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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王飛虎還想去追。預讓道:「讓他走吧!」
王飛虎道:「大哥,這傢伙言詞閃爍,他雖然是趙侯的劍術老師,但他絕不會是趙侯派來的。」
預讓道:「我知道。襄子不會做這種卑鄙事的。」
「那就應該問問他的身份。」
「有什麼好問的呢?他不是韓侯的細作,就是魏侯的間諜,派來興風作浪的。」
「可是他這樣子又能起什麼作用呢?」
「他是刺激我一下,要我去刺殺襄子。」
「大哥不是已經跟趙侯相約一戰了嗎?他為何等不及呢?不加挑拔,這一戰也是無可避免。」
「不行。若是正式決鬥,我不見得能勝過襄子,但我若暗中行刺,殺死襄子的可能性較大。」
「這更沒道理了。趙侯現在在大營中,許多軍隊護衛著,大哥若是此刻去行刺,被殺的可能才大。」
「那更好,我若是在決鬥之前死於趙營。河東對襄子定會感到十分的忿恨。暴亂立生,這正是他們希望的事。」
「小弟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目前我們雖然佔了人數的優勢,但是趙侯若有意外,趙國大軍立至,河東地區將死無孑遺了。」
「就算不起暴亂,河東對襄子的印象也會十分惡劣,他們再稍加遊說,很可能把河東拉到他們一邊去了。」
王飛虎肅然動容,臉上浮起一片莊敬之色,他對預讓一直是非常尊敬,不過只是為了另外一些原因。
像預讓的精湛劍技,俠烈豪情,以及守義不易的精神等等,還有就是預讓對他的提拔。因為預讓離開范邑,投向河東時,他是追隨著預讓一起來的。
因為預讓的緣故,王飛虎同樣受到了智伯的禮遇,但是幾乎每個人都以為王飛虎的謀略是優於預讓的,只不過彼時智伯帳下的謀士太多,故而不太現出王飛虎的能力,只能擔任預讓的副手而已。
文姜在戰敗後整頓河東的殘局,王飛虎才有了一抒所長的機會。他頭腦冷靜,見事透澈,幾次談話後,使襄子也十分激賞,面許他以將軍職領河東的。
可是他聽了預讓的分析後,才瞭解到為什麼智伯與襄子何以會如此器重預讓了。論胸中丘壑,預讓也遠在王飛虎之上。
神勇無匹,謀略過人,武技精湛,學識淵博,這是上上之選的將才,最難得的是忠義無雙,沒有野心,無論哪一個君主,都捨不得放過這樣一個人才。
三軍易得,一將難求,這是每一個君主共同的感慨,將才不是難得,而是將悍則驕,功高震主,兵權大了之後,君王就難以駕馭了。
預讓之為世所重,不是他的劍,而是他的人。
又頓了一頓後,王飛虎才道:「大哥,聽們的談話似乎涉及到一個女人,懷了身孕?」
預讓道:「不錯,他說的是小桃。」
「小桃,怎麼會扯到小桃身上去了呢?」
「他說小桃已經落入他的手中作為人質。」
「那怎麼可能?小桃是由小弟秘密著人送走,躲到一極為隱秘的地方。」
「這倒非常可能的。他們既是存心要算計我,自然會注意我身邊的一切事故和人的,你送走小桃的行動雖然秘密,瞞不過有心的人。」
「小桃是昨天晚上送走的,那時大哥尚未出手行刺,連河東地的人都不如道大哥的真實身份,他們由何得知呢?這一定是他唬人的。」
預讓道:「他們是有心人,可能早就在注意我了。我相信小桃已陷入他們的手中,因為有兩點有力的證據:第一是他拿了小桃頭上的髮釵,那是我送小桃的,她整天都帶的,東西在姚開山手上,證明人也在他手中了。其實是小桃已有身孕的事,這是昨天鬧事後才聽她自己說的,外表上看不出一點徵象,但姚開山已經知道了。」
王飛虎沮喪的道:「這該是不會錯了。而且我派去招呼小桃的兩名弟兄也一定遭了毒手了,否則他們一定會趕回來通報求救了。唉!大哥,你明明已經知道小桃落入他們手中,為什麼還要放他走呢?」
預讓苦笑道:「不放他走又能如何呢?小桃現在在什麼地方,他們不會知道的。」
「但那個姚開山多少能提供一點線索。」
預讓道:「我聽人叫他統領,可知他必是主其事的頭領之一,應該是能知道不少的事。」
「對呀!把他生擒下來也作為人質,到時候跟他們談條件,交換人質,他們也會答應的。」
預讓笑道:「我考慮過這個問題,但這件事做起來並不容易,姚開山本人的劍技相當高明。」
「他能強得過大哥嗎?」
預讓道:「這很難說,他訓練的一批流星劍手就差點要了我的命,如果力拼的話,我不一定能勝過他,何況他還不是一個人,他在林中還埋伏了一批弓弩手以為接應。」
王飛虎道:「那怕什麼!小弟只要施放一個信號,立刻就有大批的人馬湧進來。」
「我知道要把他們全部截下是沒問題的,但是我們總不免會有損失,這卻是我不願意的,哪怕是一條人命的損失,都會使我良心增加極大的負擔。對於河東的父老,我已經是萬分愧咎了,絕不能要他們再為我受到更多的折損。」
王飛虎歎道:「但是已經有兩條性命損失了。」
「那是已經形成的事實,無以補救,但總不能再有增加了,何況那兩個人還不一定會損失,說不定只是被俘而已,還有機會放回來,若是我們殺死了姚開山,對方可能因報復而殺死他們。」
王飛虎沮喪的道:「難道就這麼算了?」
「是的,算了。小桃一定要如何,那是她的命,反正我是不會再為她操心了。」
王飛虎想了一下道:「不行,大哥,小桃是大嫂交代下來,要兄弟妥為照料的,她出了事,小弟無以對大嫂,我一定要救她回來,任何犧牲都在所不惜。」
預讓神色一厲道:「不許!這是我的決定,任何人都不准再管這件事了。剛才我對姚開山說得很明白,我的妻子是文姜,此外沒有一個人值得我關心。姚開山做錯了一件事,他不該來挾制小桃的,若是控制文姜在手,我倒是只有低頭了。」
王飛虎忍不住道:「大哥,小桃已有了身孕,那是你的骨肉。」
「我知道。但這孩子不是我預期要生的,文姜本來早就可以為我生個孩子的,但是為了怕使我有所牽累,她服用了藥物而使自己不孕,想到她為我所作的犧牲,我也不該跟別的女人有孩子。」
「大哥,話不是這麼說。大嫂後來始終以未能善盡所責,替你生育一兒半女為憾,知道小桃有孕後,她高興極了,再三囑咐我妥為照料,所以我一定要找他回來。大哥,這件事你可以不管,因為大嫂知道你不可能管,根本就沒打算要你管,但小弟卻責無旁貸。」
預讓歎道:「飛虎,他們挾制小桃的目的只是為了來要挾我,如果我表示得根本不在乎,他們還會繼續挾制她嗎?過幾天自然會放掉她的,你又何必去費心呢?」
這倒是很有道理,如果預讓對小桃莫不關心,對方自然不會再在這件事情上做文章了。
頓了一頓後,王飛虎才又問道:「大哥,如此說來,你對小桃的安危,還是關心的了?」
預讓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但是說了一句耐人尋味的話:「那是個可憐的女人,她永遠不知如何去表達她的感情。唉!在世上找一個像文姜這樣的女人太難了。」
拿小桃來跟文姜比,那自然差多了,但是小桃畢竟是預讓的女人,而且還懷著他的孩子。
王飛虎問起預讓的關心,得到這麼一句話,實在令他感到納悶。
假如是別人,王飛虎不會感到奇怪,任何人受到這種刺激後都可能有點失常而語無倫次的。
但預讓不會,他的神經比鋼鐵還堅強,世上已沒有一件事能擾動他的心靈了。
而且他更不是一個愛說廢話的人,他一向就沉靜少言,言必有物,有時過於簡捷,要人經過猜測後才能明白,他的談吐中充滿了智慧。
那麼,這番話也不是毫無意義的絮談了,一定是有所指,但又指的是什麼呢?王飛虎不知道,也不敢問,對小桃與預讓的生活情形,他知道得不多。
預讓沉默了片刻道:「飛虎,把文姜的墓地辟在智伯的附近,後人在祭掃智伯夫婦時,也可以順便祭祀她一下,她是當得起的。」
王飛虎道:「是的,河東百姓對大嫂十分尊敬,這一點絕無疑問。他們所營的塋地是在智伯墓東邊,佔地頗廣,內開雙穴,那另一個是為……」他頓住不說。
預讓卻笑道:「是為我準備的?」
王飛虎乾笑了一聲道:「大哥,這只是河東百姓們的敬意,他們只是預備著而已,並沒有咒大哥速死之意。」
預讓笑道:「你別辯解了,這並沒有什麼,從我仗劍行俠江湖之日開始,就早已把生死看得很開,所以我知道這一次決戰之後,也必死無疑。」
王飛虎道:「不,大家都相信大哥必可獲勝。」
預讓笑道:「我必敗被殺,那自不在話下,我即使得勝殺死了趙侯,我也想死。」
「那怎麼會呢?」
「殺死諸侯,罪當滅族,這是律法規定。我是平民,就必須要受律法拘束,只有死了,才可以免了許多牽扯,我若活著,麻煩可大了。」
「河東百姓都願以生命來支持大哥。」
「胡鬧,律法頒自天子朝廷,河東百姓豈能與天子作對!再說,趙國的百姓們也會忿然不平的,只有我一死才能少了許多麻煩。」
王飛虎道:「這是趙侯自己允許的決鬥,大哥不致獲罪的。」
預讓道:「趙侯允許我決鬥,只是給我一個公平殺死他的機會,無權赦免我的罪,這個你們都明白,你們替我計劃好了預備墓穴,也是知道我即將不久於人世了。」
「不!不,他們絕沒有這個意思,只是為了夫婦同穴,他們才多造了—個……」
預讓笑笑道:「不管他們是什麼意思,反正我也不會用到那個墓穴,因此,你替我謝謝他們的好意。」
王飛虎怔住了道:「大哥,您不用?」
「是的,我自知必死,但是卻不能葬在那裡。」
「為什麼?難道您不願跟大嫂同穴?」
「這怎麼會呢?縱使是一對怨偶,一死亦當恨消,何況我與文姜十分恩愛,死能同穴,是我最大願望,但是我不能,因為我不配。」
「大哥怎麼這麼說呢?」
「我的確不配。我感到對河東父老虧欠太多,無顏接受他們的祭掃,他們今日的困苦,多半是我引起的。」
「這更怪不到大哥了。」
「乍看起來是怪不到我,戰爭是智伯發動的,若不是我阻攔,他恐怕早就發動了。他如早發動,結果也將失敗,但不會敗得這麼慘,這麼澈底,最多是折損幾個人而已,不會使河東地方元氣大傷。看到那些老弱婦孺,我的心中充滿了歉意。」
王飛虎不作聲了,他心中同樣的也有歉意,因為他也幫著練兵的,為了充實戰力,擴充兵員,幾乎動用了河東的每個壯丁,以致於今天的河東,只剩下有限的幾個男丁。
預讓歎了口氣:「我知道沒人怪我,但是我自己不能原諒自己,若是將我葬在那兒,我會死不瞑目的。」
「大哥這麼說,小弟自會將大哥的意思轉告,叫他們把另一座空穴取消,只是大嫂在泉下就要寂寞了。」
預讓想了一下道:「她倒不會寂寞,前天死的那個大桃可陪她共葬,那也是非常可敬的女子,而且她也可以算是為了智伯而死,夠資格享受河東的香火。」
王飛虎倒是不懂了,道:「大哥要把她與大嫂葬在一起?」
「是的!她從晉城隨我來此,就是為了助我刺殺趙侯,為了掩護我的身份。她竟以身殉,算來是我負欠她太多,我只有將她厚葬了。」
對大桃以身殉的事,王飛虎倒是很清楚的,他頓了一頓才道:「大哥,大桃是位義烈的俠女,河東會對她十分禮敬的,但是跟大嫂葬在一起不太適合,尤其是墓碑上要落大哥的姓氏。」
預讓想了一下才道:「就落我的姓氏了。大桃之所以願意隨我來此,多半是為了我這個人,在她生前,我不便答應她什麼,死後唯有這樣報答她一下了。」
預讓既如此交代了,王飛虎也不能違抗,只有恭謹的答應,然後又道:「大哥還有什麼吩咐?」
預讓苦笑道:「只有最後一樁了,就是文姜,本來我還想多陪陪她,哪知上蒼竟連這最後的片刻也不讓我多聚,我就提前交給你了。」他把文姜經輕的放在地上。
王飛虎忙道:「大哥,此地雖毀,但小弟那兒的營房還很清靜,大哥可以帶了大嫂去靜守一天的。」
「不必了,還有一天,我要把劍法再溫一下,把劍也磨一下,好接受後天的戰鬥。」
他向前走了幾步,忽而又轉身道:「兄弟,對你派去送小桃的兩個人,我非常抱歉,希望他們還活著。若是他們有了什麼不幸,對他們的家屬,就必有以報。至於小桃,我實在沒法子說什麼,她只是個女人。」
王飛虎忠道:「大哥,你別這麼說,兄弟對未能盡到保護之責,已感萬分不安,小弟一定要找到她的。」
預讓歎了一口氣道:「你不必派人找了,我會利用這一天時間找找看,找不到,日後總希望你能看在我的份上,多原諒她一點。唉!可憐的女人。」
說完他終於走了,王飛虎著實納悶了一陣,他實在不明白預讓的話是什麼意思。
小桃是在自己的保護下被人擄劫去的,應該是自己愧對預讓才是,為什麼他反過來向自己道歉?
這是為了什麼呢?
王飛虎苦苦的敲著腦袋,最後他無可奈何的朝著地上的文姜一拱手道:「大嫂,兄弟實在太笨,想不出這件事的究竟,你能給我一點指示嗎?」
文姜已經死了,當然不可能給他指示,他只是養成了請示的習慣而已。自然文姜嫁到范邑,王飛虎是范中行的總管,就一直接受指示,而後文姜改嫁了預讓,投向河東,王飛虎跟過來,關係雖已改變了,但王飛虎仍然是事事請示,因為文姜絕世才慧,每次給他的指示,都是最正確而簡捷的。
有文姜在,他就不必去傷腦筋。
這次文薑是無法給他口頭上的回答了,但是在冥冥中,那位才女的英魂似乎並沒有離去,一陣輕風拂過,吹起了文姜的衣袖,露出了雪白的手腕。
手腕壓著的地方,有一塊黑黑的痕跡,那是血跡,鮮血干後的痕跡。
這是大桃的血跡,文姜曾經指著這塊血跡而指責小桃,斥責她不該為了一己之私,把預讓的秘密洩漏了,引來趙營侍衛以及兵士詢問,逼得大桃以身相殉才能掩飾那件事……
看到了血跡,王飛虎突然想起了文姜的話,心頭靈光一閃,莫非這一次小桃被抓,又是她自己洩的密?否則這是在河東的地面上,他派遣的又是兩名河東的勇土,藏身的地方在他們自己的村莊,消息嚴加封鎖,絕不會有人知道的。
但小桃如若自己洩密,則又另作別論了。
小桃是不肯離開的,文姜曉以大義,最後拿出大婦的身份來,命她離去,她才無奈上道,派兩個人保護她,一半也是監視她的意思。
因此,小桃為了脫身,勾結別人也是很可能的。她若是遇上了姚開山那批人,則更為得計了。
因為,她的被擄是假的,根本是她自願的。那枝金簪很平常,市面上可以買得到,用的女子也很多,並不足代表什麼。只有小桃才會知道它的另一種價值,拔給姚開山作為信物,證實自己被俘。再者,就是小桃有身孕,在外表上根本看不出來,姚開山也無由得知,除非小桃自己說出。
一念通、百念通,預讓的話也就容易明白了。
他要大家原諒她的自私與無知,所以才說她是個可憐女人。
她不惜一切,一再的破壞預讓的計劃,只是想保有自己的男人的性命,這也無可厚非,更不能以大義相責,因為她本來就不是個明大義的女子。
在晉城,她幫助預讓行刺自己的國君,只因為她愛預讓。後來她在酒店中故意賣弄風情,引誘趙營的士兵去調戲她,激發預讓鬧事殺人,也為了她怕失去預讓。
但是她不知道這麼做會更失去預讓了。尤其是這一次,預讓行刺失敗,襄子卻答應一次公開的決鬥,預讓可以從容的攜劍赴會,在毫無阻攔下去殺死襄子,沒有人能阻攔得了。
小桃她又要做些什麼呢?
王飛虎實在不明白,他感到很沮喪,凡是跟預讓有關的人和事,他都無法明白。
預讓本人不必說了,文姜、大桃、小桃甚至於連趙侯襄子在內,做的事都讓人猜不著摸不透。
但是,他們的所作所為,又令人肅然起敬,連小桃的背叛都不例外。
因為她至少是勇敢的,為爭取自己的幸福,她敢做敢當,不像其他一般的女人那樣,既不會思想又沒有勇氣,除了倚靠男人外,只有逆來順受,接受命運的安排。而小桃,她敢反抗命運,創造命運。
只不過,她用錯了手段,不,她只是愛錯了男人,她愛的對象若不是預讓,她會很幸福的。
王飛虎想到這兒,更欽佩預讓起來,預讓幾乎一開始就知道小桃的劫擄是假的。正如文姜在冥冥中能給他暗示一樣,他們都不是人,他們是神。
王飛虎虔敬的彎下腰,雙手托起了文姜的遺體,他是用小臂架著文姜,雙手平伸,低著頭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那是一種很
費力的姿態,才走出十幾步,他的手臂已經疼痛了,但是他咬牙忍著。
他既不敢把文姜放下來休息一下,也不敢把文姜舉得靠自己的身體近一點以減輕重量,就這麼一步步挨著走去。
預讓向前走著,沒一定的目的,但又不是毫無目標,因為他走得很認真,很仔細,很謹慎,似乎在找尋什麼。忽然,他有所發現了,驀然欺身搶近一株大樹,騰身上拔,躲入樹葉的深處。
然後,他從樹葉中急穿出來,像一枝箭般的射向了第一株大樹背後,劍刃挾逼人的寒光!
兩聲叮噹,兩聲驚呼,預讓執劍挺立,他面前的腳下,坐著兩個黑衣的漢子,手執半截長劍,狼狽不堪。
他們的頭上本來有黑布紮住了頭髮的,可是此刻禿著頂,包頭的黑布連同濃密的頭髮都被削得飛向一邊。
預讓一劍之威煞是驚人,不但削斷了他們手中的長劍,也削掉了他們頂上的頭髮。
其中一個漢子道:「預大俠,我們是趙侯屬下的侍衛。」
「我知道,要不是我及時認出了你,這一劍就不會削髮以代了。你們為什麼要鬼鬼祟祟的在這裡?」
那漢子道:「我們是奉了君侯之命,在此等候大俠,那知差點挨了大俠一劍。」
「在此地等我?那你們看見了我,為什麼要躲?」
「預大俠,你看出了我們,我們可沒有看出是你呀?老遠上見黑忽忽的一條人影,我們不想被別人看見,所以才躲了起來。」
預讓冷笑道:「那你們總該看到我上樹了吧?那時你們也該認出是我了,為什麼不出聲打招呼,而且還手執兵刃,做出要攻擊的樣子。」
「預大俠,我們雖然認出你了,可是你突然竄身上樹,我們以為你另有發現,正準備幫你攔截住對方……」
預讓冷笑道:「我上樹就是為了要攻你們。」
「什麼?我們可沒有在那棵樹上。」
「不錯,但你們見我上了那棵樹,心裡鬆懈下去,還以為我沒發現你們。而後我突然出擊。」
兩個漢子都不自然的抖了一抖,他們這才意識到自己先前是多麼的驚險。
若不是預讓及時的認出了他們,這時必已人頭落地了,而且他們是在全力戒備的情形下出手的,卻被預讓一劍削斷了兵刃。
不但如此,預讓劍上的強勁還把他們震得跌坐在地,這證明他們與預讓的技藝相差太多了。原本他們為了自己的同伴們在預讓手下受挫,死傷頗眾,感到很不服氣,更為了趙侯襄子對預讓的禮遇而嫉妒。他們故意藏身樹後,是想突出伏擊,殺死預讓的,此刻只剩了相覷無語發呆的份了。
預讓早巳明白他們的心意,輕輕一歎道:「二位!預某給你們提出一個保證:我決不會投到趙侯門下來影響你們的地位,你們也不必視預某為敵人。」
兩人更慚愧了。其中一人道:「預大俠,我們也知道你是一代人傑,不會對這份嗟來之食有興趣的。」
「那倒不然,預某也是智伯的門客,與二位一樣。」
「差太多了。智伯對大俠之恭敬,絕非一般門客的待遇。你就是到了趙侯這兒,也一定比我們受重視得多。我們先前是有點不服氣,可是剛才領教了大俠的劍技之後,才知道大俠是當得起這份尊敬的。」
預讓只有付之一聲苦笑道:「二位在趙侯那兒得意嗎?」
「趙侯對待劍客還算不錯。但是他本身的劍技超凡,比我們哪一個都強,根本用不著我們去保護他,所以也不會太重視我們,只是能夠贍養妻子家小溫飽而已。」
預讓道:「二位也許不相信,我非常羨慕你們。」
「什麼?你會羨慕我們?」
「是的,你們可以安安穩穩的生活,妻兒衣食無缺,日子過得雖平凡,很快樂,但是我呢?我的妻子在今日仰藥自盡,剛才差一點連遺體都被人火焚,我享有盛名,卻不足以保妻子,這都是受虛名之累。」
一人道:「預大俠,你是自己太固執,若是你肯接受君侯的聘請,富貴立至!」
預讓搖搖頭道:「不行的,趙侯之所以器重我,正因為我是一名劍士,保有了劍格。如果我變節又事趙侯,則劍格蕩然無存,只是一名刺客殺手而已,他也不會再對我客氣了。趙侯自己技擊無敵,他看中我的不是劍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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