興致勃勃地提議。

  「我還要附議一點,輸的人要帶大家出去玩。」小翡突然說。

  「好啊,有何不可。」小翡想到要玩,表示她愈來愈健康了,芊芊豈有不高興之理。「只是……唐非恐怕會……」她沒有立場要求他什麼,他們是不相干的兩條平行線。

  「我可以跟你們一起出遊。」唐非搶著回答。

  芊芊看著唐非,有點訝異、有點感激。她原本以為他會排斥癌症病人,至少會避之唯恐不及,想不到……

  「事情就這麼說定了哦,反悔的是蜉蝣。」小翡俏皮地說。

  「蚌蟒太好命了吧?是十七年蟬好了。」芊芊說著只有她們才知道的故事典故。

  「那束香水百合好香哦,真希望我能捧著它。」玩了幾個小時,小翡的眼都瞇成縫了,眼光還是投在那束花上。

  她為什麼連花都不能碰呢,唐非隱約猜到小翡的病況嚴重。

  「等你好了後,你愛捧多少都可以。」耳芊輕點她的鼻尖。「想睡了嗎?」她握著小翡瘦骨磷絢的手。

  「嗯。」芊芊的熱力流入小翡體內,她滿足地閉上眼睛。「我睡著了後,你們就回去吧,謝謝你們來看我。」

  過沒多久,小翡已經在涼涼的微風中睡著,芊芊小心地把她推進病房,想抱她上病床,唐非卻搶先一步,以眼神示意他要代勞。

  他很小心地把小翡放在病床上,輕輕地為她拉上棉被。

  他的體貼和溫柔讓芊芊胸中發熱。

  把小翡安置好後,芊芊和王嫂走到走廊討論小翡的病情。

  「病情沒有什麼惡化,只是她最近睡覺的時間比往常還要長,醫生說沒關係,多休息會產生抗體,會讓她抵抗力多一點。」王嫂說。「她最近很少寫信了,看書比較多,前幾天還叫我去幫她買大學的教科書。」

  「辛苦你了,王嫂。」芊芊充滿感激。

  「說這些做什麼,小翡能痊癒才是最重要的事。」這是她們共同的心願。

  沒多久,芊芊和唐非離開醫院。



  芊芊坐在駕駛座上,調整自己的心緒,半晌才啟動引擎。

  車窗旁的風景無聲地掠過,靜默得一點都不真實,就像車內令人極不自在的沉默。

  「她很勇敢!她是我所見過最勇敢的女孩。」車開到一半,芊芊突然開口。

  「嗯。」唐非贊成地回答,她的聲音驅散車內的弔詭,使人好過得多。

  「她才十九歲,卻在醫院裡待了一年,到現在還是這麼開朗,剛送來時,醫生曾說她只剩半年的生命,現在已經過了兩個半年又一半了。」看得出她很為小翡驕傲。

  「小翡得的到底是什麼病?」唐非終於問出他的好奇。

  「血癌。」

  「她……」唐非受到的震驚超乎他所能負荷。

  「我們都不知道她為什麼體質會這麼差,她在十八歲以前,還是個開朗的女孩……」她的眼中充滿悲哀和憂慮,是他所見過最無助的容顏,唐非好想把她納入懷中呵護。

  「我會為小翡祈禱。」他知道她很在意小翡,畢生所有的愛和關懷全傾注在她身上,她是芊芊所有堅強的來源,也是最脆弱的部分。

  芊芊露出了淡淡笑意。「我很感激你這樣說,還有你剛剛說要陪我們出遊。」

  「我是真心那麼想的。」她的笑中仍有哀愁,卻讓他心情很好,因為這是她第一次對他笑。

  「我知道你很忙。」芊芊並沒有說她信或不信,反正他是個大忙人,就算他做不到,他那樣說,就夠她感激涕零。

  唐非緘默下來,他知道她並不信,她沒有要求他承諾的立場,他也沒有要求她相信的權利。所以,他們之間不適用承諾和信任,當然更沒有任何愛恨情仇逗留的餘地……

  他覺得好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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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1 23:13:1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張羅多時的婚禮終於順利舉行了。

  婚禮當天席開百來桌,雙方親友占三十幾桌,雙方客戶共佔六十幾桌,場面熱鬧喧騰,簡直把飯店掀了。

  舉行婚禮就不用工作了嗎?對他們這工作優先的新人來說,婚禮是假的、不長久的,只有工作才是真實、有實質報償的。所以,他們照樣在婚禮上工作,把小型錄音機藏在身上,當場向客戶招攬工作,當場錄音記錄,以防雙方忘記。

  婚禮舉行得相當順利,一直到婚禮結束,都沒有狀況出現。

  唐非大大地鬆了一口氣,結婚典禮終於完成,從此以後再也沒人會押著他相親,也沒人會對他的婚事極端關心……呵,棒極了,終於解脫這幾年的苦惱了!

  芊芊也很高興,她不但贏得小翡的部分傢俱,千萬別墅也巳在掌握之中。從此以後沒人會注意她有無男友,更沒人對她積極賺錢有意見,呵呵呵呵,太漂亮啦!

  今天的場面很熱鬧,連她daddy`mammy一都抽空趕來,讓她有惡作劇得逞的快感。只可惜小翡沒辦法來。不過,她答應婚禮完後放錄影帶給她看,還有婚紗照。

  婚禮對新人來說是大日子,對這一對也是,它對他們所代表的意義是自由、放心追求自我理想的開始!

  所以,當賓客喝得爛醉回去時,這兩個人正在新房裡慶祝計劃的順利,和祝賀彼此的解脫。

  「為你的事業乾杯!」芊芊向唐非舉起一杯玫瑰紅酒。

  「為你贏得小翡的賭局乾杯。」唐非也舉杯。

  「謝謝你。」穿著新娘禮服的芊芊笑起來有說不出的迷人風韻,尤其喝過酒後那一點微醺風情,更令人沉醉。

  「不客氣。」唐非覺得有點醉了,可能是因為她的笑。

  「你睡沙發,床讓給我。」芊芊捂嘴打個呵欠,和衣倒在床上,眼皮沉重如鉛。

  昨天通宵趕一份調查報告,今天連上眼皮和下眼皮kiss的機會都沒有,芊芊覺得自己快掛了。

  「真的要這樣嗎?今晚是洞房花燭夜那。」他賴皮地爬上床,賴在芊芊身旁,一手在她的胸前游移,一手執著她的唇親吻。

  「我今天喝多了……」她的語調飄浮。

  當他吻遍她的眼、鼻、雙頰、下巴,移下她的頸項,探入她的胸部,一個拳頭不知從哪兒飛過來,唐非被猛然揍醒。

  芊芊在此時翻了個身,兩手胡亂地左右揮了揮。

  唐非坐起來,東張西望,醉眼看不見別人,才意識到是被芊芊的醉拳打到。

  這次他明白,不會再上當。

  這回他以勢在必得的決心,使出八爪章魚神功,把她纏緊。

  誰知她一個嚶嚀,不知哪來的神力,把他彈出去。

  唐非醉得不省人事,軟趴趴地坐在地上,什麼念頭都沒了。

  「今天是結婚典禮耶……把婚姻契約念來聽聽……」芊芊的聲音突然響起,如夢如茲雲。

  「第一條……夫妻雙方不得要求對方……呃,履行夫妻義務……」唐非不自覺地遵從旨意大聲念,其間還打個酒嗝。

  「第二條……夫妻雙方之任一方不得愛上對方……這一條訂得……太棒了,是我最喜歡的……呃,第三條……夫妻雙方應遵守法律規定,同住一屋簷下,不得恣意分居……我覺得這一點很不好……如果你住在工作室,不就分居了嗎?」芊芊喃喃地,聲音飄忽。「這一條該廢除或改為可恣意分居……第四條……」

  「夫妻雙方不得向對方有任何要求……不管精神上……肉體上或生活上,以確保雙方之個體獨立性……」唐非愈念愈飄忽,心情無端郁卒。

  「嗯,我喜歡這一條,第五條是……夫妻雙方不得干涉對方之生活、工作、經濟、行動……我也很喜歡這一條……你知道我有什麼感覺嗎……我覺得自己被傳統社會解放了!我也喜歡下面那一條……夫妻雙方不得干涉對方之思想、觀念和習慣,不得過問對方之隱私……這些很棒,都是我需要的……你很有創意,難怪能當軟體設計師……」芊芊呵呵一聲傻笑。「晚安……」。

  芊芊的聲音像飛碟離開地球,霎時失去蹤影。

  唐非費力爬上沙發,呈大字型半掛在沙發上,心情在睡夢中也難逃失落蹤影。



  他們也有所謂的蜜月期,這是為了要做給唐非的親友和一些工作夥伴看的。蜜月期一個星期,他就在他的公寓待一星期,以手機開發他的新客戶。

  「哈NB462,金主任,我是唐非,上次幫你設計的那套軟體還用得習慣嗎?對對,那是針對人體工學設計的……噢,是這樣嗎?那我真要謝謝你,希望你能好東西告訴好朋友……是嗎?這樣好了,我親自去拜訪他……噢,好的,我親自和他聯絡……」唐非原本坐在飯廳的椅子上吃便當,一講起電話,就會不自覺地拿著筷子踱到客廳來,邊走邊講,拿筷子的手還邊比劃。

  「杜小姐你說的沒錯……你的建言會被我們全部採納……是的,我們什麼都可以為你做……是的、是的,可以、可以……下週五中午可以嗎?好好,那就下週五晚上七點在意難忘餐廳見嘍,謝謝你,拜拜。」芊芊當然也沒有閒著,今天才禮拜三而已,她的約已經排到下週五了。

  她的便當放在客廳的桌上,人在窗戶旁踱步,一手拿手機,一手拿著湯,有時踱踱步,有時喝口湯。全部精神都在和客戶溝通上。

  「……是的,我們當然可以設計出那樣的程式……沒有、沒有,我們的價格是絕對合理公平的……不,不會,每一筆程式絕對是我們自己設計的,絕對沒有抄襲……下星期三好嗎?我親自去拜訪您,再針對您的需求設計您所理想的程式……好的,就這樣說定了,下週三上午十點見,好的、好的,就這麼說定了,謝謝您。」這會兒,唐非手上的筷子變成筆和記事本,可以想見他等一下又要找筷子。

  「王小姐,上次的服務你還滿意嗎?最近有沒有需要我對你服務的地方?嗯,這種事我也可以做到……沒問題,包在我身上,一切OK,我們見個面好了,你也好把男友的相片給我。對了,就在你家附近的藍餐廳好了……你這件事很急?明天好不好?明天中午,OK、OK,謝謝你,記得多多向你的朋友介紹我們哦,拜拜。」芊芊手中的湯盒也變成紙筆。

  場面一直非常奇怪,穿著汗衫短褲的唐非握著手機從沙發的這一頭講過去;頭上包著毛巾,身上僅裡浴中的芊芊從沙發的那邊講過來,兩個人講得沉醉其中、渾然忘我。直到唐非停下來翻電話號碼簿時,不經意抬頭時,突然被眼前的「風光」嚇一大跳——

  「你怎麼穿那樣子晃來晃去!」他跳過去把窗簾拉上,忘了這句話他之前已經說過,窗簾也早就拉上。

  「是……我知道,一定幫你辦好,沒問題……那就下周見嘍……沒什麼,一個被狗咬到的同事。拜拜。」芊芊掛掉電話,對唐非皺眉。「你很像奶媽耶。」他一直在重複著相同的舉動,比她奶媽還嘮叨。

  「喂,請注意你的服裝。」她怎麼可以穿得那麼秀色可餐?「我不希望聽見左鄰右舍說,唐非的老婆沒穿衣服在窗邊晃動,還有,你怎麼半口飯都沒吃!」看得出他氣急敗壞。

  芊芊不馴地看他一眼,繼續按手機上的號碼,顯然不把他當回事。

  唐非氣呼呼地把她的手機槍過來關掉,對她跳腳。「你這樣令我很生氣,現在已經兩點了,你的午餐卻連動也沒動,該死!,難道工作值得你用健康來換嗎?我現在慎重告訴你,麻煩你把自己的身體照顧好,我不想工作之餘還要照顧病人。」

  已經連續好幾天了,芊芊都準時去買食物,卻總是把飯擱著,等冷掉了才想到吃,有時就乾脆丟掉。更有甚者,她中午泡碗麵,晚餐時才吃完……他簡直快氣死了!

  「別只說我,你自己也一樣,請先管好你自己再來管別人!」芊芊提醒他餐桌上還有半個便當,乘機欺身搶回手機,不料唐非一個閃身,就躲過她的搶奪。「把手機還我

  「你……」芊芊非但不知悔改,還反過來指控他。「除非你把午餐吃完。」他要脅說道。

  就在那一搶一閃之間,芊芊的浴巾往下滑。

  芊芊來不及拉住,它就那樣筆直滑落……

  天哪!芊芊幾乎要發出尖叫。

  那發光的胴體毫不猶豫的躍入唐非眼中,令他胸腔發窒,瞠目結舌不知所措。

  芊芊機伶地利用他發傻之際,搶回她的手機,並撿起她的浴巾,掩住自己。

  「婚姻契約第五條,夫妻雙方不得干涉對方之生活、工作、經濟、行動。麻煩你把規條背熟。」芊芊急中生智,利用規條掩飾自己的窘狀。

  唐非也猛然搖頭,把眼光移開。

  「你……好,婚姻契約第八條,夫妻雙方有義務配合對方為維護夫妻關係所設計之任何行動。我認為你這副德性在窗邊徘徊有礙夫妻關係,還有你三餐不正常可能會造成我的困擾,麻煩你改進。」方纔那一幕定格在他的視神經上,令他心跳急促、呼吸困難,幸好她的話很快就把他的注意力拉開。

  「這算什麼規條,我要求使用第七條,夫妻雙方為求個體獨立性,允許自行劃分活動範圍,」她走到浴室門口,用手指劃一條線直到大門口,再把他推到餐廳那邊。「從今天開始,這邊歸我,那邊歸你,就算你在偷窺,也別讓我發現。」

  「你……」唐非氣得腦沖血。規條是他立的,她居然以此反駁他,並劃清界限,這和拿大石砸自己的腳有什麼差別。

  「我很忙,請勿製造噪音。」說著,她又翻動電話簿,撥出一組電話號碼。

  「喂?請問劉小姐在嗎?」

  唐非狠狠地瞪她一眼,轉身走入自己的工作室,大力甩上那扇門。

  可惡、該死!他就是永遠也鬥不過她。

  「……沒問題、沒問題,我們可以以最快的速度為你做好這件事……沒關係、沒關係……那就這樣說定嘍,謝謝你的愛護,謝謝,再見。」芊芊收了線,在記事簿上記下日期,才抬頭看那扇可憐的門,對他的反應只有啼笑皆非之感。

  他一定氣壞了吧?怎麼會有人這麼愛生氣?



  雖說蜜月期長達一個星期,芊芊可沒辦法待在那屋子裡這麼久,才過禮拜三,她就像匹脫韁野馬似的,跑得無影無蹤。

  她通常都半夜三點以後熄燈,早上十點之後起床,起床後沒幾分鐘就跑得不見人影,至於進門時間則不一定。

  在這一段號稱蜜月期的時間內,唐非為了增強這個婚姻的真實性,連門都難得出,成天乖乖在家裡當電視大人,偶爾寫寫程式。事實上,他最常做的事是注意芊芊。

  今天已經星期五了,她從早上出門到現在都沒回來,大概工作真的很忙吧。

  外面正下著大雨,這場雨從中午過後一直下到現在,淅瀝瀝嘩啦啦的,把久不見雨的天空弄得灰蒙一片,也把他的心情弄得一陣陰沉。

  嘖,連雨天也忙成這樣,她買不到別墅才是怪事。

  時間又到了晚餐時間,唐非撐著傘到附近自助餐店買了個便當回來。

  便當盒才打開,鑰匙穿入門孔的聲音就傳來。

  「今天倒滿早的。」他咕噥一句,自顧自地開始享用他的雞腿飯。

  果然是芊芊回來了,她打開門走進來,人走到哪,水滴也跟到哪,把屋裡弄得一片濕渡。

  「你沒撐傘啊?」唐非看見她的傑作,不禁生起氣來。

  「雨傘太貴了。」她邊吸鼻子邊回答,她的聲音有濃濃的鼻音。「雨不大。」

  連雨傘錢都要省!嘖,對這個連飯錢都省的人,他不該大驚小怪的。

  「這樣的雨叫不大嗎?萬一感冒怎麼辦?!」老是埋怨他像老媽子,就是她這種個性使他變得這麼惹人厭的。

  「拜託你不要念了,我的頭好痛。」經過客廳時,她撞倒在沙發上,連忙爬起來,把公事包和手機、手提電腦隨便放在工作室,走進浴室。

  頭痛死了活該,誰教她不照顧自己!唐非惡毒地想。

  他很想若無其事地繼續吃自己的晚餐,反正在婚姻規條中很清楚的寫著:夫妻雙方毋需關照對方生活,亦毋需經營彼此情感。所以,他大可把兩眼閉上,全心全意地祭拜自己的五臟廟,再把自己關入工作室!

  可是他辦不到,無論如何都辦不到,他根本無法再吞嚥一口食物,一顆心只是懸著,深怕連路都走不穩的她在浴室中發生危險。

  他甚至倒了杯水等在門口,希望她喝了水後,會舒服些。

  芊芊從浴室出來時,只圍一條浴巾,被熱水滋潤過的秀肩透著漂亮的粉紅色,修長的腿上還沾著水珠,頭髮濕漉漉的,也沒用毛巾包起來,唐非在驚艷同時又氣她不知好好照顧自己。

  她扶著牆壁走入房間,看起來很羸弱。

  「先把熱水喝了。」他尾隨其後,在她關上門之前,擋住門板。

  「你又開始雞婆了。」芊芊並沒有去接那杯水,她的鼻音濃厚。「哈啾!」

  「你真的感冒了。」他不悅地擰起眉,嗄聲命令。「把水喝掉!」

  「我現在不想喝水,只想好好地睡一覺!麻煩你移動尊駕。」她捂著頭,緊皺眉心,模樣很是苦惱。

  可惡,她怎能要求他放她自生自滅?他辦不到。

  「你先喝了水,把頭髮吹乾再睡,我保證不吵你,好嗎?」她無助地模樣不但讓他的脾氣無從爆發,反而充滿溫柔。

  「好吧,如果你這麼堅持。」她接過杯子。

  「水很燙,慢慢喝,感冒多喝熱水才會好得快。」他又像個喋喋不休的老媽子了……到底是誰遺傳給他的?怎麼在碰到芊芊時會浮現出這種個性?

  「嗯,好些了,」她又扶著牆壁移動步伐,她現在全身無力,需要扶著牆壁才能站立。「這樣可以了吧?快走開,我要睡了。」

  不經意間她的身體滑了一下,浴巾也跟著往下滑,但是那下滑的動作被唐非止住。

  「喂,怎樣?」他慌了手腳,下意識伸出手,僥倖扶住她。「你在發燒!」他的聲音不自覺地拉高。

  「你走開啦,好煩哦……」她在生氣,但聲音卻軟弱無力,身形止不住拚命下滑,浴巾早已失去溫暖她的能力。

  「你真的在發燒。」她半裸的嬌胴令他心顫,他卻理會不了那些感覺。攔腰抱起她,把她放在床上,她一陣畏縮。「棉被很冷嗎?你燒得太厲害了。」他用額頭抵住她的,燙人的溫度令他心驚。

  「你……你真的……很……很煩……」她的意識漸漸模糊。

  唐非沒有在意她的話。「我先幫你吹乾頭髮。」說是這樣說,沒有替人吹發經驗的他,卻吹了很久才把她的短髮吹乾。

  芊芊在昏睡中只覺得週遭很吵,呼呼的電器聲好像永遠都不會停似的;她的頭又暈又痛,動彈不得的身體很冷,被子怎麼也蓋不暖……

  「真的燒得很嚴重。」電器聲停上了,有隻手覆上她的額頭,涼涼的很舒服。

  她舒服地輕歎一口氣。

  「忍著點,我去買些冰塊。」唐非這樣說著,然後失去了蹤影。

  她覺得痛苦又回來了。

  不知何時,尖銳的電器聲音也回來了,比剛才更聲嘶力竭,也比剛才更吵,令芊芊的頭痛得更厲害,也更難受。

  「好吵哦!」終於,她從痛苦的昏睡中醒來,頭痛欲裂,她呆愣了有一分鐘那麼久,才分清楚那吵人的聲音是她床頭的電話鈴聲。

  「喂?」這支電話她並不常用,也沒有大肆宣傳,她一時無法思考誰會打來。

  「芊芊、芊芊,終於找到你了……」電話那頭是異常憂慮的聲音。

  「喂,王嫂,你是王嫂嗎?發生什麼事了?」大約三十秒後,她因發燒而顯得不甚靈光的大腦,才認出這個聲音的主人。

  「小翡……小翡她……」話筒那頭的聲音明顯的顫抖。

  「她怎麼了?快告訴我,小翡怎麼了?」她的胸口因這個名字而揪緊。「快告訴我

  「她昏倒了,她和我聊天聊到一半昏倒了。」聽得出王嫂正慌得手足無措。「現在醫生正在急救,已經進去很久了……」

  「王嫂,別擔心,我馬上過去,現在就過去。」說著,她連忙掛掉電話,下床穿衣服,那陣致命的暈眩卻使她差點栽倒在地上。

  艱難地找到衣服穿好,也不顧自己的狀況有多糟、步伐有多艱難,跌跌撞撞地走到電梯口,倚著柱子邊喘氣、邊等電梯。

  什麼爛大廈,電梯只有一座,怎麼夠用。就算她的注意力很難集中,她還是很拚命在詛咒這慢吞吞的電梯。

  終於電梯門「噹」的一聲開了,她踉踉蹌蹌地走進去,卻沒想起裡面會有人,剛好和正要出來的人撞個滿懷。

  「該死,你走路不長眼睛的嗎?沒看見小姐在趕時間嗎?」她破口大罵,幾乎用盡了所有剩餘的體力。

  「罵別人之前請先反省自己,我也在趕時間,不只你在趕而已!」唐非在反擊的同時,發覺這聲音和身形好熟,待他看清楚對方,火氣已經冒上頭頂。

  「芊芊!」他粗暴地拉住正錯身而過的她。「你知不知道病人要在家裡休息。」可恨,她病成那樣子,還想去哪裡?

  「不要你管,我有很重要的事……你快滾!」電梯門一直沒辦法關上,都是這個亂罵人的雞婆男人杵在那裡。她推他,卻發現自己連他的位置也掌握不住,想看清他是誰,眼前卻一陣昏花。

  「你想去哪裡?」唐非對她就是不放手,她恐怕走路都有問題,還想去外面找死!

  「你不要管,快放手,再不放手,我要喊救命了!救命——救命」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大喊大叫起來。

  「喂,你不要喊了!」他大吼一聲,她的尖叫果然應聲而止,受驚嚇的兩眼怔怔望著他。「你要去哪裡,我跟你去。」他把她拉進電梯。

  芊芊這時才認出這個粗魯、兇惡的男人是唐非,一口氣不由自主地鬆懈下來,體內一股虛弱感襲來,令她幾乎倒下。

  唐非再次扶住纖弱的她。「你這樣還想出門。」他真想狠狠地責備她,但看見她那虛弱的樣子,卻又於心不忍。

  「小翡昏倒了……」她攀住他,以防自己倒下。

  小翡?「所以你要去看她?你至少要等我回來!」他摟緊她,說這話的口吻像在苛責一個倔強的妻子,他們都沒發覺。

  「會給你添麻煩的……」她覺得他的懷抱很溫暖,他心跳的律韻很動聽;好像這正是她恍惚的意識和朦朧的知覺在極力尋找的,她無法控制地往他的胸膛貼近,安心地讓沉重的眼合上。

  「我不介意……」他撫著她的頭,冰涼的手指觸碰她灼熱的皮膚,在顫慄的同時,想起了他買回來的冰塊。「我買了冰塊,應該可以稍微退燒。」

  「嗯……帶我去小翡……那裡……」她的全身慢慢地放鬆,進入淺睡狀態,連夢囈也有了。

  「放心,我一定會帶你去的。嗯?」他忍不住在那憂慮的眉心輕吻一下,那眉心緩緩地舒展開來。

  電梯到達地下室,他把芊芊抱上車子後座,把外套蓋在她身上,冰塊則細心地用手帕包起來,放在她的額頭上。

  他這次開車開得特別快,也特別小心,怕開慢了,發生令芊芊終生遺憾的事,又怕開快了,讓芊芊不舒服,總之,一切都是為芊芊著想。

  正在他大力詛咒醫院這麼遠時,那棟建築物終於在望。



  「芊芊,你終於來了!」王嫂一看見芊芊,像看到親人似的,眼淚已控制不住的流下來。

  「小翡呢?」芊芊支撐得很辛苦,卻極力不讓人發覺,兀自握著王嫂的手,給她支撐的力量。

  「小翡還在裡面,她已經進去好久了……」王嫂抽抽噎噎,她視小翡如己出,小翡發生任何意外都足以令她肝腸寸斷。

  急救室的燈刺眼的亮著,芊芊被那盞燈弄得頭暈目眩。

  「你們先不要擔心,我相信小翡不會那麼容易被打敗,她是個堅強的孩子。」唐非覺得目前最重要的是讓她們振作起來,一切都尚未定論,別作無謂的情感浪費。

  「是嗎?」王嫂抬頭望他,她覺得他是難得一見的好男人,總是能給人安全感、信賴感,現在光是一句話,就讓她信心大增。

  「要是不相信,待會兒小翡出來時,你可以自己問她。」唐非給她信心滿滿的笑容,心中卻在祈禱:天上爺神啊,如果你們真有靈,就讓那個女孩沒事吧!否則我會很難看的呀!「不過,在這之前,你們要把自己弄好才行,小翡如果看見你們現在這樣子,她會不開心的。對了,吃過晚餐了沒?我請客。」

  「王嫂喜歡吃廣東粥,你去買一份吧。」芊芊知道王嫂會見外,先替她說。

  「你呢?」他湊近她,她這幾天三餐以泡麵、肉炒飯果腹,他根本不知道她對食物的喜好。

  「芊芊吃皮蛋瘦肉粥。」王嫂替她說。

  「好,你們先坐在這裡養精神,以免等一下小翡看見兩個臉色蒼白的人。」他把那兩個人推到椅子上坐下。開玩笑,芊芊也是病號,如果讓她一直站在那裡,馬上就昏倒了。「我現在就去買,馬上回來。」說著,小跑步去買晚餐。

  「你嫁了一個好老公。」王嫂對芊芊說。「他是個特別的人。」

  芊芊沒有否認,這正是他們的計劃,讓人不疑是最好的結果。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她正腦袋昏沉的關係,才會無法找他的缺點反駁王嫂。

  芊母和芊父不久之後也丟下手邊的工作趕來,他們兩人憂心仲仲的。「小翡怎樣了呢?」

  「急救中。」王嫂黯然失色的以眼神指著急診室的紅燈。

  「她怎麼會昏過去的?」芊母緊張地問,她一直不安地來回踱步,半秒鐘也靜不下來。

  「我正在和她聊天,聊到大學教授時,她就昏過去了。」王嫂淒淒側惻。

  「醫生對她最近的情況怎麼說?」芊父的表情上雖有幾分沉穩,卻仍掩不去那份焦灼和牽念。

  「醫生沒有說什麼…:,只叫我們不要擔心…:」王嫂哽咽地說。

  話雖如此,芊父卻知道這裡面八成又有問題,上次小翡昏倒時醫生也是這麼說,經他逼問,醫生才說是病人的交代……只有他知道,小翡並沒有他們所以為的那麼樂觀。

  問過了小翡的情況,所有人再也沒有別的心情,全坐在等候的長椅上,虔敬的祈禱和等待。

  芊芊坐在旁邊,所有事情全在她眼中。但,就像一些無聲、無意義的斷續畫面,她完全沒有身臨其境的感受,只覺得身體愈來愈難過,目前的環境愈來愈令人難以忍受。

  小翡……你一定要熬過來……就算神智不肯保持清醒,她仍記得心中最掛意的事。

  她的眼睛幾乎要閉上,她的身體幾乎要傾倒,痛苦的呻吟幾乎要衝口而出……

  小翡……她要睜著眼看她熬過來……

  大概是母女連心,芊母發現了芊芊的不對勁。「芊芊?你怎麼了?」她反射性地伸手碰芊芊的額頭。「你在發燒?」

  所有人的注意力全被吸引過來。

  「發燒怎麼不看醫生?唐非怎麼沒在你身邊照顧你?」芊父生起氣來。

  「daddy,別……別生氣……唐非有照顧我……是我叫他……帶我來……」芊芊的聲音細如蚊鳴,斷斷續續,好像隨時要倒下。

  「先生,您別生氣,唐先生去買晚餐,很快就會回來。」王嫂著急地說。「有什麼事比我女兒的健康更重要?再怎麼重要的事也要先擱著,帶我女兒去看醫生再說……我怎麼會答應讓你嫁給他!」芊父勃然大怒。「芊芊,我帶你去看醫生。」

  他拉起芊芊的手,發現她的體溫高得嚇人。

  「不要……」芊芊掙扎著。「我要等小翡……小翡會醒過來…:」擔憂的淚很快充滿她的眼眶。

  芊父的心仿若被錐刺了一下。「你再不去看醫生,就怕小翡醒來後看不見你。」

  如果小翡就此撒手人寰呢?他是不是同時失去兩個女兒?他這個為人父、為人夫的,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芊父更堅持要帶芊芊去看醫生。

  「不要…………小翡就要醒了……我要等……」芊芊執拗不從。

  「芊芊,去看醫生吧,到掛號處去掛個號,很快就可以回來了。」芊母也幫芊父說服女兒。

  「不要……小翡很快就會醒……」芊芊使勁對抗雙親,精神大量流失,體力也急速消耗。

  「嗨,晚餐買回來嘍。」唐非渾厚的嗓音在走廊間飄蕩,也竄入芊芊耳膜。

  芊芊宛如見到救星,甩開芊父的手,排開眾人,以僅餘的力氣,撲跌到唐非懷中。

  「怎麼了?芊芊?」嬌軀急促下滑,唐非連忙摟住她,一雙捍衛至寶的眼,冷銳氣憤地掃視全場。

  「等小翡……等小翡……不要看醫生……」她在他頸窩低喃,氣若游絲。他的皮膚涼涼的,令她覺得舒服、有安全感。

  「好,我陪你等小翡。」唐非把芊芊放在椅子上,把食物遞給王嫂。「daddy`mammy,你們來了。」打聲招呼,然後到飲水間去弄冰塊。

  他剛剛詢問櫃檯人員,他們給他一個冰袋,還告訴他哪裡有冰塊。

  唐非很小心的脫下外套,把衣服摺高,充當枕頭,再把手帕鋪在芊芊的額頭上,然後把冰袋放在上面。「舒服點嗎?」他為她脫掉鞋子。

  「嗯……小翡會醒……」她緊握著他的手,只想聽到一個肯定的答案。

  此時此刻,唐非儼然是支撐她的力量。

  「會,小翡會醒。」他心疼地親吻她的手,看見她的唇角勾起放心的笑意。

  「你該帶她去掛號看醫生,而不是在這裡……」芊父氣這對不知輕重緩急的年輕人,芊芊任性就算了,連女婿也不會想!

  「噓,daddy,你這麼大聲,會讓芊芊頭痛的。」唐非把食指豎在唇間告訴岳父。

  芊父被芊母拉回椅子上坐下。

  「唐非是對的,把女兒交給他,不是錯誤。」她在丈夫耳邊低語,看見唐非的溫柔和用心,讓她相信芊芊的抉擇。

  芊芊的眼睛緊閉著,唐非卻知道她沒有真的睡著。在看見小翡出來前她不會睡著。

  「吃點粥吧,會比較有體力。」他在她耳畔輕語。「我餵你吃。」

  「嗯……」

  唐非打開食物,把剛才買回來的粥,舀一匙吹涼,倒入她口中。

  熱騰騰的粥品滑人口中,經過食道、進入胃中,彷彿注入一股結實的生命力,把她空乏的身子填滿,讓她有了與它對抗的力量。

  這是芊芊所吃過最好吃的食物了……

  粥吃到一半,頂上刺眼的紅燈突然熄了,病床輪子骨碌碌的聲音傳入芊芊耳膜,她連忙坐起趕上前去,卻襲來一陣致命的暈眩。

  幸好唐非及時扶住她。

  「醫生、醫生,小翡怎樣了?」他們趨上前去,問著相同的話。

  「以後小心注意她的狀況。」醫生交代一聲,疲憊地走了,芊父尾隨其後。

  「謝謝你,醫生,謝謝你!」幾個人對醫生千恩萬謝。

  「小翡得救了……」

  「小翡得救了……」

  芊芊和芊母、王嫂相擁而泣。

  「等一下小翡就要出來了,你們快把眼淚擦乾吧。」唐非悶悶地勸著,芊芊的表現讓他悵然,原來她還是沒有把他放入心中。

  「嗯。」那三個不同年代的女人聞言,相繼擦乾眼淚。

  小翡很快就被護士小姐推出來,他們趕快上前去接手。

  小翡醒著,她看見他們都來了。「我睡了一覺,好像錯過了晚餐時間。」她乾燥的唇翕動著。

  「現在吃還來得及,他們是來陪你吃晚餐的,不過他們也遲到了。」王嫂故作輕鬆地對她說,眼眶卻又再次紅起來。

  「daddy……芊……」看見那幾對發紅的眼眶,小翡欲言又止。

  「都是你啦,daddy難得良心發現,想來陪我們晚餐,卻睡到現在,害他只好跑去和院長大人泡茶聊天。」芊芊佯裝唳怒。

  「好啦……下次不敢了。」

  他們又陪小翡吃晚餐,陪她說笑話、談論時事,直到小翡睡著他們才向王嫂告別。

  走出病房,才剛把門關上,芊芊再也忍不住地倒下來。

  唐非帶她去掛急診,回來又為她冷敷,睡夢中她連連發出痛苦的呻吟、說些模模糊糊的囈語。唐非折騰了一整夜,凌晨五點才得以在床邊小睡一下。

  芊芊醒來時,覺得自己好似從鬼門關轉一圈回來,全身虛脫無力。

  看見趴在床畔的唐非,她心中升起陣陣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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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1 23:13:3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蜜月期終於結束了,唐非又回辦公室拚命工作,經過蜜月期的努力開拓業務,他的工作量愈來愈多,也愈忙得昏天暗地。

  芊芊也更拚命地往外跑,兩人幾乎完全沒有見面機會。

  但唐非愈來愈少在工作室過夜了,因為他老是不由自主地掛念芊芊。

  由於掛念芊芊的關係,他每天一到下班時間就會按時整理公事包,把工作帶回家。

  夥伴們都笑他成了公務員老公,他通常笑而不答,只有幾個知道內幕的人,看得出他眉宇間流露的淡淡憂鬱。

  然而今天特別反常,所有人都看得出他特別高興,尤其愈接近下班時間。

  「老大今天吃錯藥了,從中午開始就一直春風滿面、笑臉迎人,大家快來猜猜他有什麼好事。」他的夥伴之一——阿正,在下班時分跳上椅子登高大呼。

  「我知道,是和嫂子的冷戰結束了。」另一個夥伴忙著起哄。

  「別亂說,我們從來沒有冷戰過。」唐非馬上撇清。

  「哦,是嫂子打電話來,說她有了。」另一個嘻皮笑臉的夥伴。

  「難道你們假戲真作了?」瞭解這個不結婚計劃的助理小姐——王喧,偎到他身旁小聲地問,眼神有著小心和不容。

  唐非瞇起眼,不露痕跡地打量王喧,她這麼問,觸動他心中的警鈴。

  她對他好、關照他、支持他,他是知道的,他珍惜也很感激;但他更感謝上天給他這一夥世上最好的同事——僅止是同事、夥伴的關係而已。

  「如果真是如此,那你們可得要好好恭喜我了。」他戲謔地回答。

  王喧的臉立時變得鐵青難看。

  「你怎能……」她喃喃地話像受到天大的打擊。

  「各位,我先回去了,我那美麗的嬌妻在等我。」他朝大家揮手致意,提起公事包離去。

  王喧看著他的背影,腦海中急速運轉著奪回他的計策。

  其實他們都猜錯了,是芊芊寄E-mail」給他,說晚上請他回家吃晚餐。

  YA!這是培養感情的第一步。

  他興高采烈地跑到花店去拿中午訂的玫瑰花,想像著即將到來的浪漫之夜。



  度過冗長的塞車時間,唐非興奮地打開家門,期待裡面會一反以往的飄來飯菜香。

  結果大失他所望,屋內一如往常的幽暗空洞。

  他興奮的肩膀垮下來,高昂的興致也在剎那間被莫大的失望和無奈取代。

  他打開燈,找了個小罐子把花插好進浴室沖澡,打算一如往常的以便當果腹,度過漫長的夜晚時光。當他沖澡出來時,芊芊也回來了,他看見她提著兩個便當。

  莫非這就是她所謂的「請你吃晚餐」?

  「這是你的,因為我不知道你愛吃什麼,所以就買和我一樣的肉躁飯,不過為了感激你,特地加了一粒鹵蛋,你就將就點吧。」芊芊把其中一個便當放在飯桌上,又忙著把自己關進工作室。

  「這算什麼誠意嘛,自己說要請客,結果請吃肉躁飯,像話嗎?」看著那束價值五百元的鮮花,和那盒五十元不到的便當,唐非啼笑皆非地嘀咕。

  「對了,還有一瓶飲料。」芊芊行動快速地把一瓶生活綠茶放在桌上。

  「所謂無功不受祿,你倒是說說看,今天突然請我吃飯的理由。」唐非眼眸帶笑,口氣更是充滿嘲諷。

  以她這種節儉程度,應該不會無緣無故請人吃飯……難不成她有什麼條件交換?

  「我還沒告訴你嗎?可能是我忘了。」芊芊起先一臉不可思議,後來向他解釋。」為了報答我發高燒時,你辛苦的照顧,所以請你吃晚餐,至於拖得這麼久,是因為預算上的困難。」她才解釋完,工作室中忙碌的手機又響起來。

  「你慢慢吃吧,我去接電話了。」她又鑽回工作室。

  五十塊便當會有預算上的困難?由此可知她平常如何過分節制自己的花費。

  唐非不知該心懷感激,還是把她吊起來毒打一頓。



  自從芊芊請客那天之後,唐非就沒有再按時回家。工作忙是原因之一,他不明白為何最近客戶的電腦都在下班前出問題,而且指名要他親自出馬處理。

  第二個原因是他的工作夥伴——王喧這兩天常常出狀況,有時是電腦程式真的有問題,有時是她故意找些雞毛蒜皮的小問題拖住他,等問題解決了,又推說她失戀,心情不好,要他陪她去喝酒。喝完酒再送她回家,往往已經半夜。

  她曾經試著留他過夜,他卻總是頭也不回地離去。

  他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見到芊芊了,通常他進門時已是凌晨,她的工作室就算燈還沒熄,她的門卻總是掩著,他沒有立場去敲門。

  清晨他出門時,她還沒有起床……

  他的心麻麻地痛著,那是因為思念。他好想見她,好想拋下一切,只守在她身旁。

  這天下班時間,王喧又刻意以微不足道的藉口留住他。

  八點左右,她的問題解決,又要他陪她去PUB喝酒跳舞。

  「我想回去了,你也早點回去吧,別長期過這種糜爛的生活。」他勾起外套,二話不說地離去。

  王喧被留在辦公室,心中充滿意外和不甘心。

  回到家已九點,客廳的燈還沒亮,他心中格外悵然。他先沖個澡,再打開冷冷的便當,邊吃邊看電視節目。他老是覺得一個人吃晚餐,有那麼一點空洞。

  吃過晚餐,他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休息和等待。

  大概在十點左右,門把旋動,芊芊回來了。他的心抨然躍動。

  「唐非?」芊芊在樓下看見燈光時,就有些訝異和莫名的躍動。他已經很久沒這麼早回來了。「你今天回來得倒挺早。」她走進來。

  「那剛好,洗衣店的老闆說你擱在那裡的衣服太多了,叫你找空去拿回來。」她手中有一大堆標有洗衣店洗標的衣服。「為了報答你上次不辭勞苦冒雨帶我去小翡那裡,我幫你做了這件事。」她把他的衣服丟在他張開、想擁抱她、傾訴相思的雙臂中,然後與他擦身而過。

  他們都沒空洗衣服,所以全部衣服都包給附近的洗衣店,洗衣店會每天派人來收,他們再找時間去拿,省事又方便。

  「這樣算報答?」唐非抱著那堆衣服啼笑皆非,順手幫他拿衣服,也算報答?

  「我的心意到了,接不接受隨你。」她丟給他這句話,走進自己的工作室。

  自從小翡昏倒的事件之後,芊芊愈來愈不能面對他,每次只要有他的氣息存在,她總是心神不寧,他總讓她想起自己曾經多麼軟弱地依賴他,又如何地沉溺於多麼美好的感覺中……

  由這些不見他的日子,心中漫起的掛念和淡淡憂心,她知道她心中的城池正慢慢失守,而她似乎一點抵抗的力量也沒有。

  她必須乘心中情感竄出之前逃離,否則那份情感勢必將她淹沒。

  「你的心意還真是特殊。」唐非倚在她的工作室門口,一派瀟灑。「我記得你那天用盡全身的力量抱著我,吃我喂的食物,好像不是這麼冷漠薄情哦。」他扯動椰榆的唇角,他只想看著她、聽她的聲音,聊慰相思之苦。

  「呃……」芊芊最不想面對的就是這件事,以為他不出現,可以讓她自在點。沒想到今天他早點回家,馬上就拿這來譏笑她,她簡直氣絕。

  「我那時神智不清嘛……喂,你很過分那,怎麼可以拿那件事當把柄,如果知道是你,我才不會讓自己那樣!」她跳起來踹他一腳。可恨,他老是惹她生氣。

  「是嗎?我好像覺得你是認出了我,才那樣抱我的。」他躲過她踹過來的腿,頑皮地糾正她。

  「我說不是!」芊芊抓起桌上的書砸向他。

  書沒有砸到他,碰到門,發出巨大的聲響。

  芊芊又抓起另一本書,只是還沒有出手,他已經抓住她的手腕。

  頑皮從他的唇角遁去,眼神變得深邃難測,他的眼神彷彿深邃難測,把她的肢體和注意力全釘牢在那裡。

  「不管是或不是,這些都不重要,我不會拿這個來要脅你或取笑你……」他的聲音暗啞而沉緩。「天,我好想你,想得快瘋了!」

  芊芊在他奇魅的魔力下迷失,她怔怔地望著他,思緒完全喪失,情感在翻湧奔騰……

  唐非低下頭吻住那緊抿的雙唇,思念排山倒海而來,直把彼此淹沒……

  在激烈地傾洩所有的思念之後,他才帶著憐惜與她的唇舌交纏,緩緩地品味那種觸覺,那柔軟的觸感徹底迷眩他的一切,濃郁情感完全控制他的靈魂……

  芊芊終於害怕而惶恐地閉上雙眸,抵抗的念頭在付諸行動之前已消失無蹤,心中那股從未容許的放縱,掙破心裡的束縛,任意領受他的溫柔……

  她的雙手溫馴地依附在他健碩的身軀,隨著體內熱度的不斷攀升,她的依附更緊密。

  唐非的雙手渴望的潛入她的衣服,小心地在那柔嫩的肌膚上滑行,膜拜似的捧住那對飽滿柔軟的乳房,然後,小心的撩起套裝短裙,愛撫她敏感的大腿……

  芊芊的腿與他的腿交纏,纖纖柔美在他的背部來回輕撫,口中不斷發出悅耳的吟哦刺耳的電話鈴聲猶如戰爭前線的緊急警報,同時驚竄過他們的腦門,把相擁的兩個人彈跳開來。

  「是誰的電話?」唐非一臉生氣,是誰破壞他的好事!他充滿好事被打擾的惱怒。

  「可惡,唐非,你這個色狼,給我滾出去!」先佔據芊芊的是羞愧和憤怒。「大色狼,快滾出去!」可恨!他為什麼要一而再的冒犯她。

  更可恨的是她為什麼去迎合他?

  電話鈴聲依然響著,唐非聽出這鈴聲來自他床頭的私人電話,會打這支電話的除了他父母,就只有他哥哥。

  唐非輕佻地笑了起來,她紅著雙頰橫眉豎眼的樣子,有說不出的可愛,他好想就此把她放在手心,全心呵護珍愛著。

  「笑什麼笑?沒笑過啊!叫你滾,沒聽見嗎?」她氣呼呼地拉好凌亂的衣服,以吃奶的力量對他砸書,他露出那種表情,像在看她好戲似的,令她又惱又氣。

  「是,聽見了,我去接電話。」他嬉皮笑臉地躲過她的攻擊,跳出房間。「對了,你生氣的樣子也很可愛哦,這個吻先留著,下次再繼續!」

  「你去死啦!」芊芊砰的一聲用力把門關上。可恨,他的個性怎麼這麼惡劣?

  瞪著那扇白色的門,唐非頑皮調笑的嘴臉,霸道地佔滿她的心、她的世界!突然,小翡虛弱躺在病床上的景象驀然竄進她的腦中。不!她怎能讓自己迷失,小翡才是最重要的。她要趕快賺錢,好讓小翡能早點住進千萬別墅中,她沒有餘力也沒有時間去談什麼感情。

  正沉浸在自己惱人的思緒中,令人不悅的敲門聲響起。「芊芊,開一下門。」

  許久沒有反應,唐非又敲一次。「芊芊?」

  「開門讓你進來吃我豆腐嗎?你把我當白癡啊?」她非但不開門,反而趕快去把門鎖上。她決定嚴守自己的堡壘。

  「你不開也無所謂,反正我只是要告訴你,我爸媽想來住一個禮拜,你快把東西搬到我房間來吧。」門外的聲音還沒有結束,門已經刷地一聲打開。

  臉色鐵青的芊芊站在門口。「你說什麼?」

  「我爸媽要來,就這樣而已。」他聳聳肩,把貼在她門板上的結婚契約撕下來,一副沒啥大不了的樣子。

  「後面那一句。」她的表情像發生什麼嚴重的天災人禍。

  「你得搬來跟我同床共枕。」他有如好計得逞地笑著。

  芊芊幾乎搖搖欲墜。天!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給你一個良心的建議……」她非常正經嚴肅,好像接下來要談的事,關係到全人類的存亡……

  「我們離婚吧!」她已經快哭出來了。



  接下來的日子,唐非把屋子弄得像個家庭。凌亂的雜誌、書報整理出來,客廳的桌椅他也用心擦拭過,還增設了一些傢俱、名畫,買了幾組情人杯組、餐具組;還讓芊芊去買了許多掛飾、擺飾,特地把結婚照裱框,在客廳裡四處擺著。

  房子內原本冷瑟的氣氛立時改頭換面,瀰漫著新婚的幸福和喜悅。

  竿芊也聽話地把她的衣服、寢具搬到唐非的主臥室,把自己的房間打掃得一塵不染,以充當唐家二老的房間。

  關鍵的日子終於來了。

  「記住,你是銀行職員,朝九晚五,還是個賢內助,不論洗衣服還是作三餐,都是你的工作……」在前往接機的途中,唐非不斷重複這些話。

  目前過唐家雙親這一關是當務之急,就算要離婚,現在談也來不及。

  「我可不可以剛好被派到國外考察?」這種掙扎,芊芊已經不只一次。

  「他們只住一個星期,你就忍著點吧!」他從未看過她如此擔憂,心中不覺也緊張起來。

  「兩餐要在家裡吃,衣服要我全部洗,每天要旱點起床弄早點……不如讓我死了吧!」她已經有好幾年沒那麼早起床了。「是誰規定女人要作這些的?三餐外面吃,衣服送洗,不是很方便省事嗎?」她永遠也弄不懂這個答案。

  「是傳統。」

  「傳統是誰定的?叫他去死!」

  「那些人早就死光了。」

  「那我們這些活著的人,為什麼要照死人的步伐走?」她愈說愈氣憤。

  「別生氣,已經到機場,記得保持微笑。」

  不管芊芊再怎麼努力,勉強擠出來的都是苦笑,她自己也愛莫能助。唐非看到這情形,不加思索地立刻輕輕地握住她的手,這細微的動作,不知怎地竟讓她的心情安定下來,笑容也變得比較自然。

  「爸,媽。」唐非先看見那兩位走出機場大門的老人家,拔腿向他們跑去。

  兩位老人家提著大包小包,也朝唐非、芊芊兩人走來。

  「爸媽,你們怎會有空來?」他們不是要照顧爺爺嗎?他們不在家裡誰照顧爺爺?

  「你大嫂放一個禮拜的假,你媽說要上來看芊芊懷孕了沒,給她補一補。看,她還帶了一大堆補品要來燉。」唐父照實回答,看見台北市的繁榮,他一興奮話就多了。

  唐非心中暗想,如果芊芊聽見這些話,會不會吐血裝死。

  「我那兒媳婦呢?」唐母覺得奇怪,芊芊為什麼沒來接機,她明明交代唐非把她帶來。

  「怕車子被吊走,我讓她在車上顧車,只要一有警察,就要她快開走。」他用這招不知逃過幾張罰單。

  「是這樣噢?」唐母算是相信了。

  果然在他們走到汽車往來道時,芊芊已經把車子開到他們面前來。「爸,媽,上車。」芊芊把駕駛座讓出來。

  「芊芊,你下班直接過來的嗎?」唐母意圖不明地問。

  「是啊,阿非去接我下班的。」阿非?嘔!

  「我怎麼聞到肥皂的味道?」老實的唐父突來一句。剛剛芊芊經過他身邊時被他聞到的。

  天!她把十幾個小時的工作,在五點以前趕完,忙得根本不成人形,為了給他們好印象,她特地回去沖洗、打扮,難道這也成了罪過?芊芊簡直要抓狂!

  「沒有啦,爸,那是燙衣服的香味啦,有些衣服燙過就會有味道啊,可能是芊芊她們制服的布料用得比較好,燙過比較香吧。」唐非看芊芊不耐煩地聚起眉峰,連忙替她回答。他為了扮這個謊,捏一把冷汗。

  芊芊對這件事的反應像不定時炸彈,而且,她什麼都不在乎。萬一她大小姐一個不高興決定離開他,不只他無法對雙親交代,他更無法想像自己會變得如何。

  所以,他時時得看顧她,杜絕所有讓她想離開的可能性。

  「是燙衣服的氣味噢?怎麼跟我們家的肥皂味一樣?」唐父還在叨念著。

  唐非暗暗決定勸芊芊換沐浴精。

  「我們是不是現在回家?」唐母對這個最感興趣。

  「沒有,我們先上館子吃飯,再回去。」芊芊回答。說實在的,她實在怕唐母會要她下廚。

  「為什麼要上館子?你們沒有開伙嗎?」唐母的反應算來夠激烈的了。

  芊芊的眼神又變冷了。

  「不是,我是想爸媽難得來一次,為了表示我們的孝順,特地帶你們上台北有名的餐廳,吃完後到士林夜市去逛逛,也順便讓芊芊休息一天。」唐非覺得自己得多學些甜言蜜語,不管是哄雙親還是他的女人。

  「對了,你們不是結婚三個多月了嗎?芊芊怎麼還穿那種緊身套裝?」唐母早就注意芊芊的肚子,芊芊的肚子是她最感興趣的。

  現在,她對那肚子的表現有說不出的失望。

  「那是制服,媽。」唐非解釋。

  「你媽的意思是芊芊為什麼還沒大肚子。」唐父淺顯地解釋唐母真正的意思。

  他們兩個還真心有靈犀呢!

  「你們開玩笑了,我怎麼可能……」芊芊還沒說完,就被唐非搶白。

  「我們計劃兩年後,等我們的經濟狀況再好一點才生孩子。」開玩笑,芊芊要是透露出一丁點兒風聲,被他媽一直問下去,他們就完了!

  「哎呀,作什麼計劃,結婚就是要生孩子的嘛,趕快生孩子才是正事啊……你們一定是作了避孕措施才會現在還沒消息,對不對?從今晚開始不准用了,照我的秘方,保證頭胎生男。這秘方是以前你阿媽留下來的,你看,我就生了你們這兩個男的,以前你哥哥和你嫂子也是和你一樣,結果還不是我把秘方教給他們,他們果然一舉生雙胞胎兄弟。」唐母深深相信唐家男丁如此旺盛,全是祖傳秘方的功勞。

  「不會吧?」芊芊簡直要昏倒,結婚不就是兩個人舉行個婚禮,再簡單不過的事?哪來這些後續問題?看來,她一直都把這件事想得太天真。

  「媽,沒那麼誇張啦。哥哥已經為唐家生下長孫,唐家也可以說有後了,你就不要再操心我們的事……」真是糟糕,他當初只一心想脫離每週相親的苦難,卻忘了還有催生這件事。

  「怎麼這樣說?你和你哥都是我生的,你們生的小孩當然都是唐家的子孫,男孫當然是愈多愈好!」唐母樂不可支。

  來看芊芊懷孕了沒,是她這次上台北最主要的目的,既然還沒有,讓芊芊盡快懷孕,就是她神聖偉大的任務。

  「你媽是個恐怖的女人。」芊芊把頭埋入手掌中,悄聲咕噥。

  「媽……」唐非想說些什麼,餐廳已經在望了。



  「阿非要多吃這個,壯陽,才生得出男孩。」唐母把一堆魚、肉、蛋類食物挾入唐非的碗中,尤其是海鮮類食物。

  唐非有點後悔帶二老來這裡。

  「媽,你和爸爸也要吃啊,不能老是挾給我們。」唐非快受不了了。

  「你爸老了,吃這些只是浪費糧食,你們年輕人吃才有用。」唐母一副理所當然地說。

  唐父雖說有時擔任唐母的解說官,不過他現在很聰明當作沒聽見,猛力大吃大喝。

  「芊芊要多吃這種。」唐母挾了很多海帶、香菇、洋蔥這類的食物到芊芊碗裡,這些可是唐母親自點的菜,據說是滋陰補陽的食物。

  菜一道道上來,唐母絲毫沒閒著,不但忙著為唐非和芊芊挾菜,還邊解說這菜有什麼作用……

  唐非覺得很不是滋味,唐母是標準鄉下佬那種型的,嗓門特別大,她一開口,全餐廳的人都聽見內容,他猜大概有一半以上的人知道他們這一家求子心切!

  芊芊反正充當啞巴,唐母的問題有唐非代為回答,唐父說什麼有唐非應著,難得有人請客,她當然拿胃支持到底。

  吃飽了,今晚才有精神和唐非吵。現在事情已經不是他們所計劃的那個樣子了,她非和他離婚不可!

  唐母對芊芊的反應滿意得不得了,難得有個兒媳婦這麼乖,挾什麼給她,她都照單全收,他們唐家真是祖上積德,才能將這麼乖的兒媳婦娶進門來。

  一頓飯終於結束了,付帳時唐非鬆了一口氣,他們可以離開這令人發窘的餐廳。

  他們又帶二老上士林夜市,二老很好奇,看見什麼都想試試。尤其唐母最喜歡拉著芊芊東看看、西逛逛,一下子買這個,一下子買那個,芊芊仍然照單全收,而唐非則在後面負責付帳。

  等他們逛到過癮時,已經晚上九點多。

  「什麼?已經九點多了?快回家、快回家,晚了就來不及了。」唐母死命催促。

  「有想看的連續劇嗎?」唐非很好奇,九點對他和芊芊來說,都還算早。

  「是你們上床的時間。」唐父代為說明。

  「啊?」兩個人同時大吃一驚,連這個也管?

  「對啦、對啦,你們從今天開始要為生男而努力,快回家吧,吉時一過就要等明天了。」唐母催促唐非快上車。

  「我可不可以假裝走失?」芊芊往車子的反方向走,想先逃再說。

  唐非把她拉回來,放在駕駛座旁,自己則發動引擎。

  「你們說的話我是聽不大懂啦,不過我現在開始說的話,可要聽進去哦。」唐母開始面授機宜。「你們一定要在十點之前進房,十點準時播種,十點哦,准十點哦,我會在外面幫你們注意時間……」

  「我的天……」唐非和芊芊聽得面紅耳赤。

  「還有,姿勢也要注意,第一次芊芊要在下面,要叫得很大聲,用力地叫,注生娘娘才會注意到;我會告訴她,請她送男孩來……第二次,男左女右,這次不可以叫,一聲都不可以,嬰孩才不會被你們嚇跑,第三次……」

  「我要跟你離婚。」芊芊瞪著唐非以唇語宣告。

  唐非露出一抹苦笑,拍拍芊芊的手,心中和芊芊一樣煩悶。

  「你們一定要照我說的做,阿非一定要用力播種……」

  「我要馬上……」芊芊再也受不了,她要當場發離婚消息……只可惜沒有成功她的嘴被唐非掩住。

  「好啦,阿非開快一點,馬上就到家了。」芊芊的激烈反應被唐母解讀成迫不及待。唐母高興得呵呵直笑。心想:還是阿非有本事,找到個這麼聽話的兒媳婦。

  「我看芊芊好像不是那個意思哦?」唐父不知哪來的敏銳。

  「對,我不……」芊芊的嘴又被掩住。

  「是哦?她在說什麼?」唐母也起疑了。

  「沒有,芊芊的意思是,她很高興有這麼關心她的公婆,她很榮幸當上我們家的媳婦。」唐非流了一身冷汗。

  「誰高興……」芊芊氣得直發抖。

  「到家了。」



  「聽到沒有?唐非,我明天就要跟你離婚!」芊芊扯著嗓門大喊。

  一回到家,唐非和芊芊就被唐母趕進房間。「十點哦,十點整,我在門口替你們看時間,芊芊,你要用力地叫哦,不要害羞,用力給它叫出來。」她很緊張地再三叮嚀。

  「小聲一點。」唐非很緊張地要她降低音量。

  「告訴你,明天我一定要跟你離婚。」她戒懼地瞪著他。

  「芊芊,你聽我說,他們只是來住一個星期。一個星期過後,他們就會回去,我們就不用再被他們所左右,這一個星期你就忍耐一下……」唐非央求,他正在設法打動她,怎能就這樣讓她走出他的生命?

  「別說一個星期,就算一天我也忍受不住!失去自我,又浪費一半以上的賺錢時間,你知不知道對我的信譽和業務有多大的影響?更何況要像機器人一樣被指揮,還要做那些煩死人的家事。」就算只有一天,她也覺得是莫大的損失。每停工一天,她的收入就減少,離她的千萬豪宅就遠了一些,離她贏得賭注的日子也相對拉遠,這些她都不能忍受。

  「阿非,現在怎樣了?要準備播種了哦,時間快到了……怎麼沒有聽見芊芊在叫?芊芊,要大聲,大聲一點,否則注生娘娘聽不到,你有沒有在叫?大聲一點!」裡面吵得不可開交,唐母在外面也興致勃勃。

  「叫她住口!」芊芊再也不想壓抑,扯開嗓子大喊,又拿起放在床頭的檯燈想往門板砸。

  「芊芊!」唐非及時拉住她的手腕,才保住那座檯燈。「要怎樣你才肯忍耐?」在不得已的情況之下,他不得不跟她談條件。

  「對啦,芊芊,就是要這樣啦,再大聲一點。」唐母聽得很快樂。

  「離婚!」她根本不想忍耐。

  「阿非,十點了,快進去、快進去……進去了沒?進去了沒?」唐母很準時地喊。

  「進去了。」唐非敷衍著。

  「進去了就好,要用力哦,用力、再用力,要進到最裡面。芊芊要用力叫,像生孩子一樣,用力叫。」她就知道這兩個人最聽話,唐母在外面樂得手舞足蹈。

  芊芊覺得她快崩潰了。「沒得談條件,離婚。」

  唐非專注的望她好半晌。「如果我付你酬勞呢?」他不是輕易放棄的人。

  芊芊充滿敵意的過濾他話中的意思。

  「付你每天平均所得的酬勞。」

  「你把我當菲傭還是妓女?」她氣憤得想把檯燈砸在他頭上,只可惜雙手被他鉗制,沒法如願。

  「不,不是,」唐非費盡全身力氣才把她制住。「就像是臨時演員,請你和我共同演這齣戲,只要一個禮拜就好,就當作在做善事。」他非常、非常低聲下氣。

  「我不想好不容易走到這裡的婚姻消失殆盡,如此一來,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費,你在這個騙局上所付出的也完全沒有代價,我不知道你會變怎樣,我是會回到原點,每週相親、每週和許多乏善可陳的女孩吃飯……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想再過那種生活的。就算你做做善事吧,救救我這個可憐的人。」唐非用盡渾身解數使出哀兵政策。

  無論如何,他都不讓芊芊走出他的生命。

  芊芊側頭想了一會兒,看在他的平時表現不錯,而她想讓所有人放心的分上,答應他也無妨,但是……「我有條件。」

  「你儘管說。」她終於動搖了,唐非鬆了一口氣。

  「現在怎樣了?阿非,播種了沒?快播種……芊芊怎麼沒有在叫?快叫啊。」唐母在外面控制時間和步驟。「換姿勢,快換姿勢,男左女右,這次不可以叫,姿勢換好了,就快播種。」

  芊芊又想拿手中的東西向外砸了。

  「只是演戲,不能假戲真做,在沒人的地方,你至少要離我三步遠,即使在有人的地方,也不可以對我毛手毛腳;還有,我要利用時間做我的業務;最後,請開即期支票給我。」她明快地開出條件。

  唐非連想都沒想。「成交。」他馬上拿出支票,開了一張十萬塊的即期票給她。

  「夠爽快!這樣吧,我為你介紹生意,你給我成交價的兩成做佣金。」她收下支票,不忘順便談生意。

  「再說吧。」他對她的生意興趣缺缺,事實上,他痛恨她與他的所有交易。

  「阿非,現在怎樣了?不能睡著哦,還有一次要在浴室做哦,兩個都不能睡……」唐母又在外面叮嚀。

  「她可以去做性學博士了。」芊芊邊把支票收進公事包中,在記事簿上記下收支。

  「她們那一代的傳統婦女總是這樣的。」唐非和衣在床上躺下,覺得很累。

  「你也真是孝順,哪一個女人嫁給你,注定要背負多方壓力,祈禱你娶到個傳統女人,一生以為你生兒育女、孝順公婆為畢生最大的理想事業。」從現在開始,她是他的臨時演員,不能有任何不敬業的舉動,所以她對這一切都轉換成心平氣和的態度,敬業可是她這行最重要的守則。

  祈禱我娶到……唐非側頭看她,沉重的無力感襲上心頭。

  「幸好我mammy不是傳統婦女,不然,我也要慘了。」她很慶幸自己的母親是走在時代尖端的婦權運動者。

  「好了嗎?可以出來了。」唐母在外面敲門。「快去浴室洗澡,把以前那些髒東西洗掉,把培育男嬰的神聖身體洗進來……」她像民間的法師,對什麼步驟都有一串祝詞,並且倒背如流。「快點,我已經替你們把洗澡水放好了。」

  「她現在說什麼?」芊芊有點恐慌地問。

  「快把睡衣換上。」唐非把她的睡衣丟給她,自己也換上一套同款式的。這可是為了使事情逼真,他先前所買的一套情侶睡衣。

  「快一點哦,起得來吧?拖久了就不好了哦。」唐母在外面催促。

  「把你的妝弄糊。」他最先想到的是她看起來一點也沒有激烈運動過的樣子。

  「為什麼?」芊芊還搞不清楚為什麼要有這些舉動。

  「我們現在要照媽的劇本演。」

  「噢。啊……」

  他毫無預警地攔腰抱起她,飛快地轉了好幾圈,芊芊反射性地攀著他的肩膀,一面尖叫一面掙扎,又一面怕死地抱緊他。

  直到他自己也氣喘吁吁才停下來。

  「你把我嚇死了。」芊芊只能保持原來的姿勢不動,因為她暈得分不清東西南北。

  「這個姿勢剛好。」說著,唐非打開門,抱著她走出房間。芊芊連跳腳都來不及。

  唐母看見小倆口你儂我儂的樣子,相信他們一定照她的指示行事,她明年要抱孫子肯定有望,簡直滿意極了。「快,快進浴室。」

  「你們在浴缸裡做一次,順便把身體洗乾淨。」她關上門前這般叮嚀。

  門才一關上,芊芊就跳下來把唐非推開。「保持三步以上的距離!」他突然把她弄得頭暈不已,她很生氣。

  「我們都沒有激烈運動過的樣子,為了瞞過媽,我只好出此下策。」唐非解釋道。

  「下次請先行通知。」她忍住不對他生氣,他現在是她的夥伴,要把這齣戲演好,兩個人非得配合不可。

  「你先洗,我面向牆壁。」果然,他轉過頭去。

  「好,你洗的時候,我也會禮尚往來。」芊芊果然開始動手脫衣服。根據她對他的瞭解,他向來說話算話,從來沒有食言過。

  「你們衣服脫好了沒?開始啊,開始做啊。」唐母又在外面督促。

  「媽,沒那麼快,剛要開始而已。」唐非回答,他母親的指令讓他心猿意馬,但是他唯一可做的,是壓抑下那股火熱的慾望。

  雖然在他面前的是一堵冰冷平滑的牆壁,但背後芊芊那玲瓏剔透的身影,隱約地倒映在磁磚上,那麼地美麗誘人……被不人道壓抑的慾望逼出一身冷汗,流下他的背脊。

  「開始做了沒?」唐母的聲音又從門那邊竄進來。

  「開始了。」他的聲音在顫抖。「芊芊,快叫。」他對著牆壁說。

  「好吧。」說著,芊芊發出無比性感的聲音呻吟著。「啊……啊……」

  「用力一點,阿非,用力一點。」唐母以為她在指揮什麼。

  「啊……啊……啊——」她愈說用力,芊芊就叫得愈大聲也愈性感,那節奏感讓人深信不疑。

  「哈……呼……啊——啊——」連令人銷魂的喘息聲也有了。

  唐非再也壓抑不住體內那原始的獸性,猛地轉身,提吊起坐在浴池中邊演戲呻吟邊玩水的芊芊,用力地從她的頸窩吻下,雙手更是肆無忌憚的在她赤裸的身上來回撫摸。

  他吻得又急又猛,手也又粗暴又蠻橫,在愛撫她的同時也脫掉自己的衣服。

  芊芊在那一剎那被恐懼攫獲,她的眼瞠大如銅鈴。

  「不!」她使勁地掙扎。但火熱的慾望早已凌駕唐非的理智,讓他無視於芊芊的反抗,反而把她擠壓在胸前,以他粗獷的胸膛摩擦她柔軟的雙峰。

  芊芊伸腳踢他,大吼道:「放開我!啊!不要……你在做什麼——」。

  她害怕極了,她的身子恐懼得發疼,唐非像變個人似的,他的臉上掛著她陌生的笑容,眼中濃濁地滿慾望……

  「唐非……放開我……」她冷汗涔涔,痛苦地嗚咽哀求。

  不知何時,芊芊已被唐非鎖在浴池中、他的身下,她不停捶打他、踢他,卻反而使他把她的雙手鎖在頭頂之上,雙腳壓制她的玉腿,令她驚懼得全身抽緊。

  「放開我……求你……」芊芊嘶聲哀求,她的身子在水中顫抖,臉上又是水又是淚,無法分辨。

  唐非現在只想把自己深深地埋入眼前的女體,哪還會注意到芊芊的顫抖和哀求。他弓起身子,準備往前衝刺——

  「喂!阿非,到底怎樣?該出來了,不要在裡面睡著。」唐母在門外扯開嗓門吆喝,剛才浴室裡傅出許多奇怪的聲音,她以為是這一對新婚夫妻正打得火熱,現在聲音停下來,該告一段落了。

  唐母的聲音讓唐非吃驚一顫,理智從獸慾中掙脫出來。

  慾望從他的臉上、身上全數消失,繼之而起的是不敢置信和愛憐。

  「芊芊……」他看見她的害怕和顫抖,心中發疼發緊。

  「滾開,從我眼前滾開!」豆大的淚珠從眼中滑下來,她全身不住的顫抖,剛才真是嚇死她了,嚇死她了……

  「對不起,我傷害了你,對不起……對不起……」看見她的淚痕,他立時明白自己傷她多深,內疚毫不留情地鞭笞著他,他顫抖地想拂去她的淚。

  「滾開!」芊芊別過臉,不讓他碰自己。

  誰知他非但不走,反而以強敵壓境的氣勢緊摟住她。

  「走開!」芊芊驚駭萬分,卻找不到退路……

  「不,芊芊,別怕,我不會傷害你。我發誓絕不再傷害你……」他擁住她,在她耳畔低喃,她的每一個掙扎,每一個驚顫都撕扯著他的心。

  「不……」恐懼捍衛著她,嚴厲拒絕他的歉意和呵護;她的拳頭使勁打在他身上,淚水在眼中肆流。

  「相信我,我要你相信我。」他霸道地抬起她的臉,要她正視他,沒想到卻在她充滿淚水的雙眼中看到驚懼和害怕。「天!你這麼害怕、恐懼……」他再次把她擁進懷中,恨不得把她揉人心窩。

  「別怕,都過去了、都過去了……」他一手握住她細緻的後頸,一手小心的環在她背後,溫暖的唇充滿愛意地在她耳畔廝磨,漸漸移到她輕顫的臉龐,慢慢吻去她臉上的水和淚,來到她的眼睫、眉心,又沿著挺翹的鼻尖,滑到她誘人的唇畔。

  他的動作再沒有侵犯與粗暴,只有小心和珍惜。

  害怕與恐懼被他悄悄撫去,她閉眼領受他所給予的一切,心中升起前所未有的平靜、溫暖,那不可言喻的甜美溫暖充滿她整個生命,她滿足、喜悅地輕歎一聲。

  「別怕我,我發誓絕不再傷害你。」他不再輕啄她的唇瓣,改而親吻她,直到她完全接納他。他拿來睡袍為她穿上,又親親她、擁抱她,才攜著她的手走出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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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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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1 23:13:5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鈴——鈴——鈴——

  鬧鐘鈴聲在六點準時響起,響徹唐非的主臥室,把趴在桌上的唐非驚醒。

  「該死,誰把鬧鐘調這麼早?」他情緒不好地詛咒那個動他鬧鐘的人。他昨夜三點才睡的……他從來也沒有這麼早起過……

  「叫發明鬧鐘的人去死!」可憐的鬧鐘被一隻探出棉被的粉嫩玉手逮住,摔向牆壁,當場報廢。

  那句詛咒和砰然大響喚醒唐非,他想起他父母的來訪,還有睡在他床上的芊芊……

  「是你該起床,不是叫發明鬧鐘的人去死。」唐非捂著口打呵欠,坐在床緣。「喂,起床。」他拉那條緊掩住頭的棉被。

  她惺忪的睡臉真可愛,甜甜的,好像作了什麼好夢,雖然眉峰有點不高興地聳起,卻仍趕不走那股賞心悅目的慵懶氣息,他忍不住抓起一束垂掛在她臉頰上的頭髮,輕輕搔她癢。

  「不要吵啦。」芊芊揮開臉上的頭髮,整張臉都皺在一起。

  「是不是沒有早安吻,你就不起床啊?敬業的芊芊?」不能再拖下去了,他已經聽到外面有人走動的聲音,看來他母親已經起床。

  芊芊聽到他的話,像得到什麼重要提示,一雙眼連忙睜得如銅鈴大。「對,我不能賴床。」說著,一骨碌地從床上爬起來。

  「幸好不是被我的早安吻嚇到。」他在想這件事的實行性。

  「有一半是。」她很勤奮地摺棉被。

  「不用摺了,我要補一下眠。」他省了芊芊一個工作。「記得在做早餐時要順便洗衣服、拖地。」

  「好啦。」她一早就心情不好,為什麼他就可以繼續睡,而她卻要起來做苦工?

  「保持你的敬業態度,只有一個禮拜而已,而七天已經過一天了。」他倒頭睡去。

  「好啦、好啦。」在他面前,她就是無法表現出客戶至上的態度。

  飛快地給自己換好衣服,她打開門走到廚房,唐母已經在那裡動東動西了。

  「媽,早。」奇怪,看見唐母,她就想起她的敬業守則了。

  「芊芊這麼早就起床?每天都這麼早嗎?」唐母有些意外,她的大媳婦都沒這麼勤快。

  「呃……」怎麼回答?亂扮好了。「阿非要吃早餐,早餐是很重要的,一定要豐富。」這套台詞不錯,問題在於豐富的早餐怎麼變出來,別說下廚,她連鍋碗瓢盆都分不清楚。

  對了,先開始熬粥才對吧?唐非昨天有告訴她新買的米放在哪裡。

  她很快就找到了。正當她要開始試著洗米時,唐母搶去她的鍋盆。

  「要熬粥是吧?我就知道阿非會要你煮,他從小就喜歡吃我煮的粥。這個米呢,不要太多,一點點就可以,水要加很多,阿非不喜歡吃太稠。」她的講解鉅細靡遺。

  芊芊心中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唐母的接手對她而言,簡直有如天降福祉,她除了專心聽講,用心學習外,還想跪下來對天膜拜。

  唐母把她的無知當作謙遜,欣賞得不得了,幾乎想把一身絕活全教給她。「這個蛋呢,不能放蔥,也不要放別的東西,阿非喜歡單純的荷包蛋,也不要放鹽,他喜歡加醬油。」一顆蛋下鍋,發出必必剝剝的聲音,沒多久生蛋變成荷包蛋,那對芊芊來說,簡直像變魔術。

  她的表情滿足了唐母的虛榮和自大情緒,緊接著又表演了她許多拿手絕活,還把其中的竅門對芊芊講。

  芊芊雖然有聽沒有懂,但她還是很認真地看唐母變戲法。

  於是工程艱鉅的早餐,終於在唐母的熱心協助,和芊芊的用力表演下完成。

  完成了早餐,時鐘還沒走到七的位置,她記得還要洗衣服。

  看見洗衣機,她只有搖頭的分,因為她對那龐然大物半點頭緒也沒有,由於她當年住校時,曾看過同學洗衣服,所以,她決定以手洗解決這個難題。

  當她好不容易把衣服打濕時,唐母探到陽台。「芊芊,你在做啥?」

  「在洗衣服。」不是她愛抱怨,唐非的衣服又長又重,尤其泡過水後,簡直重若千金,她連拿都有問題,教她怎麼洗?

  「咦?你用手洗啊?」唐母又像發現罕見珍寶般靠過來。「真的好難得,現在的人怕手變粗變醜,都不用手洗衣服了。」

  你以為我喜歡用手啊?是因為我不會用洗衣機!若不是她必須顧及敬業精神,芊芊早就告知實言。

  「這衣服啊,要這樣洗才會乾淨,」唐母把衣服放在洗衣板上,抹上肥皂後,開始用手腕和手心來回搓洗,很快地洗完一件又一件,看起來像完全不費吹灰之力。「要用力、使勁地搓,搓完這邊換這邊,搓完裡面換外面,這樣衣服就會一乾二淨啦。」

  芊芊看得目瞪口呆,她剛剛在這裡摸了好久,還是找不到訣竅,想不到唐母兩三下就搞定……唐母簡直變成芊芊的英雄了!

  「你好厲害……」芊芊的眼神充滿崇拜。

  「沒有啦,只是女人該會的看家本領而已。」說得連唐母也不好意思起來了。「你也不錯啊。」唐母不得不承認芊芊實在難得。

  其實芊芊只是早起而已,根本什麼也沒做,那些事唐母全做光了,不過她也做得很甘心,很有成就感就是了。



  對了,還有地板沒拖。

  由於之前唐非向芊芊示範過,所以她做起來還算有板有眼,只是水老是擰不幹。

  地板被她拖過,像八七水災淹過一樣,到處積滿了水。

  於是,芊芊便找來一大堆布料、衣服、報紙,鋪在地上,企圖把水吸乾,只是水還沒吸乾就被剛起床的唐父發現。

  「唉喲,怎麼地上濕糊糊?」唐父差點滑倒。

  「公公,我在拖地啦,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拖把都擰不幹。」芊芊表面上嬌聲傻笑,心中卻連呼不妙:真是糟糕,如果讓他看出她連地板都不會拖,會不會壞事?

「怎麼是好在拖地板,地板是丈夫的工作啊!阿非呢?他怎麼可以把這麼粗重的工作丟給你?」想不到唐父非但沒有嫌她技術太爛,反而罵起唐非來。「這種事在家裡都是我們父子輪流做,他怎麼可以結婚後就全丟給你!我去罵罵他。」

  喝!好小子,原來這是他的工作。他居然把所有工作推給她,看她會不會讓他有好日子過。

  唐父的嗓門也不小,引來了在後頭忙東忙西的唐母。「什麼事一早起來就大呼小叫的。」

  「你看阿非,結婚後就把這工作丟給芊芊。」

  唐母看了看。「唉呀,他怎麼可以這樣呢?拖把那麼重,水又那麼難擰,怎麼可以讓你做這種事?萬一你有了身孕怎麼辦?一不小心出力過多是很容易小產的。」她把芊芊手中的拖把搶下來。「你坐下,這種事讓阿非做就可以了。阿非這孩子……」口中正叨念著,唐非已經穿著睡衣站在房門口。

  「你們一大早精神就這麼好?」他打著呵欠走出來,往餐廳移動。

  「阿非,你給我站住!」最有威嚴的,當然是唐母。「你說說看,我們是怎麼教你的!拖地這種粗重的工作絕對不可以讓女人做,你有沒有聽進去。」

  「有。」他昨晚無法入睡,稍早被鬧鐘吵醒,現在又被這高八度的聲音轟炸,頭殼都快報廢了。

  「你還叫芊芊做,如果害她小產,你拿什麼向唐家的祖先交代,又怎麼向芊芊和她的家人交代?」唐母雙手插腰,狠狠地訓了唐非一頓。「我告訴你,我們唐家歷代都沒有殘害過無辜小生命,也沒有造成過流產、小產,你給我小心注意著,芊芊要是有個意外,你小心繃緊你的皮。」

  「別擔心啦,她不會小產,也不會流產的啦。」他們什麼事都沒做,她哪來的小產、流產?

  「你怎麼那樣說?」唐母覺得很可疑。

  啥?他改變主意,願意把實情抖出來,和她離婚了?芊芊有些意外,心中卻絲毫沒有興奮雀躍之感。

  唐非半醒的腦袋已被唐母的質問嚇得全數清醒,他揉揉眼睛、抹抹臉,「我先去洗臉。」洗到浴室,再想想方纔他說了什麼話。

  「等一下,你這樣就想溜嗎?」唐母很機伶地抓住唐非。「把事情說清楚再溜。」

  事情說清楚了還能溜嗎?他不被當場打入地獄才怪!

  「是不是你不要小孩?」唐母很不能忍受這種事,在她的觀念裡,多子多孫是多福氣。想節育,這是她絕對不允許的。

  唐非一陣頭皮發麻,他母親的厲害不是他能抗衡的,如今她提出這番質問,他覺得自己好像頭腦、四肢皆被冰凍似的,只能乖乖地站著,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芊芊看夠他的窘態,才肯出口相救。「沒有啦,婆婆,阿非沒有不想要小孩,他的意思是,我的身體這麼好,那種意外不會發生在我身上。」

  「真的?」如果是唐非說的,唐母百分之百不信,因為他現在這種作賊心虛的樣子,會說實話才有鬼,不過,由芊芊口中說出來,可信度就高了些。

  「對啦,我的意思就是那樣,我每天都讓芊芊吃得很營養,以培育唐家的後代。」唐非猛揮冷汗,幸好她及時出口,否則後果真是難料。

  嘖,早知道芊芊一句話的效用好過他講十句,他早就和她打這條合約。

  「噢,是這樣就好啦,如果讓我知道你不想要小孩,或拿掉過我們唐家的骨肉,就給我小心點。」唐母很在意這件事。

  「是,是,我會很小心的。」唐非除了滿口答應外,只有連連點頭的分。

  「還有,以後別讓芊芊拖地,這件事你也要教給你的兒子。」

  「是,是。」他這回又是打躬又是哈腰。

  「快去洗臉刷牙,吃早餐了。」唐母一聲令下,沒人敢不從。

  於是一家四口,坐在那張從未啟用過的餐桌上吃早餐,唐父連讚好吃,唐母也笑吟吟地說笑,氣氛和樂融融。

  時鐘走到八點半,芊芊換了「制服」,和唐非一同出門。

  「希望有一天能吃到妻子親手作的早餐。」下電梯時,唐非在芊芊耳邊這樣說。

  「我覺得你還是另娶比較有機會。」芊芊頭也不甩的走到自己的停車位。

  「傍晚回來這裡等我,記得你的敬業精神。」他對著她的背影說。

  芊芊不耐煩的對他說:「知道啦。」



  忙碌的步調使日子過得非常快,唐非覺得自己才吃過午餐,就到下班時間。

  回到停車場時,他沒看到芊芊的TOYTA,心中頓生不安之感。奇怪,她前兩天還很準時的。

  腕表走得非常快,好像不久前才五點,現在就已經六點,天色變暗下來,停車場中的車越來越多,就是不見芊芊的車駛進來。

  正當他第一百零一次從手腕上的表面抬起頭時,那輛藏青色TOYTA、風塵僕僕地出現在眼前。

  他看見芊芊一邊開車,一邊使用手機,頓時五臟六腑翻騰。

  在車子停穩後,他使勁地把她揪出來。「你知不知道不可以邊開車邊講手機?你不要命了是不是!要是……」他煩躁地對她吼,無法想像意外發生的情況。「以後不准這樣,聽到沒有?」

  這個人很雞婆那,他管她那麼多做什麼?她賺錢都來不及了,哪注意得了那麼多?

  今天去看小翡,她說希望快點看見芊芊的別墅,而芊芊答應不讓她等太久,所以芊芊一定要更卯足全力賺錢。

  是了,說到賺錢,眼前這個就是她的客戶之一,而她遲到了……

  「對不起,我今天去看小翡,所以回來晚了,我會退三分之一的失職賠償金給你,我們快上樓吧。」他一定是因為這件事才氣成這樣的,她拔腿奔向電梯。

  「我氣的不是這件事。」可恨,難道她與他之間只有交易嗎?她能不能放慢步調,聽聽他真正的聲音?

  「真的很抱歉,我讓朋友幫我買菜,去她那裡拿……,對了,菜。」她想起她忘了菜在車上,又跑去拿,這時有輛車子朝她疾駛而來——

  唐非嚇得來不及出聲警告……

  就在那千鈞一髮之際,車輪急速一轉,從芊芊身畔擦過……

  驚魂方定,芊芊就破口大罵。

  「你懂不懂交通規則嗎?沒看見那幾個字嗎?『請慢速行駛,注意行人!』你開那麼快想去見閻王啊?!」芊芊氣得跳腳,那輛車卻以漫天灰塵回應。

  「氣死人,這棟大樓怎能容許如此低級的人住在這裡,我非去告他一狀不可!」芊芊義憤填膺,想跳到守衛室去,叫他們別讓這種人開車進來。

  「我們已經超過下班時間很久了,快上樓吧。」唐非拉住她,他剛才差一點被她嚇死,現在心臟還以幾乎讓他負荷不了的速度跳著。

  「那種人真的需要給他一頓刻骨銘心的教訓,他才會懂得把別人的命當命看。」芊芊十二萬分的氣惱,真的很想一腳把駕駛踹到地獄去!

  「你今天怎麼回事?這麼浮躁,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在電梯中,唐非問她。

  「有嗎?」芊芊有如大夢初醒,她的心情的確亂糟糟,自從去看小翡之後,一切就變得很亂,她幾乎把所有事都擱在一旁,一心只想以最快的速度賺到剩下的一百萬——因為小翡說希望能早一點住進去。「對不起,我會努力保持良好的工作水準。」

  「過來。」他理智地把她拉到面前。「閉上眼睛,放心,我不會冒犯你。深呼吸,慢慢地吐氣……很慢很慢……再一次,慢慢的深呼吸,再吐氣,很慢很慢……」他輕手輕腳地理著她頭髮、衣服。

  「以後不要再一邊開車,一邊講手機,走路或開車都要注意安全,我無法忍受你有任何意外發生……」最後理智還是無法戰勝情感,他放任自己把她擁人心懷,讓這份真實填補心中那個為她牽掛的角落,安撫那顆吶喊得聲嘶力竭的心!「不准你那樣子、不准你讓自己危險!」對她的愛好濃烈,濃得他自己幾乎無法負荷。

  芊芊在他的胸懷和氣息下,完全無法思考。

  他突來的舉動,讓她的理智來不及抗議,而她的情感早已對他屈服,她的身體早已熟悉他的氣味、他的擁抱方式,她的情感甚至再也不允許她有掙扎反抗的念頭。

  「答應我、答應我……」他慌亂地揉著她的短髮,溫熱的唇在她的太陽穴、頰骨輕輕刷印著。「把你自己放在我身邊,讓我保護你……」

  縱然她的情感很想答應,她的理智卻默不作聲,情感與理智交戰著,她的心充滿徘徊、猶豫和遲疑。「我不知道……」

  「你只管答應就行……」

  電梯在這關鍵的一刻討人厭的停了,唐非不得不放開芊芊。

  理智在他放開她時,順利回到她腦中指揮作戰,她有說不出的氣憤。「你居然欺騙我!」她把手中所有的東西全砸到他頭上。「告訴你,這是不可能的!請你熟背婚姻契約。」

  芊芊的力量對唐非來說無異於蚍蜉撼樹,他很輕易地又把芊芊困在他的懷中。「你要忠於你自己,別再壓抑自己的感情和慾望……」他表情認真地說。

  他比她更明白她需要什麼,她卻該死的苦苦壓抑、連連否認!

  「可惡!只要你不靠近我,讓我心慌意亂……我就不會有兩種不同的表現……」可惡,他的氣息又籠罩著她,她全身幾千萬個細胞自作主張地向他投降……

  「我讓你心慌意亂嗎?是因為你開始對我動心?」雖然他早明瞭他有這個魅力,卻不知道這個魅力對芊芊的影響如此巨大,他的唇輕刷過她的,緩緩地說。「我喜歡這個秘密。」看見她的眸光氤氳、表情迷惑、胸口起伏劇烈,他不禁得意起來。

  他在她的胸口留下一個玫瑰色吻痕。「走吧,爸媽他們等很久了。」他扶著她開門進屋。

  芊芊回過神時,很想一腳把他踹到外太空去。



  他們回到家時,唐母已經把晚餐作好,雙雙坐在客廳,臉色不太好。

  「爸,媽,今天我下班得有點晚,所以……」唐非先俯首認錯。他當然不會讓芊芊扛這責任,因為如此一來,就穿幫了。

  「芊芊不會搭公車嗎?」唐父直接又好奇地問。

  「呃……」唐非為之結舌,知道父親向來沒有惡意,只是他無意的一句話常令人恨得牙癢癢。

  「因為還要轉車去超級市場買菜,會浪費很多時間,所以阿非都會來接我。」幸好她提了一些菜,芊芊捏一把冷汗。

  「對啦,台北市的公車,即使目的地只隔一條街,它也會繞一大圈才回來。」唐非連忙補上一句。

  「你們老闆怎麼回事?這麼晚才放人下班?」唐母終於開口。

  「最近趕工,所以才會要我們加班,我們先溜掉的。」唐非侷促地解釋。

  「怎麼可以加班呢?你現在還是新婚期,要早點回家陪妻子那,他怎麼可以叫你加班!」唐母覺得這很不人道。

  「婆婆,別生氣,我明天一定打電話叫阿非早一點來接我,就說有重要大事,他們老闆就不會刁難他,這樣好不好?」芊芊偎在唐母身旁裝可愛的撒嬌。「後天就是星期天,我陪您去逛百貨公司,買些好東西,好不好?」

  唐母這才笑逐顏開。「好,還是芊芊體貼懂事。好啦,別站著了,把東西拿去放好,該吃飯了。我從鄉下拿了不少補品給你們補補身子,快乘熱吃。」她帶來的東西即使不上市場,也夠吃好幾天。

  芊芊又逃過一劫,她不禁暗暗地喘了一口氣。

  芊芊喜孜孜地和他們圍坐在飯桌前,看見桌上大魚大肉,甚至有些是她從未見過的,她食指大動。

  「這個補母體,這個補孩子,給芊芊吃;這個補你們這兩天失去的體力,兩個人都要吃,今天才能繼續……」唐母還是很忙,要忙著為他們挾菜,又要解說,不過她既得意又欣慰就是了。

  「噗!」唐非連忙掩住嘴,才沒讓口中的食物噴出來。「今天還要繼續?」想到他又要壓抑可憐的慾火,唐非想先昏倒再說。

  「當然要繼續,要持續一個禮拜才行。」唐母答得很理所當然。

  一想起那種折磨,唐非想乾脆死掉。反觀芊芊,她若無其事地大吃大喝,教他眼紅得想把她的脖子捏斷。

  「婆婆,你的手藝真不錯,我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芊芊大快朵頤,樂得很。有免費的大魚大肉可吃,誰不樂?而且這比她家廚師煮的口味好多了。

  「好吃就多吃點,婆婆每天煮給你吃。」唐母很意外芊芊會吃得這麼高興,還這麼稱讚,她的大媳婦就算吃,也只是敷衍似地吃一兩口,根本看不起鄉下的東西。

  「這怎麼好意思呢?您來者是客,怎麼好意思讓您下廚,您只要教我怎麼做就可以了。」芊芊以退為進。

  「這些技術要學也沒那麼簡單,我就邊教邊做好了。」唐母被芊芊讚美得很有成就感,便大方地答應傾囊相授。

  看唐母那麼開心,芊芊覺得她其實和她的客戶一樣,只要用心哄,就會服服貼貼,說不定她可以逃掉下廚這個噩夢。

  「真好,你真是好婆婆。」她給唐母一個甜得膩死人的笑容,婆婆像小孩受到稱讚,樂不可支。

  晚餐過後芊芊雖然打破了幾疊碗盤,婆婆非但沒意見,還教她怎麼把碗盤洗乾淨。

  芊芊覺得她真是幸運到家了。



  晚上九點半,唐非和芊芊又被推進房間。

  這個大房間本來就是做為新娘房的,所以床特別大,空間也特別大,最為他們讚許的是床邊各有一張桌子,一盞檯燈,就算把燈關了,他們還是可以做別的事。

  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大概就是現在的局面,唐母在外面指揮作戰步驟,他們!這兩個沙場戰士完全不是那一回事。他們各據一張桌子,以手提電腦處理他們的業務,芊芊甚至還利用手機打電話和客戶聯絡感情。

  「芊芊,怎麼沒有叫?快叫啊。我怎麼都沒聽見聲音?阿非再用力一點!」唐母在外面緊張地提醒。

  「啊……啊——啊!啊!啊——」芊芊從電腦中抬起頭來,像只鵝般,引吭高唱。

  「對啦、對啦,就是要這樣叫,繼續叫啊,叫越大聲、越久越好。」哪怕唐母不翹起大拇指。

  芊芊的聲音很性感,樣子卻像瀕臨生死掙扎,唐非隔著一張床,看她的樣子,笑得差點岔了氣。

  「口很渴那,還要我叫久一點。」她埋怨一句,又繼續埋首於電腦中。

  「啊——啊——嗯,啊——」

  「喔……啊——啊啊啊……啊——」

  她每隔一段時間就引頸高吭,叫出來的聲音像是受過專業訓練的,變化萬千又性感誘人。

  她去哪裡學來這麼豐富的叫床聲?

  如果不是看見她那引吭的可笑姿勢,恐怕他也沒辦法控制那股衝動!

  嗯,他該問間她去哪裡學來這種叫法。



  終於演完唐母的劇碼,唐非一如昨日抱芊芊出浴室。

  唐母和唐父也放心地進房去。

  「明天我一定要買一大堆礦泉水,快把我渴死了。」芊芊灌了不少水,還是覺得很渴。「想不到叫床還真傷元氣。」她跳到床上。

  「你叫得太認真了。」唐非啼笑皆非。另一盞燈已經熄了,日光燈為掩唐家二老耳目,也熄了,只有唐非像昨夜一樣,盤踞在檯燈一角忙他的工作。

  「我敬業嘛。」這種機會又沒多少,她當然盡量表現嘍。

  「對了,你從哪裡學來這些叫床技巧?」他差點忘了這個問題。

  「我叫得真的很不錯哦?」她很得意咧。

  「是誰教你的?」他再問一次,對她吊兒郎當的態度無端不悅。

  「我媽給我的二十歲生日是個牛郎,他教我的。」她的母親有極為另類的觀念,她覺得找個男人教她這些,是人生中一個重要過程。「他還教我很多東西,只是學費有點貴就是了。」

  「這麼說,他是你第一個男人嘍?」他吃味地問,神色捉摸不定,眼神陰暗。「在那之後呢?你交過多少男友?」

  「你管我?」芊芊瞪他一眼,拉上棉被蓋住自己的頭,不理會他。

  身家調查也沒這一項嘛,他那是什麼態度?她暗自嘀咕。

  「你不想說嗎?我有讓你說的方法。」他的唇角勾起一抹別有所圖的微笑,眼中蒙上迷濛的輕霧。

  「喂,是你自己說要打地鋪的,你上床做什麼?」直到她的棉被被掀起,她才發現唐非溜上床來,突生的驚慌讓她不斷地往後縮。

  唐非一伸手,就把她捉回床中央、自己的身旁;他一手撐在她的頭頂,一手像拎小雞,拎住她顫抖的手腕。

  「你有過幾個男人?」他的熱氣呼在她的臉上,她姣好的臉龐漸漸蒙上一層嫣紅,精明的眸子漸漸升上夢幻般的霧氣,明快的表情緩緩覆上迷惘,線條變得柔和可人。「幾個呢?」他的聲音瘖啞。

  芊芊的理智和防禦早已不知所蹤,僅剩的只有情感部分對他的傾倒和迷戀。咦,她幾時對他產生迷戀的?她一點也不曾察覺,直到這一刻……

  「兩個……」那兩個算嗎?他們頂多吻吻她而已,她已經不記得他們的樣子了。

  「唔?兩個?」唐非的心情很複雜,若有似無地痛著。「那兩個聽過你的叫床聲嗎?」他的唇不知何時已自作主張地在她完美的顴骨游移。

  「……好癢……沒有……,」她很怕癢。

  「一起生活了這麼久……你不想跟我上床嗎?」唐非不知自己何以問得如此大膽,只知他失去了控制自己的能力,心中一個龐大的原始力量操控著他的一切。

  那雙彷彿不屬於他自己的手指靈巧地解開她的睡衣鈕扣,在那渾圓、充滿彈性的凝脂上頑皮滑行。

  「呵……沒想過……」芊芊推拒著,然而釋放情感的身體升起從未有過的騷動。

  「你何不現在想想……」他用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緩緩地說,然後深深地吻住那對誘人的唇瓣。

  芊芊頓時失去思考能力,所有的凡塵瑣事皆離她好遠,唯一知道的,就只有他帶給她的美好感覺,和體內不斷增加的原始慾望。

  不知不覺中,芊芊的雙手擁抱住唐非,且不由自主地在他背上輕輕滑行。這若有似無的觸摸,令唐非渾身顫僳。他不禁抬起頭來,以無比認真的表情望著她,卻在她氤氳的雙眼中看到和自己相同熾熱的慾望。

  一切不需言語相詢,唐非的吻從她雪白的頸項迤邐到美麗的山峰,當他的舌在那美麗的山峰之巔吸吮、逗弄,芊芊不自覺地發出了瘖啞、性感的呻吟。

  「你是我所見過,最美……最美的女孩……寶貝……」他的吻一直往下移動,經過平坦的小腹、神秘的草原,一直到纖細完美的腳趾,一寸也不肯漏掉。

  「寶貝……你……真好……線條好美……每一寸都好迷人……我的寶貝……我的寶貝……」他低喃著沒經過大腦的話,自然而然地吐露對她的讚美和激賞。

  每寸被他的唇造訪過的肌膚都像著火般焚燒著她,越來越狂熾;從未有過的器官刺激狂野地燎燒她的生命。「哦……啊……」她苦惱地呻吟擺動。「我要你……,唐非……」她的手指狂野地愛撫他強壯的胸部、挺直的腰,一直到結實的臀部。

  「再說一遍……」她的愛撫帶給他無與倫比的奇特美好,更帶給他致命的亢奮。

  「我要你……」芊芊巳完全沉浸在愛情漩渦中,不能自己,只想趕快填滿那折煞人的虛空。

  「愛我嗎……」他抬起她臀,緩緩進入。

  「呃……啊——」突然的痛楚讓芊芊叫喊出聲,指尖不自覺地掐入他的手臂。

  「啊——芊芊——你——」唐非倏地停下動作,不敢置信地看著她激情的臉龐。

  「那個牛郎只有言教……沒有身教……」芊芊伸手用力擁住唐非。「沒關係的,唐非。抱緊我……」

  唐非望著芊芊因痛楚而盈滿淚水的雙眼,心疼地撫著她的臉安慰道:「乖,忍耐一下,馬上就不痛了。」

  唐非擁住芊芊,充滿柔情地緩緩移動,兩人就在激情的氣氛中,雙雙攀上激情的高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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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今早終於也有驚無險地完成了一堆瑣事,唐非和芊芊相偕出門。

  他一直拉著她、環著她,就算電梯裡的人那麼多,他也不曾放鬆,好像他一放手,她就會不見似的。

  芊芊卻一直想甩掉他。「請你把婚姻契約背熟。」她以憤怒的唇語提醒他。

  唐非視若無睹,兀自把她摟在懷中不放。

  到了停車場,他把她拉到他的車旁。「你還好嗎?」唐非關心地問。昨晚在他問這句話之前,她已經累得睡著了。他發現她的疲累比他更甚,一整夜因此而為她心疼著。

  在有了那樣的親密關係之後,他怎麼還能容許她和自己保持疏遠的距離?

  「你不會自己看嗎!」芊芊吼他。「不准纏著我,那不能代表什麼,我沒有因此屬於你,你也不必因此而背負責任。那只是像打錯電話那樣普通的事而已,請你不要過度緊張。把婚姻契約背熟!」她快被他氣死了,他的眼神充滿對她的獨佔性,令她非常不舒服。

  「只是像打錯電話那樣嗎?你已經是我的……」唐非發現他們的聲音惹來許多注意,於是打開車門,把芊芊推進去。

  「你做什麼?我必須工作!」芊芊氣憤地說。

  「你已經是我的女人了,還說什麼不屬於我,我不用背負責任。我是那種人嗎?如果不是愛你,我會碰你嗎?如果你沒有那麼一點點喜歡我,你會讓我碰嗎?你是我的合法妻子,難道我們就不能真正擁有一份愛,共組一個家庭?」他用雙臂把芊芊困在自己的懷裡,一骨碌地把心中的話全說出來。

  「把你的婚姻契約背熟!」她很想推開他,無奈力氣太小。「別忘了你當初所堅持的、所追求的!」

  她絕對不能退卻,無論如何都不能。他對她的影響力太巨大,常常讓她忘了她對小翡的承諾,只想沉溺在他的溫柔陷阱中。

  「是我一生最大的錯誤,我不該立那些鬼規條。該死,我愛你啊!難道你還不相信嗎?我一直深愛著你呀!」他吶喊著,心中的愛意只望她正視、接受。

  芊芊把頭轉向旁邊,不願正視唐非眼中濃烈的情感。「謝謝你的愛護……」她深知自己沒有餘力接受他這樣的深情。

  「看著我,你敢說你沒愛我嗎?難道你真的不想愛我?」唐非逼問著她。

  芊芊深吸一口氣,直視他的眼眸。「沒時間、沒心情、沒精神、沒想過。」就算想過也不能承認,她不能耽溺於兒女情長,還有更重要的事等著她去做。

  「該死!」他氣惱地把頭轉開。

  「如果沒事,我想去工作了,請打開車門。」芊芊面無表情地說。

  唐非輕歎一口氣,把車門打開,讓芊芊下車。

  芊芊坐在藏青色TOYTA,駕駛座上,突然想到她應趕快去買避孕藥才對。

  於是,她啟動引擎,朝藥房的方向疾駛而去。



  「阿正,傢伙全準備好了沒?準備好了就出發。」唐非站在門口吆喝著。

  十幾坪大的工作室內只有四張電腦桌各據一方,其他空間充塞著電腦零件、主機、螢幕、電線、主機板、CPU、光碟架、磁片盒,反正就像個大倉庫。

  「好了,老大。」那聲調聽起來就像黑社會要火並,尤其阿正扛著一架主機,不明白的人會以為他扛著一管大炮。

  「走吧,時間快到了。」他們今天有一件大交易,要到某棟大樓去安裝中央控制系統軟體。

  「你們要去哪裡?」王喧看見他們要出發,連忙緊跟著問。

  唐非現在成了她第一關注的對象,自從上次他義無反顧地離她而去之後,她知道那樣明顯的誘惑根本行不通,於是她改變策略,期盼以溫柔體貼取勝。

  他這幾天的情緒變化她看在眼中,從壓抑似的憂鬱到現在的苦惱,她適時給予適切的安慰和關懷,希望自己很快就能達到目的。

  「去大直。」唐非淡淡地回答,王喧這兩天老是對他說些引人誤解的話,他得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我也陪你們去好不好?」她連忙要求道。

  「去工作你也要跟?你自己的工作都不顧啦?」阿正忍不住取笑王喧。

  「我的工作早就告一段落,和你們出去順便散散心,又不會少你一塊肉,更何況我想陪阿唐。」王喧直言無諱地說出心底話。

  「人家已經是有婦之夫了,你還覬覦人家?」阿正又再次地取笑她。

  「誰不知阿唐的結婚是假的!」她故意把這件事挑明,當場的這些人,少說也有一半不知道這件事。「他是為了想向人家有個交代,順便遠離相親噩夢,才一手籌劃這個假婚禮。」

  現場如她意料的響起此起彼落的驚訝聲。

  但接下來的話更令她意外——

  「你怎麼現在才知道?他假結婚還是我們建議他的呢!」阿正瞠大眼,一臉訝異。

  譏笑聲不絕於耳。

  唐非為這個婚姻,頭痛死了,怎能受得住他們的囂鬧,索性置身事外,隨他們去笑鬧。

  「好,既然你們早就知道,我現在鄭重向你們宣佈,我要追求阿唐,要當他真正的妻子。」王喧大聲地說出她的決定。

  「你現在說這些太遲了,阿唐已經愛上他那假妻子嘍,他現在正為如何竊取她的芳心而心煩呢!」阿正訕笑王喧,心想,她怎麼老是慢一拍?

  「你……」王喧不敢置信地望著唐非。「你不是說工作是你的唯一,你不會愛上任何人?」在假結婚之前,唐非是以這個理由拒絕她的。

  唐非對她突來的指責無措。「我……」

  他和芊芊的這場假結婚都非他所能掌握、理解的。

  「喂,別強求,愛情就是這麼毫無道理可循的東西,當你遇上,你就會明白。」阿正一臉正經地說。

  「閉上你的嘴。」王暄發狠地吼道。「我早就愛上你了!又愛你那麼久……我要怎樣才能奪回你?」她的最後一句話變成哀求。

  「我們兩個不來電,勸你盡速轉移注意力。」唐非一臉愛莫能助,轉頭向阿正。「出發吧,客戶在等著。」

  他知道王喧這不是無理取鬧的人,她只是無法接受事實,一時情緒激動,只要給她時間,就會恢復正常。

  唐非的寬容在王喧眼中,變成不屑和輕視。

  「我想要的東西,一定會奪到!」她望著唐非的背影,咬著牙喃喃自語的說道。



  唐非的車開出停車位,往市中心出發。大中午烈陽炎熱得好像非把人蒸發不可,冷氣開到最強,也感受不到涼意。

  大概受到氣候炎熱的影響,連平常最會塞車的往來大道,也顯得異常寂寥。唐非坐在駕駛座旁,百無聊賴地看著窗外的街景。

  「哈,你看前面那輛車,像在表演特技。」阿正指著前面一輛藏青色TOYTA,給唐非看。

  那輛車果真如阿正所言,像在表演特技似的歪歪斜斜地在路上駛過來、駛過去。

  阿正也真愛湊熱鬧,老半天就跟著那輛TOYTA。

  「我猜一定是吃藥了,否則不會這麼不怕死。」這會兒那輛車正對準逆向單行道。

  「這樣開車太危險了,阿正,去把它擋下來。」唐非胸中正義的血液翻滾起來。

  「這可是高難度的特技哦。」阿正說著,加快速度想辦法和TOYTA並行。沒想到,那個駕駛根本完全無視於旁車的存在,只依自己的規則行駛,好幾次都差點與唐非他們的車子相撞。

  「很難控制那,這個駕駛真是不要命了。」阿正埋怨。

  唐非沒有聽進去,他的注意力全在那輛車上,他發現這輛藏青色TOYTA的駕駛人竟是芊芊。她看來並不穩定,身子前後搖動,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他被她的舉動嚇得幾乎心臟衰竭。

  「逼她路邊停車,阿正。」他緊張地發出命令。

  「這樣很危險那。」阿正還在那吊兒郎當地說道。

  「把她擋下來!」唐非的脾氣不耐煩地上揚。「快!」他側身去搶阿正的方向盤,看準一個角度,斜切入TOYTA的前方,它果然如他所料,小小撞在福特天王星的車腹,雖然天王星車腹凹陷,但TOYTA順利被停下來。

  「啊—車毀了——」阿正發出不滿地呻吟。

  「你自己去做這個案子吧。」說著,唐非開門下車。

  「喂,老大……」阿正還沒把他叫回來,就看見他去開TOYTA的車門。

  「芊芊,開門。」門打不開,他改而敲窗。他看見駕駛座上的她痛苦而蒼白。他的心彷彿被狠狠擰了一下。

  「發生什麼事了?芊芊,快開門!」他更使勁敲窗大吼道。

  車內狀況不佳的人終於提起了精神。「終於……讓我找到你了……」她恍惚地喃喃自語。

  「開門,芊芊。」他更用力地敲門。

  終於門被打開,芊芊緩緩地步下車來,但她一下車,便向前倒去。

  唐非連忙扶住她,「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芊芊朝他露出放心的笑容。「我分不清……方向……」然後倒下。

  「芊芊!」他急忙把她抱進車內,自己坐上駕駛座。

  「阿正,我今天不回去了。」他連忙交代阿正,然後以極快的速度往醫院的方向狂飆而去。

  老天保佑她沒事,老天保佑l:



  醫院的急診室中,內科醫生帶來芊芊的檢驗報告。

  「根據檢驗結果,她是服用了高劑量的不適當藥物所致,由於她本身是屬於高度過敏性體質,再加上長期營養不良,所以,症狀比一般人嚴重,如果劑量再高一些,恐怕……,」醫生嚴肅地告知真相。

  「是什麼藥物?查得出來嗎?」唐非心中非常害怕、緊張。

  她長期營養不良?他早該知道的!

  「檢驗結果中顯示有荷爾蒙、黃體酮和雌性激素,這些是避孕藥的主要成分,你可以找找看她的隨身物品中有沒有避孕藥。」醫生非常慎重地回答。

  唐非用力翻找芊芊的隨身公事包、雜物包,終於找出一盒藥,那上面果然寫著避孕藥幾個字。

  「是這個嗎?」他把藥盒遞給醫生。

  「我拿去檢驗看看,如果真的只是這個,大概觀察幾個小時就可以出院了。」醫生說完就離開了。

  「芊芊……」唐非握著她毫無知覺的手,心中又海又恨,想不到一夕歡愉,竟給她帶來致命的危險,他不應該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佔有她……

  「芊芊,你無論如何都不能有事,我不准!聽到沒有,我不准!」他對昏睡的她下達心疼的命令。

  在同一時間,她的手指顫動起來,唐非連忙握緊它。「芊芊……」

  「……是誰那麼吵……」她蒼白小巧的五官擰成一團。

  「你覺得怎樣?芊芊?睜開眼睛,告訴我,你現在覺得怎樣?」他不斷親吻她的指尖,椎心的牽掛刺痛他的心。

  「好虛弱……」她囈語著睜開眼,覺得天旋地轉,馬上又閉上眼睛,希望能止住那痛苦的昏眩感。

  「芊芊,你還好吧——」唐非用力地握住芊芊的手,關心地問。

  天地終於停止惱人的翻轉,芊芊看見床畔的唐非和手臂上的點滴針管。

  「現在怎麼樣?」他為她拭去額上的汗珠。

  芊芊的唇畔浮上一朵虛弱的笑容。「……我一直想去找你……可是,難受得分辨不清方向……呃……我不是存心要依賴你……」她的防禦力回來之前,他心疼地吻去了她的聲音。

  「不准你再那樣說,避孕是男人的責任,我應該為你著想的……以後不要再吃藥了……」天知道他擔心得巴不得代替她受苦受難,代替她受任何折磨。

  芊芊望著堅定的他,從他手中傳來的溫暖,讓她覺得很安全、很幸運,遇上這個男人是她今生最好的遭遇。

  「現在是什麼時候?」她已經很久沒這麼病過了,虛弱得一點都不像她。「你父母那邊怎麼辦?」

  「現在是晚上,我打電話回去過,媽說要準備一堆食物為你補身體。

  「我是個失職的演員,也是個不敬業的僱員……唉!」

  「別說這些,把身體養好才是最重要的,從今天開始,我要找醫生開食譜,把你養得肥肥胖胖……」

  芊芊望著他認真的表情,低聲地說:「你不應該對我這麼好……」

  他對她付出的情感,她豈會不知?

  他悲傷地望她一眼,隨即換上樂觀進取的表情。「什麼該不該?我們是夫妻嘛!夫妻本來就應該互相關心。」儘管愛她讓他感覺到痛苦、孤獨,但既然愛了,他一定會盡力去爭取,絕不退縮。

  「你哦……」芊芊微微輕笑。「唉!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愛上你……啊,我實在不該躺在這裡,我還有好多事要做呢!」她掙扎著起床,卻又虛弱地倒下來。

  「怎麼了?」唐非趕緊扶住她。

  「你現在還不行起床。」離開多時的醫生去而復返。「你的藥物反應果然出自那盒避孕藥,藥效還沒退,你還沒有足夠的體力。現在告訴我你對藥物過敏的情形。」他拿著症歷。

  「心悸、頭痛、頭暈、神智不清。」芊芊對自己的身體狀況清楚得很。

  「知道自己的情況還吃藥,真是勇敢。」醫生頻頻搖頭。「還好現在情況已穩定下來,再注射一瓶點滴、休息一下就可以出院了,出院後把身體調養好,不要太勞累了。」醫生叮嚀著。

  「好。」答應當然沒問題,、問題是她哪有餘力調養自己?

  「我會盯著她的。」唐非說,像是對醫生的保證。

  「你越來越雞婆,也越來越霸道,像老媽子。」芊芊輕歎一口氣,心裡卻覺得暖烘烘、甜絲絲的。

  「是你讓我變得像個老媽子的。」唐非故意抱怨道。「別再歎氣了,你再睡一下,我會陪在這裡。」

  「嗯。」她彎彎嘴角,留下一個淺笑,便緩緩閉上了眼。」

  「等你醒來,我們就回家。」他在她額上印下一個吻。



  唐非扶著芊芊進門時,已經超過十點。

  「芊芊怎樣了?」才剛進門,唐母就擔心地跑過來問。「醫生怎麼說?」

  「醫生說她有點營養失調,再加上上次感冒沒完全好,才會昏倒。」唐非彆扭地向母親解說。

  「阿非又在說謊了。」唐父一眼看穿唐非的不自然,馬上用力吐槽。

  「沒有啦,我沒有說謊,醫生真的是這麼說,你看芊芊這麼瘦,臉色又這麼蒼白。」唐非慌亂地解釋。

  「說實話!」唐母出聲要脅。

  虛弱的人最受不了大音量,芊芊的太陽穴陣陣發疼。

  「媽,我真的……」唐非發現懷中的芊芊重心不穩,更加心慌。「媽,芊芊現在很不舒服,我先幫芊芊洗澡,讓她早點休息,這些有空再說。」他把芊芊抱進浴室。

  「我可以自己洗。」她推開他,自己站立,以證明有能力處理這種小問題,但她的身形卻毫無說服力的搖搖欲墜。

  「沒關係,我可以幫你,不麻煩。」他開始放熱水。「要不要洗頭髻?」我沒有虛弱到種程度!」一聽到他要幫她洗澡,再虛弱也得挺起精神來。「別現再拒絕了,像你這麼虛弱。如果在浴缸裡溺水怎麼救你!」她現在他眼中無與於剛出生的小baby

  「你說得太誇張了,我說我自己可以,就是可以。」她生起氣來。只是一生氣,她又覺得氣力虛脫。

  「好吧……好吧,別生氣,既然你說可以,就自己洗,我面向牆壁,你有什麼不舒服就叫我。」反正他已經習慣面對浴室的牆壁了。

  嘩啦啦的水聲沒似昨夜那麼有力,他暗暗擔心著,希望她能快點好起來,像往常那樣生龍活虎。他發誓除非她塑昏為他生小孩,否則他絕對不會讓她受這種危險和痛苦。

  「唐非……」遲疑的聲音虛弱的飄過他耳膜。

  「怎麼了?」他猛然回過頭去,看見一朵出水芙蓉立在水霧之中。

  「沒有拿衣服進來……」芊芊掩住自己,低聲地說道。

  唐非在水霧之中走近她,握住她尖削的肩膀,朦朧的肩上有紫色的痕跡。

  他的心充滿憐惜。

  「這是昨晚弄的嗎?」他輕撫那些紫痕,然後印上珍惜的吻。

  「嗯……幫我拿……衣服……」他輕柔的觸碰令她悸動、顫慄。

  「轉過來,讓我看看你……」他輕輕扳過她的身體,緩緩拉下她害羞的手,看見她白皙細嫩的身體滿紫色的痕跡。

  芊芊羞紅了臉,馬上又抬起雙手護在胸。

  「會痛嗎?」他瘖啞地問,再次把珍愛的吻印在痕跡上。

  「不會……」她的意識飄忽。

  「你會冷嗎?」

  「不……」她覺得全身都在顫抖、發熱。

  「希望我抱住你嗎?」

  「嗯……」她的肌膚變成了漂亮的粉紅色,更像嬌嫩的芙蓉。

  唐非張開手臂抱住她,溫存的吻在她的顴骨、頰骨、鎖骨間游移。

  芊芊沉醉在他所給予的親匿感中,覺得自己被寵眷、被呵惜、被深深珍愛著。

  「芊芊,你是全天下最美的女孩,最完美、最堅強、最耀眼……我真的很愛你……」他認真地望進芊芊的眸中。

  「……我很榮幸……」她露出溫暖的笑容。

  「看在我這麼愛你的分上,你也愛我好不好……」他吻上她的唇,雙手則在她玲瓏的曲線上小心翼翼地愛撫著。

  「……」她溫馴地把頭放在他的肩膀上,什麼也沒回答。

  親密的擁抱之後,他出去拿了浴巾進來,密密地包裹在她身上,把她抱出浴室。

  這一夜沒有昨夜的激情,卻讓唐非覺得更感動、更幸福。

  她枕在他臂上,纖弱的手臂環抱著他,像個只依賴他的小孩。那短暫的激情歡愉,絕對沒有比這一刻更真實、更雋永、更值得回味。

  撥開散落在她臉龐的細發,他更親密地擁抱她。

  希望她願意成為他的寶貝!他把祈望的吻印在她的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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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1 23:14:3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唐母和唐父終於回去了,芊芊幸運的沒有露出馬腳。

  自從那日出院後,試點唐母開始掌管廚房重地,每天都煮一桌大魚大肉,說是給芊芊補身體,好為他們唐家生出健康男孩。

  事實上,芊芊在第二天恢復了生龍活虎的精神和體力,照樣和唐非吵得不可開交,而這次的理由是他趁火打劫。唐非只是微笑不語,他對她的個性開始有點瞭解了。

  芊芊果然遵守諾言陪唐母去逛百貨公司,海削唐非一頓,唐非的臉色沒有變得鐵青,反倒是唐母直嚷累垮了。

  直到送唐家二老到機場,唐母還直誇芊芊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好媳婦,還叮嚀唐非要把芊芊的身體顧好,又說芊芊肚裡肯定有唐家的骨肉,要他們夫妻倆多多小心……

  總之,他們已經走了。

  而唐非和芊芊的日子又恢復原來的模式。芊芊比一個禮拜前更忙,唐非也是,他們幾乎整個星期都見不著面。

  唐家二老離開後的第三個禮拜天,是唐非千辛萬苦地把工作趕完,為了犒賞自己而留的一個假日。

  「哈羅,起床,我請你吃早晚餐,然後我們去郊外走走。」一大早,唐非心情愉悅地在芊芊工作室的門口大聲嚷嚷。

  「別吵。」芊芊從書桌上揮出一隻厭煩的手。

  「真的該起床了,再晚一點就沒早餐吃了,早餐是一天中最重要的,一定要吃。快起床、快起床!」唐非看見她又睡在工作室,心情頓時大壞,她一定又熬夜工作,難道她不知道這樣很傷身嗎?」

  更何況他答應過醫生,要盯著她吃飯,把身體養好。

  「求求你不要吵。」芊芊覺得自己快死了,才剛閉上眼而已,這個人就這樣吵她。

  「你乖乖起來吃早餐,我就不吵。」唐非哄著她說。

  「早餐放在桌上,我起來就吃……你不要吵我,我的頭好痛……」她發出哀嚎,被這樣吵醒是全世界最痛苦的事。

  唐非也於心不忍,放棄了堅持,他走到她的身旁。「你幾點睡的?」唉!連電腦都沒關,他替她儲存資料,把電腦關了。

  「嗯……五點……多……」她的意識朦隴地回答。「別吵我……」

  「去床上睡吧,我不吵你了。」他揉揉她的發。

  「嗯……」她從喉間發出咕噥。

  正當唐非想走出她的工作室時,嘟……嘟……被丟在書櫃上的電話響起。

  「電話。」唐非才在想要不要替她接,芊芊已經像遊魂似地走過去接電話,讓唐非著實佩服地。

  「喂?」她的眼睛睜不開,但大腦急速甦醒,會在這個時候打電話給她的人不多。「王嫂?」

  「王嫂,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芊芊恐懼地問。

  唐非聽見芊芊緊張地叫著王嫂,往外走的腳步,頓時停了下來。

  「是嗎?是這樣啊?好啊,我等一下就出門,沒問題,我帶他一起去。」她的聲音平穩下來,換成開心的語調。「好的,我們今天就來個野餐,包在我身上,一切OK。」說完,她掛掉電話。

  唐非拿詢問的眼神看她,等著她的回答。

  「小翡想見你。」她像宣什麼重要大事那般慎重。「你如果敢說一個不字……」她用銳利的眼光威脅他。

  「當然,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就算沒人指名見我,我也會去。」

  「那就快準備。」她的動作有如颱風過境,迅速地完成所有的準備工作,與剛才生不如死地倒在工作台的情況簡直判若兩人。

  「走嘍。」芊芊拉著唐非坐上她的車,然後以前所未見的速度竄出車庫。



  「你是神,只要是和小翡有關的事,你都會變成神。」上次也是,這次也是,這表示小翡對她而言極為重要,重要到任何人都無法想像的地步。

  「我倒希望我真是神,能讓小翡趕快好起來、出院。」她的精神突地抖擻起來。「我的別墅就快談成了。」她拚命賺的錢,終於夠買那棟別墅了,這對她而言有極重要的意義。

  「恭喜你,你就快贏得這場賭注了。」唐非衷心地回答。

  芊芊看他一眼,眼尾漾出一抹笑。「謝謝你。希望小翡能順利出院,住進我的別墅。」她辛勤工作買別墅,就只為這個目的,賭注對她而言只是玩笑。

  唐非從芊芊的臉上看見幸福的光芒,手足之情對她而言,有旁人難以想像的深厚。他不禁懷疑自己是否有機會才能讓芊芊對他露出這種表情。



  芊芊把車子滑入停車場時,意外地發現芊父和芊母也在那兒。

  他們也是接到王嫂的電話才來的。

  「小翡,終於找到你了,王嫂怎麼把你帶到這裡來?害我們只找到你的輪椅。」一行四人,簡直把醫院翻過來,才在後院的槐樹下找到小翡和王嫂。 

  「是我說要和你們玩捉迷藏的。daddy`mammy,你們實在太笨了,找這麼久才找到。」小翡淘氣地說。她的聲音比以前大,笑容也比以前燦爛。

  「小翡!」他們幾個聽見小翡這樣說,又看見她精神奕奕的樣子,眼睛全亮起來。「你……」她的精神好得太令人驚訝。

  「我今天起床,覺得精神很好,就叫王嫂打電話來找你們野餐,你們看,我是不是很好?」她今天穿著一套芊母為她買的洋裝,臉上還上了淡淡脂粉。「是我自己一步步走到這裡的哦,連醫生都說我越來越進步了。」

  「太好了……,」芊母幾乎要喜極而位。一夥人圍成圈圈坐在槐樹下。

  「我就說小翡是全世界最勇敢的女孩。」芊芊感到無限驕做。

  所有的人都覺得很高興雀躍,只有芊父惶惑不安。

  「小翡,我有好消息要告訴你。」芊芊神秘兮兮地向小翡眨眼。

  「是什麼?」小翡眨著慧黠的眼。「讓我猜猜……你已經買到那棟千萬別墅。」

  「噢喔,雖然被你一猜就中,勸你別高興得太早,我是不會對你打折扣的!」芊芊不服氣地噘嘴。

  「你們倆姊妹打了什麼賭?」芊母不明所以地問。

  「賭我能在二十五歲買到別墅和嫁人。」芊芊告訴雙親。「我贏了,小翡就送我傢俱,輸了就讓她免費住一輩子,現在我贏了。」

  「原來如此。小翡願賭服輸,可要實現承諾哦。」芊母對小翡打一個寵溺的暗號,告訴她錢不是問題。

  小翡給母親一個感激的笑。

  「喂,別忘了我們還有一個賭。」芊芊看見那對母女如此暖昧,假裝打翻醋罈子。

  「你們還有什麼賭?」芊母很有興趣。

  「一個賭還沒定輸贏,就有新的賭局?我怎會生你們這對姊妹賭性這麼堅強?」芊父忍不住發出吁歎。

  姊妹倆相視而笑,她們以前就常想些出人意表的事,把父親驚訝得說不出話來,現在就像又回到那少不更事的孩童時代。

  美麗的童年回憶在彼此心中,綿綿密密的扯出更多頑皮往事。芊芊和小翡只用眼神就能交流,回到那段無憂歲月。

  「算我服了你們感情好,別再炫耀你們以眼神溝通的特異功能了,快把你們賭些什麼告訴mammy呀。」芊母看見這兩個女兒只用眼神交談,不肯把話說出來,實在是耐性盡失。

  「好啦,告訴你們,我和小翡賭誰能最快達到目標:如果小翡能在我辦好過戶前痊癒出院,我那棟千萬別墅就讓她免費住一輩子。」芊芊告訴mammy。

  「如此一來,小翡就要趕快痊癒,好贏得這場賭注嘍。」芊母對著小翡開心地說。

  唐非始終默默地在一旁,他覺得似乎自己無法打進這家人的圈子,卻衷心的祈禱小翡是真的快好了。

  看著芊芊燦爛而幸福的笑臉,唐非的心底有些微微的感動,真希望哪天芊芊能夠為他而笑。

  「小翡贏了賭注後,搬家的事就交給我了。」王嫂喜孜孜地說。小翡的病情大有起色,她心中的雀躍不輸在場任何一人。

  「嗯,這倒是好主意,王嫂幫小翡搬好家後,也來幫我吧。」芊芊樂得找到個搬家幫手。

  「芊芊,你還需要搬家嗎?」芊父覺得她的話中有異。

  「當然,我買房子就是要和小翡住的呀。」芊芊笑開來。「我跟唐非的婚姻是假的,他需要婚姻當擋箭牌,我需要贏得小翡的賭注,我們就成交啦。」她說這話時,只有快樂的表情。

  「什麼?」芊父、芊母、王嫂驚訝得叫出來,只有小翡露出她早就識破的表情。

  唐非很驚訝她把這件事公開,說不出的悲傷緩緩地在他心中漾開。

  「你們看這個,這是我們先前協議好的。」她把一向放在她皮包中的婚姻契約交給家人傳閱。「既然我已贏得小翡的賭注,那麼假婚姻就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了。」

  芊芊的話無疑是最無情的打擊,敲在唐非的心坎上,疼痛難挨。他痛苦地閉上眼。

  「你居然跟人家做這種交易。」芊父雖咋舌不已,但這是他們小倆口的事,他不會去干預,這是他們家的一貫作風。

  芊母對芊芊的表白沒有異議,心中只有納悶,既然只是協議,為什麼唐非自始至終都對芊芊那麼照顧?甚至肯陪她來看妹妹?芊母在唐非臉上明白地看見痛苦,可見他對芊芊是有感情的。

  「互取所需嘛。」芊芊無所謂地聳聳肩。

  心中那些她從來不肯去承認、面對的東西在發酵……她知道她得及時抽身,否則,總有一天要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你們真的沒有感情嗎?」小翡問。

  「不會有,也不能有,婚姻契約上寫得很明白,所以感情不會成為我們的困擾。」芊芊答得決絕,像在告誡自己,也告訴唐非。

  「你希望如此嗎?」不管芊芊如何回答,小翡都能從她的眼中看見真感情,不管她在逃避、畏縮或扯謊,都逃不過小翡那雙眼,小翡太瞭解老姊了。

  「本來就是這樣啦。」芊芊揮揮手,拒絕再面對小翡質疑、洞悉一切的眼光。

  「難道不能假戲真做嗎?」小翡看得出他們已經弄假成真。

  難道連小翡也能看出他對芊芊的感情?唐非對她的話很意外。

  「這是不能相提並論的,他離我的標準太遙遠啦,生活一生一世不是要相愛嗎?我們的關係開始於『以婚姻契約騙結婚證書』,和交往啊、愛情啊,都拉不上邊。小翡啊,你別人小鬼太替我擔心,把你自己弄好才是最重要的,出院後復學、追課業會夠你忙的。」芊芊對小翡的提議故意顯得漫不經心。和唐非的相處,她沒有想過這些問題,只是有一種感覺,讓她越陷越深。

  「真可惜,唐非是個好男人……」雖然她見過唐非不過幾次,但她已能發覺這男人的不可多得之處。「唐非努力追芊吧,她應該會愛上你。」其貴老姊早已愛上你了呢!你不會還不明白吧?小翡在心中想道。

  「小翡,別亂說話。」芊芊馬上抗議,誰說她會愛上他?

  「看,這就是愛你的證明。」小翡發出勝利的呼聲。

  「小翡!」芊芊抗議得更厲害了。

  唐非只能對著小翡苦笑,但他卻看見她的眼中有殷盼,好像要把芊芊托付給他照顧似的,令他心頭一驚,讓他有不祥的預感。

  「唐非,已無論如何,你都要好好照顧芊哦。」小翡眨著大眼對唐非說,好像是故意要惹芊芊抗議,但眼中的認真卻不容唐非等閒視之。

  「喂,你說得像真的一樣……」芊芊果然嚴重抗議。

  「總之,擇你所愛,愛你所擇吧。」芊父一臉不以為然的輕誦一句。

  「這些我自己心裡有數,你們別像發生什麼大事般為我擔心,一切沒事的。」芊芊瀟灑無所謂的笑笑。「大家來計劃小翡出院後的事吧。」

  一家子又笑鬧一陣,直到小翡要休息才離開醫院。

  「小翡,我可愛的小女兒,你好好休息,我們先走嘍。」

  「小翡,努力康復哦,別忘了你欠我一堆傢俱。」

  小翡一徑地點頭、微笑,突然轉頭對唐非小聲地說:「唐非,芊雖然比較倔強,但她是個好女孩,你要努力追她、照顧她好嗎?」

  唐非對她點頭,她的話對他而言是很大的鼓勵。

  他們向小翡揮手道別,走走又回頭,直到彼此都看不見。

  不知為何,他們覺得今天離情依依,很不願走開。



  回程上,芊芊不發一言,只顧專心地開車,唐非心中積鬱,說不出半句話。

  「我們離婚吧。」車行半個小時後,芊芊開口說第一句話。

  唐非雖然有她要搬走的心理準備,卻沒想到她會這麼直接。「難道我們不能成為真正的夫妻?」

  「當初簽你的婚姻契約,是因為我要存下房租買別墅,現在別墅已經買到,小翡也快康復,這樁交易可以結束了,等房子處理好,小翡一出院,我就要搬過去。」芊芊平靜地說,她不想再有任何遲疑和猶豫。

  「你結束了,我呢?」他知道自己這樣問很沒立場,可是如果不問,將如何處置他的情愛?

  「你也達到目標了,不是嗎?至少已經沒有人會再對你逼婚。」互得其惠正是他們這樁婚姻的目的。

  「可是這樣對我來說是不夠的,我要的不是像現在這樣,我要的是一個家庭,屬於我們的真正家庭,有愛、有溫暖、有未來、有夢想……」唐非說不下去,因為芊芊的表情是那樣冷淡。

  「你可以很快得到這些。和我離婚,去找一個想跟你真結婚的女人。」芊芊說。「我也有我的夢想,也有早就架構好的未來,你所要的那些不是我能給的,所以……」

  「難道你只能從我和小翡、你的夢想中選一個?我不能成為你生命的一部分?」難道他的愛情如此微不足道?

  可以嗎?不行嗎?芊芊不想去思考這問題,她不想為這個問題傷腦筋,這勢必會造成她的掙扎和痛苦。

  說她不痛苦是假的,只是她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走到這步田地。

  「我沒有這個打算。」她把車子滑入停車場。

  「你……真的無視於我對你的愛?」

  「不要談愛,一開始,我們就沒有打算付出或接受。」她冷漠的熄火,卻在打開車門時,被唐非拉回來。

  她整個人落入唐非的懷抱,不久,連唇也淪落。

  他吻她,帶著痛苦卻無與倫比的深情;帶著懲罰卻難以言喻的疼惜……

  芊芊用盡一切力量掙扎,想掙脫他的力量,也想掙脫心中那股想回應、投降的渴望

  終於她得以掙脫,並且狠狠甩唐非一個大巴掌。



  那間公寓裡是極低氣壓的冷漠。

  芊芊把自己鎖在工作室,用盡全力憤怒的工作,無論如何就是不想見到、想到、聽到、感覺到關於唐非的一切。

  唐非也在他的工作室裡,只是他的門沒有關,他在等她出來,向她道歉,還有讓她正視他的愛!

  她為他冒犯她而生氣,他也為她不肯正視自己的感情生氣,兩個人就這樣在同一屋簷下僵持著。

  「是的、是的,沒問題。」

  一個下午,兩個人就像往常一樣,沒啥接觸的度過,如過要勉強說有,大概就是偶爾想起對方的惡行,詛咒幾聲吧。

  夏天的夜來得晚,但夜幕還是拉了下來。

  晚上,先到來的當然是晚餐時間,再怎麼冷戰、嘔氣,肚子還是會餓,飯還是要吃。唐非去買了便當,還很不甘心的買了兩個。

  「吃晚餐了。」他不大甘願地敲她的門。

  門倒是應聲而開,探出芊芊的笑臉。「我正想叫你去幫我買。」她的樣子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是不是你請我?謝謝啦!」她快樂地拿了便當又躲進工作室。

  唐非看見她的樣子,覺得自己嘔一下午的氣很愚蠢。

  「芊芊,」他擋住她的門。「我為下午的事向你道歉,我那時候很生氣,氣得完全失去理智,才會……對不起,不過,請你相信,我是因為太愛你,才會那麼在乎你的反應。」現在回想起來,自己當時真像心浮氣躁的小毛頭。

  芊芊抬眼看他。「我現在很忙,而且,請你不要再提那些讓我心情不好的事。」她推上門,想把門關上。

  「芊芊,你不要生氣,聽我說,我不想失去你……總之,我希望你留下,做我今生的唯一……」

  「不用,我當我daddy、mammy和小翡的唯一已經夠過癮,不想再當任何人的唯一唯二了。」她把他推開想把門關上。

  「芊芊……」

  這時,芊芊的手機響起來。

  「喂?」

  電話那頭沒有聲音。

  「是誰?」芊芊覺得很詭異。

  電話那頭還是沒有聲音。

  「我是芊芊,你是誰?」芊芊覺得毛骨悚然。唐非也在一旁看她接這通奇怪電話。

  電話那頭傳出了的聲音,還有類似啜泣的聲音,斷斷續續的。

  「是誰?你是誰?是不是王嫂?」她突然想起小翡在上次危急時,王嫂那通啜泣的電話。「王嫂,是不是你?發生什麼事了?」

  「……」

  芊芊的表情在那一瞬間凝滯,眼神變得空洞,整個人失去了動作能力……

  手機從她手上滑落,便當也掉在地上,她搖搖欲墜……

  「芊芊?」唐非好半天沒聽見下文,又看見她的樣子,知道事態嚴重。「到底發生什麼事?」

  芊芊轉頭向他,雙唇抖動,五官扭曲成無比痛苦的表情,卻仍說不出半個字。

  唐非撿起地上的手機,卻早已斷訊。

  「啊……啊……」她想動、想說話,卻無法如願,只能從喉間發出痛苦的聲音。

  「不要激動,芊芊,先冷靜下來,芊芊。」她的樣子令唐非異常惶恐,他握住她的手,安撫著她。

  芊芊使勁拉住唐非的手,不住地顫抖。

  一定是聽見了什麼她難以負荷的消息,她才會怕成這樣。「不要怕,我抱著你,我會保護你。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唐非抱緊她,給她支持的力量。

  「醫……醫院……」她顫抖的抓住他的衣服,艱難地發出兩個音節。「小……小翡……死了!」

  唐非也受到很大的震驚,身形不住地晃動。「怎麼……可能……」

  他用力地抱緊芊芊,雙唇心疼地在她的髮際、太陽穴、額頭附近摩挲。「冷靜一點,我現在就帶你去醫院,你要保持冷靜。」

  芊芊木然地讓他拉著,眼光呆滯,全身僵硬,彷彿只剩一個軀殼。

  「芊芊……」唐非看見她這樣也無法說什麼,只能握住她的手,和她一起傷心。



  醫院很怏就到了,他們衝進病房時,小翡的臉上已蓋著白布,醫生和護士正在收拾急救工具。

  「醫生!她為什麼死了?她早上還好好的、還精神奕奕的,為什麼她死了?!」王嫂泣不成聲。「你騙人的,這一切都是騙人的……」她甩開醫生去搖小翡的身體。

  「其實,病人的病情從一個禮拜前就開始惡化,但是她要求我們保密。」醫生很無奈地告訴家屬,默默地離開這個哀痛的現場。

  芊芊的身形搖晃,唐非摟緊她。

  「可恨!小翡,你輸不起,付不出傢俱,你明說就好了,何必來這一招……」芊芊突然嘶吼出聲,撲跌在床邊。「可恨,你這樣算什麼、算什麼!」

  「芊芊……」連唐非也不禁聲音哽咽。

  「可恨,你以為這樣就可以逃掉了嗎?難道你忘了我是不會讓你賒帳的!」說著,她毫無預警地捉起桌上的水果刀,直往胸口插去。

  「芊芊!」唐非快步奪下她的刀,手背因而被劃下一道深刻見骨的刀痕,血迅速地從傷口湧出。「你想做什麼?」

  芊芊悲慟地抬起頭。「別管我,我要追去要債!」她瘋狂地欺身去搶被唐非奪走的刀。

  唐非在閃避之間,又被刀鋒連刺幾下。

  「芊芊……芊芊……」王嫂趕緊過來,拖住形似發瘋的芊芊。「你千萬別跟小翡去……小翡不會回來了,芊家就只剩你一個女兒了……」

  芊芊終於心神俱傷地跌在小翡的床畔。

  芊母和芊父也相繼來到,芊母一到病房,看見蓋著白布的小翡,忍不住失聲痛哭。

  「小翡、小翡!你怎能就這樣走掉?你叫我們情何以堪……」芊母痛不欲生地哭喊著。

  芊父也忍不住把頭轉到別處去拭淚,無意間看見唐非血流不止的手臂,驚愕地問:「你的手……」

  唐非這才低頭發現手臂上源源不止的血。「沒大礙。」

  「快止血,別為這點小事逞強。」他在桌上找個東西想為唐非止血,卻發現一張小紙條。

  「你們看,是一張紙條。」他把它抽出來,交給芊母。

  那潦亂的字跡寫著:

  王嫂很感激你照顧我

  謝謝你們陪我走完最後的旅程

  感激上天讓我誕生為芊家的女兒

  你們都要過幸福健康的日子

  小翡愛你們很愛很愛

  想必是忍著很大的痛苦寫的吧?字跡歪七扭八,字體也不完整……

  「過分、過分!你怎能如此任性的說走就走……」芊芊痛徹心肺地對著空中大吼。

  「芊芊……」芊母小心地拉著她,安撫著。

  這兩個女兒,自小感情就好得不得了,如今小翡就這樣遠離,恐怕最負荷不了的是芊芊。

  芊母下意識地望向唐非,她的女兒,就要他多留心擔待了。

  這一夜唐非沒有離去,芊芊的情緒大不穩定,他要陪在她身邊。

  他這個假結婚的外人,因為擔心芊芊的緣故,也守靈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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