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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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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祁歡]天堂鳥的眼淚[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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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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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9 01:27:28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是誰說的?「哀莫大於心死」,心死了,就再也沒有值得掛心的事,連悲哀的感覺也無,那是最可怕的,無悲無痛、無喜無樂,只剩軀殼,飄蕩在茫茫人世,無所歸依。

  枕邊上殘留著那濕了又干、干了又濕的淚痕,像是一枚月印,張牙舞爪而來。

  昨夜,向來驕傲自持的天堂鳥,終於折斷了昂然的羽翼,掉落失心、泣血的心與淚。

  不會再流淚了,再也沒有值得她留戀的人事物。

  姍姍望著敞開的大門,不管是誰做的,都已不再重要,她站起身,直直地走出這個令她恥辱的地方。

  一直以來都是自欺欺人,努力為自己的不離開尋求借口,結果是更令人難堪的局面,來自於虛假謊言被揭開後的殘酷。

  她真的瞧不起自己。

  走出樓花的鐵門,正式走出了「夏昊」的世界,雖然季殊群並不承認自己是夏昊,但姍姍知道他是。

  姍姍的步履堅強,始終沒有回頭,因為她的心已死。

  走在暌違已久的大街上,相同的街道,相同的景致,相同的繁華,這世界並未因她的消逝而有一丁點改變,但她雷姍姍卻已不是當初的雷姍姍了。

  折斷羽翼的天堂鳥,充其量也只不過是殘缺的花朵,何況是擁有欲飛的凌雲壯士心?

  她不想回家見到父親和至謙,只想到真正可讓她棲息依靠的「回家」。她知道大家一定都擔心死了。

  來到熟悉的店門口,果真沒營業,但裡面卻透著燈光,像是有種默契,她知道她們在等她,並且不希望有外人干擾。

  姍姍心中揚起一股暖意,是她岑寂心靈的唯一感應。

  致了斂容顏及衣裳,儘管在最親近的摯友前,她仍有她的驕傲、她的自尊與堅持,雖然這在殘破的身軀裡早已一文不值,但儘管再不值,仍不拋棄,是她僅有的堅持。

  當然也不僅僅是為了自尊,還有不希望她們擔心,她一向獨立自主,不希望成為他人負擔。

  深吸一口氣,吸回推門的勇氣。

  「鈴!鈴!」

  達成串的風鈴聲都恍如隔世。

  裴星正優雅地煮著咖啡,綿綿和魏藍對坐桌前,正楚囚相對,齊舞正俐落地打理環境,水蓮正舞花弄草,一切都是如此平和與熟悉,似乎她亦未曾改變,正清點著賬目。

  姍姍荒瘠的心靈,升起一般難言的溫暖,像是久旱之後的甘霖,那樣甜美、那樣深雋。

  聽到開門聲,所有的人都極有默契地一起停下手邊的動作,抬起頭來,接著便是一陣驚呼。「天啊!你這死沒良心的女人,到底跑到哪裡去了,你知道我們擔心死了嗎?」她們全都迎了上來,簇擁著雷珊珊。

  「我們」,姍姍心中有酸楚的柔情,對,她不是孤單的,她們一直是悲喜興共的共同體,永遠無須擔心會經歷怎樣的時空阻隔。

  唉,什麼時候沒心沒肝沒肺的冷血動物——雷姍姍,變得這樣易感?姍姍強顏一笑。「跑去玩啦!」

  水蓮向來心細,意味深長地盯著姍姍上下打量,輕輕說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你怎會如此憔悴?」

  「有嗎?我怎麼不覺得。」姍姍摸著自己的臉,笑得很刻意。「可能是玩得太久、太過火。」

  裴星理解那種無法言明的心情,不想太逼姍姍,打圓場道:「先坐下吧。」

  大家聽裴是這麼說,才想到要讓出一條路給姍姍,姍姍鬆了一口氣,過多的關心有時也是種壓力,尤其是在她如此緊繃的狀態下。

  魏藍向來無法憋太久,率先發言:「姍姍,我們快想死你了。」一邊還故做捧心欲昏倒狀,以增強效果。

  「不會吧,東施想我西施死?」姍姍冷不防搭腔,讓大家都鬆了一口氣。姍姍講話狠毒犀利依舊,看來情況還不算太糟。

  發現大家明顯的起落,姍姍珊珊暗自覺得好笑,不想她們繼續擔心,乾脆把話說清楚,於是又開口:「我見到夏昊了。」

  「嘎,他不是死了嗎?」大家壓不下駭異的表情,忍不住異口同聲地說。

  「莫非你在天堂見到地。」綿綿又拿出她天才到欲令人噴飯的本領問。

  姍姍聽了差點昏倒,這種話大概也只有綿綿一個人說得出口,她纖手一揮。「你詛咒我啊?」

  綿綿起緊摀住口,急忙道:「該死,我說錯話了。」

  大家心想:還好,姍姍的暴力依舊,問題又可稍降一此

  魏藍看機不可失,馬上說:「來,我替你執法行刑。」免不了又遭綿綿一陣白眼伺候。

  「好啦!你們別再吵了,我們聽姍姍怎麼說。」齊舞當機立斷,獨排眾議。

  姍姍看大家的眼光都轉向她,無奈地聳聳肩,兩手一揮,簡短道:「我被一個男人因某些商業計謀而挾持,那男人是我在巴里島見過的季殊群,我想他也就是夏昊。」

  「噢?」大家聽得一頭霧水。這是一筆怎樣的爛賬?也虧雷珊珊才有這種化繁為簡的功力。「那……你還好吧?」

  「當然還好,四肢俱全,有什麼不好?」姍姍給她們一記白眼:彷彿她們問了多蠢的問題。

  「那就好。」水蓮如釋重負。「但你可得好好細說從頭了。」

  姍姍整個人窩進柔軟的沙發椅,在好友面前該可卸下盔甲了吧?她閉起眼眸,聲音顯得很虛弱。「若我可理得清這一切的話。」

  大家不由得面面相覷,心中歎道:這是我們高傲自主的雷姍姍嗎?再堅強的女人,仍舊無法擺脫情關難度的命運。

  雷姍姍終於回到自己可愛的小窩,她一屁股窩進曾經擁抱她歡欣與悲苦的大沙發椅,這椅子的大小剛剛好可將的疼痛,以及他分明是夏昊,卻又不肯承認的事實。這兩種想法竟也成為正反向的拉扯力量,扯得雷姍姍身心俱疲。

  她恨他,打從骨子裡恨,但因為他是夏昊的事實,正漸次侵蝕她的恨意。

  「叮——」

  門鈴響起,打斷了雷姍姍心中的苦思。

  是裴星!

  她優雅地踏進門,手中拎著雷姍姍最愛的「提拉蜜蘇」。雷姍姍一看到她場起手中的蛋糕,便忍不住笑逐顏開。

  儘管雷姍姍在笑,但已可明顯感到,她的笑容不如從前那種打從心裡散發的感覺,現在的笑多了一些滄桑,顯得很表面。

  「吃一些吧!」裴星有些憂心地看著她。

  雷姍姍無所謂地聳肩。「本來就要吃啊!別把我說得一副病人模樣,這可是我的最愛呢!」

  「提拉蜜蘇」是相當出名的義式西點,雷姍姍喜歡看它層層包裹的驚奇,頂上有數個白點襯在巧克力色中,彷彿夜空中的星子,它是華美的夢幻。

  聽說它相當費工,但越是歷經困難,越是珍貴,情願費工,也要堅持那美味,可見意大利人的浪漫熱情。

  夢幻的外形,吃下的每一口也都充滿驚奇,細膩的口感、潤滑的滋味,甜而不膩,包管你會深深迷戀。

  一邊享受美味,一邊露出沉醉的表情,乍看雷姍姍似乎是很專注在吃這件事上,但吃到一半,卻驟然抬起眼眸,眼裡有了然一切的神采。「說吧,什麼事?」

  裴星淺笑,不愧是雷姍姍。一眼便可看穿旁人的異樣。既然如此,她也就不拐彎抹角,直接切入正題希望可以不辜負眾家姐妹的殷殷托付。

  「我想要你見一個人。」裴星很快地開口。

  「哈!」雷姍姍斜覷裴星一眼。「你不會這麼快就想幫我介紹男人吧?」

  裴星白了她一眼。「你嘛幫幫忙,女孩子講話文雅一點。」

  雷姍姍只是特意用玩笑化解氣氛,所以並不以為意,靜待裴星繼續下文。

  「你還記得博程岳嗎?」裴星定定地看著雷姍姍,希望可喚醒她一些回憶。

  雷姍姍回想一下,才恍然大悟。「喔!就是唐少威的好朋友,幫他調查你的那一個帥哥嘛?」

  裴星點點頭,繼續接著道:「而今他又派上用場了,我也請他幫我調查季殊群。」

  聽到這名字,讓雷姍姍心一緊,強自鎮定道:「嗯,怎麼想要調查他?」「那天看你失意的模樣,我和大家就決定這麼做了,不管知道季殊群的背景對你是好還是壞,但至少可以幫助你較清楚自己該怎麼做。」裴星理性地分析。

  雷姍姍看著老友,覺得去面對現實是有些痛苦的事,她用手支撐著額,緩緩開口:「說吧!」

  「因為夏昊的資料早已消失,所以必須從季殊群這條線逆向去追蹤。」

  「不錯,挺聰明的。調查結果呢?」

  「季殊群十歲獨自一人從台灣飛往美國,時間剛好跟當時夏皓髮生意外的年紀吻合,時間差距也不多。由於他是獨自一人,加上又是個孩子,所以很容易讓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他到美國之後,一個小孩,沒有綠卡,也沒有謀生能力,所以當了一段時間的乞丐,直到遇見一個小女孩,也就是邵薇,把他收養為寵物。」裴星將牛皮紙袋中的資料翻出,復誦著。

  一聽到「寵物」兩個字,雷姍姍的心一陣緊揪。他可是人哪!怎麼可以把他當寵物養呢?在人格被踐踏中長大的孩子,如何能不充滿仇恨?

  裴星等雷姍姍情緒略微平復後才繼續道:「由於他們兩個感情不錯,邵薇也一直離不開他,再加上季殊群小小年紀就展現出他的過人長才,所以邵老爺子在兩年後正式收養他。邵老爺子去世後,邵家產業便由他代理掌管至今,邵小姐一直也不願意接手回去,只顧在旁輔助。我想這也是她挽留他的手段之一。」裴星頓了一下,看著雷姍姍的反應。

  「這大抵是季殊群的背景吧?」雷姍姍為她下個總結。

  「據傅程岳調查,當年老管家的兒子離奇失蹤,所以那具孩子的焦屍,並不一定是夏昊。」

  雷姍姍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他的確是夏昊,我知道。」

  裴星點頭表示贊同。「你要怎麼做?」

  「我們家對不起他,這部分我來償還,但他對不起我的部分,則就要他來還了。」雷姍姍篤定說著。

  當季殊群從噩夢中驚醒,枕畔已不見佳人蹤跡,雷姍姍走了,彷彿已正式走出他的生命。想到她要從他的生命中抽離,他的心便疼痛難當。

  儘管雷姍姍背叛了他,但他還是無法忍受她消逝在他身旁的事實。

  寧願不要清醒!夢中惡影再糾纏,也不會像現實那般難以忍受。

  季殊群拿起一瓶酒往嘴裡倒,哈鼻也好,傷喉也罷,只要能醉,一切都不重要。酒醉中的世界,什麼都是模糊的,痛苦變淡,快樂變淡,所有的感覺都變成透明。

  兄弟可以反目、戀人可以背叛,生命中還有什麼是值得相信的?他再也不相信任何人。

  醉了又醒,醒了又醉,季殊群爛醉了三天三夜之後,突然在極度昏沉之際,猛然清醒。

  他混飩的腦中,突然閃過雷姍姍的淚眼,像一道極光,刺得他全身一震。

  他發現事情不對勁的地方了!

  季殊群倏地一骨碌起身,儘管渾身酒氣沖天,儘管衣衫凌亂,儘管鬍髯滿面,他一切都不管了。

  衝到小丁的房間,看見已打包想逃之夭夭的他,季殊群二話不說,又是一陣亂拳。小丁心中大呼倒霉,只差一步,他就可逃離這裡,為什麼好死不死,只不過回來拿行李,一切就風雲變色。

  「說,事情是怎麼一回事?」季殊群一手抓住小丁的衣領,一手作勢要揮拳,命令的語氣充滿殺機。

  小了不禁打了個囉嗦,看來自己大去之期不遠矣。唯今之計,保命為上。於是小丁語音發顫,結巴道:「是……小姐……」

  季殊群十分不耐煩,將拉著的衣領用力一扯。「小姐什麼?你最好一次給我說清楚。」

  小丁腎上腺素馬上發揮效應,他壓抑住害怕情緒,將話一氣呵成。「是小姐要我在雷小姐的茶中下藥,再藉機侵犯她。」

  下藥?季殊群簡直怒火攻心,竟敢玩這種低劣把戲!而他竟然該死的被騙。

  他的拳重重一揮,直接打在小丁的鼻粱上,小丁的淚水、鼻血都流了下來,痛得嗯嗯啊啊的,他真希望自己現在乾脆死掉算了,免得眼睜睜受折磨。

  小丁被打得大約只剩半條命時,季殊群突然收手,他不能浪費時間在這人渣上頭。他將手拂一拂,恍若這一切是多玷污他似的,語氣清冷地說:「不要再活著出現在我面前!我說到做到。」

  小丁當然知道自己下回若出現在季殊群面前,活著也會變死的,他發誓自己絕不再出現,不然乾脆先自裁算了。

  季殊群急著走出門外,他必須去找雷姍姍,為自己該死的愚蠢表達歉意。

  才走出門,季殊群一眼便瞥見蟄伏在牆角的邵薇。他冷冷地開口:「念在你對我有恩,我會放過你,但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邵薇聽到季殊群這番冷酷的話語,淚水盈滿眼眶,泫然欲泣,她知道不管自己再怎麼愛他,再怎麼對他付出,也不會有回饋的,因為他一直都不愛她,從來不曾!她是否該死心了呢?

  姍姍身著一件紅色緊身短上衣,下半身是超低腰牛仔褲,露出性感的小肚臍,整個人透露出慵懶又狂野的格調。

  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氣息,在別人身上或許是矛盾,但在雷姍姍身上卻是如此協調。

  她將咖啡豆俐落地放進研磨機,這樣蕭瑟的秋天,適合有一杯純espresso來遙祭這一份苦澀。

  咖啡香溢滿整個店裡,若香氣能掩飾住人的落寞就好了.

  人聲輕語、琴韻悠揚,伴隨著令人上癮的香濃咖啡香,一派平和模樣。

  季殊群的出現,好似在表面平靜無波的湖面,投下一顆石子,擾亂了這一池清水。

  雷姍姍一看到他的臉,臉色倏地劇白,種種難堪再度湧上心頭,她的心一冷,素著一張臉交代小青,音量大到正好可讓季殊群聽見。「不用招待他了,我們這兒不歡迎這個客人。」

  他大步向前,沒有任何問候,也沒有一句道歉,一切都顯得理所當然、理直氣壯。「為什麼不告訴我你被下藥的事?」

  姍姍真想撕破他的嘴,心中忿忿地想:若我當時能說,我會不說嗎?

  但多說無益,所以只是冷哼一聲,懶得答腔,也懶得辯解。

  為什麼她要用這麼堅強傷人的偽裝?兩個個性太強的人碰撞在一起,電光石火、轟轟烈烈,卻是彼此疼痛、彼此受傷。

  見雷姍姍不語,季殊群一把抓起了她的手,雷姍姍心一震,他的大手這樣溫暖,為何心不能亦然呢?

  「跟我回去。」季殊群定定地看著她,像要看進她的靈魂,吸盡她的元氣。

  雷姍姍稍一閃神,隨即便甩開他的手,冷笑幾聲。「這真是天大的笑話,憑什麼我要跟你走,你以為有人這麼笨,好不容易飛出籠子,還要自投羅網?」

  他看著被雷姍姍拋下而空出的手,悵然若失,急急要抓回溫暖,不然,怕再一錯手,便是離別。

  他再度執起她的手,不過,這回不管是動作或聲音,都注入了一些溫柔。「我誤會你了。」

  仍是沒有道歉!

  姍姍覺得極度荒謬,再度用力甩開他的手。「你走吧,這裡不歡迎你。」

  她丟下話,掉頭離開。

  季殊群受傷的神情一閃即逝,像他這種過度自負的人,有時也是一種幸福,因為他很少會感到挫敗。

  果真。

  季殊群的動作更快,他一個箭步向前,擋住了雷姍姍的去路。

  雷姍姍高昂著頭看向他。「你想要我叫警察?」

  季殊群看得出她的臉上充滿敵意,他的心一緊,他到底做了什麼?這樣殘害她,他一定把她傷得很深。「可容我說句話嗎?」

  雷姍姍充滿戒備地看著他,地怎可能這樣好聲好氣的說話,她不可以被他的虛偽給騙了。

  她將眉一挑,高聲說道:「小青,打電話叫警察,說我們這兒有一個綁匪兼強……」

  強暴犯嗎?

  她實在說不出口,這句話像一條毒蛇,嗡蝕她脆弱的心房,若她要這樣歸類地的話,只是對自己的侮辱罷了!

  季殊群看著雷姍姍臉上的表情倏忽變換,一次比一次難看,他的心被揪得好疼。本來怎樣也無法吐出的話語,在見到雷姍姍決絕離去的背影時傾瀉出。

  「對不起!這句話也許太輕描淡寫,我沒有資格請你原諒,但我仍必須為我的愚蠢傷害了你道歉。」

  雷姍姍聽到他的道歉時,的確有些怔愣,畢竟要在如此高傲的男人口中聽到「對不起」三個字是天方夜譚,但她還是無法就此原諒他,本來慢下的腳步再度前行。

  「我想我是太喜歡你了,以至於會被這樣的感覺蒙蔽,釀成可悲的局面,這是一個為你癡狂的男人可笑的錯誤啊!」季殊群的聲音幽幽響起。

  此語一出,宛若警鐘,敲人心窩,震得兩人發愣。這句話不只是雷姍姍聽得訝異,連季殊群本身,也為自己無意識流露出的話語感到不知所措。

  她曾說過,他們之間是一場賭局,誰先動心,誰便宣告落敗。難道他願意承認自己是輸家?

  雷姍姍沒有停下背著他離去的腳步,只是這回離去的腳步有了些遲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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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發表於 2010-11-29 01:28:12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這些天雷姍姍都處於極度的證仲狀態,她發現自己無法原諒季殊群,也無法恨若能恨他,事情或許好辦些。可惜……

  她不否認,季殊群那一席話,具有強大的震撼力,使她遲遲無法恢復理智。

  她和水蓮的對話,也一直索繞在耳際。

  「你為什麼一定要為自己不原諒他尋找借口?當你在努力尋找借口時,其實你已逐漸原諒他了?」水蓮看不慣她這般委靡的模樣,想要一語敲醒夢中人。

  無奈她防衛心甚強,趕緊豎起刺來保護自己的脆弱。

  「錯了!我不需要找借口,我也不會原諒他。」

  「為什麼不誠實面對真實的自己?尊嚴真的有那麼重要,它會比愛重要嗎?」

  它會比愛重要嗎?

  雷姍姍一次又一次問自己,可是她得不到答案。

  在星期一的「回家」,雷姍姍仍努力思索這個問題。季殊群再度出現在她面前,擾亂她的思緒。

  季殊群其實並不帥,但狂妄的霸氣,使他自成一種格調,他獨特的氣質,是令人窒息壓迫的。

  雷姍姍看到他,臉頰不由得一熱,幸好思想不若言語,無法被竊聽,不然她的臉要往哪擱?

  她連臉都沒抬,其實是怕被他看穿的燙的臉。「你不知道這兒不歡迎你嗎?」

  季殊群露出詭異一笑。「若我沒記錯,這是一家咖啡店吧?我應該有權利在此點杯卡布其話吧?客人這麼多,我想你應該不會希望場面太難看才是。」

  「你在威脅我?」雷姍姍昂起頭。

  「不,我只是提醒你。」季殊群皮笑肉不笑地接話。

  雷姍姍恨得咬牙切齒,心中不禁咒罵。這善變的男人,喝什麼卡布其諾嘛,一點魄力都沒有,像個女人似的。

  他像看透她心事似地說:「別忘了服務業該有的以客為尊原則。卡布其諾的好壞,是最能看出一間咖啡店煮咖啡的功力,別小看它的哲學。」

  姍姍肩一聳,有些沒好氣地說:「我們這裡又不是華航,誰管你什麼以容為尊。」

  「況且,你的胃不好,espresso太刺激,會傷胃的,還是加了奶的卡布其諾好,至少有一層防護。」他特意忽略雷姍姍話中的怒氣,看著她的眼神,藏著些溫柔。

  雷姍姍的心一震,聲音不由得拉高。「你為什麼老喜歡說一些無聊的話?」

  季殊群並不答腔,但笑不語。

  自顧自地尋了一個位置坐下,像在自己家中一般,唯我獨尊。旁若無人的姿態,令人為之氣結。

  他以為他在這裡瞎耗幾回,她便會原諒他嗎?那他也武小看她雷姍姍了。

  雷姍姍賊賊一笑,笑得連一旁的小妹也頭皮發麻。

  真想在咖啡裡下毒毒死他,但毒死他自己也要償命,是最不划算的事業。

  姍姍的念頭轉了轉,把糖改成了鹽,肉桂粉改成了辣椒粉。哈!一切天衣無縫,准教他吃不完兜著走。

  她扯起一陣莫測高深的笑,將咖啡「眶當」一聲,放在他桌上。

  不發一語便退至一旁,冷眼觀察。

  只見季殊群優雅地執起杯子,淺嘗一口,非但沒有預期的反應,竟然還面不改色,恍若品嚐極品一般,一口接一口。

  這回換雷姍姍狐疑了,難道她拿錯杯了?她緊張地環伺全場,深怕哪個倒了八輩子婚的人成了活替死鬼。

  正自怔忡之際,突然,季殊群走了過來,聲音有明顯的嘲弄。「你似乎很緊張?」

  雷姍姍瞪了池一眼,並不作聲。

  他淺淺笑道:「挺別出心裁的調配法嘛!我一定會每天按時過來品嚐。」

  每天?

  她沒聽錯吧?這傢伙到底懂不懂什麼叫羞恥心?他難道看不出來她非常、極度不歡迎他嗎?

  不過,幸好是每天,反正他騷擾的又不只是她,她最多一周氣一次。

  不料,季殊群隨即接口:「我修正我的話,是每週一,畢竟只有週一才能品嚐到你的獨家秘方。」

  雷姍姍一張臉憤怒不已。「若你以為在這瞎耗幾回,我就會原諒你,那你就錯了,你省省吧!我,雷姍姍發誓,絕不原諒你!」

  季殊群本欲離去的背,突然豎直,他的心一涼,原來,直接聽到這種話,殺傷力是這樣強,他的人好像被輾過一般,絞痛了起來。

  他轉回身,看著她的眼,有些受傷,語音蒼涼地問:

  「我本就不奢求你的原諒。」

  雷姍姍真想跺腳,他一定要用這樣蒼涼的語氣說話嗎?她雷姍姍向來是吃軟不吃硬的。

  她只好使出撒手鑭。「我要聽你親口說,你是不是夏昊?」

  季殊群的心一抽,臉上神情一陣陰暗不定,隨即才恢復正常。他的眼神飄遠,聲音飄忽。「夏昊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

  還是不肯承認,雷姍姍不及聽完,已作勢要離開。

  不料季殊群仍將話接完。「季殊群代替夏昊活著。」

  儘管話已經很明白了,雷姍姍仍想親口聽他承認,她昂起頭。「你還是沒說你是不是夏吳?」

  季殊群臉色微恙。「你一定希望看到人最難堪的一面嗎?好!那我告訴你,夏昊這身份早在你二伯及父親主導的那場大火下葬送了,身份已亡,軀殼仍在,他只能換另一身份支撐軀殼,那身份就是季殊群!他所受的煎熬,他會一點一滴討回來。」

  雷姍姍全身一顫,看著季殊群消失在眼前,徒留語音纏繞。

  雷姍姍在聽到季殊群承認自己是夏昊之後,便怎麼也恨不了他,她只希望這筆爛賬能有解決的一天。

  季殊群這些日子來,並沒有稍加收勢對殷、雷兩家企業的殘害,情況越演越烈。

  殷、雷兩家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向邵家的銀行借了大筆的周轉金,而季殊群趁股市動盪之際,逼迫殷、雷兩家即期償還,不然則以股票抵押,這無疑是雪上加霜。

  雷柏仲終於來到雷姍姍的住處,向女兒求助。

  雷柏仲在日光的照射下,斑駁的白髮無所遁藏,看了教人怵目驚心。

  「姍姍,爸爸已經老了,你難道忍心看我流落街頭,日日過著躲躲藏藏的日子?」雷柏仲說得委屈辛酸。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姍姍狠下心說著。

  「爸爸也承認自己當初的糊塗,奈何已沒有彌補的機會。」

  「怎會沒有?你只要把該還給夏昊的還給他,便是最好的贖罪。」姍姍忿忿地說。

  「若他只是要這些,那倒也好辦,問題是他要我們全部家破人亡啊!」雷柏仲哀痛地用枯瘦的手扶住桌腳。

  「我大不了就只有老命一條,但我不忍拖累這一大家子啊,你的阿姨、小弟及眾幫僕們何辜呢?」

  她一時啞口無言,她還寧願父親惱羞成怒、破口大罵,那她還有很好的理由可坐視不管,給他一個懲罰。

  但現在的父親,這麼憔悴、這麼蒼老,她怎麼還忍得下心再給他致命的一擊呢?

  她的內心煎熬著,想著夏昊的一切,想著這個當初只有十歲的孩子,就慘遭世界遺棄,像匹孤獨的狼,匍匐於顛沛流離中,再一步步爬起來,終於可以挺立傲視一切。

  而支撐他站起來的支柱,是那日日揪心的恨哪!也許他曾經想要忘記,但他怎麼態得了?他的存活是由三條命堆起的,他只要呼一口氣,就會喚起記憶,該怎麼忘?只能用復仇,稍稍何手那伴隨他二十年的痛,為什麼爸爸不想想呢?

  「你知道我愛夏昊嗎?」姍姍顫巍巍地問。

  雷柏仲一陣緘默。

  「你怎麼忍心?」姍姍的聲音極度顫抖。

  「算了,孩子,我不勉強你,我沒有這個臉,也沒有權力要你這麼做。」雷柏仲放下他扶在桌腳的手,輕歎了一口氣,緩緩步出了房門。

  「你要我怎麼做?」姍姍緊閉雙眼,昂起了頭。

  雷柏仲轉過頭看著自己的女兒,有些不捨,但也總算看到了希望。

  雷姍姍再度站在這樓花的大門前,內心波濤洶湧,百感交集,曾經發誓不再回來的!就算回來,至少也不像今天這番情景。

  無關乎很,只是尊嚴問題。

  她深吸一口氣,請警衛通報季殊群。在大廳等候之間,她必須花費很大的力氣,才能克制逃跑的衝動。

  雷姍姍被熟悉的氣息所包圍,她不用回頭,也知道是季殊群。

  季殊群看到雷姍姍,有些欣喜若狂,努力勻平呼吸,才能沉穩地開口:「是你!」

  雷姍姍穩住了心跳,才回過身,不想讓時間拖下去,她直接開口:「放過他們吧!」

  沒有問候,沒有軟語,季殊群為自己之前少男般的情懷感到可笑。「這就是你來的目的?」聲音少了欣喜與溫度。

  「不然你以為呢?」雷姍姍帶著審視的眼光看問他,她在賭。

  「我以為你打算重修舊好。」季殊群的聲音有濃濃的嘲諷。

  「我們曾經好過嗎?」雷姍姍冷笑一聲。

  季殊群不能忍受她這樣劃清界限,他一把抓過她,讓她偎在他懷裡,將他的唇深深印在她的唇上,讓她嬌喘連連。他的聲音低啞混濁。「是否曾好過,你的唇不會騙人。」

  雷姍姍的心一緊,努力將唇移開。「你愛我嗎?」

  季殊群不需要再掩藏,他毫不考慮地說:

  「愛!」

  再次證明感覺,雷姍姍感動得法然欲泣,抬起清澈的眼,柔聲道:「愛我的話就放過他們。」

  季殊群心一凜,身體不由得僵了僵。「你這是美人計?」

  不能再對立下去,不然只會讓事情更糟,雷姍姍不顧他話中的羞辱,依舊輕柔道:「別忘了,他是我父親,若你愛我,但又放不下仇恨,我們怎能有結果?」

  「這是兩碼子事,不能混為一談。」季殊群加重語氣道。

  「為什麼不能混為一談?這根本是息息相關的。」

  「我們可以相愛,並不妨礙我要對他們復仇。」

  雷姍姍受不了他偏激的言論。「你以為我可以坐視你傷害我的父親,繼續跟你在一起嗎?太可笑了!」

  「你袒護他們,那誰來袒護我?我眼見我的親生父母葬身火窟,而我卻苟且偷生是為了什麼?我在後山飢寒交迫,掘樹根樹皮來吃是為了什麼?我獨自在美國,忍受白人的歧視,吃人家餿掉的剩飯剩菜是為了什麼?我被人家當寵物養是為了什麼?」

  一個個為什麼,讓雷姍姍的心一陣又一陣緊擬,她又再度掉落兩行清淚,但她沒有回頭,怕一回頭,就再也沒了勇氣。「我沒有權利主導你,但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愛與恨也只能擇其一。」

  聽雷姍姍這樣決絕的話語,季殊群很是心痛,他斷然道:「我不可能放下仇恨。」

  「好,那你別後悔。」雷姍姍被擊垮了,她拋下話,便快速衝出,不敢再看季殊群一眼。

  姍姍夾雜在這樣的恩怨情仇中,身心俱疲,她怕再這樣下去,季殊群會害死爸爸,而她會在日日揪心的悔恨中度過餘生,他和她也一定不會有結果。

  她必須想辦法,阻止悲劇一再發生。

  雷柏仲的敲門聲,打斷了姍姍的沉思。雷柏仲顯得十分憔悴,似乎隨時再一擊,他便會不支倒地,姍姍看了很是辛酸,對於拯救自己的父親,她竟是愛莫能助。

  「姍姍……」

  「嗯?」

  「有些事爸爸不知怎麼跟你開口……」雷柏仲顯得有些難以啟齒。

  「是關於季殊群催逼你積欠銀行債務的事吧。」姍姍想都不用想便知父親來此的用意。

  「嗯。」儘管再不好意思,雷拍件仍是得說。

  「我還能做什麼?該做的我都做了,我不知道我還能怎麼做。」姍姍窩進抄發裡,整個人相當無力。

  「目前殷氏、雷氏企業,分崩離析,人心惶惶,根本沒一家銀行相信我們,沒有貸款與資金周轉,殷、雷兩家就好比空殼,隨時會跳票,只能眼睜睜看著它一步步垮臺,一旦要將它結束,除了我一文不名,還會連累到你們。若只有我苦也就罷了,可是連帶的殷家也會被牽扯進去,我不能袖手旁觀,我於心不忍呀。」

  「這些我都知道,但我還能做什麼?」

  「……勢單會力薄,若我們兩家可在此時聯姻,一旦合力,必能壯大聲勢。」

  姍姍聽了父親的來意,並不說話,雷柏仲著急地等待女兒的回答,像是在等候判決。

  姍姍的思緒飛快輪轉,如果不做些努力,他們之間無法有結果,她不能坐視他傷害自己的父親,卻又放不下他,她該何去何從?

  這是一場豪賭,拿自己的幸福和尊嚴做賭注,勝是雙贏,敗便是血本無歸了。

  但她雷姍姍向來不是個遇到困難會逃避的人,她會直接迎向困難,比比看誰會先倒下。所以她寧可下往,至少機會是一半,總比零來得強。

  她深吸了一口氣,看向雷柏仲,不論眼神或口氣都是堅定的。「好。」

  她要賭睹著季殊群對她的愛與對父親的仇恨,哪個比較濃。

  雷柏仲又驚又喜地看著女兒,他本來已不抱希望,萬萬沒想到珊珊還是答應了。

  「謝謝……女兒,苦了你了,爸爸真是對不起你。」雷柏仲只能說謝謝,他伸起手撫著姍姍的臉頰,第一次這麼深刻恨起自己來。

  姍姍把雷柏仲的手拿下,放在自己的手上,堅強地笑著。「爸,你放心吧,你有一個絕對不會讓自己吃虧的女兒,永遠打好最如意的算盤,會堅強面對所有困難而不退縮。」

  雷姍姍顯得越若無其事,雷柏仲的心就越酸,姍姍會

  如此堅強獨立,多半是因他不是個好父親。

  綠草如茵的庭院,來來往往的人群簇擁,長條的白桌上,有各式美味、妝點精緻的食物,火紅的玫瑰佈滿整個場內,滿天氣球翻飛,樂聲悠揚中,恍若太平盛世。喧騰熱鬧中,誰知道有沒有人的心中其實是落寞的呢?

  雷姍姍看著鏡中的自己,雕飾精琢的裝扮,完全不像原來的自己,反正今天她不用做自己,而且她也懷疑自己是否真實的存在過。

  今天是賭局的開始也是結束。若輸了,她便要成為另一個身份,所以她不能以真實身份自居,免得結果不盡如人意,徒增傷感罷了。

  殷至謙走過來,將手倚在她肩上,鏡中反射的他,有一張無懈可擊的臉,但是雷姍姍仍因他的碰觸全身起了疙瘩,她挪開自己的身子,逃脫那種令人難受的掌控……看來,也只是季殊群對她的碰觸,她不感排斥罷了。

  「怎麼?新娘子還害羞呀!」殷至謙感受到她的挪移,不以為然地挑起眉。

  雷姍姍白了他一眼,儘管心中在煎熬,她還是無法撤除根深抵固的防衛心與好強。

  「你不會不清楚我們婚姻的基礎不在愛而是利益吧。」姍姍冷冷地說。

  話一出口,雷姍姍便後悔了,殷至謙是一個好人,她利用他就算了,沒理由這樣傷他,只可惜覆水難收。

  果真殷至謙的臉沉了沉,才自我解嘲道:「沒關係,反正過了今天我們就是夫妻了,快準備吧,待會兒大家可要看到最美麗的新娘子幄!」

  雷姍姍有些無奈地看著他。他不知道嗎?還是他也在賭?

  是的,殷至謙在賭,賭夏昊會不會來,只要過了今天,輸贏就會揭曉。

  江凡一副戒慎恐懼地在季殊群身旁問,「少爺打算怎麼做?今天就是雷小姐結婚的日子,少爺難道會坐視不管?」

  季殊群本來埋首在文件難的眼,突然迸射出淬利的光芒,震得江凡向後退了一步。

  「什麼時候你有資格告訴我該怎麼做?」季殊群聲音溫溫的;卻讓人心底發涼。

  「小的不敢。」江凡退得更遠了。

  空氣霎時靜澆了下來,沉默在空氣之間流動,沒人敢打破這樣炙人的氣氛。

  季殊群緘默著,心中可不平靜,腦中有不同的聲音正進行角力,掙扎著不知該如何做。

  他無法忘記火焰染紅木柵山頭的夜,天空奇詭的紅色,成為日日揪心的噩夢,也成為他幸福時光的最後天象。然後是匍匐在山路的逃亡,飢寒交迫的在山中待了七天,多少次他看到死神在眼前召喚,卻一次又一次被自己的陳叔推了出來。

  他忘不了犧牲自己孩子性命的陳叔,是如何掙扎地下了這個決定。他的命背負了太多包袱。

  下了山,他開始走,他忘不了走了多少的路,走到腳都潰爛了仍得一直往前走,直至邵薇的父親收養,「夏昊」才完完全全地在這個世界消失了,只剩季殊群。

  他背負這麼多的生命,為的是什麼?只有報復,才能讓這種推心刺骨的恨意稍稍餌平,他怎能放棄?

  可是儘管恨意再濃,腦中有個影像卻揮之不去,始終無法被很給蓋住,反倒越來越清晰,直至與恨成為勢均力敵的拉鋸戰,他開始痛苦了起來。

  季殊群交握自己的雙手,反芻著雷姍姍的話。「你生命的延續若只是為了復仇,那根本不需要留在人世,應該還有其他意義的,譬如說延續眾人的生命……」

  他「啪啦」立起身來,嚇了江幾好大一跳。「走吧!」

  江凡詫異地看向他,好一會兒才恢復神智,用力地點著頭。

  典禮快開始了,姍姍走在長廊下,突然想起三個月前自己也是在廊下,然後季殊群出現了,將她帶走,讓她的生命也開始進入一長串的混亂,但她仍是感謝,可以再度見到這個在她小小心靈裡便深刻烙下影像的他。

  身後有很細微的腳步聲輕響,雷姍姍略一驚愣,很快地轉頭,季殊群高大的身影立在眼前,姍姍全身一震,幾乎無法平復自己呼吸的頻律,只能怔怔地看著他。

  季殊群目不轉睛地盯著雷姍姍,彷彿天就要塌下來,他仍不會移開自己的目光。

  他看著雷姍姍窈窕的身材,包裹在改良式旗袍的婚紗下,顯得曲線畢露。

  他覺得自己快被嫉妒的怒火給灼傷。她怎麼可以、怎麼敢嫁給除他以外的人呢?而且,更不可原諒的是她竟敢穿得這樣出色,這小魔女要折磨他到什麼時候?

  雷姍姍故意睜著無辜的大眼,窺探季殊群眼中跳動的火光與水波,滿意自己這樣的妝扮,美得可讓他噴火卻吃不到,是最大的強心劑了吧?

  這是一劑重藥,季殊群幾乎無福消受,他一個箭步搶在雷姍姍即將離去之前,抓住她的手腕。「跟我走!」

  雷姍姍甩開他的手,突然很氣憤,他沒有退步,他們會有可能結合嗎?

  「憑什麼?我們可是仇家呢,我憑什麼跟你走。」雷姍姍句句清楚,卻字字如針。

  季殊群痛苦地緊閉雙眼。「這跟你沒有關係,我不怪你。」

  雷姍姍像聽到極好笑的笑話,冷冷地笑著。「我是我父親的女兒,身上留著跟他一樣的血,被他一手拉拔長大,怎樣才算有關係,怎樣才算沒關係?」

  「那你想要我怎樣,我是不可能放過他們的。」季殊群的聲音不帶感情,沒有一絲溫度可言。

  「我哪敢要你怎樣,我只能做我自己該做、做自己要做的事——嫁給股至謙!」雷姍姍不甘示弱地反唇相稽。

  「我不准!」他度抓起她的手。

  姍姍把他推開:「你沒有權力掌控我的自由意志。」

  也許是姍姍推得太用力,也許是季殊群想到什麼,他們突然彼此靜默下來,任由沉默在空氣中流蕩。

  雷姍姍徹底受夠了,她轉身離開。

  季殊群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我還是會拿回我應得的,這是我對我父母的承諾。」

  雷姍姍的心底滑過一陣酸楚,她實在沒有權力要求他什麼,她沒回頭,也沒停下腳步。

  季殊群接著說:「但我可以把我所有財產,包括股權,過到你名下,該做的我還是要做,至於你要怎麼處理這些賬目,我不會干涉,也不會過問。」

  姍姍的腳步終於停下,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頭一熱,眼眶也跟著濕潤起來。

  她知道以他的好強與怨恨,他能這樣,已是最大的讓步了,她不能再苛求,這樣已經足夠了。

  季殊群將姍姍擁入懷中,在她耳旁輕語;「嫁給我,好嗎?」

  姍姍很快便將淚拭去,聽說新娘子當天被惹哭,不是好兆頭。沒有眼淚的掩飾,狡詐的本質又出現了。

  她將眉一挑。「在這嗎?」

  季殊群也露出地隱藏的狂野。「天地為證,草木為賓,再好也不過了。」

  他略一沉吟,突然將唇覆蓋下來,偏偏閃閃的思緒跟他運轉得一樣快,緊急用手擋住他的唇。「唉,別乘機佔便宜。」

  他輕輕地將她的手柳開。「還要以唇為印啊!」

  姍姍綻開了笑容,與眾不同的世紀未婚禮,才符合她雷珊珊的本性,不在有個季殊群和她同類,才能搭配無間、天衣無縫。

  她反手勾住他的脖子,鈴印在他的唇邊,為這場婚宴,做出一生不變的許諾……

  人群開始騷動了起來,彼此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談論同一個話題。「聽說新娘子不見了,怎麼又這樣?新郎要怎麼做人哪?」

  裴星、任舒雲、齊舞、符水蓮、魏藍這五個人,一點也不緊張,顯得氣定神閒,甚至有一絲竊喜。「看來這賭鬼賭贏了。」

  殷至謙尷尬地從她們身旁走過,臉上有了然一切的神情,並沒有多問什麼。

  反倒是她們叫住了他。「你不問我們,她跑去哪裡嗎?」

  殷至謙笑了笑。「不用問,我知道。」

  「你知道?」她們顯得十分驚詫。

  段至謙一曬,自顧地接口:「你們一定想問,知道為什麼還要答應這場婚事吧?」

  她們有志一同地用力點頭。

  「因為我也在賭呀!不論是輪是贏,我都可以接受。若贏的話,我可以娶得我自小暗戀的美嬌娘歸,輸的話,算是還季殊群,也就是夏昊一個公道。我何樂而不為呢?」

  她們有些感動地看向他。「你真是一個好人,一定可以遇見屬於你自己的春天的。」

  殷至謙遠遠望向天邊,喃喃道:「或許吧!」

  突然,他昂頭高聲向天邊大叫:「祝福你們!」

  正目沉醉在吻之封印的兩人,耳朵一陣癢。

  「你有沒有聽到什麼?」雷姍姍仰起俏臉問。

  「管他的呢!你不可以分心,現在只能專注在我們的世紀末婚禮上。」季殊群霸道地說。

  「可是,這章怎麼蓋這麼久呀?」雷姍姍故意不解地問。

  「當然,因為是要深入一生一世啊!」

  一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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