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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祁歡]天堂鳥的眼淚[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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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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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9 01:14:5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天堂鳥的眼淚 作者:祁歡

  雷姍姍,有著一笑傾城、冶艷不羈的清麗氣質,可骨子裡卻是個沒肝沒肺的女人。說她嘴巴壞她倒也不否認;說她太驕傲、倔強,她只是甜笑到令人發顫;但一趟渡假之行竟讓她遇到敵手季殊群,一個斯文中不掩狂放落拓的男人。與他鬥嘴起來雖夠辣,不過以她哪邊涼快哪邊站的性格,她絕不冒險。可是大野狼的貪心豈會如此簡單?他的出現根本是故意安排的,且無端架走了她,視她如禁臠,並蠻強地撂下她如果逃走、絕對受不起的話,別吧!她又沒招惹他,只是這一次似乎不是打了他一巴掌就能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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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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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發表於 2010-11-29 01:15:17 |只看該作者
楔子


  滿眼亮綠的柔茵上,幾個幼小的黑點在其問奔跑跳躍著。稚嫩的笑聲不時夾雜在午後略嫌沉靜的空氣中。

  「姍姍,待會兒我們來玩新郎新娘的遊戲,你要作我的新娘喔!」殷至謙用小大人的口氣,一臉認真地說著。

  姍姍渾圓粉嫩的俏臉上,無辜的大眼閃動著似懂非懂的訊息,搖搖頭又點點頭,格格地笑了起來。

  忽然,一隻黑色的獵大毫無預警地衝了出來,甫從鐵鏈掙脫的西伯利亞犬,渾身散發著野性與危險的氣息,步步逼向嚇得全身打顫的雷姍姍,一旁的殷至謙,整張小臉早已泛自,呆立在一旁,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

  眼看獵犬銳利的牙就要咬向雷姍姍粉撲的小臉,姍姍忍不住嚎啕大哭,被驚嚇得混亂的心跳,幾乎無法喘過氣。突然眼前一黑,接著便聽到低嗚的哀嚎,等姍姍回過神時,獵犬早已逃逸得不知所蹤。

  原來是在樹旁、始終沒有加入他們嘻鬧陣營裡的夏昊,緊急伸出一隻手臂,擋住即將撲向姍姍的獵犬,再以另一隻拳頭重擊它,成功地化解了這場危機。

  雖然夏昊的個頭也很小,拳頭的力量也不大,但濃眉大眼的夏昊,眼神冷淬地如利劍,天生擁有足以震懾所有人的非凡氣勢,連喪失理性的惡狠獵犬,也不由得被他如虹的氣勢給壓過,倉皇地逃離!

  「吳哥哥!」驚魂未定的小姍姍迅急衝向夏昊小小的胸膛,像是抓到了大海中足以支撐的浮水,頓時覺得安全,撫平了原來狂亂的心跳。

  「小雨,你沒事吧?」夏昊將小姍姍輕輕拉開,檢視她身上有沒有受傷。

  「小雨」是夏昊對姍姍獨有的稱呼,因為夏昊初看到「姍」這個字,不會念又不願承認,於是他昂起頭,用像個小大人似的口吻對雷姍姍說:「我就叫你『小雨』吧,這是單單我才這樣叫你的幄!」

  「嗯,我沒事。」姍姍用手拭去臉上殘留的淚痕,突然又因為眼前的發現而驚聲尖叫。「吳哥哥你的手流血了……」

  夏昊低頭看著自己手臂上被獵犬深印的牙痕,正泊泊冒著血,雙眉不禁瞅了一下,但稍縱即逝,不願洩漏自己的心事。

  「還好啦!」他故意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一直呆立一旁的殷至謙,覺得自己好像突然變成一名備受冷落的小配角,有點不甘心地站出來拉起小姍姍。「好啦,夏昊先回去擦藥,我們還要玩新郎新娘的遊戲呢!」

  小姍姍掙脫殷至謙的手腕,扯住夏昊的衣角。「我不想跟你玩了,我要作夏哥哥的新娘。」

  殷至廉生氣地瞪大雙眼。「姍姍,我們剛剛不是才說好的,你當我的新娘?」

  「不行,我要做夏哥哥的新娘。」

  「為什麼?」

  「因為夏哥哥為我受傷了,我要對他負責,而且……」小姍姍看向夏昊,一臉驕傲地說著:「夏哥哥是我的英雄。」

  「要玩你們自己玩,我才不跟你們玩這種小孩子的遊戲呢。」夏昊擺脫他們兩個自行離去,因為此刻他的手實在痛疼得不得了,如果再耗下去,鐵定撐不住。

  不過,在他高傲離去的臉上,一抹得意的笑容,緩緩地由嘴角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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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發表於 2010-11-29 01:24:1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夏、殷、雷三家的宅院相連,坐落於木柵的山區,幾乎佔據了整座山頭。夏羿、殷培竟和雷柏仲三家是跨直三越三代的世家,早在懂事以來,便拜把為兄弟,三人飄洋過海,赤手空拳地在台灣打下一片江山。

  這幾日宅院被一股山兩欲來的低氣壓給籠罩著透不過氣來。

  「二弟,你幹的好事!」夏羿陰沉著一張臉,使得殷培竟頭也不敢抬。

  殷培竟不敢直視正在發怒的夏昊,只得低著頭說:「大哥,無論如何,這回你都要看在我們多年兄弟情誼上,保住我呀!」

  夏羿沉默了好一會兒,重重地歎道:「這回連我也護不了你。」

  殷培竟原來恐懼的目光霎時冷了下來。「難不成大哥想把秘密供出,逼得『我們』走上死路?」

  「我們?」夏羿不敢相信地轉向雷柏仲。「小弟,你……也參與了這檔事?」

  「我……我……」雷柏仲支支吾吾了半天,一句話也說不出。

  夏羿悲憤地仰頭歎息。「我對你們真是太失望了!」

  說罷,便舉起悲愴痛心的步伐,頭也不回地離開廳堂。留下一臉陰沉的殷培竟與不知所措的雷柏仲。

  夏羿於沉睡中,突然被一陣濃煙給嗆醒,張惶起身,心急地搖醒身旁的妻子,濃煙卻已在短時間內蔓延整個屋裡。

  夏羿心知不妙,趕緊拉起妻子想往外衝。

  門把早已火燙,夏羿忍著手被撕扯的疼痛,也要把妻子帶出去。

  勉強匍匐進了大廳,大廳的門早已被堵死,被人蓄意縱火由此可見。

  妻子想出聲叫喚兒子,無奈一張口,便被嗆得淚流滿面,咳嗽連連。

  夏羿也著急,但知無法開口,只想趁著還有一口氣,死也要爬到兒子的房裡,以他微薄的力量,保護他們母子,因為他們是他一生的摯愛。

  還沒爬到兒子的房門口,卻驚見忠心的管家從窗口爬了進來,夏羿熱淚翻騰心裡暗歎。「這傻瓜,他想送命嗎?」

  但見到接著管家之後爬進來的管家兒子,夏羿已震愣得無法做出任何反應,他心中一減,深知管家心中的打算。「我……夏家怎麼對得起他們如此熾熱真誠的付出呢?」

  管家一進來,把他兒子擱在一旁,便直衝進夏昊的房裡,夏昊也想過去,但行動速度緩慢,等他和妻子爬到門口時,管家已將一臉鎮定但痛苦的夏昊帶了出來。

  他們轉身想往管家原先爬進的窗口走去,沒想到樑柱承受不住火勢而傾塌,堵住了唯一的出口,也堵住了他們的希望。

  他們全部緊握了手,借此傳達濃烈的情感依存。大家走得危危顫顫,只為走向屋子裡僅存完好的一角,也是通往地道的人口。

  數日前,夏羿與殷培竟、雷柏仲撕破臉後,深謀遠慮的夏羿為了防範他們可能的反目,便暗中派一幫較可信賴的親信,日以繼夜挖掘地道,但由於為顧及隱密與人手不足,建造速度相當緩慢,而在夏羿已吩咐手下盡最大的努力加快之時,卻沒想到還是遲了一步。

  地道只建了一段,最多只能讓一個人容身,裡頭的存糧,也只夠一個人三天的份量。

  夏羿望向地道通口,不顧妻子疼惜兒子的眼光,直接轉向管家,下令著:「你帶著你兒子勉強擠進去吧,一旦過了火勢,兩人便可逃過一劫。」

  管家蒼涼一笑,儘管生死攸關,依是面不改色。「我若是貪生怕死,就不會拚命爬進來了,更何況你們夏家是我們陳家的再造恩人,而何我無以為報,現下說什麼也要護住夏家唯一的香火。」

  夏夫人不禁動容,勉強發出聲音。「那就讓兩個孩子一起過去吧!」

  陳河很快地否決。「地道的空間太小了,如果兩個人擠在一起,空氣可能更形稀薄,絕對撐不過一天。況且到時他們沒發現小少爺的屍體,一定會嚴加搜索,屆時他們更逃不過追殺。」

  夏羿老淚一湧,雖然對陳河帶著自己的小孩爬進來時,他便巨猿知;但真正要自己的兒子替代別人而犧牲時,那段痛是宛如利刃,割得心疼痛難堪。

  「不……」語聲未落,陳河已不由分說將得知事實真相而步步退後的夏羿推入地道門!

  「鏗」地道門封上,臨封上之前,夏昊耳邊殘留的是陳叔的聲音。「少爺,別忘了害了大家的是你爸爸的兩位義兄,夏家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我給你的信封袋可助你一臂之力。」

  夏羿悲愴地看著已然掩上的門,心痛地望著陳河,哺哺道:「你這是何苦?」

  不待陳河回答,才頃刻間,火勢大起,他們四人已被煙嗆得奄奄一息,連呼吸的力氣也沒有,逞論開口說話了。

  沒多久,最後支撐的屋樑,也預塌了下來,滿眼的火紅,是他們四人眼中所見的最後景象。

  子夜時分,木柵的山區被染紅了,宛如夕陽,將整個天際抹上詭橘的異彩。

  「失火啦!失火啦!」驚慌失措的吼叫聲,由遠到近,由近到遠,不絕於耳。

  小姍姍於夜半的騷動中驚醒,嚇得緊依在奶媽懷裡。「奶媽,發生了什麼事?我好怕喔。」小小的身軀與心靈,似乎已感受到現實的可怖而深深戰慄起來。

  「小姍姍,別怕,跟著奶媽,奶媽帶你出去。」奶媽安撫地拍著姍姍的背,一把將她抱起,急忙向門外奔去。

  所有人群集中在安全的空地,看著火舌由夏家主宅噴射而出,眩眼竄動的火紅,像是喀啞失聲的怪獸,奔騰宣洩它的怨恨。

  小姍姍奮力用她的大眼,四處搜索著吳哥哥的身影,越搜索便越驚慌,小臉一點一滴的刷白,可是怎麼扯奶媽,奶媽也不回應她。

  天空由火紅變黑再變發,珊珊幼小的心靈也在此變化中跌著。火勢漸漸被撲滅,由夏家主宅抬出的四具焦屍已被警方初步證實為夏氏一家三口及他們忠心的管家陳河。

  雖然姍姍還沒有成熟到可以確知發生什麼事,但由二伯的大聲哭嚎與爸爸癱歐在地的反應,她隱隱約約地知道,她生命中的某一部分被抽離了,她失去了解救她的英雄王子,因此她必須要一人孤獨堅強的留在世間。

  警方由夏家被燒得斷牆殘壁中,搜出了大批罪證,研判夏縣是因近來被警方查知的走私案件而畏罪自殺。夏氏大量的產權及股份,因唯一的繼承人也葬身火窟,於是迅及被殷、雷兩家低價收購,殷、雷兩家因得以於短期內躋身於國內十大中小企業之林。

  這風雲變色的一年,小姍姍八歲,她那不幸早夭的英雄王子……夏昊十歲。

  夏昊在密閉的地道內,強忍住與親人即將無人水隔的悲痛,小小的身子因忍受不住而渾身發顫。

  他手中緊捏陳叔給他的信封袋,裡面裝著一張到美國的機票及一份假護照,信封袋上寫著:「少爺,我相信你具有超齡的成熟與過人的毅力,一定可逃過一劫、獲得重生。這是陳叔僅能給你的一點點幫助。」

  機票只有一張,而不是來回;很明顯的,陳叔要他在那裡待著,躲過可能的迫害。雖然他還只是個孩子,但陳叔仍舊這樣做,不留後路,代表陳叔對他絕對信任,所以他就算拼了命也不能辜負陳叔的期望,同時他也在心中發了誓,終有一天,他要回來報復這一切他們加諸在他夏家的苦痛。

  夏昊一直在等,等到火勢燒盡,等到眾人全數離開,等到自己平復悲痛,而這已經是三天後。

  一身襤褸的夏昊,踏出地道口,踩上了被燒成碎瓦的房子,淚水終於無法遏抑地流下。「眼看它高樓起,眼看它樓塌了……」而今才知,親眼目睹是一件多殘忍的事情。

  「男兒有淚不輕彈」,父親自小便以此訓誡他。當下,夏昊用已然破裂的袖口擦掉淚水,暗忖:這是自己最後一次懦弱了。他倔強不服輸的眸子閃現超齡的銳利,儘管命運的捉弄使他必須比別人早告別重年,使他必須比別人早嘗盡人間冷暖,但此刻的地沒有一絲的畏懼。

  接下來,為了躲避各閘口警方對嫌犯的搜索,而連帶暴露出自己活著的事實,他轉往後山的小路。他不停地跑,筋疲力盡地躍坐在雜草中。好累、好餓……的感覺一直侵襲著他,他不懂,他真的不懂為何命運要如此作弄他夏家,為何爸、媽、陳叔和陳叔的兒子都死去了——,他虛軟地躺著,一動也不動,或許就讓時間隨著這一切苦痛而靜止吧……

  朦朧中,他似乎聽到父母在前方召喚,他知道他只要一直這樣昏迷下去,他就可跟父母團圓了。

  然而陳叔臨封上地道門那刻的話,卻不時地鑽進他的腦海中,強烈的復仇意志,使夏昊還是從鬼門關返回。

  風寒露重時,他便弓起身子保持身體的溫暖,飢腸輛輛時,他便掘食地上的雜草,管它無毒還是有害,一切全憑運氣。

  活著!夏昊只想活下去,而他發現支撐他生存下去的勇氣,竟是根植於心中的強烈恨意。

  從昏迷到清醒,夏昊已在山間蟄伏了一星期,待他下了山,眉宇之間的稚氣全消,平添一勝剛毅之氣。

  他將帶著一副空殼,一無所有地前往充滿未知的新大陸。

  當歷經千辛萬苦,夏昊終於置身在美國紐約的街道上,他身上的衣服幾乎已無法蔽體,紐約乞丐雖不少,但卻少有窮成這副德行的。

  過往人群無不用驚詫的眼光打量著他,但夏昊並不在乎,他依舊神情自若地坐在人行道旁的鐵椅上,小小年紀,卻散發出威逼四射的光芒,令人不敢小靦。

  夏昊一點都不緊張,他在賭,賭命運輪盤將轉至「機會」,他必須等待讓他可以長期居留在此長大,他才能反擊。

  或許是夏昊的氣勢太強,週身的光彩令命運之神想忽視也難,突然之間一對有著東方臉孔的父女相攜走來,當行至夏昊面前,小女孩一接觸到夏昊勾人攝魄的眼神時,腳下像有吸盤粘住雙腳,怪她父親怎麼拉,也不肯離開。

  小女孩手指向夏昊,用撒嬌的語氣說著:「爹地,我不要小狗,我要換養他當寵物。」

  小女孩的父親不禁啞然失笑。「丫頭,小貓、小狗才能當寵物,他可是人哪!」

  小女孩眼見父親不從,賴在地上、放聲大哭。「我不管——」

  男人拗不過小女孩,只好將夏昊帶回去,心想女兒應該是一時興起,等一段時間後,失了興趣,屆時再將這男孩趕走吧。

  夏昊的眉一挑,直機的眸中有著一抹快速掠過的邪氣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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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9 01:24:4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二十年後

  這是一間夾雜在熱鬧與寧靜邊緣的中學,週遭的環境是寧靜的,但嘈雜的校園,擾亂了原該有的平和。

  置身於如此矛盾環境中的雷姍姍,自己本身亦是矛盾的混合體,穩定的工作,卻克制不住本有的蠢動因子。

  大概沒有一個老師會像她比學生還想蹺課,老渴望有突發事件,可讓自己偷得浮生半日閒,如颱風啦。全省大停電啦、大雷雨啦,甚至是自己生病。受點小傷而不用去上課,一旦有此狀況發生,她便會露出比誰都歡悅的神情。

  但若你因此而認定她是個工作態度閒散、毫無辦事能力的人,你就大錯特錯了,這就是她矛盾之處,厲害卻又不甘於此。

  雷姍姍利落地處理著自己的工作,狹小窒悶的辦公室,充塞著一群擁有了鐵飯碗而混吃等死、不求上進的臉孔,或打毛衣,或閒嗑牙,如此停滯的空氣再加上這群人,更令人昏昏欲睡。

  置身在幾乎可名之為養老院的地方,姍姍的幹練與朝氣,益發顯得格格不入。

  但雷姍姍根本不在乎,她很少在乎別人怎麼想、怎麼看,她只作她自己。

  她自有她一套處事原則,不是別人可輕易動搖改變的。

  國中要畢業那年,她才十五歲,正是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辭強說愁的年紀,過著時時想脫離正軌的生活,然而存在她體內的反叛因子卻蠢蠢欲動,呼之欲出。常在深夜的星空相伴下,聆聽巴哈的悲愴。

  有一次,同樣的星空,同樣的巴哈,突然,姍姍肚子餓得按捺不住,不管精神食糧再豐沛,生理仍無法獲得飽足。心靈荒瘠,令人空虛,卻又不如生理飢餓來得迫切性。時效性,這是人之為凡人的無奈吧!

  姍姍走下樓想尋找一些吃的,一下樓便看到書房隱隱約約透出光線,一方面是詫異,一方面是好奇,書房的亮光便成為指引她前進的唯一亮光,不受自己控制便已到達房門口,二伯和爸爸悉悉卒卒的聲音透過門縫傳了出來。

  「咦,有什麼事要在這麼晚討論?」姍姍納悶著。

  一時之間又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些什麼,索性把耳朵貼在門上,滿足一下她排山倒海而來的好奇心。

  雷柏仲重重歎了一口氣,聲音有些沮喪與悲傷。「二哥,明天就是大哥的忌日了,每年只要一接近這時候,我的心就特別煎熬,這是日日揪心的罪惡啊,竟只因一時衝動而鑄下無法挽回的錯誤。」

  究竟是什麼無法挽回的錯誤呢?聽到這,姍姍有種不祥的預感,心猛地被提了起來,急欲聽下文,卻又有些不敢,但已聽到這兒,是沒有抽腿的力量了。

  殷培竟緘默了一會兒,才沉聲道:「你這是在怪我?」

  雷柏仲急道:「我不是這意思,這件事怎麼說我也要負一半的責任。」雷柏仲只要一想到自己因一時私心,沒阻止二哥因一時衝動放火燒夏家,並且也未通知大哥,他便自責不已,罪惡感夜夜糾纏他的知覺感官。

  殷培竟對雷柏仲的回答還算滿意。「老弟,事到如今,後悔也無濟於事,日子總要過。況且當初若不把大哥除去,你以為你我會有今天舒適的生活?人哪,要往前看而不是往後看。」

  「話是沒錯,只是我還是沒辦法原諒我自己。」

  姍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是她向來尊敬的爸爸和二伯?竟是害了大伯、大伯母及吳哥哥的兇手?

  太過震驚,使姍姍一個不留神,手上的水杯便「眶榔」一聲,掉落地板。

  玻璃及地的碎片聲,驚動了殷培竟與雷柏仲,姍姍趕緊隱身在黑暗的櫃角,眼中噙著日後十年都不輕易落下的淚水。

  殷培竟沉著一張臉,攫礫的目光在暗夜炯炯發亮,像是尋找獵物的鷹,令人不寒而慄。姍姍屏住呼吸,她絕對不能被發現!

  雷柏仲四處梭巡一下。「應該是風吹的,不可能有人。」

  殷培竟略微沉吟一下,才道:「但願如此。」

  兩人若有所思地離開廳堂,姍姍吁了一口氣,旋即有意識到自己發出了聲音,馬上摀住了嘴巴,等待屬於自己黎明的到來。

  那年,姍姍蓄意考取離家甚遠的高中,經歷一場家庭革命,離開了這個令她不堪的家,開始了她的獨立生活

  驕傲的她,向來可以堅強地面對所有事,絲毫不退縮,因此一直過得很好,和爸爸一旦保持距離,也就會減緩對他的不諒解。雖然這些年不知承受了多少來自家裡的壓力,因為雷柏仲一直不知情,但她還是熬過來了。

  一陣叫聲打斷了姍姍的雜思。

  「雷老師!」沈玉亞從遠處走來,人未到聲先到地嚷了起來。

  沈玉亞著一件碎花連身洋裝,顯現出她自認的端莊合宜。總是喜歡用酸溜溜的口吻對她說:「唉呀,誰教我們不像雷老師身材惹火,哪敢穿得這麼招搖?」

  言外之意就是說她招搖,雷姍姍哪裡會不知?但她雷姍姍可不是現代阿信,會委曲求全、忍辱負重,她會把眉一挑,笑裡藏刀地說:「這可不是身材惹不惹火的問題,而是我向來不買沒品味的衣服。」

  這一席話,總會讓對方知難而退、不敢造次。大家都知道姻雷姍姍可不是省油的燈,她會直接表達好惡,絕不會裝腔作勢。像她就是不欣賞沈玉亞,從沒給過沈玉亞好臉色,但這女人也許天生犯賤,老愛扒過來,令她更為反感。

  「雷老師,我一直在叫你呢!你沒聽到嗎?」沈玉亞的聲音顯得諂媚造作。

  雷姍姍連眉都懶得挑,冷生生地道:「十里外的人都聽到了,何況是一里內的呢?」

  沈玉亞不以為忖,也不打算在這話題打轉,直接把整個身子貼過來,幾乎要完全貼住雷姍姍。雷姍姍不留情地將椅子連人抽開,沈玉亞一個重心不穩,差點跌得四腳朝天,沈玉亞撫住腳口,喘了一口氣,有些牙癢癢,卻又不敢發作。「你幹麼突然走開嘛,嚇了我一跳。」

  姍姍將眉挑了挑,並不打算答腔,一副「我就是壞人,怎樣?」的姿態。

  沈玉亞氣在心裡,但也無法放得過心中的想望。「你那個他又來了。」

  雷姍姍不是個笨蛋,哪聽不出、看不出沈玉亞話中有話,想確定他們的關係,看看自己是否有機可乘,垂涎之意溢於言表。

  她向來瞧不起那種渴婚型的女人,一點身為女人的格調都沒有,物化自己。

  天生的惡質因子又出現了,她偏不稱她的心。「真的嗎?他又來啦?不是一個小時前才見過的嗎?真是死相,那麼想我幹麼?」

  果不其然,沈王亞臉上訕訕然。「真羨慕你可以有一個這麼出色的『男朋友』,聽說他是『風擎電腦』的小開,是吧?」酸酸的醋意又出現了,姍姍「嗯」了一聲,趕緊翩然離去,免得被嗆死。

  一出辦公室,便看到殷至謙迎面而來。

  「晦,難得我們雷小姐會親自迎接,真讓我受寵若驚。」殷至謙露齒一笑,展現他魅力四射、獨射不中姍姍的笑意。

  「誰教你太招搖,惹得我一身腥。」珊珊白了他一眼。

  「看你,累壞了,火氣這般大。」殷至謙抬起手往她的臉上輕撫,眼神、口氣都是溫柔的。

  姍姍一個閃身,躲過他的手,也許是身體的自主意識過於高漲,她十分忌諱讓人碰她。

  殷至謙的手停在半空中,有些悻悻然。

  「一起去吃飯吧!」他把停在空中的手收回,若無其事地道。

  「好,等我一會兒,我收拾一下東西。」姍姍鬆了一口氣,幸好至謙向未識時務,不至於讓大家都難堪。

  路途上,兩人不觸及敏感,倒也談笑自如。

  到了店裡,才剛坐定,至謙不免又舊事重提。「為什麼不回去呢?自己隻身在外有什麼好?」

  姍姍特意笑得誇張,心想:畢竟不是瞭解自己的人呵!

  「至謙,不要每次都繞在相同的話題上打轉,你覺得回去,然後被逼婚,很有趣嗎?」

  「我不覺得有什麼不好,難道你不愛我?」

  「我喜歡你。」

  姍姍回答得婉轉又直接。

  「為何不說愛呢?」

  至謙問得蒼涼。

  「你明知道,何必問?」

  殷至謙的笑容更苦澀了。「姍姍,你要傷我到見時?」

  「我不是傷你,我只是說實話。」

  「實話?我寧可你說假話,至少不那麼痛。」

  「假話會比真話更傷人,表面華麗的膠囊,噬去搪漿後,更苦澀、更令人無法忍受。」

  姍姍起身整整衣裳,留下殷至謙自個兒咀嚼反芻。

  季殊群熟練地掌拄著方向盤,一個大轉彎,仍阻擋不住他的風馳電掣。

  他身著一身亞曼尼休閒式西裝,蘋果綠的背心及合身長褲,搭配針織雪紡紗白色襯衫,充分展現他的品味與自信。

  「吱!」的一聲,他的車漂亮轉進車庫。俐落地跳下車,立在陽光下的他,斯文中有掩不住的狂放落拓;順長的身材,線條分明的臉,如此完美的外在條件的他,眼中卻擁有一閃即逝的滄桑。

  他走進帝國大廈,跟警衛點個頭算是招呼,一旋身便轉過電梯,來去總如風。

  動作迅速,不浪費一分一秒的時間,是他向來處事的原則。生命中有太多該做的、要做的事,實在不適合也不必要停滯在無關緊要的事情上頭。

  季殊群一進辦公室,小丁便緊接跟進掩門。他等季殊群坐定,馬上彎身報告。「季總,我已調查出她的最新動態,據消息指出,她已訂了機票,即將在五日後飛往巴里島。」

  季殊群一手支住下巴,略一沉吟才道:「我知道了,你可以下去了。」

  小丁有些心急地道:「不知季總打算何時採取行動?」

  季殊群冷冷看向他。「你逾矩了。」

  小丁警覺自己失言,連忙退了出去。

  季殊群望著掩上的門,略一思索,便拿起電話撥了內線。「邵薇,立刻幫我訂一張五天後巴里島來回機票。」

  不等邵薇僻哩啪啦連珠炮的疑問,季殊群道:「公事需要。」便將電話掛上。

  邵薇是這家公司開山祖——也就是他恩人的女兒,自從他應允替他們經營公司起,她便負責幫他處理庶務。太清楚她凡事過問的性格,讓耳根子清靜的最好辦法就是先發制人。

  掛上電話,季殊群的心一邊尋思一邊揚起詭謁的笑容,他對於這初次的過招,幾乎迫不及待了起來……

  告親親好姐妹書:

  由於體內隱藏的流浪因於毫無因素爆發,迫使你們的好妹妹我,只能背起行囊,遠走他鄉,沸騰的熱血讓我來不及向你們辭行,所以修書一封,以示鄭重。店裡的生意,想必各位姐妹會替我輪流分擔,在此先謝過。魏藍,你離我家最近,所以請記得定時到小窩去照顧「加菲」,你知道它最愛你了,乖!香一個,「啵!」

  唯一的愧疚是在你們遭受台北濕冷的冬天氣息時,獨自享受巴里島溫暖的陽光。不過,我一定會把海灘上的沙子帶回來讓你們分享的。唉!我這種好朋友好姐妹,到底還能上哪兒去找呢?(請想像我托腮兒自感動狀!)

  就這樣吧!

  雷

  「看完了!」

  裴星把信扔給魏藍。

  魏藍忙不迭又扔給任舒雲。「我不知道,不關我的事。」

  任舒雲懶懶開口:「上頭寫明就是要你去照顧那只邪惡的『加菲』,你就認了吧!」

  魏藍哭喪著臉。「你、你,還有你,你們住的地方都比我近,為什麼丟這種苦差事給我?」

  也難怪她要抱怨,她所指的任舒雲、符水蓮、齊舞都住在東區一帶,離雷姍姍南京東路的住所都不遠,而她可是住在遙遠的木柵耶。

  符水蓮斜睨她。

  「可是你有捷運能搭,一下車,找到姍姍家門口,只要十分鐘呢!」

  「對呀!我們羨慕死了,平常逛街坐趟捷運就到忠孝東路,還不用找停車位。」齊舞涼涼補上。

  「你、你們……我,唉!」魏藍欲辯無言,誰教她平常最愛吹噓有捷運能坐,榮升優等新民,真是報應不爽。

  「別唉聲歎氣了,這回概要去多久?」裴星問。

  大家都聳肩。

  「流浪這麼久,也不肯安定下來。」

  「她沒有安定的因子吧!」

  符水蓮托腮。「當老師真好,有寒暑假可以出國玩樂。」

  「就是說嘛,哪像我們每天都累得像狗。」魏藍感歎。

  「錯,只有你像狗。」任舒雲從不放棄任何一個可以損她的機會。

  「姐姐,我上輩子是欠你啊?」魏藍挽起袖子,一副要尋釁的模樣。

  任舒雲笑得很無辜。「不會吧,怎麼可能上輩子還跟你有關係?」

  「你——」   「怎麼今天就只會『你……你……』個沒完?」

  任舒雲學著她的動作,再添幾分滑稽。

  其他人都無聊地退場,這種戲碼每星期都來一次,挺樣板的,於是懶得再洗耳恭聽,這可是個美妙的星期天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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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這個,這個,只要七萬五。」笑容可掬的老闆看見雷姍姍手上的提包,馬上用怪怪腔調的中文熱烈招待。

  雷姍姍故做不感興趣地瞄一眼,七萬五努比換算台市還不到七百五,便宜便宜,雖說手工粗了點,皮卻是不折不扣的好貨,在台北隨便一個地攤就都不只這個價。

  可是,這裡是巴里島耶,來這裡購物不殺價,簡直就是白癡加三級的行為,乾脆自封國恥算了。

  這可不是雷姍姍心狠手辣,而是大家都知道,不殺價並非對商家仁慈,他們背地裡還會大笑三聲:「台灣來的冤大頭。」別丟臉丟到國外去!

  雷姍姍盤算一下,庫塔海灘這邊的商店專賈觀光客,多半只有十分之一強的成本,她也不狠,讓商家賺一點好了。

  她緩緩舉起手指,像是勝利手勢。「兩萬。」

  深黃近黑膚色的老闆嚇一跳,這女人是來搶錢的吧,殺得這麼狠,他連忙搖手。「高一點高一點,皮,好的。」老闆拚命摸著提包,彷彿是要展示給她看有多堅固似的。

  雷姍姍露出施恩惠的表情。「OK,兩萬五。」

  「喔,漂亮的小姐,五萬,五萬最低了。」拜每年數以萬計台灣觀光客的。老闆的普通話可是琅琅上口。

  「五萬最低?」雷姍姍一臉嫌棄地看著包包。「好啦,好啦!三萬。」

  「小姐……」老闆露出為難的臉色。

  雷姍姍半分遲疑都沒有,輕移蓮步往外走。她,放心得很。

  果然,老闆急切地拉住她,涎著臉賠笑。「好好好,就三萬!」

  雷姍姍拿出錢包,不懷好意地笑笑。「老闆,給我一個新的。」

  老闆歎口氣,往最後面的角落翻來覆去,終於拉出一個,還像獻寶似地說:「小姐,最後一個、最後一個。」

  「最後一個呀!」雷姍姍狀似不經意地撈起展示架上,剛剛那個提包。

  「反正只剩這兩個了,一起賣我。」說話的同時已把六萬努比塞在老闆手上。

  老闆這一驚非同小可,賣三萬一個已經沒賺頭了,兩個不就虧大了,連忙搖手。「NO!NO!」

  雷姍姍臉一垮。「那算了,都不要了,money!」手直直伸了出去。

  到手的錢怎忍心見它飛了?老闆痛苦地天人交戰,額上冒出點點的汗珠,肯定不是天氣熱的關係。

  雷姍姍狡黠的神情一現,甜甜堆起膩笑。「老闆,拜託啦,謝謝峻!」說完,兩個提包一抄,就走出門口。

  老闆直直追出門口,又不好叫住她。看來今天真是遇到高手了。

  「小姐,你從台灣來的吧?」

  「沒錯!」大陸同胞要出國還不容易哩。

  他就知道,生意作了這麼多年,只有台灣人才有這種「段數」,他無奈地伸出大拇指。「台灣人,厲害厲害!」

  雷姍姍衝著他甜甜一笑,看得老闆都癡傻了。

  這就是雷姍姍,絕不會讓人多佔便宜,遇到目標,便勇往直前,一定要手到擒來,就像她肩上掛的兩個戰利品,她一開始就打算要嘻到兩個,最後也就如願以償。

  別的觀光客也許不介意當冤大頭、散財童子,可是她太常出外流浪,荷包一定要樞緊一點,更何況還有一群窮追猛討紀念品的死黨,不省一點怎麼過得去!

  腦中正盤算著要把提包送給誰時,突然感到不對勁。有人拿東西丟她!

  她猛一回事,看到地上的花生殼,順著往前看,一群街上的無業「卒仔」。

  她皺眉,不準備理會他們。巴里島民風純樸,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土生土長的本島人,其他除了華人。外籍人口,還有為數不少的爪哇人,爪哇人羨慕巴里島豐富的觀光資源,所以想來淘金,可是爪哇人卻生性懶散,不愛做事又不想回爪哇,窮使他們變壞,作扒手。作混混,不然就聚集在觀光客最多的庫塔海灘滋事。

  對這些人沒必要發脾氣,她說服自己繼續往前走,卻也發現有幾個跟了上來,一邊吹口哨,一邊嘰裡咕嚕不知說什麼。

  想也知道不是什麼好話,她低頭望自己,小可愛、短褲、涼鞋,大家都這樣穿呀!濕熱的巴里島還有更多直接穿著泳裝就逛街的洋妞哩。

  是啦!一是欺負她黃皮膚,跟他們同個洲的「同胞」,換成那些高頭大馬的洋妞,料他們動也不敢動,去!垃圾!

  思緒轉換間,見一個猥瑣的小個兒從她面前走來,不懷好意的眼神顯而易見,她還沒會意,那小個兒飛快在她胸前摸一把,然後迅速跑開。

  隨即,身後傳來轟笑聲。

  「Shit!」敢在太歲頭上動全,活得不耐煩了!要是以為她雷姍姍有仇不報,那就太沒知識了。

  她冷靜地先不想那種屈辱,飛快地在腦中運轉報復的方法,這時,眼前一對男女進入她的視線,她抬眼一看,男人的表情擺明他看到那一幕,憤慨之情可見。

  有了!

  雷姍姍對著眼前男人低聲說:「快!推我一把。」

  男人微愣,被雷姍姍眼中激烈的目光震懾,無意識輕碰她的肩……

  「唉喲!」雷姍姍誇張大叫,身子如受重挫般向後飛去,準確撞倒那群「卒仔」。

  她瞥眼一看,認得剛剛伸出祿山之爪的小個兒,露出邪邪擰笑,趁摔得一團混亂時,用力向他打出拐子,這個拐子可不是尋常那種痛痛手臂、傷傷肚子,一下子就好的小伎倆,她結結實實、不偏不倚打中小個兒的命根子。

  「嚎!」一陣豬叫般哀嚎淒厲響起,小個兒痛得滿地打滾。

  圍觀的群眾只看到女孩子不小心跌倒,而被壓倒的男人居然鬼叫鬼叫的,弱不禁風得令人受不了,有人還快嘴罵出:「叫個鬼,甭種。」

  沒人看到實際狀況。

  除了眼前的男人,他滿懷笑意地伸手扶起女孩。

  雷姍姍拍拍屁股,起身則還嫌不夠似地狠跺一腳,猙獰地對小個兒一笑,清柔地在他耳邊灑下銀鈴般美聲,內容卻是——

  「Son of Bitch!」

  報仇,爽!

  小個兒敢怒而不敢育圍觀的人太多,使他不能出手打女人,而且大家看他的眼光鄙夷,沒有人同情他,真是欲哭無淚。

  終於,雷珊珊正眼仔細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高!

  而那個眼神與笑容……

  雷珊珊笑開了。這個男人跟她是同類,掩藏在溫煦笑容下的,是跟她不相上下的狡黠,彬彬有禮的眼神祇是欲蓋彌彰,毫無隱藏地被她發現眸光深處的狂野。

  第一次交手,雷珊珊先勝。

  「小姐,你還好嗎?」

  普通話!

  早知道台灣人無孔不入,飛了五個小時來度假,耳邊依然充斥著普通話。

  雷珊珊假笑。「先生,謝謝你的伸手援助。」幫她報了仇哩!

  「哪裡,舉手之勞,沒受傷吧?」

  「我好得很,要就關心那些『卒仔』,呃……」她回頭一看,「卒仔」跑得連影子都不剩,果然識時務。

  「再不跑可能連骨頭都被啃了。」男人的眼光未曾離她須臾。

  「要給點教訓,免得以為台灣弱女子好欺負。」雷珊珊奸詐的笑容再現。

  「弱女子?」男人失笑,好久沒見到這麼強悍的「弱女子」了,不過她處理得成熟。

  「你很聰明,知道怎麼報復又不顯得潑辣。」

  雷珊珊驕傲地抬頭叉腰。「這是現代女子的生存之道。」

  眼前的女子大概二十三、四歲吧,烏黑的秀髮及腰,不甚在意的以手中紮起,短褲下露出一雙修長白育的美腿。好白,屬於東方人那種瓷般,凝脂般的顏色,健康地透著紅潤血色。

  她穿得太清涼了,季殊群微微皺起眉頭,那件上衣只剛好包住渾圓的胸部,上下露出的肌膚比蓋住的還多。

  「看樣子也不能怪那個痞子。」

  雷珊珊對上他的目光,唇邊浮起一朵冷冷的笑容。

  「你的思想還停留在裡小腳時代嗎?」遇到問題就責備自己行為不檢,這無異助長犯罪者氣焰。「不管我怎麼穿,都絕對有免於被侵犯的權利!」

  「戰神雅典娜呀!我不記得台灣女權運動中見過你。」季殊群挑釁地說。

  「這是基本常識,不必女權運動鼓吹。」雷珊珊用看白癡的眼光嘲笑地。

  「你還是把衣服穿上吧,免得被人看到,巴里島民風很純樸的。」男人身邊的女人開口了。還好她發出了聲音,不然雷姍姍壓根兒沒注意到;不只沒注意到,她向來直接忽略不重要的人。

  雷姍姍直覺望向自己,真有那麼暴露嗎?又望向那個女人,長袖、長褲、帽子,外加陽傘、喔,怕曬,所以嫉妒她細皮嫩肉,好,她雷姍姍記下來了。

  雷姍姍狀似無辜又聽話地把繫在腰間的衣服套上,甜蜜問道:「這位小姐好美,貴姓大名,他鄉遇故知,真令人興奮。」

  這位小姐真的挺美的。所謂柔情似水,纖纖弱弱,大概就是這款的。配在男人旁邊雖然小巧依人,郎才女貌,但她就是覺得兩人不搭軋,誰會認為小綿羊配大野狼是絕配呢?大野狼是適合小狐狸的,鬥起來才夠辣,而她,雷姍姍,正好屬狐狸。

  「我們從台北來的,叫邵薇,薔薇的薇。他是我的男朋友,叫季殊群。」邵薇緊擁季殊群,憑她女性的直覺加虛榮,她認為眼前的女人對她的男朋友有興趣。

  雷姍姍咧嘴一笑。「季殊群,與眾不同的意思峻?」

  季殊群點頭。這女孩冰雪聰明,雙眼溜溜靈黠轉動,有赤子心,卻不掩成熟昧。

  兩人互相射出成堆暗碼考對方的解讀能力,經雷姍姍判斷後,狂熱的興奮使臉上湧出紅潮,勢均力敵,有拼有拼!

  她熾烈的眸子燒到其他兩人,季殊群有興味地迎上,絲毫不畏懼,邵薇則下意識往男人身後一躲。隨即又想到自己是正牌的女朋友,怎麼表現地像個上不了台面的小角色,馬上又站出來。

  「殊群,太陽好大,我們找個地方喝果汁好不好?」邵薇挽著季殊群的手,緊緊地有一點顫抖。

  雷姍姍揚起招牌動作——驕傲的抬頭,仰角三十度右傾,緩緩說道:「讓上帝來決定吧!第一次見面是緣分,若第二次見面,就代表上帝站在我這邊。」

  邵薇一頭霧水。「你在說什麼?」

  雷姍姍不耐地睨她,彷彿她太笨了,於是一把抓過她,稱兄道弟式的把手搭上她的肩。

  「我說邵『薔』呀……」

  「我叫邵薇!」

  「那你剛剛說薔薇的『薔』!」

  「我是說薔薇的薇。」她抗議。

  雷姍姍不怎麼在意,反正不具意義,說道:「邵『薔』……喔,我是說邵薇,剛剛話的意思是如果上帝站在我這邊的話……算了,上帝你聽不懂,那說巴里島的神好了。我的意思是說,如果我們再碰面的話,創造神將站在我這邊,破壞神就會找上你了,夠清楚了吧?」

  雷姍姍對自己觸類旁通的本領佩服得緊,而一切都得感謝那幫鬼靈精怪的學生所調教。

  「你到底胡言亂語些什麼呀!」邵薇聽不懂,只好用生氣跺腳掩飾無知。

  雷姍姍雙眼一瞪,嘴裡成串的粗話差點流瀉而出,可還好她及時住了口,逕自轉向身後的季殊群。「你懂我的意思吧?」

  季殊群唇角帶笑。「懂。」

  雷姍姍滿意地點頭。這才像話,要跟她鬥至少也得有點智商,不只有點,還要同個標準才行。

  「我叫雷姍姍,姍姍來遲的姍姍,來遲的人容易後來居上,邵『薔』,小心嚶!」

  「我叫邵薇!」

  唉,邵家小姐不擅聽重話,只會在雞蛋裡挑骨頭,可能會一敗塗地。

  「隨便。」反正不重要,雷姍姍瀟灑揮手,暗忖:巴里島這麼大,會再碰面委實不容易,不過她不擔心,她本來就只是來玩樂享受的,所以把一切交給上帝吧。

  「再見。」雷姍姍鄭重其事的。

  「再見。」季殊群還她一個狂野的肆笑。真有意思,這女人看到了他的本質。邵薇嚇傻了,謙和有禮的季殊群怎麼有這種表情?回神後連忙對著雷姍姍的背影說再見。

  三聲再見,三種心情,一個午後鬧劇,巧妙地連起未知的運命。

  巴里島的頂級飯店內,各式異國料裡雜匯,一方面可見其包容,另一方面又可見其本國文化的弱勢,這世間總是充滿弔詭。

  姍姍任意打量週遭,想到法國的紅酒,就對其的抗拒力豎起白旗投誠。「就這吧!」姍姍隨手指向這家並不太正宗的法式餐廳。

  巴里島的確是不大,而且是很小,她才會跟他們下榻在同一間飯店,以致必須成就這一場三人的奇妙共餐,命運的絲線不知何時開始,已緊緊地糾纏住池們。

  邵薇皺於皺鼻,一邊還用手摀住嘴巴,怪聲怪氣地慎道:「唉呀,跑到這來吃法國菜,我不知道在法國吃過幾次了。」

  姍姍斜院一下季殊群,懷疑他的眼光怎會這麼差?季殊群但笑不語。

  算了,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她何必這麼雞婆瞎操心。

  姍姍毫不在乎地淺笑。「唐朝建築精華不是在大陸可窺全遺跡,反倒是要在受到中華文化影響的日本才看得見。最好吃的港式飲茶是在英國倫敦而不是中國香港。什麼叫正宗呢?」

  邵薇聽得一愣一愣的,霎時不知該怎麼回話。

  一進餐館,訓練有素的Waiter拉開女士們的座椅,端上三杯酒。

  邵薇上一回合戰敗,心有不甘,率先淺嘗了一口。「嗯,這白酒口感還不錯,算是追得上巴黎的水準,味道有點像香檳。」

  姍姍「唉啼」一笑隨即才又故做樣子地緊抿一下嘴角,不讓自己笑得太放肆,卻又止不住雙肩的顫動。「當然像竣,因為它本來就是落香檳。」

  季殊群更不給面子,笑得肆無忌憚。

  邵薇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她就不相信雷姍姍連喝都沒喝,只看一眼,就能分辨,真是騙死人不償命,正想要大發厭辭,卻被waiter硬生生打斷。

  「是香檳沒錯。」

  為了掩飾自己的難堪,邵薇又拿起另一杯酒,再度搶先發下豪語。「這是波爾多九六年出產的紅酒,是我最難捨的愛戀。」

  她以為她在拍廣告啊,真受不了。姍姍瞧瞧了桌上那杯紅酒一眼。「咚,闖關失敗,是九三年的才對。」她故意頓了頓,眼底有掩不住的笑意。「而且是產勃動根尼。」

  邵薇已經十分不爽了,她憤然轉向waiter,waiter清清喉嚨。「小姐,是九三年勃根尼出產的沒錯。」

  晴天霹靂!她是走什麼袁運,背到家了,有些訕訕然他說:「怎麼喝起來差不多?」聲音明顯小了許多。

  季殊群始終冷然地在一旁看好戲,並不時顯出嘲弄的笑容,這會兒又冷不防冒出一句。「不,是差很多。」

  被這樣搶白的邵薇,臉更泛青了。

  而一旁的姍姍,全然無視於他們的存在,自顧自地吃將起來。

  前一刻還興致盎然地針鋒相對,這一刻又全然沒這回事,這女人如此收放自如,令人自歎弗如,季殊群嘴角噙著一抹雲淡風清的笑意,光明正大地打量著她。

  看來這女人縱使情況再侷促,她也能得心應手;而敵對再難纏,她也能不費一兵一卒,將敵人在談笑中灰飛煙滅,呵,這樣的雷姍姍當真已徹底激起他的興趣了。

  另一邊,被冷落的邵薇實在怕了這女人,但暗戀的男人在眼前,她非得展現一下自己的勉力不可,不能讓情況一面倒,於是她伸出纖手,輕揉太陽穴,用無比嬌噴的音調說:「殊群,我頭好疼。」

  季殊群專注注視雷姍姍的眼神並未稍離片到,不甚在意地說:「那你就回房休息啊!」

  邵薇快氣炸了,別人欺負她就算了,而自己人也聯合起來欺負她,真令人臉上掛不住,她忍無可忍,用雙手「啪」一聲支起身體,不發一語,憤然離席。

  姍姍正品嚐著新鮮特調醬汁液制而成的蝸牛肉,邵薇的舉止並沒有驚動她,甚至連稍稍停頓一下讓食物放進嘴裡的時間也沒有,完全只沉浸在吃東西這件事上,似乎再也沒別的事比當下這件事重要了。

  姍姍沒有停下動作,心想:太沉不住氣了,自己若真想獵下眼前這男人的話,那她將來拿什麼跟自己抗爭?嗟!

  季殊群像是洞察出她的想法似的,一直噙著莫測高深的微笑,雷姍姍絲毫不畏懼地直視回去,霎時電光石火,兩人的眼神糾纏在一起。

  姍姍猛然一驚,先移開了視線,暗自喘氣。「好可怕的眼睛,像要把人吸進去似的,得對這個人特別小心才行。」

  太過分了!邵薇一邊走一邊跺腳,怎會碰到這個煞星?一般正常的女人不都應該溫柔可人,大氣都不敢吭一聲嗎?雖然自己也不是那種女人,但她就是沒辦法想像也有人不是。

  邵薇本怒氣沖沖地向外頭走去,但越想越不對勁,她這一離開,豈不給了那惡女勾引殊群的機會?

  不行,不行,那女人是危險份子,她得防著點。

  這樣一想,她便又趕緊回頭,誓言捍衛「她的男人」!

  雷姍姍正為著美食,吮指回味。一抬眼便看見盛氣凌人的邵薇步步逼近。雷姍姍並不介意,努努下巴對季殊群說:「你女朋友回來了。」

  邵薇聽了這句話簡直想當場倒給她看,她難道不知道她是被氣走的?但接下來的話卻更殘酷。

  季殊群看都沒看她一眼,只是專注地看著雷姍姍,淡淡地說;「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一道閃電擊中邵薇,險些把她劈成兩半,邵薇臉色鐵青、無地自容,當場,不知該繼續踏足前進還是憤然離去

  但雷姍姍似乎完全不在意,一副與她何干的模樣,更是令人氣絕。她自顧自地吃飯、起身、付錢。然後走人。

  見她一氣呵成的舉動,季殊群忍不住要為她喝彩。「帥!漂亮!」

  邵薇在一旁憋著一肚子氣,看雷姍姍已走遠,又看到季殊群讚歎的反應,不禁氣上加氣,衝了過去,大聲地質問:「你說我不是你女朋友,是什麼意思?」

  李殊群既未動怒,也沒有波濤,無動於衷地斟著酒,修長的雙腿隨便一攏,自成一種氣勢與懾人的扭力。邵薇看得失神,幾乎快要窒息,訥訥地張大嘴,忘了原先要討的公道。

  「什麼時候是過?」季殊群眉一挑,平靜的語調令人不敢忽視,嚇得邵薇不禁住後退了幾步。

  她原有的震懾頓時被他的殘酷話語給打醒,但又不敢太過造次,畢竟當年她或許曾是他的主人,只是後來當她家越來越倚賴季殊群,甚至將公司交由他打理,而她自己也以「季夫人」自居後,地位似乎徹底逆轉了。她只扁著嘴,聲如蚊吶地說:「可是,你……不是帶了我來?」

  「帶你來?」季殊群這回真的神色一變。

  邵薇輕輕說:「不是嗎?」

  「你真是有夠天才,又不是在跳粘巴達,你還死命粘過來,甩都甩不開,從頭到尾全是你一人在唱獨腳戲,訂兩張機票、訂兩張床位,我沒翻臉已是給足你面子,別得寸進尺。」

  季殊群蹺起他的腿,雙手支在胸前,擺明的逐客意味,邵薇識相地離開。先避過鋒頭再說,她相信季殊終會跪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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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9 01:25:2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雷姍姍背起她的行囊,瀟灑地揮揮衣袖,告別了浮雲無意的聚首與人世莫名的錯遷。

  悄悄推開「回家」的門,果見大家都夠義氣地不忘她的交代,希望回來時有燈火。人群相伴,才不孤單。

  「唉呀,你好樣兒的啊!走得這樣無聲無息。」大伙攏上來,氣勢頗高。「我們可不是特別來迎接你,只是為了禮物罷了。」

  「是啊!為了怕你們太過嫉妒會心理不平衡,於是在辦公桌上天天被陽光勾引,工作情緒會相當低落的喲!你們都不知我用心良苦。」姍姍不含一絲愧疚,還說得頭頭是道。

  「可是,姐姐,你不知道其實我很想跟你跳粘巴達的說,你剝奪我難得的良機。」魏藍用一副無限渴望與愛戀的神情對她說。

  這個死魏藍,也只不過比她虛長兩個月,就得接受「姐姐」的「盛」名,並且還要被時時提醒,真是有夠嘔的啦!

  一聽到「粘巴達」這三個字,姍姍嘴角便泛起笑意,大家捕捉到姍姍一閃而逝的奇異光輝,怎可能輕易放過?

  綿綿跟大家使個眼色,出其不意地搔一記姍姍的癢。

  「說,有沒有艷遇?」

  姍姍轉身躲開突襲,回答得簡短。「沒有!」

  「別敷衍,從實招來。」齊舞步步逼近,做勢也要搔癢。

  「是『厭』遇。」珊珊故意加重音。

  大家都知道此「厭」非被「艷」,但就是遇嘛!「管它是什麼艷,反正你遇上男人了。」

  「只可惜是別人的男人。」姍姍故意說得很扼腕。

  「那有什麼關係,把他搶過來呀!」水蓮急急他說。

  「咦?」大家異口同聲,狐疑地望向水蓮。這句話如果由任何人來說,都不會令其他人訝異,但由最深情溫柔的水蓮來說,實在有說不出的怪。

  很怪,事情一定有蹊蹺。

  「是很想啊!下次若有機會再遇到的話,代表一定是命中注定,那我再把他搶過來!」姍姍故意插嘴,打斷大家的遐想,說得煞有介事,但沒有人會信。

  「喔?你們沒互留資料?」

  「當然,你想我雷姍姍是這種會主動出擊的人嗎?」珊珊昂起頭說。

  「是啊!」大家有志一同地用力點頭。

  「唉!你們這群設良心的女人,我在你們心中竟是如此不值,真……真……令我太傷心了。」姍姍故做悲傷狀,但大伙仍無動於衷。嬉鬧間,姍姍略一閃神,她相信她會再見到季殊群,她有預感!

  剛聽完電話的裴星,神色有些凝重地走來。

  「怎麼了?」本在嬉鬧的大家,霎時安靜了下來。

  「姍姍,告訴你一個不好的消息,你要有心理準備。」聞言,姍姍的心一緊。「伯父病重,要你盡速回家一趟。」

  姍姍有些驚愣,一時之間不知要作何反應。

  裴星看她閃神的模樣,趕緊說:「別慌,我開車載你回去,看看是怎麼一回事再說。」

  「嗯!」姍姍完全不知所措。

  待雷姍姍走進家門,燈火通明的歡騰景象,有些詭異。

  司機老王一眼見到她,馬上迎了上來。「小姐,你回來了。」

  「怎麼一回事?」姍姍原有的慌亂,奇異地平復下來。

  「先進去再說。」老王伸手讓出路來,示意讓小姐先走。

  大廳內,聚集不少賓客,眾人談笑晏晏,哪像有大事發生?姍姍見到那號稱自己病重卻在人群中穿梭自如的爸爸,火氣上升,暗罵:「搞什麼嘛,破壞人家旅途歸來的好心情。」

  雷柏仲看到雷姍姍,馬上走過來,眾人偷偷隨著雷柏的視線瞄著她,群起歡騰。姍姍心裡大概有個譜,知道這是一場鴻門宴,更是一場超級大騙局。

  雷柏仲牽起雷姍姍的手。「來,待會兒有重要大事宜布。」

  姍姍在眾人面前不好發作,只得壓低聲說:「你不是生重病嗎?」話裡已有濃濃的火藥味。

  雷柏仲哪聽不出,他這女兒個性倔強、脾氣火爆,他這爸爸向來拿她沒轍,甚至有些怕她,要不是這回至謙向他保證,及老哥的催促,他還不敢如此設計他的寶貝女兒,只求佛祖保佑,一切順利。

  此時,殷培竟走到台上,對著麥克風宣佈:「承蒙各位不吝抽空前來共享盛宴,小弟在此直是一樁喜事,希望大家一同分享。」

  台下的鼓掌聲從四面八方傳來,珊娜真想掉頭就走,但雷柏仲緊緊抓住她。

  殷塔竟清清喉嚨道:「犬子與義弟的愛女於今日在眾人的見證下,舉行文定之喜。」

  姍姍怒視雷柏仲,儘管心裡已有底,仍沒辦法接受這種出賣,況且都什麼時代了,還會有這種逼婚的事發生,真是太荒謬了!

  看到大家歡欣鼓舞的模樣,還有鎂光燈不停在眼前閃呀閃,雷姍姍更是煩躁,她甩開父親的手,本要一走了之,但見到父親祈求的眼神,只有硬生生地道:「我去洗手間。」

  當然不是要屈從,而是尿遁法,沒有光明正大離開來得讓父親難堪。

  大家看到雷姍姍突然的舉動,不禁竊竊私語起來,讓雷柏仲覺得老臉有些掛不住。

  姍姍在通往洗手間的長廊上,尋思待會兒的逃脫之道;突然,眼前一黑,倒在地上,其餘便一無所知了。

  無止境的漫漫黑夜,驟然降臨。

  眼前好黑好暗,姍姍彷彿墜入一個無底深淵,怎麼爬也爬不起來。心裡想一探究竟,身體卻不聽使喚,兩相抗衡,頭越發沉重了。在夢與醒的邊緣掙扎著,終於悠悠地睜開眼。

  首先映人眼簾的是一雙充滿怨恨的雙眼,眼神冷冽如刀,令人不禁打個冷顫,再也不敢直機。是什麼樣的怨恨,可以使一個人擁有如此憤世嫉俗的眼睛?

  是他!

  那個在巴里島瞎混了一陣子的季殊群。

  太……太詭異了!

  他想做什麼呢?是太過沉戀於她的美色,所以才出此下策?雷姍姍轉動她骨碌碌的大眼,兀自揣測遐想。

  兵家常云:「以靜制動。」姍姍暫且睜眼直視著他,看他打什麼鬼主意?

  時間於靜謐中流逝,雙方不發一言,任由光陰在彈指間滑落。直自夜幕低垂,籠罩在這屋裡,幻化成更奇詭的氣氛。他們仍逞目沉默著。

  季殊群突然沒來由地生氣著,心忖:她為什麼不開口,一定要這麼驕傲嗎?她難道不知道她的苦難即將降臨嗎?

  怒火一燒,整個人便窒悶起來,他奮力扯開領帶,這突如其來的動作,終於驚動了雷姍姍。

  「你想做什麼?」雷姍姍冷冷地問。

  季殊群像識破什麼,笑得很詭異。「要記住,你現在在我的地盤上,就要聽命於我來行事,凡事都沒有過間的餘地。」

  「笑話!我又不是自願在你的地盤上,若你不強人所難的話,我根本一刻鐘也不願多待。」雷姍姍非常不屑地說。

  季殊群倒很鎮定,不動任何聲色,也絲毫沒有一絲愧疚。「不管你是願意還是不願意,你都得待在這兒。」

  他支起雷姍姍的下巴,繼續道:「現在我只是要提醒你一個原則——不要試圖挑戰我的權威,不然我的懲罰你可受不起啊!」季殊群說得殘酷。

  雷姍姍立刻用力轉開頭,離開他的掌握。

  季殊群雖並未加以反應,但接下來的舉動可知他的盛怒。他拿起一件衣服,擲到她面前。「換上它!」語氣充滿了命令。

  雷姍姍冷哼一聲,眼睛閃動著絲毫不遜色的怒火,勇敢迎視季殊群挑釁的眼睛,有種不屈服的姿態。

  「漂亮!」季殊群在心裡暗歎,他向來欣賞有個性的美女,只可惜不能是她。這是無可奈何的雙重標準,所以讚歎歸讚歎。

  他邪邪一笑,帶著充滿興味的眼光看著她。「當然,若你堅持不肯動手,我也不介意為你效勞。」

  雷姍姍簡直不敢相信池是這樣一個衣冠禽獸,她瞪視著他,用惡狠狠的聲音說道:「卑鄙!無恥!下流!齷齪的可惡男人,才會以侵害女人為要脅。」

  季殊群把臉趨近雷姍姍。「或許你該慶幸我願意動手,這是很多女人求之不得的。」

  「呸!」雷姍姍超級不屑。

  季殊群聳聳肩,根本不在乎,伸出手作勢要扒姍姍的衣服。

  雷姍姍迅速護住衣襟,伸腳一踹,動作俐落,一氣呵成。可是季殊群當然不是一個簡單的角色,他閃得更快,並不知何時已抓住珊珊的右手。

  雷姍姍左手一揮。「啪!」清脆的巴掌落在季殊群臉上。

  「爽快啊!」姍姍在心裡暗叫,幾乎要比出勝利手勢,儘管結果可能不堪設想,但她哪在乎呢?

  季殊群撫了一下臉頰,心中再度湧上玩味。他並沒有預期中的震怒,沉默的表情更令人摸不著頭緒。「立刻換上它!等我再進來時,你最好已經換上了,不然你應該相信我絕對會說到做到。」

  季殊群撂下話後,便將門「砰」地關上,頭也不回地離開。

  雷姍姍將枕頭慣在已然閉緊的門扉,心中既怒且忿,她是倒了什麼八輩子婚,才會遇上這個可惡至極的男人!

  她高高昂起頭,一副對峙到底的姿態,不動如山。

  時間在靜溫中滴滴消逝,雷姍姍其實大可相應不裡,以她的個性也的確會如此。

  但她向來不死腦筋,懂得識時務者為俊傑,她還不打算如娼妓般被蹂躪,所以只好拿起衣衫,告訴自己——句踐臥薪嘗膽,不是懦弱,是忍辱負重,只待可以翻身反擊的一天。

  一時的挫敗、失意又如何呢?人不會一直背下去,倒婚到頂點,下坡之時也就是轉機。

  雷姍姍打量手中這件純白無袖的香奈兒連身洋裝,不就是劉嘉玲在廣告中穿的那件號稱天價的衣服嗎?一個徒追求名牌而無自己定見的人,是雷姍姍最討厭的類型。況且他不知道她雷姍姍非常、極端、超級厭惡跟別人穿的一樣嗎?她心中暗自覺得好笑,這男人就是喜歡像洋娃娃一般——絲毫沒有個性格調、任人擺弄的女人。真是沒品味的男人!

  雷姍姍穿上這件線條柔和的洋裝,被散的發隨手一撥,自成一種風情,儘管在怎樣溫柔的衣服,由她穿來,仍具有自己特殊的格調,展現出她獨具的個性美。

  當季殊群平緩怒氣,再度進門時,看到身著白洋裝的雷姍姍,整個人仍自有她不羈的冶艷,竟略一閃神,心莫名的悸動,令他對自己生氣了起來。

  他明明告訴自己不下一百遍,絕不能對這仇家的女兒,產生一點除了恨以外的情緒,一定是她的肉感,激起了他男性的本能。他甩甩頭,迅速恢復他的冷漠。

  他倏忽即逝的表情變化,雷姍姍並沒有忽略。

  她的嘴角揚起勝利的微笑——畢竟季殊群仍是一個男人。

  但他到底在掩藏、壓抑什麼?為什麼現在的他會跟巴里島的地差距這麼大?這之間隱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或許她被擄來,也有一個好處,就是她可藉機查明許多事。

  季殊群重新梭巡目光望向她,顯得很滿意。「對!就要這樣。只要不違抗我,大家都可相安無事。」

  雷姍姍細長的丹鳳眼,閃動著狡黠的光芒,像是隨時想要算計些什麼,讓季殊群得時時小心提防。

  他聚精會神地看這小女子想耍什麼花招?

  她撥了拔烏黑柔軟的青絲,也撩撥了人的奇妙通思。

  「你沒聽過句踐臥薪嘗膽的故事嗎?句踐迫於夫差的淫威,不是因為忍辱負重,他會甘願成為夫差的奴隸嗎?他不是放棄認輸,而是要伺機而動。所以,你得小心了,我是隨時都可能會反撲的。醜話先說在前頭,到時殺得你片甲不留,可別怪我沒事先知會。」雷姍姍的聲音聽似柔軟,卻充滿堅決。

  很好!他欣賞有自信的人!

  雷姍姍的堅強,至少讓他較無後顧之憂。他的自信並不輸雷姍姍,然而這一刻,雷姍姍徹底燃燒起他高昂的鬥志,令所有的情況似乎越來越有趣了。

  季殊群狂妄一笑。「你也可別忘了,最後夫差還是勝了幄!我們不都以成敗論英雄嗎?」

  雷姍姍不禁暗自佩服,這男人畢竟不是草包,胸中還有一點墨水,幸好並不折辱自己當初的眼光。

  她或許該感到慶幸,能遇到一個勢均力敵,人生才不嫌無趣。和他抗爭,該是充滿趣味的吧?

  想到遇到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雷姍姍便不由得笑開了。她的笑充滿魅惑人心的力量,季殊群又再度被吸引了。

  有人是用容貌來顛倒從生,而她則是用笑。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以前覺得荒謬不可言,而今似乎有那麼一點道理——若是把它用在雷姍姍身上的話。

  他今生大概無線可獨佔這份傾國傾城的笑靨。思及這一點,季殊群有種莫名的惆悵,這感覺是自己未曾體驗過,也未曾瞭解過的。

  雷姍姍笑意盈盈地站在地面前,不只是臉上,還有眼底,都洋溢著滿滿的笑意;像是打從心底散發出的光彩,兜得全身都是。她像是看透什麼似的,用饒富興味的眼光打量著他,笑得極為誠懇,卻讓人頭皮發麻。「你可千萬別愛上我啊!」

  季殊群的心被這樣敏感的話語給揪住了,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不得不做一堅強的偽裝。他放聲大笑。「你可能必須要先擔心起你自己。」

  雷姍姍一副無所謂地聳肩,大有咱們等著瞧的態勢。

  季殊群有些被雷姍姍無所謂的態度給激惱,不會再有下一次如這樣的情緒波動,他必須時時警惕自己——現實是多麼殘酷不堪的噩夢,而她,是他仇人之女。

  是的,他必須提醒自己!

  季殊群拿出報紙,遞至雷姍姍面前,報上斗大的標題正幻化成鬼魁題隨,攫獲人的精氣神魄。

  「文定之喜成烏龍,殷雷黑幕大公開。」

  殷、雷兩集團是位居台灣電腦業翹楚的兩大巨率,一旦交惡,勢必引起電腦類股股市重挫,而重挫的後果,便是第三勢力有機可乘及股票被大量收購……

  看完後,雷姍姍的臉色白了白,卻很快地掩飾住,她表現得極為淡漠。「這就是你的目的?」

  「還必須讓這類股再重挫一下,所以你還得再留一些時日。」季殊群並沒有正面回答,但答案已不言而喻。當下,他又兀自若有所思地凝視她片刻後,才轉身離去。

  雷姍姍有些被刺傷了。他為什麼可以這樣雲淡風清地把利益掛在嘴上呢?

  她絕對不是個任人擺弄的洋娃娃。

  她會做一個絕地反擊,等著瞧吧,季殊群!

  良久後,雷姍姍仍沉溺在對季殊群咬牙切齒的氣憤時,驚見一個男子無聲地出現在門邊,樣子有些詭異。

  小丁怔愣地看著清醒的雷姍姍,充滿熱力、鮮活躍動在他眼前,眼之前昏迷狀態的樣子判若兩人,她是那種一旦醒著,便不斷釋放活力的女人。

  「你又是誰?」雷姍姍有些沒好氣地說。

  一語將小丁失去的神智喚回,他有些緊張結巴地說:「我……我是小丁。」

  「我管你叫什麼,我是問你要來做什麼的?」雷姍姍很快地將他的話打斷。

  小丁有些失望,但仍打起精神說,「季少爺請你下去吃飯。」

  「我不吃!」雷姍姍加重語氣說。

  「很抱歉,少爺說你一定得下去,」小了屈身報告著。

  「笑話!他憑什麼命令我?」口氣已經顯得很不好。

  小丁只得說:「少爺已交代,若你執意不肯下去,那他會親自過來請。」

  雖然雷姍姍聽得出這話中濃濃的威脅意味,但她卻不輕易低頭,於是不甘示弱地說:「那就去叫他來請呀!我怕他不成。」

  語聲未落;季殊群已一臉陰幫地站在門口,雷珊珊也並未因此而縮回,仍將話說完,然後眼神無懼地望向站在門口的他。

  「雷小姐既然不願下樓,那我們只得屈就移駕上樓用餐了,再由我季某人一口一口地餵你。」季殊群沉著聲說道。

  季殊群聲音的陰寒,令一旁的小丁及邵薇都驚詫不已,認識季殊群這麼久以來,很少見他這麼直接的冷酷,他大多都是在溫和的語氣中透露出不容更改的權威。

  而今,他用這樣的態度對待雷姍姍,邵薇一點都不開心,反倒有些憂心了起來。儘管季殊群展現出的是殘忍,但不容否認的是雷姍姍在他心中跟一般人不同。

  邵薇急著從季殊群身後竄出來,像是自己的領地權被侵犯了,強烈的護衛住屬於自己的領土。「別開玩笑了!殊群,你是什麼身份?怎麼可以纖尊降貴於一個俘虜呢?」

  「沒你的事。」季殊群聲音很平和,卻不含感情。

  「可是,人家不想在這裡吃嘛,」邵薇向來不會察顏觀色,也不懂得適可而止,仍用無比嬌噴的口吻說著,試圖運用媚功讓季殊群愛磷,儘管這一招屢用屢敗,她仍是不死心。

  「那你就別在這裡吃。」簡短的回答,卻讓邵薇歷經了冗長的羞惱。

  她有些氣急敗壞地轉向禍源之首——雷姍姍,卻突然有項驚異的發現,使她「啊!」的驚呼。

  邵薇的手指向雷姍姍。「啊!這是我的衣服。」她為自己可以抓到羞辱她的機會很是得意。「咦?那天殊群跟我要,我還以為他要去捐給孤兒院呢!」

  「這衣服是你的?」雷姍姍臉色未變,若無其事地問。

  「是的!這件是香奈兒限定發售的幄,要二十萬呢!」邵薇因為太過得意,而顯得有些眉飛色舞。

  「真是衣如其人。」雷姍姍的語氣中有濃濃的嘲諷。

  但邵薇聽不出來,她興奮地想著形容詞,漂亮、高貴。大方,優雅……是哪一個呢?

  「難怪這麼沒品味。」雷姍姍冷冷擊碎地可笑的想像。

  邵薇簡直要氣炸了!

  季殊群嘴角不由得牽動了一下,雷姍姍到底是在怎樣的環境下,培養出如此毒辣的個性?

  看來這一場戰爭,將會很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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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9 01:25:4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靜極了,周圍除了寧靜的氣氛籠罩外,幾乎感受不到任何異樣。姍姍決定逃,估量一下窗子與地面的高度,應該不難。

  沒有她雷姍姍做不到的事,有了這念頭,窗子跟地面的高度便不足為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到達庭院,庭院和外頭仍隔阻著一道高聳的圍牆。姍姍勻了勻呼吸,便使力爬出佈滿荊棘的圍牆,掌心早已滲出點點血絲,珊珊咬了咬牙,不讓自己驚呼出聲。

  踏在地面上,而且是自由的土地上,這種感覺實在好極了!姍姍忍不住伸展起腰身,迎接這好久不曾出現的自由空氣,差點手舞足蹈起來。得意卻不可忘形,心中閃過一陣警訊,這太容易了吧?不太對勁!

  但已無暇去正視這樣的感覺,快步向前,眼前出現一道迸射出的冷光,震得人全身發顫。姍姍停下了腳步,任由冷顫周遊。黑影宛如鬼魁籠罩,步步逼近。儘管姍姍再勇敢,仍被這種驚人的氣勢給震懾住,卻不忘昂起下巴,展現自己不可動搖的傲氣,宛惹只虛張聲勢的小狗,只能擺出威武的模樣,卻止不住節節後退的敗勢。

  一個箭步,季殊群已立在她的面前,表情看不出喜怒,一手支起姍姍高昂的下巴,聲音不含一絲溫度。「我說過不要試圖挑戰我的權威,不然我的懲罰你可受不起啊!」姍姍從骨子裡冒出的冷意從腳底竄上全身血液,這樣冷酷的聲音,幾令她想要摀住耳朵。

  意識到這樣沒志氣的表現,才控制了自己全身的戰慄。

  「你想要怎樣?」

  季殊群的臉上出現了一絲嘲弄,支起她下巴的手加重了力道。「刺謂,這不太像你喔,我怎麼聽到你話中有恐懼的意味呢?」

  姍姍用力擺脫地的栓桔,昂起頭,冷哼一聲,不打算回答他。心中卻在思忖他會怎麼對付自己?

  他的嘴角逸出一朵不可捉摸的笑容,眼神透露著莫測高深。姍姍還來不及猜透他的心思,突然只覺服前一道黑影傾覆,唇上一陣炙熱與麻辣,接著便是一種冰冷的潮潤,深入、侵襲,熱與冷交織著,纏繞成一片令人昏眩的五彩布幕,卻遮掩不住令人臉紅心跳的痙攣。

  當姍姍意識到這激起全身酥麻的情慾快感,是來自一個充滿惡意的報復之吻時,憤怒燃燒全身。姍姍奮力推開他,卻敵不過他不動如山的身體。

  她知道他是存心羞辱,恍若要給她在光天化日的大街被扒光衣服的難堪。是呀!他不在乎在人前上演這樣熱辣辣的春富大戲,她又何必在乎再加上這一筆。

  像是豁出去一般,她乾脆不顧一切地沉醉在這個吻中,暫時將裡智摒除腦門外,任由感官知覺遊走,舌和百交纏著,充滿挑逗,引發他更深的侵入,在彼此激盪的情慾之流裡,珊珊奮力一咬,咬出她的怒與怨。鮮紅鹹膩的血液,流蕩在兩人口中,形成另一種形式的水乳交融。

  儘管如此,季殊群仍沒有離開的意思,反倒是更沉浸在這樣的味覺與感官的享受。

  對呀!他不是平常人,怎可用平常的方式對待、揣想?因為這樣的認知,使她原有的防禦全都鬆懈下來,像只敗了陣的公雞,癱軟在他懷裡。

  他滿意地笑了笑,才將唇撤離她的唇,來得快,去得快,撒得也快。他根本是一個沒有情感的冷血動物,毫不在乎別人的感受,對待人像對待物品似地踐踏在腳底。珊珊冷視著他,已不再擔心地會怎樣對待自己,因為一切都不重要了,面對一個變態,你能對他有什麼期望呢?

  季殊群當著眾人面前下令:「從今天開始,她跟我同一間房,夜晚由我來監控,這樣她就沒法逃要和他共處一室!」是多麼殘忍的酷刑,姍姍腦中一片轟然,想到他邪蕩的笑、想到他肆無忌憚的眼,像要將她的衣服扒光。她不知自己該如何才能全身而退?

  雷姍姍的心往下沉,這就是他的懲罰?這懲罰比任何肉體上的傷害還痛苦,因為這是對心靈的日夜鞭答。

  不消自己遇想,已有人將她押了進去,當門「砰」地關上時,姍姍本來慌亂的心,倏地平靜下來,被一種舒服的氣息緩緩包圍。

  這是一間整齊且一絲不苟的房間,原木的設計,整體一貫的冷色系色調,結合書房。臥室與客廳,不加任何隔間,是因地的坦蕩,還是他的不信任?

  姍姍走近書架,略覽他的書。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她必須先掌握這男人。太多的矛盾與對立面共同存在於一個空間,他真是一個令人完全摸不透的男人。

  放棄太傷腦筋的猜測,姍姍一股腦兒地窩進他的牛皮座椅裡,靜待他的到來。她必須調和自己的心跳與呼吸,讓他見到一個平靜無波、凡事不在意的她。畢竟隨時保持最佳狀態,才能克敵制勝。

  已然進入精寐之間的雷姍姍朦朧中聽到「喀喀」、「咯咯」的腳步聲由遠到近;但雷姍姍並不想睜開眼,只要一醒來,便會有一些破壞感覺的畫面跳出,她討厭不美的東西。

  季殊群走進門,看到窩在他椅上的雷姍姍,本來有一些生氣,生氣她的大搖大擺、氣她的挑釁;但隨即見到她熟睡的容顏,心中竟泛起了一陣奇異的柔情。

  他們之間,唯有在一方無意識的狀況下,才是安全的距離,也才能稍稍顯露一點平常對立以外的情緒。

  他趨身打量她的睡顏,睡著時候的她,囂張跋扈之氣完全消混,反倒有些嬰孩般的稚氣,令人很想好好擁著呵護。不過,若是醒著,可不敢領教,行事獨立堅強的她,應該也不需要別人的守護吧?這多少令人感到落寞。

  季殊群靠坐在桌角,自顧自地想著,臉上本來緊繃的線條,已然放鬆,整個臉龐與眼神,都是溫柔的。

  雷姍姍一直被人打量,一時之間不好睜開眼,況且睜開眼又要開始無止境的爭吵,分外令人疲憊,索性眼不見為淨。

  本來被人注視的沉重壓迫,突然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放心的舒服感,這是怎麼一回事?難道他凌厲的眼神不見了?抑或是她有被虐待狂?

  季殊群突然驚見她眸光深處的閃動,趕緊正起臉色,恢復起他冷漠的武裝。

  於是,壓迫感再度席捲,雷姍姍並不確知是怎麼回事。季殊群譏消的聲音從上方響起,還是一樣令人覺得可惡。

  「既然醒了,為什麼不睜開眼,難不成你在等我一親芳澤?」

  雷姍姍徹底不耐地睜開眼,沒想到直接映入眼簾的是季殊群的俊臉,僅一尺遙,害她的心臟漏跳了一拍,趕緊撇開頭。

  「我既不是睡美人也不是嬪妃,何須等你臨幸?別太過膨脹自己!況且……」

  她故意頓了頓,季殊群斜睨著她,靜待下文。

  「況且我睡得好好的,你幹麼把臉湊過來看個不停?莫非……」

  她又再度停頓,季殊群顯得不耐,因為害怕想法被猜透,一顆心懸著。

  「莫非什麼?」

  他急著接口。

  雷姍姍掩嘴淺笑。

  「莫非你愛上我了?」

  季殊群突地鎮定下來,他將兩手支在牛皮椅的椅把上,上半身傾下,臉的距離再度近在颶尺,他的聲音有薰然的醉意,眼神顯得很迷濛。「你就這麼希望我愛你?」

  這樣突然逆轉的情勢,令雷姍姍有些迷惑起來,緊接著是不安的感覺,她必須撇除這種心慌意亂,強自鎮定道:「當然不!我只是要提醒你別犯這種愚蠢的錯誤!」

  「感謝提醒,我想我不會犯這麼可笑的錯誤。」

  「那最好!」

  總是這樣,這兩人若有不經意學生出初發芽的愛苗,他們一定立刻將之斬斷,重新回到蒙惑的起點,恍若什麼也未曾發生。

  邵薇一直站在門邊冷冷地看著季殊群和雷姍姍表面上針鋒相對,情意卻在暗裡波動流轉,她的心一逕地下沉,臉色越來越白。

  在這兒似乎已沒有她的立足之地,這女人輕而易舉就竊奪她好不容易建立的地位,她不甘心、不甘心呀!

  她絕不會把季殊群拱手讓給雷姍姍!

  看到季殊群已離開房間,邵薇才敢大膽地走過

  她像個氣焰高張的火雞,頂著一襲紅衣與怒火,氣沖沖地站在雷姍姍面前,雷姍姍並未受到多大的驚動,仍兀自思索著對策。邵薇本來一股熱血,霎時被燒了一盆冷水,沒關係,或許她沒聽到自己的腳步聲。

  邵薇特意「嗯哼」了一聲,借此提醒雷姍姍她的存在。

  雷姍姍還是沒反應,這回邵薇火大了,她是什麼意思,到底把不把人放在眼裡?

  邵薇忍不住怒吼:

  「你沒看到我進來嗎?」雷珊珊冷冷瞥了她一眼,不痛不癢地道:「那又怎樣?」

  言下之意就是,你進來也好,不進來也好,跟她一點關係也沒有。

  邵薇被雷娜娜這樣冷淡的回答給怔住,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接話。

  這就是雷珊珊可怕的地方,總有一股力量,引得人家跟著她的思路走,恍若被催眠。

  邵我刻意大口深呼吸,勉力將情緒把持住,免得被雷娜娜牽著鼻子走而不自知。邵我向來堅信光吵先贏,聲音比人大聲,才不顯氣弱。

  所以她用高分貝的聲量、幾近歇斯底里地大叫:「你這不要臉的女人,竟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法來勾引殊群讓你住進房裡,也不想想你的身份,這樣倒貼你不會覺得沒格嗎?」

  雷珊珊像在看猴戲似地望著邵薇,充滿興味。心裡暗自歎息,這女人太沉不住氣了,一下便被人看穿本質,知道她值幾斤幾兩,她難道不知道什麼叫藏拙嗎?

  大聲嚷嚷只是更暴露在虛張聲勢下所掩藏的懦弱與不堪,咆哮也只會壞了自己的氣質,宛若潑婦罵街。

  邵薇像在唱獨腳戲一般,非但激怒不了別人,還傷了自己的元氣,徒增自己怒氣罷了。

  雷珊珊用一種似笑非笑的口吻道:「當心生氣會加速細胞老化促!」

  這樣看似關心的態度,卻讓邵薇更無法忍受,她顫著聲道:「你別貓哭耗子假慈悲了,為什麼不正面回答我?因為你根本就。心虛,對不對?」

  她是什麼東西呀?有什麼權力來質問她?雷珊珊突然覺得自己陷入一種徹底荒謬的情境中,一群莫名其妙的人,自以偽是的介入她的生活,而自己還必須跟他們瞎扯。

  「你知道誇父是怎麼死的嗎?」雷珊珊正起臉色問。

  「我管他是怎麼死的,我又不認識他。你到底回不回答我的問題?」邵薇急急又切入問題。

  「天哪!」雷珊珊用力拍一下自己的額頭。「難怪人家說胸部跟腦部的成長通常不能成正比。」

  「你到底在說什麼?」邵薇一臉疑惑,不懂自己為什麼老聽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你有沒有聽過一段話?」

  「什麼?」邵薇本能的反應。

  「女人如果沒有『性感』,也要有『感性』;如果沒有『感性』.也要有『理性』;如果沒有『理性』,至少要有『知性』,如果,女人連『知性』都沒有,那她就會很『不幸』!」雷娜娜嘲諷地說。

  邵薇聽不懂雷珊珊連珠炮般的話,整個人顯得很困惑,她小心地問:「你在說繞口令嗎?」

  雷姍姍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她發現自己實在不適合跟蠢女人說話,一點成就感都沒有。「你一定是那種老師問你阿房宮是誰燒的?你會回答不是我燒的那種人吧!」

  邵薇困惑的表情沒有減少,理直氣壯地說:「的確不是我燒的,為什麼不能這樣回答?」

  雷珊娜再度宣告陣亡,她再也無法忍受雞同鴨講的對話。

  「只要想到我和你是吸一樣的空氣,我就覺得很痛苦。」雷娜娜拋下這句話,便進入她的房間,鎖上門,隔絕氣得牙癢癢的邵薇,讓她的叫囂飄散在空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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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9 01:26:2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自從上回逃跑失敗之後,雷娜娜便開始了她的悲慘命運。

  除了必須跟這個惡人同房之外,尚要日日受他煎熬、夜夜提防他的侵犯,如此身心不斷的折磨,令她不禁每天三大歎、五小歎的怨懟自己時運不濟。

  又來了!雷珊珊背部的寒毛直豎,這幾天老覺得有人在後頭窺探她的一舉一動,卻又總在自己察覺之後消失無蹤,她也曾經懷疑是否是季殊群,但隨即被否決了,他應該不需要放著好好的公事不處理,來做這種無聊事。更不可能是監視者,他們總在她知道的範圍內盯梢,從不曾逾越。但,是誰呢?

  小丁無聲無息地來到雷姍姍身後,他拿著一件外衣搭在她的肩上。「雷小姐,別著涼了。」

  這或許對一般人而言是很普通的動作,但對向來不喜歡讓人家碰的雷珊珊來說,是極為反感的事。

  她全身一陣疙瘩,快速起身,讓小丁的手撲了空。

  「我最不喜歡人家碰我,你要記住這一點,因為我下一次絕對不會客氣,也不管你的出發點是什麼。」雷珊珊板著臉孔,用嚴厲的口吻說著。

  小丁的臉有些難看,眼神很怪異。

  多久了?小丁用這樣的眼神看她多久了,頭一次這樣直接的迎視,還真令人不舒服。

  很快地,小了平復了一時的受創,他急著拉住雷珊珊的手。「雷小姐,我喜歡你。」

  雷珊珊奮力將手伸出,反手就是一巴掌,聲音清澈響亮。「我跟你說過了,再一次的話,不會這麼簡單放過你。」

  小丁有些受創,訥訥地說:「可是,我喜歡你啊!」「那又怎樣?對於對你沒感覺的人,你的喜歡只是建立在對方的痛苦上。」雷姍姍講話向來一針見血,直搗重心。

  小丁想雷姍姍之所以這麼說,一定是迫於情勢,不得不如此。若摒除這些桎梏,她應當不會這樣斬釘截鐵。

  於是小丁滿懷希望地說:「若只有我們兩人——」

  雷姍姍很快打斷他的話。「你一定是要說,若在無人島上只有我們兩個,我會如何做,對吧?」

  小了很訝異,為什麼她會知道他要問什麼?

  「我可以直接告訴你,我會跳到海裡去。」

  「為什麼?」小丁實在沒法會意過來。

  「因為,想到要跟你站在同一塊土地上,我就覺得乾脆跳到海裡去算了。」

  小丁徹底絕望了,本來充滿愛慕的眼神,瞬間轉為陰沉,他忿忿地說:「好,算你狠,你就不要落在我手上。」

  雷姍姍冷冷一笑,語氣充滿不屑。「你放心好了,不會有那麼一天的。」

  總算送走了瘟神,雷姍姍終於可喘口氣,她不禁三聲哀歎,她到底是走什麼世紀霉運,被綁架已經夠嘔的了,還有這麼多奇怪的人來插一腳,不知道她究竟是招誰惹誰?

  她靜默地凝視窗外,沉溫與專注的姿態,宛若一尊雕像。太過渴求倘洋於自由藍天,以至於生命某一部分被抽離,幾乎已拼湊不出原樣。

  只專注在窗外天空的掬取,絲毫沒留心身後響起的腳步聲。

  季殊群看著雷姍姍凝神於窗外的模樣,驀然想起天堂鳥,展翅欲飛卻又飛不得,只能用昂首來掩飾插翅難飛的落寞心情,他的心不由得也隨之跌宕。

  隨即他的理性敲碎這莫名的可笑情緒,他依然必須戴上面具、裝上盔甲,做無法正視其內在本質的武裝。

  「你還想逃嗎?」他的聲音冷淡,有明顯的嘲諷意味。

  雷姍姍懶得反擊,只是白了他一眼,這傢伙沒看到她現在很不爽嗎?還來自討沒趣。

  季殊群並不介意雷姍姍的反應,他只是在心中盤算一件事,或許該帶她出外走一走,不然她可能會枯萎而死。當然,他是不會承認是因為心疼她,他只是不希望她病啁啁的,徒增麻煩。

  他打開之前為她準備的一櫃子的衣服,挑出一件小禮服給她。「換上它,跟我一道出席一場宴會。」

  聽到可以出去,的確讓雷姍姍眼中掩不住發亮的光彩,但她隨即鎮定下來,揣測季殊群的心態。

  他的話聽不出情緒,好像是命令,卻又帶些溫柔,一時之間無法判斷他的話有多少真心誠意?所以雷姍姍只是望著他遞至眼前的衣服不語。

  季殊群多少有些被看透的懊惱,看雷姍姍始終不動作,他忍不住激她一番。「怎麼?這麼快就放棄逃跑的念頭啦?所以儘管機不可得,也無所謂地放掉良機?」

  雷姍姍向來禁不起激,搶過季殊群始終拿在手上的禮服,語氣十分沖。「換就換,你別以為我不敢逃,到時你絕對會後悔曾給過我機會。」

  季殊群再度噙起一抹笑意,很高興雷姍姍仍是耐不起激。

  雷姍姍嘴角也逸出一朵如花的微笑,她也並非是那麼耐不起激,只是她向來是聰明的,懂得適時為自己找台階下,才不會明明哈得要死,還要佯裝無所謂,平白苦了自己。

  這是一場設宴在台中麗致酒店的豪華盛宴,參加者多是社交名流貴媛,目的通常只是一次商展、一場服裝發表會、一次慶功……無關緊要的事件,顯現這些富商巨賈生命的荒蕪,只為展現財力的暴發戶心理,雷姍姍不屑地想。

  她很早便離開家,幾乎沒參加過此等陣仗,除了那回被逼婚的驚鴻一瞥;不過,這樣也好,沒有人認識她,省去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季殊群一定也料到這樣的狀況,才敢這樣大無畏的將她帶來。所以,要逃跑絕非易事,既然,可能性這麼低,那她就當成出來透氣、好好享受這難得的調劑好了。

  季殊群手握方向盤,專注地開著車,特意忽略雷姍姍的輕聲歌唱及掩藏不住的喜形於色。不過,他的心還是隨著雷姍姍的愉悅而安定,還好,她可以享受陽光、空氣和水,不至於心靈枯萎。

  儘管季殊群並不在乎她有些什麼奇特反應,但雷姍姍不在乎,她就是要開開心心的,不順他的意,看他能拿她怎樣。

  雖然,這傢伙擺明了要一直跟在她身旁,使逃跑無望,但或許她會找到機會打通電話給她的那些死黨,至少讓她們心安。

  心意已定,雷姍姍便更放鬆享受這難得的時光。

  「別打什麼歪主意,不然只是自討苦吃!」季殊群斜脫著她的笑靨如花,突然生氣起自己心蕩神搖,冷不防開口。

  這討人厭的傢伙,平白破壞了人家的好心情,雷姍姍恃意顯得雲淡風清。「是呀,你可得時時當心了,別著了我的道。」

  季殊群眼神充滿邪蕩,笑得很恣意。「所以呢,我們就繼續住同一間房吧!以防你有什麼鬼主意。」

  雷姍姍的心一緊,這可不比他的住處啊,至少還有兩間房,而飯店只有一方斗室,一張引人遇思、勾起犯罪的床。

  她迅速掩藏自己的不安,強自鎮定道:「那你可要運用很大的自制力,以防被我勾引唆!」

  果不其然,季殊群正如她所料,亦禁不起激將,他很快接口:「我想你沒這麼大的魅力吧。」

  賓果!

  雷姍姍差點要從座位上跳起,徹底展現能不吸引他的歡愉,但為了安全起見,才克制了這種衝動,只是無法克制流瀉在臉上、眼中的濃濃笑意。

  季殊群冷冷地看向她,突然有些氣惱她竟然如此希望自己不喜歡她,至於為什麼要氣惱,他自己也說不上來。

  接下來的路程,他們都沒有再說一句話,車內的空氣流動霎時停滯下來。

  當車子滑行至麗致酒店奇特造型的招牌前時,雷姍姍總算為這靜凝的氣氛鬆了一口氣。

  才一進入這冠蓋雲集、衣香鬢影的宴會廳,季殊群馬上被一群女人包圍,當中有冶艷嬌燒的。清純秀麗的、成熟練達的……雷姍姍馬上被一道道犀利冷毒的目光包圍著,濃濃的嫉妒醋意可是會淹死人的。

  她不由得冷哼。「他還當真是葷素不拘,青黃不忌,到底真沒有一點格調啊!」

  雷姍姍特意與他劃開一道距離,免得被歸為同類,她稱自己這種心態為不屑,絕非吃味。

  隔開人群簇擁,雷姍姍便無所遮蔽地暴露在人前,她一襲雪白緊身魚尾鰭的高領鑲亮片禮服,合身剪裁襯出她玲瓏有致的完好曲線,高領設計又巧妙地引人遐思卻不會褻瀆。層次鮮明的烏絲,搭配這襲裝扮,散發出令人窒息的狂野氣息。

  讚歎聲已由四處響起,眾獵艷高手正頻頻交頭接耳,納悶為什麼之前沒注意過這等好貨色?

  當幾名自認魅力無法擋的男人圍攏在雷姍姍的四周時,雷姍姍背部莫名有種涼意,她一回身,正和季殊群陰摯的目光四目交接,雷姍姍並未移開目光,反倒昂首無懼的迎視,電光石火之間竟懾得週遭人不由得退後。

  圍在雷姍姍身旁,當中一名優雅的男子,看到季殊群森冷的眼神時,心涼了半截,別什麼人不好惹,偏生惹到笑裡藏刀、殺人於無形的季殊群啊!

  於是率先尷尬地輕咳幾聲。「原來這位美麗的小姐是季先生的女伴啊!我就說這麼動人的女人,怎會隻身一人嘛!」摸不清季殊群的好惡,借口幫他關照一番,該不至於激怒他才是。

  孰料季殊群可一點都不領情,他揮開身邊纏繞的女人,大踏步往這走來,眾人無不驗然,擔心他有什麼驚人之舉。

  他一手環住雷姍姍的纖腰,大有主權宣示的意味,獨佔性之強,今人害怕。「她是我的女入,不是女伴,別打她的歪主意,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這一席話,聽得雷姍姍的心狂跳,幾乎要進出喉頭,分明知道他的話不含真心,但訝異他為何可以說得如此理直氣壯?更訝異自己為什麼對池說的話緊張?

  她平息心跳,努力讓自己鎮定,告訴自己他一定是怕她向別人求救,才會故意阻斷她的機會。

  她冷冷一笑。「是禁裔才對吧?」

  本圍繞在姍姍週遭的男人,並沒對雷娜娜這樣挑釁的語氣引起疑惑,只一個勁地認為小倆口一定是吵架了,才這樣鬥氣,他們自認識趣地退開,陡然又留雷姍姍一人孤軍奮戰。

  季殊群笑得很得意,他週遭的鶯鶯燕燕又再度聚攏過來,語氣充滿酸意,眼神滿是嫉妒。「殊群,她真的是你的女人?」

  雷姍姍懶得攪和在其中,她邁起步伐,翩然離去。

  儘管人群阻隔了他的視線,季殊群仍是穿透人群,不讓眼神稍離雷姍姍片刻。

  見她流轉在人群中,最後佇足和一名男子談笑宴宴,他心裡很不是滋味。

  他一直悄悄地觀察他倆的一舉一動,直到看那男子特意轉身,想用身軀阻擋他的視線,他的臉馬上陰沉了下來,暗自咒罵。「這小子想幹麼!」

  一想到那男人可能正要低頭一親芳澤,他便怒不可遏,他充滿盛怒悄聲來到有玻璃屏風做遮掩的角落,雖然不是看到會讓他殺人的動作,但結果依然也好不到哪去。

  只見雷姍姍用她那足以膩死人的笑靨,睜著無辜的大眼,聲音純潔得不容懷疑。「唉呀,真糟糕,我忘了打電話跟家人說殊群帶我出來,他們一定很著急,你的手機可不可以借我打一下,不過你可要幫我這一下,因為我那口子,疑心病最重了,看到我在打電話,一定又要想東想西了。」

  她的語氣如此誠懇,讓人完全不會有一點的不相信,所以那男人二話不說,拿出手機交給雷姍姍,再用他挺拔的身軀,擋在雷姍姍面前。

  雷姍姍的俏臉因渴望而發光,她有些顫抖地撥著號碼,死黨們一定擔心死了,告訴她們自己的境況,她們說不定可幫她拿個主意,讓她可以跳脫這種膠著情境。

  季殊群看到她因可撥電話而欣喜若狂的神情,有些惱怒,她一定是要撥電話給殷至謙吧?不然怎會有那種發光的表情?她竟然想離開他,有種被背叛的感覺,令他十分不舒服。

  他從上方抽開雷姍姍耳旁的電話,太過突然的狀況,令人措手不及。

  雷姍姍怒視著季殊群。「你想做什麼,難道我連打電話的權利也沒有,你未免欺人太甚!」

  季殊群看雷姍姍大有豁出一切的姿態,竟也不慌不忙,他將拿到的手機往地上一扔,話是對男人說,眼睛卻看著雷姍姍。「沒有我的允許,別自作聰明!」

  男人的臉色已十分難看,但卻不好發作,除了他們絕大多數訂單必須靠季殊群之外;更重要的是,為了自身安全,千萬別得罪盛怒的獅子。所以雖然眼前這位小姐秀色可餐,他卻無福消受,只好摸摸鼻子,一臉知趣的走了!

  雷姍姍不發一語,她倒要看看季殊群能拿她怎樣?

  像是看透她心事,季殊群語調冷淡地說:「想到外頭去大聲嚷嚷,揭發我的罪狀,是嗎?」

  她直視著他,臉上是充滿篤定的神情,彷彿一種昭告。「你以為我不敢?」

  季殊群除了表情是冷的,聲音也是冷的。「我相信你敢,但你必須要有心理準備,你的昭告勢必會引起大騷動,在還搞不清狀況下,兩家股票一定會擺盪好一陣子,投資人都是短視的,一見苗頭不對,哪管什麼仁義道德,一定先放股再說,再來有我這種有心人,怎會錯過大好時機,一定會趕緊收購,結果會如何呢?自不待我多言。」

  這話的威脅意味明顯,雷姍姍冷哼一聲,她可不是被嚇大的。「你太抬舉我了,我沒有佔這麼重要的地位,你不用這樣威脅我。」

  「看來你不清楚自己聯姻媒介的價值,你以為若不是為了商業利益,你家又不窮,何必一定要你嫁個有錢人?現在是兩家企業進入停滯期,投資人早已信心動搖,一有個風吹草動,馬上會有骨牌連鎖效應。這就是為何兩家企業亟欲給外界合併印象的原因,畢竟兩家企業的性質太過相近。」季殊群顯得勝券在握。

  雷姍姍並不笨,當然知道他所言不虛,心中盤算自己可以讓步到何種程度?雖然知道自己勢必得讓步,但礙於自尊,也不好自己開口,所以一直緘默著。

  直到季殊群挽起她的手,用不容置像的命令口吻道:「走吧!」

  雷姍姍認命了,既然上天要給這樣的試煉,那她也只有接受,不然還能怎樣?

  兩人再度聯袂出現在會場,儘管之前風風雨雨,登對的模樣仍舊奪去不少讚歎的眼光。

  雷姍姍一直被季殊群措制在身旁,她只好百無聊賴地品嚐一道又一道的甜點。

  一個頂著啤酒肚及禿得可以反射地面的頭的中年男子,手上正拿著一杯酒朝他們走來。

  人說十個禿子九個富,但為什麼有錢的中年男子一定要生成這副德行?突然雷姍姍的腦中閃過一個畫面,若季殊群到中年時也是這副模樣,一定很可笑!

  想到這,她忍不住掩嘴而笑,引起季殊群一陣怪異的眼光,他真的是十分佩服她樂天知命的個性,不論處境再困頓,她仍不會虧待自己。

  禿頭圓肚的男人,終於走到他們面前,他伸手搭住季殊群的肩膀,笑得很曖昧。「小老弟,不夠意思幄,有這麼漂亮的女朋友也不介紹一下。」

  季殊群溫和的淺笑,誠摯的模樣,令雷姍姍幾乎都快產生他就是這樣的錯覺。「我哪敢不介紹,關總,這位是雷小姐。」他再轉向雷姍姍。「這位是關總。」

  雷姍姍隨便點了個頭,她雖迫於現實不得不低頭,但卻也沒必要為他做面子。

  但關總卻顯得很興奮,他舉起酒杯直嚷著:「我一定要敬你這位美麗的小姐一杯。」

  雷姍姍看到酒,眉頭不由得一皺,老師是勞心工作者,工作壓力太大,通常很難有一個好胃。她的胃尤其不好,長期在外累積下來的病端,造成嚴重的潰瘍,只要一碰酒這類的刺激品,包準立刻疼痛難耐。

  「抱歉,我不能喝酒。」雷姍姍說得很委婉。

  哪知關總並不懂她的意思,只以為她敢喝或不願喝,於是大展他的勸酒功力。「雷小姐賞個臉,賣我關總一個面子。」

  這頂大帽子一扣,再拒絕就好像真的不識相,但雷姍姍實在不願意在這兒出醜,她只好正色道:「我真的不能喝。」

  這句話聽在季殊群耳裡,以為雷姍姍是故意在此事上報復,令他十分不悅。

  他不留情地將一杯酒遞至她的唇邊,和煦的聲音卻透著不容更改的堅定。「喝下去,人家在敬你酒呢!」

  表面上他似乎只是在提醒她,隨即卻又附在她耳旁,用只有她能聽到的音量說著:「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在眾人面前給我耍花樣!」

  姍姍的心一沉,望向他的眼光多了怨毒。伏特加摻琴酒,黃色透明液體不斷在眼前晃動,搖晃的感覺令人作嘔,她將頭撇了過去,他卻將她的下巴緊捏,似乎再稍一用力,便可將她的下巴結捏碎。

  一旁的關總不由得冷汗津津,鼓起好大的勇氣,才將梗在喉頭的乾咳咳了出來。「既然雷小姐不願喝,就算了,當我沒敬。」

  季殊群的臉驀地一沉,話雖是回答關總,眼睛卻片刻不離雷姍姍一眼。「誰說她不喝?她想喝得很,是吧?」他將眉挑向她。

  姍姍的心沉到谷底,她累了,再也不想爭辯些什麼,她接過季殊群手中的酒,一言不發地仰頭而盡。決絕的姿態,宛若飲鴆而死的皇后。

  季殊群的心沒來由一陣緊揪,只不過是一杯酒嘛,為什麼她要這麼堅持?惹得大家都不開心。

  姍姍抬頭看池的眼光,悠遠地極不真切,完全沒有先前的攻擊力,但淡漠的感覺更具殺傷力。「我可以告辭了嗎?」顧不得酒精在胃中的翻滾,姍姍轉身離去,留下一室驚愕。

  一直在一角視察四周的某報刊記者,很快便被這一場混亂給吸引,尤其是在聽到雷小姐的稱呼時,便更加確定地之所以會認為這位小姐面善的原因,雖然上回的喜宴只是驚鴻一瞥,但雷小姐與生俱來的獨特氣質卻不容易忘記。

  嘿嘿,本來邵小姐通知他前來這場宴會,告訴他會有意外收穫,他初時還不相信,而今總算覺得不虛此行。

  他陰沉地看著雷姍姍離去的背影,嘴角逸出算計的邪惡笑容。

  雷姍姍快速走動卻加速了胃部的不舒服。好不容易走到了飯店的房間,冷汗早已濕透了發和衣衫。她錯伏在床角,再也直不起身軀;彎曲的身子,包裹著默沉沉的夜色,姍姍的心一點點地暗下去,驕傲昂挺的天堂鳥,無法浸建在夏日的熾熱中,正漸漸枯萎著……

  珊珊以為自己的生命已走到盡頭,沒有清醒的一日。不知過了多久,當們開啟透出了黑暗世界中唯一的光亮時,姍姍竟連抬眼的力氣也無,全身上下只剩胃部的痛覺在糾纏著週身感官,無窮無盡……

  他走進門,斜垂著外套,看起來有不羈的醉意,他望著她的眼,有些火焰在燃燒,烈焰的動的深處,有不經意流露的柔情。這柔情是出現在瞥見她瑟縮在床角的一剎那。稍一遲疑,他便趨身向前。「怎麼了?」

  姍姍感到有股暖意,正串串滑入心窩,甚至進入胃部,漸漸消解原有的不適;但姍姍礙於自尊,仍驕傲地咬緊牙根,不發出一點聲響。

  原打算挺直的腰桿,卻承受不住疼痛的巨浪,一波波侵襲,豆大的汗珠滾落,臉色蒼白得嚇人。季殊群一把扶起姍姍的纖腰,一向不輕易表露的關切終於找到了閘口直拽。恍惚朦朧中,姍姍以為自己看錯,怎麼可能?他怎會有關心她的表情?

  看到她蒼白如紙。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他擔心地皺起了眉,到底是怎麼了?她的全身都被汗浸濕了。緊皺的小臉,在在顯示她的痛苦。他檢現她全身上下,發現她的手緊緊護著胃部,該死!是方纔的酒……他真的太強人所難了。

  他得把她送到醫院才行,彎下身想抱起她,卻引來她週身的戰慄,可是她很難受的樣子,令他十分不忍心,於是也和衣躺下,從姍姍背後緊緊環住她,讓她的胃可傳進暖意。

  他的手像有魔力,奇異地撫平了她陰寒的胃,讓芩芩冷汗消解於無形。半晌後。姍姍終於能安穩地在他懷中沉沉睡去,朦朧之中似乎聽到他焦急地喚著「小雨」。

  「小雨」?好熟悉的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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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9 01:26:4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雷姍姍悠悠從夢中清醒,枕畔還留有餘溫,昨夜是誰來過?挽救了她的噩夢。

  為什麼她會夢到有人喚她「小雨」呢?除了夏昊之外,再也沒人這樣叫過她。

  難道是夏昊來托夢?可是她已好久不曾夢過他。

  百思不得其解!

  雷姍姍決定不耗費腦力在這美好清晨,反正她向來就不是個會追根究柢的人,因為傷神費力。

  小丁敲門送進了早餐,眼神有些閃爍,立在一旁,沒有要立刻離開的意思。

  雷姍姍斜覷他一眼,正和盛裝著麵包、牛奶的早餐盤旁的報紙對個正著。

  報上斗大標題鮮明的刺入眼簾,紅得令人睜不開眼。

  「失蹤謎團露曙光,雷殷企業爆黑幕!」

  這標題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深深擊中她的心,雷姍姍的臉有些蒼白。

  但看到小丁偷覷想等著看她反應的模樣,她一股氣衝上腦門,她就偏不稱他的意!

  她佯裝若無其事的樣子,拿起吐司,自顧自地吃將起來,一邊還做出深深陶醉於美味的模樣,小丁因為得不到他預期的反應,自覺無趣,便退了下去。

  一看小丁關上了門,姍姍便急急地攤開了報紙,細讀下面的文字。一邊讀,一顆心便一邊下沉,最後沉到深不見底的黑洞裡。

  哈!太可笑了,怎能相信這可怕的男人會存什麼好心。

  不管做什麼,他都只是為了自己,絕不會是為了別人!

  她越想越氣,憤恨地睡著枕頭,真希望枕頭是他,才可一洩心頭之恨。

  季殊群踩著平穩的步伐走進來,渾然未覺空氣中瀰漫何種異樣,手中拿著一瓶生馬鈴薯汁,聽說這對治療胃痛有很大的功效。為了不讓別人察覺,他還特別私底下親自調配。

  雷姍姍一看到季殊群,滿腔怨怒正待宣洩,狠狠地將報紙摜在他臉上,怒視著他的眼光,閃動著火花。

  季殊群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給惹毛了,本來的一股狂熱,被兜頭澆下一盆冷水,手中那瓶馬鈴薯汁,也隨之震動撥灑,幸虧他及時穩住,方能讓它不致打翻。但原有的興致,已在瞬間被澆熄。

  他冷冷地拿下貼在臉上的報紙,只是略瞧一下標題,便大抵清楚是怎麼回事。

  雖然整件事情的發生,不一定是完全出於他的算計,但有這樣的結果,還是令人滿意。

  看來雷殷兩家合資的相關企業股會波動好一陣子,這也就是他乘機收購的大好時機;屆時再以低利誘惑,好讓他們向他的銀行借貸來買回股票。

  但他們絕對料想不到,他們炒作了半天,非但不會讓收購股票的對方拋售,反倒被收購更多,到時候他們就知道什麼叫賠了夫人又折兵。

  這一切發展都太完美了,唯一的缺憾,就是犧牲了雷珊珊,但這也實在是莫可奈何的事,怪只能怪她為何是雷柏仲的女兒,讓造化這樣捉弄人。

  「你別忘了你現在是在誰的地盤上。」季殊群將報紙隨手一扔,冷冷說道。

  「我當然不會忘記是誰強迫我立在他的地盤上,惹得我沾滿一身腥膻!」雷姍姍冷哼一聲,修正他的話,提醒他自己是被他囚禁的事實。

  季殊群好整以暇地一屁股坐入沙發,嘴角迸射出表面溫和,骨子裡則是一份陰沉的笑容。「你難道不懂得基本的作客之道嗎?我只是請你暫時在這兒作客罷了。」

  「是喔!小女子我真是受寵若驚,愧不敢當啊!況且,叨擾了這麼久,而我是那種向來不多佔人便宜也絕不讓人多佔便宜的人,不如容我立刻告辭,至此為止了吧?」姍姍故意用她慣用的文字措辭,來使出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伎倆。

  季殊群笑得很可惡,讓雷姍姍恨不得想要將他的笑容撕下,踩在腳底好好踏幾下。「你盡量安心作客吧!你我還何必分什麼彼此呢?所以當然談不上佔不佔便宜嘍。」

  「不,牛牽到北京還是牛,我們兩人就算到了巴黎還是兩個人,當然有彼此之分。」姍姍一臉嫌惡地說。

  季殊群突然用一種詭異的眼光看她,憑雷姍姍向來準確的直覺,知道他絕對沒安好心眼。

  果真!

  季殊群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傾下身,復住她的唇,哺哺道:「這樣水乳交融夠不夠,還需要分彼此嗎?」

  雷姍姍用力推開他,這回自己不會再上當了,對這種利己主義者,根本不用抱希望他會憐惜什麼人的心態。

  「如果你以強迫佔有人為樂的話,你大可蹂躪我,我不會再退縮,反正大不了就是個貞操嘛!況且貞操還是男性沙豬主義下的祭品,根本屁也不值一個。」姍姍勇敢直視著他,堅定篤實的神態,連季殊群都要自歎弗如。

  季殊群怔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她這樣直接大膽的話語,真敗給她了。

  「你放一百二十個心好了,我對不懂得溫柔的女人也沒興趣,況且我季殊群從來也不需要強人所難。」季殊群回得自信,他將一直拿在手上的生馬鈴薯汁擱在桌上,用不著痕跡的口吻道:「把這喝下去吧!或許對你的胃有幫助。」

  季殊群撂下話後,便揚長而去,獨留滿肚子氣的雷姍姍;但當她一眼接觸到桌上的馬鈴薯汁時,卻又深深迷惑了起來。

  李殊群在書房,獨自品嚐威士忌喧騰後的落寞,搖晃著杯中淺黃透明的液體,心中不知為何就是有擺脫不去的煩悶。

  為什麼他會對雷姍姍的冷淡與憤怒有所感覺?他向來是不管別人想些什麼、在意什麼的啊!他只對自己的事有感覺、有興趣。

  而現在雷姍姍對他反感,之前本來好不容易建立的輕鬆氣氛,毀於一旦,原來這假象竟是如此脆弱與不實。

  他不該花心思在這女人身上,不然,結果絕不是眾人所樂見的,也包括他自己。

  下定決心後,他將杯中物一飲而盡,也將不該出現的情緒一同飲盡。

  他搖搖晃晃地走回房門,沒想到房門轉得太急,一個不留神,竟然整個人撲進房間,跌趴在冷冷的地板上。

  這一跤摔得可不輕,驚天動地的聲響,很快地便驚動了本已進入夢寐之際的雷姍姍。

  她睜大眼睛,望著天花板,考慮自己到底要不要起來?心中的天使與惡魔正自纏鬥著,當想到早上的情景,惡魔便跳出來遮住天使;可是一想到可能血流滿面的季殊群,天使便又跳出來遮住惡魔。終於,天使略勝一籌,雷姍姍坐起身來,但她仍不忘惡魔的叮嚀。

  本來季殊群是死是活,與她一點關係也沒有。但若有機會可嘲笑季殊群一番,她焉能不把握?

  心念一轉,便一骨碌地下床,摸黑來到小廳,月光朦朧中,只見季殊群滿身酒味地倒在地上。

  竟然還有血!

  雷姍姍有些緊張,她蹲下身,拍拍季殊群的臉頰,嚷道:「喂,你還活著嗎?要死也別死在我面前哪。」

  季殊群呻吟了一聲,並末如預期的出聲反擊。

  這下可糟了,若季殊群連答腔都不答勝,那表示事情大條了。

  雷姍姍費了好大的勁,才將季殊群的身子翻過來,檢視一下他到底哪裡受傷?

  很快就判斷出,原來血是因為跌倒又碰到花瓶後的撞擊所造成的傷口泊出的,而之所以昏迷應該是因為醉酒,而不是傷昏。

  迅速做了判斷後,知道他並無大礙,不知為什麼自己竟無失望,反倒有些安心與欣喜,這是為啥?

  他應該是自己的仇敵呀!仇敵有個三長兩短,她應額手稱慶才是,怎麼安心了起來?

  雷珊珊並未煩惱太久,對於裡不清而需用腦的事,她通常不感興趣,因為她是標準的享樂主義者,世間已有太多不幸,若還要讓自己過得不快樂,那麼人生最主要的功能便消逝了。

  她擰了條濕毛巾,想讓季殊群舒服些,反正他現在不清醒,可以對他好些,他也不會發現。

  才一走到他面前,便發現他吐過的穢物,把他自己弄得一身狼狽髒亂。

  珊珊捲起地的袖管,想要幫他清理,不料映入眼簾的一道傷口,吸引住她的目光,珊珊不由得停下手邊的動作,對著他手上宛如蛇信的傷口,怔怔地發愣。

  疤痕已淡化呈肉色,不仔細看還看不出來,想必是經過了長時間的消褪,但痕跡仍隱約可見,代表當時傷得挺深。

  一道傷口其實沒什麼大不了,但重點是它位在左手,且疤痕成齒痕狀,完全和幼時深鏤腦中的印象相吻合。

  季殊群整個人給她的熟悉感覺,朦朧中聽到的「小雨」呼喚、費心將她綁架的用意,以及這無意間驚見的傷口,本來模糊破碎的影像,霎時拼湊起來,拼湊成一個清楚意念……夏曇!

  他是夏昊,夏昊沒死!

  雷珊珊驚懾地往後退了退,可能嗎?

  那個曾經讓自己傷春悲秋好一段年輕時光的夏昊,竟然只是上帝開的一場大玩笑。

  想到對他總有莫名的熟悉感,他對自己的瞭若指掌,以及自己總設法子從骨子裡恨他的原因,乍看似乎都獲得了解答。

  他來報仇的吧?他將她擄來一定有他的目的在,他會怎樣對付爸爸和殷伯父呢?他是怎麼一個人生存下來的?他一定很苦吧?

  滿心疑問全在腦子裡打轉,珊珊思緒紛亂,她該怎麼做?

  她傾下身,清理著池的穢物,帶著一種贖罪的心情,安頓地,讓他可以沉穩地睡個好覺。

  經過一夜身與心的折騰,珊珊早已筋疲力盡,逕自在他的身旁沉沉睡去。

  李殊群擁有一夜好夢,已好久沒有這樣高品質與充滿安全的睡眠,他滿意地深吸一口氣,吸進了恍如初生嬰兒般的芬芳。

  他想睜開眼,無奈力不從心,總看得不夠真切。他伸出手,接觸到軟玉般的軀體,觸感很好,下意識用手環抱住這鬆軟的觸感,繼續他的好夢到天明。

  太陽當空照耀,邵薇在樓下焦急地看著腕表,眼看就要趕不及晨報,她蹬著高跟鞋上樓,一打開門,看到的景象,使她氣憤難當。

  邵薇臉色鐵青地站在門邊,看到這互相倚偎、共服的兩人,那高漲的妒火蔓延,使她真恨不得將雷珊珊碎屍萬段。

  雷珊珊到底要搶季殊群到什麼地步?她不能讓她這麼囂張、這麼稱心如意!

  邵薇踩踏著三寸細跟高跟鞋,僻啪僻啪蹬上小了的房裡。「小丁,去把警備系統切斷,大門打開,讓那姓雷的女人給我滾出去!」她用超高分貝的聲音大吼。

  小丁有些悻悻然,正在睡夢中的他,看到大小姐進來,以為自己飛來艷福,暗自竊喜呢!

  原來根本沒好事。

  他囁囁地說:「但若被季少爺知道了,怪罪下來,小的可承擔不起。」

  「笑話!你豬腦啊!你不說,誰會知道?到時打死不承認就好啦。」邵薇狠狠地說,有一種暢快感,因為很少有機會可輪到自己去罵別人笨蛋或豬腦!

  「可是——」小丁仍是遲疑,心裡卻有些不甘被罵豬頭,真是一大恥辱啊!

  「可是什麼?」邵薇很快就將小丁的話打斷。「難不成你忘了你騷擾雷珊珊的事?到時她一旦得寵了,准教你吃不完兜著走。」

  聞言,小丁的臉色白了白,才道:「小的這就立刻去辦。」

  雷珊珊被刺眼的陽光給驚醒,看到季殊群環繞自己的模樣,暗叫不妙!

  這傢伙竟敢乘機偷吃豆腐,她本想惡狠狠地將他放在她身上的手甩開,但隨即一想,若驚醒了他,他搞不好還以為是自己送上門呢,到時跳到黃河都洗不清。

  有鑒於此,她還是小心為妙!

  她輕輕移開他的手,躡手躡腳地下床。站在床邊,看著季殊群熟睡的臉,有一會兒怔忡,他真的是夏昊嗎?那個二十年來難得曾在她心中留下影子的男孩。

  她本該狂喜,然後喜極而泣,但今天他們卻是這樣敵對的關係,使她的心裡一點也輕鬆不起來。

  她知道是她們雷家對不起地,所以她沒法恨他;既然沒法恨他,卻又無法和平相處,只是讓自己更增添了痛苦。

  雷珊珊轉身出去,突然覺得週遭安靜得不像

  整棟房子各個大門是敞開的,警鈴的燈訊號沒閃爍紅點,代表並未開啟,大門外的警衛也不見蹤影。

  這是怎麼一回事?照理來說,她大可趁此良機揚長而出。

  為什麼她要思索這麼多?為什麼她有一些遲疑?

  也許在昨天以前,不知道季殊群是夏昊的情況下,她或許能走得較坦蕩自然,但如今……

  季殊群反身一探,構不著原先的軟至溫香,有些悵然若失,急急地睜開了眼,想要去尋那給他溫暖的身影。

  他披衣走出,看到四周寧靜得不像樣,看著全部敞開的大門,不禁皺了皺眉。

  他下意識地急尋雷珊珊的蹤跡,一眼便瞥見了雷珊珊愣在廊下的身影,原先不安的情緒略微舒緩。

  幸好她還未走!

  這樣的慶幸情緒,讓自己啞然失笑。

  他無聲地來到雷珊珊身後,注視著她的種種反應。

  她眉頭深銷,落寞的神情,像是在取捨些什麼,倒是很難得看到凡事大刺刺的她,會有這樣猶豫不決的表情。季殊群臉上露出莫測高深的笑,像是詭計得逞後的志得意滿。

  雷珊珊馬上感受到來自後方強烈的壓迫感,趕緊回過頭,恰巧與他的視線撞個滿懷。

  雷珊珊很快地移開目光,臉上豎起防備的表情。

  季殊群笑得很邪惡。「門這樣大開,你為何沒走?」他頓了頓,剛好適時地讓珊珊緊張的心提到胸口。

  「莫非……」

  珊珊看向他,不知他要說什麼,說道:「莫非什麼?」

  季殊群忍不住仰天大笑。「莫非你喜歡上我了。」不知為何,他就愛如此試探她、逼問她,像是一種誰先承認誰愛上誰就輸了的幼稚遊戲。

  雷珊珊被他這樣直接犀利的言語給震住了,若是平時,她一定反唇相譏回去,但這回為什麼覺得心惶惶然的難受。

  「你看到我沒離開,為什麼要鬆一口氣,莫非你愛上我了?」雷珊珊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強自鎮定地反問回去。

  這是一場男女的角力戰,誰要是先動心便落敗,而且是血本無歸,她可沒本事承受這樣的挫敗,珊珊一直警惕著自己。

  雷珊珊露出冶蕩一笑,那種笑,足以魅倒眾生。

  她緩抬纖指,輕輕畫過季殊群的臉頰,用醉死人的聲音道:「可千萬別愛上我啊!」

  季殊群將雷珊珊一個旋身拉入自己的懷中。

  對了,就是這種感覺!

  雷珊珊纖細的上半身,密密貼住他的胸膛;他的胸膛彷彿為她而生,才能如此吻合每一處。

  癱在他的懷裡,雷珊珊這回已經沒有力氣反抗,昨夜的震撼尚未消腿,腦中百轉千回是對夏昊的心疼與不捨,她克制不住心中酸楚的柔情,她的聲音輕緩,發出的話語如平地一聲雷響,轟得人嗡嗡然。「你是夏昊,對吧?」

  季殊群的心一震,這名字宛如擂鼓,震撼力竟是這樣勾人攝魄,他盡力不讓自己的聲音發顫。「你這種掩人耳目的表白,實在是太高明了。」

  雷珊珊很失望,明知他不會承認,還是對他這樣的反應感到難過,因為若連自己的真實都不願面對,代表真實是這樣令他痛苦與不堪回首。

  老天啊!他到底是如何顛簸成長的?

  緊靠在他懷中的雷珊珊,竟讓季殊群有種幸福的錯覺,以為時間會在這一刻停止,直到世界末日。

  心驚於自己不穩的呼吸與狂亂的心跳,他趕緊推開雷姍姍誘人的身軀,以防自己再度陷入荒謬的聯想。

  他的聲音飄蕩在冷冷的風中。「別再用這種三流的方法勾引我,不然下回我可不擔保你的貞操。」

  驕傲的雷娜娜,被他的話深深傷害了,她真是驚異於這善變、來去如風的男子。

  殊不知季殊群的張狂,其實是他最虛假的偽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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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9 01:27:0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季殊群始終不肯正面回答雷姍姍的詢問,並且特意閃躲,但這樣不乾脆的反應,反倒更加證明雷姍姍的想法。

  所以她益發不能在此時離開,若季殊群真的是夏昊,她必須保護相關的所有人,包括夏昊,以阻止悲劇重演。

  但這樣篤定的停留,自然不免遭受許多阻難,畢竟沒有什麼人樂見此種狀況,所以她必須特別小心提防。

  雷姍姍倚靠床邊的牆,想到隔著這道牆旁邊就是季殊群——那個可能是她幼時憧憬的王於夏昊,就不免心跳加速起來。

  但儘管有再多的想望,仍觸碰不到颶尺之遙的記憶。

  看似薄薄的一道牆,卻硬生生將他們劃分成兩個世界,永遠沒法獲得交集,除非牆坍塌。

  這樣的認知,使雷姍姍的心被肢解成密密麻麻的坑洞,而陣陣刺痛起來。

  牆旁傳來邵薇斷斷續續的噴笑,她突然嫉妒起邵薇來,生平第一次,她有這種嫉妒的感覺,嫉妒邵薇和季殊群之間沒有牆。

  聽到旁邊有動靜,雷姍姍趕緊把附在牆邊的耳朵收回,躲在床上假寐。

  是季殊群!

  她只聽腳步聲,不用睜開眼就知道。

  再也沒有人擁有如他一般出自於強烈自信而有的沉穩步伐,也沒有人能有這樣席捲一切的狂霸氣勢。

  來自上方被人注視的壓迫感,相對地讓雷姍姍緊閉的眼瞼不由得顫抖起來。

  季殊群知道她沒睡,卻要用這樣的偽裝,真是只驕傲的小孔雀!他的嘴角不由得逸出一朵微笑。

  算了!不戳破她自以為的成功偽裝。

  「好好睡一覺吧!桌上的馬鈴薯汁別忘了喝下去,我去上班了。」他的手輕撫著雷姍姍的面頰低喃著,想看其實聽得到他說話的雷姍姍臉上出現的變化。

  果真雷姍姍的表情有些驚訝與不解,眼睛再度閃動了。

  季殊群忍不住哈哈大笑。「想睜開眼就睜開眼吧,不然很容易會錯意喲!」

  雷姍姍憤然睜開眼,拿起枕頭就丟,可惜季殊群早已掩門出去,枕頭恰巧打在關起的門上,然後洩氣的掉落。

  「怎麼會有這麼可惡的男人!」雷姍姍緊握著拳頭,簡直快要氣瘋了!

  她雷姍姍發誓,絕不再相信這邪魔的任何溫柔話語!

  季殊群走出門,還來不及收起臉上的笑容,便迎上邵薇不解與驚異的目光。

  他斂了斂神色,不顧邵薇的狐疑,逕自走到她前頭,聲音很冷淡。「走吧!」

  邵薇的心一陣抽痛,恍若有人拿把刀剜起她胸口最寶貝的一塊肉,一陣酸意湧上,她的眼眶莫名地濕潤起來。

  這一、兩天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白癡兼花癡——邵薇,竟也神秘起來。這女人向來沒有太多腦容量去掩飾自己的情緒,所以喜怒形於色;而這一、兩天,竟然會摸不清她的情緒。

  怪,真怪,說不出的怪!

  事有蹊蹺,雷姍姍提醒自己,可別被她擺了一道。平常人倒也不打緊,若是被這類白癡設計,那她雷姍姍乾脆去睡覺好了。奇了?

  為什麼是「睡覺」而不是什麼「撞牆」。「跳樓」之類的?

  唉,這便是外行人不懂的看門道。所謂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若真不小心被騙了,總不能教她真的拿命去賭,去跳汨羅江吧?

  「哪邊涼快哪邊站」,向來是她雷姍姍的處事原則。

  「叩!叩!」

  還在沉思的姍姍不禁被這突如其來的敲門聲給嚇了一跳,是哪個勞什子不請自來,而且來得十分不是時候?

  「進來吧!」語氣顯得無奈與慵懶,一聽便知說話的人有多不甘願。

  小丁端著茶盤緩步走了進來,一路上小心翼翼,像是深怕茶盤中的茶水潑溢出來。

  「是你啊?」姍姍沒有抬起眼,仍舊專注在她眼前的書與冥想,聲音顯得無力。

  「雷小姐,喝個茶,休息一會兒,可別累壞身子。」小丁一臉謙恭地為雷姍姍斟茶。

  「不用麻煩,我現在不渴。」雷姍姍揮手阻止小丁為她斟茶。

  那突來的舉動,像是知道些什麼,讓小丁一陣緊張,險些將茶壺打翻。

  「你幹麼那麼緊張?」雷姍姍一臉狐疑地看著將茶水灑得滿桌都是的小丁。

  「喔,沒……沒……什麼,只是因為雷小姐突然發聲,我一時沒留意,才被嚇到。」小丁特意顯得若無其事,一臉誠懇。

  「是嗎?」雷姍姍的臉上充滿問號與不信任。

  心中警惕自己要多留意,不願再和他多談,以防言多必失。「你下去吧!」

  「是!」小丁低著頭,退了出去後,便一直在窗口偷覷著她的一舉一動。

  雷姍姍信手翻閱雜誌,還在思索剛剛的問題及小丁的舉動,拿起茶,輕輕噪飲茶的芬芳。

  當小丁看到雷閃閃拿起杯子準備喝茶的動作時,忍不住要驚呼出聲,對自己計謀即將得逞,真是萬分期待。

  雷姍姍聽到細微的聲響,立刻將本來要喝茶的動作停止,迅速回頭小丁趕緊蹲下身,他真的想賞自己巴掌,就差……差那麼一點,他若能穩住就好了。

  雷姍姍起身將窗戶關上,靜待一會兒,發現沒任何動靜,才又將茶拿起來喝。

  喝了茶之後的雷姍姍,頭變得越來越沉,腳越來越輕,她努力想讓自己清醒,但仍無法控制地渾身癱軟。

  短短幾分鐘內,她竟然已經完全無法用腳站立,整個人癱軟在床上。

  她馬上知道茶裡被人下了藥,痛恨自己怎會如此大意,卻為時已晚。

  小子嘴邊揚起賊笑,看到時機已然成熟,便再度進門,臉上的謙恭表情已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副邪惡面具。

  他欺身過來,雷姍姍竟沒辦法挪移身子半寸,她知大事不妙,眼睛緊張地四處轉動。

  「嘿,嘿,你忘了嗎?我說過你別落在我手上,我一定會加倍報復回來。」雷姍姍只能忿忿地看著對方,任人宰割。想要痛斥他一頓,嘴巴卻發不出聲音,她只能在心底罵道:「要是你敢動我一根寒毛,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小丁哪管雷姍姍臉上的憤恨及她張皇、痛苦的神情,一想到先前的侮辱,反倒更激起池的復仇慾望。

  小丁的話比他的行為更齦齪。「你不是老瞧不起我嗎?現在還不是得在我下面?」

  雷姍姍瞪視他的目光,閃動熊熊烈火,她發誓,她一定不會放過他!

  邵薇在窗口觀賞這一出精彩好戲,而這齣戲呢,即將進入最高潮。

  她退到書房,唇角逸出滿意的笑,拔起季殊群的行動電話,狂喜的心跳,令她雙須潮紅。「殊群啊!我是邵薇,家裡出了點事,你得立刻回來處理一下。」

  季殊群聽了,心莫名一陣緊揪,心悸的感覺,令他十分不安,會不會是姍姍出事了?不過他當然不能表現出他的惶急,淺淺地「嗯」了一聲,並不多加置嗓。

  掛上電話,便立刻拿起外套衝出辦公室。

  季殊群飛車一下子便來到家門前,勻了勻心跳,才不慌不忙地步進大廳。

  邵薇一看到季殊群的身影,立刻迎上前來,努了努嘴角,示意問題出在雷姍姍房裡。

  季殊群眾過心慌,也沒有詳加細問,他只想立刻知道雷姍姍安然無恙,於是直接走向前探看裡面的狀況。

  他這輩子最後悔的一刻,大概就是打開了那扇門,如果可以重新選擇,不知道他是否會選擇不打開?

  眼前的景象,恍若一把利刃,直刺他心窩,而這排山倒海而來的心痛,仍抑止不住心中的狂怒。

  他震怒且不可置信,紊亂的呼吸和快速的心跳,使他不能冷靜思考判斷。

  他一腳踹開半俺的門,大步踏進來,每走一步,失心的血就滴一回,但再痛,他仍是要往前。

  雷姍姍被門聲巨響給驚動,她的視線落在門口,一眼瞥見這熟悉的身影,她不由得欣喜若狂,從來沒有一刻是如此高興見到他,他聽到自己發自內心深處的求救呼喚了嗎?無奈她現在動彈不得,也發不出聲,無法讓他知道自己的感動。

  季殊群一把將小丁從床上端下來,將他整個人摜到牆角。一直背對門且獸性大發的小丁,完全沒注意到老大什麼時候進來,對於這突發性的連串反應,感到既驚且懼。

  季殊群抓起小丁的衣領,無法壓抑的怒氣,使他完全喪失理性,瘋狂地不斷揮拳,拳揮在小丁身上各處;轉眼間,小丁的鼻子、嘴巴都滿是鮮血,儘管疼痛難當,為求保命,他仍不忘忍痛叫著。「大……哥……饒命啊!」

  這聲聲告饒,並未稍稍平復季殊群的怒氣,季殊群站起身來,用腳抵住小丁的脖子,接著便是骨頭卡滋。卡滋的聲響,只要再稍一使力,小丁保證一命嗚呼。

  雷姍姍雖然覺得場面暴力地不忍卒睹,但只要一想到是打小丁那個人渣,便不由得在心底叫道:「打得好,漂亮!」

  小丁眼看小命就要不保,趁著還有一口氣,支吾著道:「不……不……不是我……」

  一直在門縫外觀看的邵薇,覺得大事不妙,這才趕緊走了進來,阻止住季殊群的臨門一腳。「你這是何必呢?鬧出人命可就不好玩了,況且你也不想想,要不是那個狐狸精——雷姍姍勾引他,小丁是向天錯了膽子嗎?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雷姍姍全身上下能正常運作的大概就屬聽覺了,她聽到邵薇挑撥離間的話,大抵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儘管心中恨得咬牙切齒,卻什麼也不能做。

  天將亡她雷姍姍,才會讓她落到今天被人設計卻無法反擊的下場。

  「好,邵薇,你夠狠,我雷姍姍今天栽在你這白癡的手裡,往後必定加信奉還。」雷姍姍在心底狠狠地想著、咒罵著,臉色越來越精、越來越難看。

  唉!也只有她邵薇才能想出如此低級的肥皂劇劇情,而她雷姍姍覺置身其中!

  季殊群早已震怒到無法冷靜思考的地步,邵薇的煽風點火,無疑是雪上加霜,他盛怒的臉龐霎時冷了下來,冰寒比暴躁更令人難以捉摸,因為冰寒形於內,暴躁形於外。

  邵薇倒抽了一口氣,風雨欲來之前的寧靜,比什麼都令人不安與害怕,因為完全無法揣測他下一步如何決定。

  空氣靜凝了起來,沒人敢大聲呼氣,伯稍一妄動,便讓緊繃的線斷裂。

  「滾!」季殊群終於緩緩移開了腳,臉色寒得嚇人,從牙縫中迸出這個字。

  天賜良機,小丁哪可能不好好抓住?

  全身骨頭像是被拆開似的,似乎再一用力,便被肢解,他費力地站起身,正準備困難地走出去時,季殊群的臉一沉,語氣雖短,聲音卻寒凍人心。「我叫你用走的嗎?」

  小丁知道老大存心刁難,但為了保命,尊嚴也就分文不值,只好連滾帶爬地爬出去。

  邵薇靜待在一旁,等著看雷姍姍的好戲,這可是她期待已久的戲碼啊!

  沒想到季殊群竟也把臉轉向她,聲音一樣寒冷,對她並沒有比對小丁好到哪去。「你也滾!」

  邵薇被季殊群的陰沉給嚇著了,不敢造次,馬上轉身離去。

  「砰」地關門聲,是一陣兵荒馬亂的最後聲響,空氣霎時靜溫下來,瀰漫著泥塘的氣氛。

  姍姍本就發不出聲音,但她不懂為何連季殊群也不說話,在突然停滯的狀態中,心跳與呼吸都益發顯得突兀了起來。

  就在彼此思緒瞬息變換間,突然,一陣黑影兜頭罩下,姍姍迎上季殊群淬著劇毒的雙眼,感到莫名的不解,不懂他為何要用這樣殘忍的眼神看著自己?

  「你就這麼賤?」季殊群的聲音冷得令人心寒。

  姍姍睜大眼,不可置信地望著他。

  天啊!池……他……不會相信如此低級的伎倆吧?

  雷姍姍有種嚴重被屈辱的感覺,使她幾乎不想再做任何辯解,儘管她就算要辯解也沒辦法。

  「你怎麼不說話,你反駁啊!」季殊群激動地搖晃著姍姍的肩膀,希望搖出她一句反駁,那他的心也許就不會那麼痛。

  而姍姍除了看著他之外,什麼也不能做。

  「難道你默認了?」季殊群深深地受傷,心宛如刀割,有些悲絕地問。

  看著那令他愛恨交織、癡狂莫名的女人,竟連一句解釋都吝於給予,怒火與妒火已瘋狂焚燒著季殊群的五臟六腑。

  「既然你這麼飢不擇食,與其被別人糟蹋,倒不如我委屈先滿足你,才不在你我相識一場。」季殊群已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他只想盡量以低劣的言語,來讓殘破不堪的心,獲得一些纖解、一些麻痺。

  季殊群倏地傾下身來,臉上的神情除了囂張跋扈外,尚有難掩的落寞,他伸手撕開她的襯衫鈕扣。

  這一撕,撕開的不只是她的紐扣,而是她對他的心及對他的唯一牽掛。

  「鏗!」

  姍姍的心被重重一擊,裂成碎片,除了痛之外,再也沒有別的感覺。她似乎可以聽到自己的心碎成千片的聲音陣陣悸痛,令她無法呼吸。

  這是她畢生最屈辱的日子,被不相干的人傷害,最多感到痛苦;而被自己所喜愛的人傷害,是如浴火的鳳凰,置身火海中,被反覆煎熬凌遲。

  浴火鳳凰至少是為了成就泣血之後的淒絕美絕,而她呢?

  歷經最苦的試煉與煎熬,卻沒辦法抵達最美的境地,徒留一身的傷痕與殘破,反諷自己的悲哀。天呀,她到底何時愛上他的?而她的愛又怎會被糟蹋得如此不堪呢!

  姍姍無力去反抗,也不想反抗,因為她的心已被抽空,不能再去感覺。

  極度的痛苦之後,便是徹頭徹尾的冷靜,她要睜著眼,看看這個男人傷她的每一個動作,然後再一刀一刀地把他從心中剜起,即使是道殘忍的鞭笞……

  季殊群已完全喪失自己的理性,妒火煎熬得他如萬蟻穿心,嚙食他一點一滴的冷靜,他只想報仇,或可說他不能忍受別的男人碰她,他只想將她完全融入自己的體內,才能稍稍平復那幾乎要將他滅頂的醋意。

  他扯開她最後一道防線,慾火迷離中,似乎見到她眼中該然的波光灩瀲,但被他很快的否定,他不能再被她騙了,她如同戲子,焉能有真情?

  直至冰涼的淚水悄悄無聲滑落在池的頸項,宛若秋天帶點微寒的雨絲,輕輕地將人的心蒙上一層落寞的輕愁,但被慾火帶領來到歡愉頂端的地,並無法顧及一切,他猛力地衝破她的最後一道防線,刻意忽視她無言的激吼,只求在佔有她的快感中忘卻剜心的苦痛……

  雷姍姍睜眼看著自己的尊嚴被踐踏,她無語問蒼天,更不知她為什麼會讓自己淪落至這樣不堪?姍姍的淚水無言地淌落,驕傲的天堂鳥,泣血的悲歌落在無聲的子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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