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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任易紅]相愛總恨晚[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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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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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 02:52:3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相愛總恨晚 作者:任易紅

    為什麼他乖乖站著賞櫻也會有事,被她撞痛了不說,還得帶她回家休養!可這女孩似乎有些……開放,不但一絲不掛站在他面前,還執意要上他的床!不不不!他可是標準的正人君子——怎能被誘惑?雖然……心有些癢癢的。嗯,他決定負起教育她的重大責任,女孩子嘛,還是矜持點好……
    真是倒楣斃了,她渾身濕透地被一個色鬼老頭追著跑,還撞上一個熱心過度的男人!她,白葉櫻子,特立獨行,離經叛道,不相信世上有「真心」存在。可這男人既不佔她便宜,又總是溫柔體貼地對待她,難道,她的觀念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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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 02:53:02 |只看該作者
序曲

  櫻花綻放、春光明媚的四月,應是最美麗的季節了。
  一如往常,隨著校園鐘響,提著制式書包的同學們腳步匆忙,魚貫奔入教室。
  在眾多匆忙的腳步聲中,只有一個人慢條斯理,心不在焉地在校園裡溜躂著。
  白葉櫻子,十七歲,一頭茶色長髮,年輕俏麗臉蛋上揚著青春專有的叛逆。黑領白衣的改良式水手制服下,則是一雙穿著誇張泡泡襪,緩慢且無所謂的腳步。
  從頭到腳,代表她不認同學校制度的抗議。
  她,白葉櫻子,高二生,典型社會結構下的失敗品。不同於其它被成人世界唾棄的不良同儕,她總是獨來獨往,在同樣需有權力配製的校園中獨樹一幟。
  她就是——白葉櫻子,東京世田谷區的白百台學園高校生,百年優良名女校中罕見的「不良少女」。
  所謂的不良,是她在刻板名校中的大膽特異的外型及下課後的不良素行,有違傳統校風。
  如此一個問題學生,還能夠平安待在百年名校中,必有特因。
  其一,白葉櫻子雖有叛逆的外型,在校園中卻是個成績異常優秀的異類。
  在幾次的全日本聯合會考中,她拿過三次前十名。這樣的優異成績,足以考進東大或早稻田,所以學校寧願容忍她的「小缺點」,而不願放人,是再簡單不過的道理。
  其二,相較其它拚命啃書的呆板學生,白葉櫻子的叛逆作風倒也為校園注入一股不同的活力。
  白葉櫻子的個性並不壞,除了外型作怪,她是個相當安靜的女孩。不抽煙、不喝酒,總是獨來獨往,更別提有帶壞其它學生之虞了。反倒是她的優異成績成為其它同學崇拜傚法的良好模範。
  其三、學校向來不愛管學生下課後的私人生活。
  白百合女校的學生沒有受學校管教的必要,那些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家長早已代替這項管教功能,除了白葉櫻子以外。
  聽說,下課後白葉櫻子常在六本木、涉谷等聲色場所出入,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
  對於這些流傳已久,繪聲繪影的傳聞,在毫無證據的情況下,學校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她不穿著白百合制服到處走動,下課後的私人生活,學校也懶得管。
  畢竟,再過八、九個月各大學就舉行獨招,到時只要白葉櫻子一考上,就形同畢業,為了升學率著想,校方自然量其輕重。
  白葉櫻子能夠成為白百合奇景之一,自然有它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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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 02:53:2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節

  「無恨,今晚東武企業在其旗下飯店舉行的賞夜櫻會,你會前去參加嗎?」一名秘書打扮的女人,問著剛從會議室出來的任無恨。
  「夜櫻啊……應該很有趣吧!」無恨低喃一聲。在名貴西裝的襯托下,有著一張娃娃臉的他更顯得挺拔俊俏。
  「如果你有意參加,我立刻通知東武。」一旁的女秘書附和著。
  「可是我想回家吃晚飯……」任無恨的話說到一半,忽然停住。
  他忘了,剛新婚的三哥無情和莫依依去南美度蜜月了。這一去,大概二、三個月後才會回來。
  「無恨,你究竟是要回家吃飯,還是受東武之邀賞夜櫻?」年長十三歲的秘書對他的猶豫感到不解。
  這位相當精明能幹的女秘書名叫中島名美,雖已四十歲,卻是任老爺萬中選一的「佐臣」之一。由於她在任氏企業已經長達十八年,在任氏企業算是長老級的一輩,因此私底下她當無恨為小輩,直稱他的名字,而不是總經理的頭銜。
  「還是去參加賞櫻會好了,反正今晚回家也沒飯吃。」他低歎一聲,語氣帶著無奈。
  二十七歲的任無恨為任氏五兄弟之老么,負責管理任氏企業旗下的百貨行業。
  大學畢業後,無恨花不到兩年的時間,便從英國拿了個企管碩士回來。他以不滿二十四歲之齡進入任氏百貨,成為客戶服務部人員,從最基層做起。
  經過三年多的磨練後,過人的優異表現讓他一路攀升,終於在今年初接下總經理一職,成為日本百貨界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總經理。
  任氏百貨在日本眾多百貨業中,雖非規模最大,卻以穩健的經營逐步成長,尤其在任無恨於年初接管總經理一職後,同行更是看好任氏百貨的發展潛力。
  無恨的年少得志有目共睹,上天如此厚愛他,他該是心滿意足了,然而事實上並非如此。
  他成功的背後主因來自於哥哥們的不負責任。
  在大哥無恩無法單獨全面接管任氏企業的前提下,他才如此努力犧牲,冀盼能為任家老爺子分擔一些家庭事業。嚴格來說,他並非在心甘情願的情況下,成為所謂的百貨精英分子。
  如果可以選擇,天生好動活潑的他,倒是希望可以成為一名體育老師,在單純校園中和年輕學子們相處。那種互動的教學生活,絕對會比現在勾心鬥角、枯燥乏味的公事有趣許多。
  個性單純爽朗的他,實在不喜歡商場的現實無情,要不是為了爺爺花費畢生心血所建立的任氏企業,他絕對第一個當職場逃兵。這種不是開會就是應酬的制式生活,真是悶死人了。
  「對了,無恨,邀請函上面特別註明要攜伴參加,有沒有誰是你想和她一起去的?」秘書中島名美跟在他身邊不久,卻已經習慣他陰睛不定的神情。這個年輕總經理顯然太過年輕稚氣,還不夠成熟到穩重的地步。
  才二十七歲呢……真令他人眼紅。她暗中觀察他的一言一行。
  「攜伴?我哪有伴可攜?」無恨悶哼一聲,自顧自地走向總經理室。
  跟在他身邊的人想必都能感受到無恨近來悶悶不樂的情緒,尤其不久前任家老三無情結了婚之後,他私下的情緒起伏更加明顯了。
  「你可以隨便找一個人去,反正賞櫻會不是正式應酬,大家開心就好。」秘書畢竟年長些,處世經驗也較老練。
  「可惜的是,我連你所謂的「隨便」的一個人也找不到。」他望了望手錶,語氣疲憊且虛軟。
  已經是下午一點,到現在他都還沒吃午飯。飢腸轆轆的他又開始懷念起無情的特製愛心便當。
  長年吃慣無情所做的美食,他的胃口被慣壞養刁了,公司餐廳或外面賣的簡餐對他來說根本食不知味,也就常常索性不吃了。
  「不會吧,如果連你都找不到一個女伴,那其它人怎麼辦?」秘書覺得他過於誇張謙虛。
  集上天寵愛於一身的任無恨,年少、多金、長相好,人品佳、學歷高、背景優,身為百貨界黃金單身貴族的他,怎麼可能身邊連一隻鶯燕都沒有?除非……除非他是同性戀。
  「邀請函上有說我一定要攜女伴嗎?」他突然冒出這麼一句。「是沒有啊,不過不帶女伴,難不成你要帶男伴去?」秘書中島名美依然無法相信。咱們百貨界的金童,竟然沒有女朋友耶!看來她這周對任老爺的例行書面報告上,要多加上這一條驚人消息。「如果真的找不著女伴,你就加班吧。」任無恨看了她一眼。「可是……我今天晚上有約會……」她為難地說。四十歲的中島名美是抱定獨身主義的不婚族,卻早已名花有主。「那麼我一個人去也無所謂。」無恨向來不為難部屬,隨即翻開桌上成堆的文件,開始批閱。見他開始工作,秘書識相地準備離去。「我叫人幫你買便當。」離去前,她表示道。「不用了,空著肚子比較能工作。你去忙吧!」他頭也不抬地埋入工作中。雖說不是百分之百喜歡現有的工作環境,任無恨努力敬業的態度,還真是讓人敬佩。少年得志的風聞絕非浪得虛名。
         ※        ※         ※
  白葉櫻子站在學校中庭的放榜名單前,視線上下搜尋著。
  今天,是上次全國會考發表前一百名名單的日子,許多人利用下課後的時間爭相看榜,她也不例外。
  不出所料,她的名字又在前十組名單中,再度蟬連本校榜首,然而欣喜之情卻始終不曾出現在她臉上。
  搜尋的動作持續著,她在名單前站了好一會兒,才緩緩收回冰眸,拿著書包轉身走人。
  為何沒有「他」的名字呢?成績已快和自己並駕齊驅的「他」,這次怎會掉到全國百名以外……不似他應有的水準啊!
  她邊走出校門口、邊思索,滿腹疑惑。
  就在這時,她提袋內的大哥大響了。
  「又有生意上門了。」看著屏幕上面所顯示的訊息,她立刻擱下腦海中的疑惑,往車站方向走去。
  搭上電車後不久,她便來到以夜生活聞名的東京六本木。
  此時六本木街頭已夜幕低垂,華登初上,過往人潮帶來墮落的熱鬧與喧嘩。
  穿著高中生制服,長得高挑亮眼的白葉櫻子,相當引人注目。而她,毫不在意週遭投來的目光,自顧自地倚著商店櫥窗旁的石牆等人。
  在等人期間,不少人過來跟她搭訕,有老的、少的、帥的、醜的,高矮胖瘦皆有。在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內,她以冷漠打發了不下十個男人。
  最後,來了一個西裝筆挺的老年人,他的長相相當平凡,其貌不揚,但全身上下的名牌服飾,看的出他財力雄厚。
  「櫻子,讓你久等了,車子在路上出了點狀況。」對方似乎和她相當熟悉,談吐之間卻又保有一定的距離。
  「沒關係,社長,反正今晚的時間都是你的,你想怎麼浪費都行。」一改之前的冷淡,她輕笑道,撒嬌地主動伸手勾住他的手臂。
  那親暱的動作,無邪的甜蜜笑容,已讓身邊被稱為社長的老年人迷昏頭。
  「晚上你想吃什麼?法國大餐還是中國菜?」老社長問她,一隻手已環上她的纖腰。
  「不行啦,最近人家變胖了,不能再吃那麼豐盛。」她巧妙擋下他造次的手,輕輕推抵著。
  「看不出來你哪裡變胖,你的身材還是跟七天前一樣好。」打量的同時,他又乘機摸了下她的翹臀。
  「女孩子總是怕胖的嘛。」她迎著笑臉,心中低咒。色老頭,臭老頭,看我今天怎麼搾光你身上的錢。
  「小寶貝,那你到底想吃什麼?我可又累又餓了一整天了。」老社長想親她,卻被她一手擋下,只親吻到她的心手。「不行啦,我還穿著制服耶。」她嬌笑道,手心的口水讓她想吐。「不如我帶你去熱鬧一點的地方,我有個朋友在附近的一家PUB打工,那裡有吃有喝又有得玩。」她提議道。
  「年輕人的玩意兒我沒興趣,不如我們直接上旅館吧。」他不甘心沒親到,硬是又在額上補上一吻。
  這次讓他得逞,她心中恨得牙癢癢的。
  「社長,你又來了,不是說好人家只陪你吃飯嘛。」她的演技實在一流,刻意的撒嬌工夫更不得了。
  嘖,連她自己也認為,清純美麗又會使壞的女人實在是禍水。
  「只要你開口,多少錢我都可以給你。」對方瞇著色眼,提出動人條件。
  「談錢多傷感情啊,人家是因為喜歡你,才跟你在一起的。」她表面不依,心中暗自竊喜。
  上勾了,上勾了。
  「別浪費時間了,我們就直接到飯店,先吃飯再辦事。」老社長可不給她拒絕的機會,他摟著她的小蠻腰,硬是拖著她直接上車。
  車子往東武飯店的方向駛去。
         ※        ※         ※
  「無恨,我可先聲明,七點一到我就得走人,不然我男朋友會生氣的。」秘書名美還是陪著他一起前來參加賞夜櫻會。
  原因無他,身為任氏的忠心員工,她不願眼見堂堂的任氏百貨下任少東淒慘地單獨赴宴。
  「我露個面就走人,不會待到七點的。」無恨本來不想來的,一想到這種社交場合多露臉對任氏還是有好處,於是就拖著秘書一塊來了。
  反正他只打算露個臉,給足東武面子,順便填飽肚子,差不多就可以離開了。
  「要不要我介紹幾個大家閨秀給你認識。」見他的異性關係如此淒慘,名美還真是看不過去。
  「你少多事。」無恨懶懶地走進會場,對她的好意意興闌珊。
  「任老爺不會替你擔心嗎?」在任氏工作多年的名美顯然很瞭解任家的一切。
  任氏五兄弟中只有無恩和無恨接管任氏企業,擁有接班壓力的任無恩好不容易結了婚,總算安定下來。而無恨的事業蒸蒸日上,為避免落得和無恩一樣中年晚婚的下場,依任家老爺的脾氣,他絕不會坐視不管。
  「中島秘書,聽說你是在我接任總經理一職前,從任氏總部臨時空降過來的。」無恨忽然跳到這話題。
  「是的,只比你早一個星期來到總經理秘書室。」她點頭,不明白他的話意。
  「是爺爺叫你過來的吧?」他忽然回頭,瞧她一眼。
  「這……」
  「爺爺美其名怕我無法勝任總經理一職,所以派你這個大我十三歲的秘書精英過來,說什麼只要有你的幫忙,我一定能夠有所表現,其實爺爺的主要目的,是要你暗中觀察我的交友狀況,順便報告我的工作狀態。」他心底清楚得很。
  「總經理,你多心了,沒這回事。」她當下否認。也只有這種尷尬時候,中島名美才會客套地稱呼他的職銜。
  「最好是沒這回事。」他回望她一眼。「在商場上我的確年輕了些,但並不表示我幼稚好欺負,我的個性雖然隨和,對於那些有意出賣我的人,我可是不會輕言饒過的。明白嗎?」他嘴角掛著笑容,卻語帶警告。
  「我從來不曾因為你年紀輕而小看過你,這一點請你不用擔心。」她的美麗笑容有點僵硬。
  「那最好了。」無恨隨即又恢復談笑風生的神情,和過往迎來的賓客打招呼。
  一旁的中島名美捏一把冷汗,向來冷靜的美麗臉龐隱著驚愕。
  在他身邊做事已經三個多月了,到今天她才知曉他敏銳的觀察和深沈的態度。在方纔的談話之前,她的確或多或少輕鄙過他,以為他同其它家族企業的少東一樣,乘著祖蔭一路登天。看來,這些日子來她實在太過粗心大意,憑著先入為主的觀念,被他俊朗無邪的娃娃臉給矇騙過頭了。
  可怕啊,她忘了一件事情,看似最安全無害的人往往是最危險的。跟著這位年輕少主辦事,真的不得不慎。
  「我肚子好餓,拿點東西吃吧。」任無恨又變成朝氣蓬勃的大男孩,在滿桌的美味料理前尋寶。
  這位年輕少東的個性,真讓人捉摸不定。
         ※        ※         ※
  櫻子被半推半拉地帶來東武飯店後,社長老頭立刻拉她來到其中一間客房。
  「小寶貝,你真的不想吃些東西?」才剛踏入房內,老頭馬上追不及待地將西裝外套脫下。
  「我改變主意了……我現在肚子好餓,我們可以到飯店樓下的餐廳吃些東西。」她大感事態不妙,從沒想過事情會演變成這種地步。
  在她的遊戲世界中,可沒有陪金主上床這條規則,這社長老頭的強勢竟讓她被牽著鼻子走。唉!不得不慎啊!
  「與其吃那些沒營養的食物,倒不如……倒不如吃你。」老社長出其不備地撲向她,兩人就這麼一起滾倒在床鋪上。
  「還……還不行,你還沒洗澡。」被他出其不意的一堆,她整個人被死死地壓在床上,過於貼近的肌膚之親,讓她慌了手腳。
  「不必洗了,等我們辦完事再一起洗鴛鴦浴。」老頭說完就要吻上她。
  「不行啦,你先去洗,不然人家不理你了。」她別過臉,死命地將他推離自己的範圍。
  誰要跟你這糟老頭子洗鴛鴦浴!她心底咒罵著。
  「好啦好啦,趁我洗澡的空檔,你先把衣服脫了,我可不想讓你明天穿著一身破制服上學。」老社長起身時,不忘順手捏她的俏臀一把。
  「人家知道了,你快去洗啦。」心底冒火的她硬堆著笑臉推他入浴室。
  浴室的門才一關上,她立刻伸出中指,不屑地比了個下流的手勢。
  哼,什麼在商場上呼風喚雨的社長嘛,還不是色老頭一個。她向浴室做了個鬼臉,隨即來到衣櫃前,伸手探入他的西裝口袋。
  賓果!這老傢伙果然還是呆呆地把錢包放在外套內。
  她拿出皮革錢包,從中抽出一大壘萬圓日幣。數一數,總共有三十張呢,這次可賺爆了。
  「這可是你自找的!」她冷冷一笑,很有良心地留下一張萬圓鈔票在皮包內,將其它的大鈔折成半疊,放進自己的制服口袋中。
  然後,她不吭一聲,拿著手提書包準備走人。
  原本以為一切順利,沒想到就在這時,浴室內傳來色老頭的聲音。
  「小寶貝,來幫我洗一下後背。」裡頭喊道。
  「喔……」她背脊一僵,神色鐵青。
  如果她現在就走人,色老頭一定會馬上發現她不見。如果幫他洗完背後再走,至少可以趁他泡澡的時間溜走。相較之下,後者的風險性較小。但……要她幫一個光裸的老頭洗背,犧牲可不小。
  「小寶貝……」聲音已不耐煩。
  「來了。」沒有時間多加思索,她走進虛掩的浴室中。
  「怎麼,制服還沒脫下來啊?」見她身上的整齊穿著,老社長顯然不悅。「現在脫吧!衣服才不會被弄濕。」
  老頭的意圖很明顯,他要她「脫衣陪洗」。
  「社長,人家會不好意思嘛,還是你自己洗好了。」她才踏入浴室一步,立刻後悔。這糟老頭全身赤裸,毫不遮掩該打上馬賽克的重要部位。
  他是故意的,故意秀給她看。
  「不必害羞,過來。」他可不讓她有離開的機會,手一伸,硬把她拉到他身邊,跌撲在他赤裸的干扁身體上。
  這一跌可不得了,她的手擦碰到老頭的那個玩意見,撲倒動作一停止,她的臉蛋面對他的下體,超極限制級的噁心鏡頭……
  更糟的還在後頭……
  制服口袋中的錢掉落出來,散了浴室一地。
  「這些錢從哪裡來的?」老頭望著那一大疊的萬元大鈔,臉色逐漸鐵青。
  「是……」她沒有抬頭,腦袋因過度刺激外加作賊心虛而空白一片。
  「你竟敢偷我皮夾內的錢?」老社長縱橫商場多年,當然不是簡單角色。
  他一手抓起她的手腕,原有的笑容被青筋取代。
  「人家……」她正想以撒嬌的方法脫困時,誰知老頭另一隻手突然用力拉扯下她的領巾,扯裂她的制服上衣。
  這一扯,令她腳一滑,整個人跌落在濕滑的地板上。
  「那些錢本來就是今晚要賞你的,既然你已經自己動手拿錢,陪我玩一晚也是應該的。」老頭倚身過來,將她整個人壓在身下。
  「你別生氣,我不是有意的。」大感事態不妙,櫻子直想翻身,卻動彈不得。
  沒想到小老頭還挺有力氣的,她太小看他了。
  「你又何必故裝清純害羞?金援交際的女孩子我見多了,沒一個是真處女。」老頭掀起她的短裙,伸手摸去……
  「我叫你……放開我!聽到沒有!」她禁不住發火,情急之下,隨手拿了個澡池邊的木桶,往他頭上用力敲去。
  這一擊,果真讓他停了手,額上掛了彩。
  「你敢打我!」他摸了摸額上鮮血,一掌揮下。
  啪地一聲,火辣的掌力痛燃她的粉頰。
  「臭老頭!」自知力氣大不過這老頭,於是她撫著紅腫的頰衝出浴室。
  「別想跑!天底下沒白吃的午餐。」老頭不願放過她,追了出去。
  她本想拿書包走人的,沒想到老頭卻急追了出來,於是匆忙之間,書包沒有拿到,鞋子也來不及取走,她便急忙奔出房間門口。
  一身狼狽的奪門而出後,為躲避老頭的追逮,櫻子直往安全門跑去。
  她不相信,一個接近六十五歲的糟老頭子還有力氣跟她比賽爬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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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 02:53:4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節

  另一方面,在東武飯店七十層最高樓所舉行的賞櫻宴會,已熱鬧地展開了。
  「總經理,時間已經到了,我必須馬上離開。」秘書名美望著腕上的表,向無恨低聲表明必須離去的態度。
  「嗯,你先走吧,叫司機送你回去。現在這交通顛峰時間,是叫不到出租車的。」無恨身邊圍攏著不少賓客,相當熱鬧。
  看來今晚他相當受到歡迎,只差沒搶了東道主的丰采。
  「那你怎麼回去?」名美訝然於他的細心與體貼。當了十八年的私人秘書,她還是第一次遇到如此體貼部屬的上司。
  「我搭出租車回田園調布就行了,我打算在這裡多留一會兒,這裡的氣氛不壞。」顯然他對於今晚東武的宴會感到喜愛,真正的賞夜櫻重頭戲都還沒登場,他怎捨得就此離去。
  「既然如此,請你好好放鬆心情吧。不過,請不要喝太多酒,明天還有重要會議得開。」見他微醺,名美細心交代,之後她恭敬地行了個禮,翩然離去。
  身邊的女伴一走,無恨身邊立刻冒出許多大家閨秀,這些不出十九、二十歲的女孩,都是今晚受邀來賓的子女。今晚的賞夜櫻會屬老少咸宜的家庭Party,商場的應酬氣息被沖淡許多,這也是他今晚想多留一會兒的原因。
  他愛極這種闔家團圓的溫馨氣氛。
  「無恨大哥,沒想到今晚能在這裡見到你。」一位有過一面之緣的女孩子笑著走過來寒暄。
  「是啊,我也沒想到。」他溫文的回禮,心底卻記不得何時見過這位女子。她是哪個人家的千金,他毫無印象。
  「任先生,你們任氏百貨最近有沒有活動?」另一位官夫人也過來湊熱鬧。
  秘書才一走,他身邊的鶯鶯燕燕忽然多了起來。不知聊了多少無趣的話題之後,他終於忍耐不住,找機會躲到會場外的空中花園呼吸新鮮空氣。
  剛剛那一堆女子兵團快把他圍得悶死了。
  鬆了鬆禮服領結,他信步來到櫻樹下,放眼向四周望去。
  此時,開啟櫻園夜燈時間未到,周圍的櫻樹仍是漆黑一片。
  「真沒意思,還是回去好了。」望著和熱鬧會場形成強烈對比的冷清櫻園,他決定打道回府。
  然而一想到經過會場還得和那些賓客寒暄道再見,他就感到腿軟。於是他決定捨棄搭乘電梯,改從櫻園附近的安全門走樓梯離去。
  就在他打開安全門之後,安全門內忽然有一個女孩子衝了過來,她正準備奔到門外,於是同時一出一進的兩個人就這麼硬生生的撞上……
  「唉喲!」白葉櫻子哀叫一聲,整個人被奔跑的猛烈衝擊力反彈到牆邊。
  剛剛她使盡全力拚命往上跑,一閃神,就和忽然開門走進來的這個男人撞上。
  她的臉撞到他的胸,撞得鼻子好痛。
  「你沒事吧?我沒想到會有人在這扇安全門內。」見她整個人跌在牆邊,無恨相當過意不去。
  縱使他無法理解她為何死命地衝過來。
  「沒事才怪!痛死我了!」櫻子揉著額頭和鼻子,抱怨自己的倒霉與不順。這身模樣已經夠狼狽了,還被這男人撞倒,真是衰到家了。
  「你哪裡受傷,需不需要送你去醫院?」無恨乍見到她,還真被她的鬼樣子嚇了一跳。
  這女孩頭髮凌亂、臉頰紅腫、衣衫不整、光著足踝、一身潮濕、眼神驚恐,就像一隻剛從臭水溝被撈起的小狗般可憐。
  「不用你管,你不要碰我!」對他彎下身的關心,她斥之如刺蝟。
  她的惡劣態度並沒有讓他動氣,反倒是激起他的好奇心。
  「你是高中生吧,這種時候怎麼會在這個地方?」他見她一身的凌亂制服,蹙眉問道。
  「不用你管!」她撫著臉頰從地上起身。正在思索該如何從飯店出去時,從安全梯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該死!那個老頭真的差人追上來了。
  「我不想管你,只是對剛才的無心之過表示歉意罷了。」無恨無視於她的惡劣態度,聳聳肩準備走下樓梯,
  「等等!」她忽然喚住他。
  「還有事嗎?」他回過頭,顯然也聽到逐漸接近的腳步聲。
  「如果你真想表示歉意,現在就帶我離開這個飯店。」她抓著他的衣袖,急切的眼盯著他。
  她知道自己這身狼狽模樣絕不可能從正門走出去。如果那老頭找不到她,老羞成怒一定會跟飯店報備他的錢被偷,而竊賊還可能在這飯店中,到時她真的百口莫辯,插翅也難飛。所以她要走得趁現在啊!
  「帶你離開?」無恨望她一眼,顯然不懂話裡的意思。
  「對,不管用任何方法,帶我離開這裡就行。」她的角色變成請求者。
  「我恨你素昧平生,為什麼要答應你的不情之請?」他似乎有些明白她的驚慌從何而來,那急促的腳步聲讓她慌亂。
  「只要你帶我離開,什麼事情我都可以答應你。拜託!」她很沒有誠意地承諾他。
  「什麼事情都可以答應我……」他倒是很認真的思考她的話。
  「沒錯,只要你立刻帶我離開這裡。」原本蒼白的臉色更顯憂慮。
  「你對烹飪料理拿手嗎?」他不慌不忙地問。
  天之驕子的他衣食無虞,理當沒有任何物質需求,但見到她方才無禮蠻橫及現在的低聲狼狽上,心頭臨時產生一個點子。
  「烹飪我最拿手了,不管中國料理、法國料理還是日本料理……沒有一樣難得倒我的。」情勢所逼,櫻子誇下海口,顧不得他為何這麼問。
  「既然如此,我就幫你吧。」他慢條斯理地點頭。
  「事不宜遲!」她說著便關上安全門,往屋頂花園走去。
  任無恨跟著跨步追上前去。
  「你要如何帶我離開?」兩人來到靜謐的櫻園,白葉櫻子問道。
  櫻園的另一頭,就是冠蓋雲集的晚宴會場。
  「你隨便找棵櫻樹躲下,我幫你解決剩下的麻煩。」在沒有弄清楚狀況下,無恨當然不會立刻帶她走。
  他想弄清楚的,是她所害怕的麻煩究竟為何。
  話聲才一落下,匆促的腳步聲隨之出現。
  兩三個飯店的保全人員奔出安全門,直衝櫻園而來。
  「有什麼事嗎?慌慌張張的。」無恨老神在在地站在漆黑的櫻園小徑上,開口詢問拿著手電筒的保全人員。
  「任先生。」保全人員顯然認識黑暗中的他。
  這個氣宇不凡的年輕男人可是百貨界炙手可熱的金童啊!
  「賞夜櫻會等一下就要開始了,你們在做安全檢查嗎?」他一臉平靜,故意這麼問。
  「不……不是,是一位重要客人去了財物,我們正在搜捕那個女賊。」保全人員據實以告。
  「丟了哪些東西?」他問,語氣是嚴肅的。
  果然,那個女孩子真有問題。
  「我們沒問清楚,接到上級單位通知後,就直接追上樓來了。」保全人員不確定的表示。
  「我從剛剛一直都在這裡賞櫻,沒見到任何可疑人物,對方說不定跑到人多的宴會場合了。」他指了指熱鬧的會場,做反方向引導。
  「謝謝你,任先生,打擾你了。」三個人於是往會場奔去。
  見到三人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無恨這才轉身,緩緩開口。「還不快出來,小賊。」他的語氣是嚴肅且不悅的。
  雖然那女孩一臉可憐樣,他卻無法認同她被追趕的理由。
  空氣冷凝了兩、三秒,櫻園內沒任何反應。
  「再躲也沒有用,我已經知道你求我帶你離開的原因。」他壓低聲音,視線搜尋著黑暗空間。
  又過了五秒,還是不見她的人影。
  於是,他跨步來到幽暗小徑上,尋遍整個尚未亮燈的櫻園。
  「被她跑了。」他望著空無一人的櫻園,一瞬間神情是驚愕的。
  這小妮子動作真快!他撫著額,自嘲一聲。
  正準備轉身離去時,地上一個晶亮物體吸引住他的視線。
  他蹲下身拾了起來。
  「這是……」望著手中百合形狀的徽章,他似乎聯想到了什麼。
  就在這時,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從會場移動到櫻園來
  「任先生,原來你已經等不及先來櫻園一親芳澤了。大家剛才還在討論,如果沒有你出席點燈儀式,這次的賞夜櫻會將會遜色許多。」其中一名賓客開口道。
  「你客氣了。」他將手心的銀徽偷偷放到褲袋中,若無其事地應道。
  唉,看來他溜不成了,他得耐心留下來等待櫻園的夜燈被點放,照亮黑夜中的美麗櫻花。
  而那個身份成謎的女孩,就好似夜櫻精靈,消失在夜幕籠罩的櫻海中。
  神秘的櫻之精靈呵……他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微揚起來。
         ※        ※         ※
  「真難得,你還會想到我。」白葉承武一身便裝,來到距離東武飯店不遠處的小公園內。
  三十分鐘前,他接到櫻子的電話,沒有多問,他依著她的要求出現在這個地方。見到久違的櫻子,他是欣喜的,心底卻又夾著複雜的情緒。
  「廢話少說。」櫻子仍然一身狼狽。她抱著冷顫的身子,冷冷望著眼前這位同父異母的弟弟。
  「怎麼這副德性?」見她這身落魄模樣,他蹙起眉頭,隨手將身上的毛料大衣脫了下來,披覆在她身上。
  「別問了,行不行。」她轉身,迴避掉他的好意。
  覆在肩上的大衣隨著她的移動落地。「你不說我也知道。」他低笑一聲,彎身撿起大衣。「夜路走多了,總會碰到鬼。」他笑得曖昧,隨手將大衣側擱在自己肩上。
  這位令他又愛又恨的同父異母姊姊,依然一副酷樣,即使是她自身難保時。
  「懶得跟你抬槓。」她倔強地悶哼一聲。
  「找我有事?」他問。同時打量許久不見的她。
  半年不見,她原本及肩的頭髮長了,髮色染成淺紅褐色,臉蛋消瘦了些,左邊耳洞多了兩個。唯一不變的,是那雙又冷又誘人的晶眸,以及不服輸的倔強個性。
  「幫我一個忙。」她倒答得爽快。
  「我可不幫人收拾爛攤子。」他的視線從她身上緩緩收回。
  「我的書包和鞋子還留在飯店,幫我想辦法拿回來。」她唯一可以請求的對象就是他。因為他明瞭她的一切,包括她在校外的所做所為。
  「看來你的社長恩客這次不是個笨蛋。」他嘲笑一聲。「你不只丟了書包鞋子,就連制服領上的校徽,你也送給對方了。」他來到她面前,伸手撫觸那別有針痕的衣領。
  「不要碰我。」她甩開他的手。「對方可是大企業的社長呢,當然不是白癡。」她悶哼一聲,校徽什麼時候不見的,為何她完全沒有發現。
  她不禁有些懊惱起來。
  「我可以幫你取回東西,但我有條件。」他揉了揉被拍擊的手背,冷言道。
  「條件開出來吧,我不想再浪費時間。」
  「我的條件很簡單。」他看著她。「搬回家裡來住。」
  這話一出,她倒抽了一口冷空氣,顯然受到相當的震驚。
  「我看我還是自己想辦法好了。」她沒好氣地甩頭走人。
  「櫻子!」他拉住她。
  「不要叫我名字,」她回頭,冷冷看著他。「我忘了,身為白葉繼承人的你,不管再如何痛恨那老頭,總是會替自己的未來著想。就算你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也不例外。」她的心緊緊抽痛,他竟然幫起外人來欺負她了。「就當我今晚沒找過你,「弟弟」。」她冷酷的眼眸儘是絕望和憤恨。
  「等等,櫻子。」他拉著她的手。「今天我又在全國百榜名單上看到你的名字,爸爸他已經知道這件事,並且很高興你長久以來的優秀表現,所以才要我再次勸你回家。本來我想明天到學校去找你,順便跟你提這件事。不過我們既然已經碰面,我不妨直說。爸爸他要你畢業後到美國留學,然後接掌一部分的白葉集團。」承武緊抓著她的小手,這些話他憋在心底好久,今天一定要向她說個清楚。
  接掌白葉!這消息令她意外。
  「那老頭私生兒女成群,不少我這一個正牌女兒吧。」瞬間訝然過後,是不認同的譏笑神情。
  「你卻是所有兄弟姊妹中最優秀的。」就連自負甚高的父親也認同她的優秀頭腦。
  「如果我是個笨蛋,他就會放棄這個蠢念頭了嗎?」她低喃自問。「我明白了,我會成為他所討厭的蠢蛋女兒!」冷冷說完,她甩開他緊抓的手,拖著不適的身體準備轉頭離開。
  「我已經把話帶到,依不依隨你。」白葉承武沒有追上前去,他的神情轉為冷酷陰沈,眼底則隱著哀慟。
  「你少了一個爭奪產業的競爭者,恭喜你了。」櫻子語帶諷刺地丟下這句話。
  「我並不想接掌白葉,你應該知道。」櫻子的話激得他非得說明清楚。
  他擋下她的去路,不原諒她這般誤會。
  「天知道你心底在想什麼,我沒有必要也沒有興趣知道。」她冷冷拉起視線,落在他那俊朗的面孔上。
  他這張好看極了的面容,完全遺傳自兩人的親生父親,那個自以為是、霸道自負的風流男人。
  「等畢業後,我準備投入神德會旗下,成為他們的一份子。」他一臉認真嚴肅的表示。
  神德會?她微愣了下,心中拼湊著對這神秘組織的僅有認知。
  「那是你的事情,你所選擇的人生是你自己的。」她不抱任何態度。「可笑的是,堂堂的現任白葉社長,他的大老婆及續絃的妻子,竟然生了兩名讓社會詬病的問題兒女,要是讓他知道最寶貝的乖兒子私下有這種想法,那老頭的神情一定很具可觀性。」她邊取笑邊轉身。
  「告訴我飯店的房間號碼,我幫你拿回東西。」他擋下她。
  「不了,我改變主意,書包鞋子我不要了。」
  「為什麼?」
  「我不想回學校,沒有那種必要了。」她微微一笑,笑得淒冷。之後她頭也不回,迅速消失在寒涼夜風中。
  「這是何苦呢?」他心痛地低喃。「說你聰明過人,某些方面卻又是不折不扣的笨蛋。如果你不是我的親姊姊,我一定……」
  他會如何呢?就連他自己也沒有答案。
  只知道,如果他和櫻子沒有血緣關係,他定會不顧一切地得到她。
  他現在已很清楚,櫻子是那種會令他不擇手段想要得到的女人,是那種會讓他想為她犧牲生命的女人。
  他是喜愛她的。從十年前他來到白葉家的那一天起,他就喜愛著她。
  奈何兩人是同父異母的姊弟,身為弟弟的他,能為她做的,也僅止於那不痛不癢的關心。尤其是兩年前她不顧一切的離家出走,獨居在外後,他更失去了與她相處的僅有機會。過去兩人還算不錯的感情,也隨著她的出走而斷線。他低歎一聲,不忍見她在小雨中孤單離去的背影。
  冷然的無奈是今晚兩人會面的結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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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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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 02:54:0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節

  當白葉櫻子踅回飯店,已是晚上十點。
  她不期待那個老頭現在還留在飯店,卻希望她能尋回那只書包。書包中有一樣她最重要的東西,那是她非得要拿回的主因。至於其它身外之物,她無所謂。
  剛剛和弟弟的一番談話,她心底有了個最壞的打算。
  目前這種一成不變的學校生活雖不令人討厭,卻讓她生活在父親的掌控下。就算現在她經濟獨立、生活自主,學校卻是她非去不可的她方。如此一來,她的一言一行、課業優劣,就等於全曝光在父親面前。過去她一直以為,因為排斥某事而放棄學業,進而自我墮落的人都是笨蛋,如今她竟也想要當起那些笨蛋中的一份子。這種矛盾複雜的想法搞得她的頭好痛。
  就在頭痛中,櫻子來到東武飯店的門口。
  站在離飯店大門口稍遠的距離之外,她正猶豫該如何潛進飯店房間並且順利拿回東西,就在她思考的同時,她又看到了那個男人。
  那一身筆挺西裝的男人正在門口等待出租車,同時和兩三個同樣盛裝打扮的人聊天。看樣子,他已參加完方纔的宴會,正準備離去。
  忽然,櫻子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好點子。從這傢伙的外表看來,他該是個挺好講話的男人,不如將計就計,讓他送佛送上天,好人做到底。一打定主意,她立刻來到飯店門口,故意大搖大擺地走進飯店,刻意引起一場騷動。
  她沒穿鞋,一身狼狠不堪的制服和頭髮,飯店守門人員當然不會讓她進門。
  雙方的爭執聲引發眾人的側目,而站在門口的任無恨則是被那有點熟悉的聲音給吸引,而回過頭來……
  果然是她!他的眼睛亮了起來……
  「小姐,請你立刻離開,不然我們要叫安全人員來了。」守門人員相當不客氣,甚至還用力推了試圖硬闖的櫻子。
  對方的無心一推,卻讓纖瘦的櫻子直往後倒。
  「啊!」櫻子沒料到對方這忽來的力道,於是重心不穩地往地上跌去。
  這一跌,讓原本在旁靜觀狀況的任無恨終於現身。
  雖然不清楚發生什麼事,但他實在看不下去了。
  「發生什麼事?」他的現身,也引起周圍人士的注意。
  賞櫻宴會甫散,許多賓客都在大門口等待自家司機開車過來,原本是飯店的一件小家務事,因他的挺身發言而更受人注目。
  現場還有許多未散的媒體人員。
  「任先生,沒事的,只是我們飯店的一點小麻煩。」守門人員顯然也見到了一旁的媒體,有意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什麼叫做沒事,都已經把人推倒了。」無恨嚴厲地斥責對方,之後彎下身來。「你沒事吧,有沒有摔傷?」他伸出手欲扶起她。
  「沒事。」櫻子蹙眉,低聲回答。顯然無意伸出玉手。
  她自行從地上爬了起來,神情是複雜的。剛剛他伸手的那一瞬間,她的心情悸動了一下,那種奇特的感覺她從未有過。
  「東武飯店向來以服務品質見長,怎麼會有你們這種無理待客的員工?」無恨將她的拒絕暫放心底,轉身質問身邊的人員。
  「任先生,這個女高中生不是我們的客人,她恐怕是來這裡接……」
  「你們太無禮了!」飯店人員的辯解被他打斷。「這個女孩子是我的朋友。」
  他一語驚人,完全無視口出此語的後果。
  「可是……」守衛人員顯然不服氣。
  「還可是什麼,趕快跟任先生及他的朋友道歉!」一個聲音出現,東武飯店集團的現任總裁東武神之介翩然出現。
  「是……」見到老闆出馬,守門員工知道茲事體大。這下可好了,飯碗不保。
  經過當事人道歉過後,原本事情該告一段落。東武神之介卻在人群散去之際,在任無恨的耳邊突然補上這麼一句。
  「我不知道什麼時候你的品味變得這麼低俗。這種以賣淫為樂的女高中生,我勸你少碰為妙。」他若有所意地丟下這句話,帶著諷笑離去。
  被東武神之介刻意挖苦,任無恨的眼神僅在瞬間變得深沈,除此,並沒有任何情緒反應。
  四年來,他已習慣商場之間的勾心鬥角、阿諛狡獪。東武神之介和他年齡相近,又分別是當今日本飯店業及百貨業的明日之星,且兩人的背景極為相似,都是家族企業的熱門接班人,就算彼此沒有互相較勁意味,在媒體及社交圈的炒作下,兩人的每次照面似乎也存在著看不見的火藥味。
  縱使任無恨根本無意和他比較。
  「我們又見面了。」此時,無恨的注意力全放在一旁的櫻子身上。
  「剛才……謝謝你。」她無法正視他。視線落在他胸前的領結上。
  他好高,身材也很挺拔,溫文的儀表,看得出是受過相當教育及社會洗禮的男人。不過,他的娃娃臉沖淡他身上的世僧氣息,談吐之間有著大男孩的稚氣與灑脫。這個素不相識的男人有種讓人信任的安心感。
  「不用客氣,是他們太過分了。你的腳不要緊吧?」他見她短裙下的膝蓋擦破的皮膚,紅腫一片。
  「不要緊,死不了人的。」她的聲音想要放柔,就是辦不到。面對這個男人,她對待其它男人的矯情造作全派不上用場。這是怎麼回事?
  「已經很晚了,如果不介意,讓我送你回家。」他完全沒提到方才兩人在櫻園的事情,身邊人多耳長,他不想再多添傳言。
  「可是我的書包和鞋子還在飯店內。」她壓低聲音,試圖不讓其它人聽見談話內容。
  「你的書包和鞋子?」他微愣下,似乎從談話中拼湊出她的身份之謎。
  「嗯,拜託你,幫我取回書包和鞋子,好不好?」她壓低姿態,開口請求。
  「這是你今晚第二次求我幫忙了。你要如何回報我?」在她身份不明的顧忌下,他本該開口拒絕。但,見到她眼底隱著的乞求,以及對她頗為好奇的考慮下,他終究點頭答應。
  「我什麼都可以答應你。」她的答案依然讓人感覺沒有誠意。
  「什麼都可以答應我?」他蹙眉,對她的回答感到不悅與生氣。「你常常跟男人這麼說話嗎?」他低頭質問。
  他竟然會因為她的隨便而動氣。對方是一個他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年輕女孩。
  「我……才沒有。」她囁嚅道。要不是她有求於他,她一定立刻走人。「我幫你找書包回來,你先在這裡等著。」他脫下身上的黑色長外套,披覆在她單薄的背肩上。
  瞬間,溫暖包裡住她輕微顫抖的身子。她癡然地望著他轉身進門的動作,整個人呆愣。
  這世上竟有如此體貼善良的男人,這是她生平第一回碰上。她的父親、她的弟弟、她賴以維生的金主……從沒一個男人像他這般,細心體貼得讓人動容。
  他到底是誰?似乎很多人認識他……
  時間在思索中度過,視線一拉起,她卻極度不安。
  方纔的騷動已經平息,在她的四周卻依然投來不少目光,有的好奇、有的打量、有的厭惡……加上此刻天空微飄著小雨,在人來人往的國際級豪華飯店門口,她的狼狽存在顯得相當突兀。
  被觀察的壓迫感弄得她全身不舒服。在學校她也常常被人品頭論足,卻不曾感覺如此糟糕過。外面世界的殘酷果真不是單純校園所能匹擬的。
  當下,櫻子決定立刻離開。書包就暫時寄放在那男人身邊好了。
  於是她邁開腳步,旋身往飯店的另一個方向走去,走到一座面對飯店不遠的小公園內。也就是剛剛和弟弟談話的相同地點。
  好不容易擺脫四周視線,她終於鬆了口氣。
  「不得不說。你的動作真的很快。」
  才剛鬆口氣,那男人的聲音卻讓她嚇了大跳。
  「你幹麼突然出現嚇人!」她被無恨的現身嚇著。
  「我正準備踏出飯店,就見你逃難似地直往前走,這已不是你第一次不告而別,突然消失。」顯然,他的話中藏有對她這種習慣性的失蹤不滿。
  「我不喜歡站在那個地方。」她簡短冷然的答案令他甘拜下風。
  從未見過小女生這麼有個性。
  「我請東武飯店的朋友幫忙,經過對方查詢,他說和你一起進房的那個老先生已經離開,房間現場僅留下一張紙條,沒有你要的書包和鞋子。」他將紙條從口袋中掏出。
  「那老傢伙在搞什麼鬼?」正想伸手接過,卻被他的大手握住她的小手。
  「你……」她抬起頭來,不明白的望著他的眼。
  「今晚連續幫了你兩次忙,總該讓我知道你的名字。」原本以為他會為難自己,沒想到他卻只想知道她的姓名。
  這個男人真的與眾不同。
  「我的名字……」她垂下眼瞼,猶豫了下。
  「我這個請求並不過分。」見她為難,他相當不解。
  「我覺得沒有這個必要。」她冷冷抽同被包住的小手。
  「既然如此,這張字條你也不需要了。」說著,他就要撕掉手中的字條。
  「等等!」她緊咬著唇,思索許久,終於還是報上名字。「櫻子……白葉櫻子。」她低聲道。
  「任無恨,多多指教。」他微微一笑,同時遞給她一張名片。
  「這是?」她拿著名片,不解的仰望他。
  他的頭銜很簡單,白底燙金的名片上只有簡短几個字:任氏百貨集團——任無恨「你似乎有很多麻煩在身邊,若有我需要幫忙的地方,可以找我!」他說明給她名片的用意。
  「為什麼?」她依然不解。
  「不為什麼,只覺得你會需要它。」他聳聳肩,一副不需太在意的語氣。
  「字條給我。」她伸手,那才是她真正想要到手的東西。
  「你還是別看的好,這事我會幫你擺平的。」顯然無意將手中的字條交給她。微醺的地拍著胸,大力地保證著。
  他口中的酒味醺得她當下皺起眉頭。
  她竟然跟一個醉酒的男人談條件,真是愚蠢。
  「你喝醉了。」她耐著性子,設法想從他手中拿到那張字條。
  「沒有醉,只是喝多了些。明天我還要開會呢,秘書之前還特意交代不能喝過頭。」他的發上凝著雨珠,微醺模樣相當迷人。「我送你回去吧,你家住在哪兒?」他的酒意早被雨水澆醒了大半,身上只剩酒臭味。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她拒絕他的好意。
  「不行!」他擋下她欲離的腳步。「都已經這麼晚了,我怎麼可以讓你一個人回去。」此時他顯得固執且霸道。
  「你不讓我獨自回去也行,不如……回你家去。」她一語驚人地提出要求。她的目的在那張字條上。
  「回我家?」他愣了下。「為何口出此語?」他緊握住手心的紙條。
  「我的鑰匙放在書包中,沒有鑰匙我根本開不了門。」她低歎一聲,聲音充滿疲憊。
  之前明明已告訴自己應該放棄學校的一切,但她就是放不下。
  明天還有數學、英文、本國語三堂小考,以及午自習的臨時抽考。所有的教科書和參考書統統放在書包中,最糟的是她的學生證及皮包也在裡頭。那個精明的社長老頭故意拿走書包,不知有何用意?真是頭痛。
  「既然你回不去,就回我家。」無恨沒有多加考慮,便伸手攔出租車。
  他沒有拒絕,出乎她的意外。
  這個男人好像不似外表那般簡單,她開始懷疑自己低估他的真正能力。
         ※        ※         ※
  來到坐落於田園調布區的任家,已是晚上十一點半。
  當櫻子踏入任家那充滿溫馨、窗明几淨的屋子時,心底滿是衝擊。
  她忽然明白,任無恨的良好個性從何而來。住在如此溫馨的家庭,才能培育出他如此溫暖的性格。
  之前她對他那溫暖笑臉的疑慮,在見識到任氏的溫馨住家後蕩然無存。
  「不必太拘束,把這兒當做自己的家。」脫下身上的濕西裝外套後,他領著她來到客廳。
  「你一個人住這裡?」櫻子邊打量四周環境、邊問道。
  「嗯。」他的笑容有些無奈。「不久前我和三哥無情還住在一塊兒,最近他結婚了,現在正在度蜜月。回來後,他會和新婚妻子住在隔壁那間屋子,所以就我一個人住了。我還有一個從事演藝工作的四哥無仇,他偶爾會回來住幾天,最近不曉得他在台灣忙些什麼,已經好久沒見到那傢伙了。」
  「這房子以前一定很熱鬧……」她來到掛在牆上的一張照片前,五個年紀不一的男孩子在一處花園中,笑的既開心又快樂。
  她認得出來,其中最小的男孩子是他。
  「是啊,以前這家中的確非常熱鬧。」他來到她身邊,同她一起欣賞老照片。「這張照片是十五年前的春天,在這間屋子前的花園照下的。當時我只有十二歲,還是個小學生,大哥無恩二十歲,二哥無怨十八歲,三哥無情十六歲,四哥無仇十四歲。這張照片是我們畢業時的紀念照,為慶祝當天二哥和我分別自高中和小學畢業。拍了這張照片之後,二哥就失蹤了……整整失蹤了十年。」他愈說愈黯然,思緒陷在五兄弟的過往回憶中。
  「至少你曾經擁有過這些回憶。」櫻子拉回落在照片上的視線,神情變得冷然複雜。
  見他能夠如此率真坦然地向一個陌生人談論兄弟之情,她無法承受,也拒絕當個免費聽眾。
  「我今晚真的喝多了,不該跟你說這些家務事的。」他搖頭一笑,轉身走回客廳中。
  他很少跟別人提及家裡的事情,卻在這正值青春叛逆期的小女孩面前暢所欲言,令人無法理解。她讓他完全沒有顧忌。
  「我想先洗個澡。」全身狼狽的她提出要求。「有沒有T恤之類的衣服可以讓我暫時穿一下?」她可不奢求這全住著男人的屋子中會有女孩子的衣物。
  「家裡應該還有無愛以前留下的衣服,你等一下,我去二樓找找看。」他緩步上樓,帶著些許醉意和疲態。
  櫻子沒有耐性等他找好衣服下樓,她自顧自地找到一樓的浴室,直接走進去。
  幾分鐘後,當無恨找到衣服下樓來,又不見她的蹤影時,瞬間他感到相當失落,以為這個小妮子又自行離去,不告而別。
  就在同時,廚房旁的浴室傳來陣陣水聲。
  「櫻子?」循著水聲走去,他來到浴室門外,同時鬆了口氣。
  如果她又不告而別,他真擔心今夜她將流落在外、無處可去。
  「我在裡頭。」隔著門,她應道。
  「我找到你可以換穿的衣服了。」他隔門喊道。
  他可花了一番工夫才在衣櫃找到,家中的大小事情之前都是無情在處理,他並不熟悉。雖然在度蜜月之前,無情特地在一張紙上寫下注意事項,但才沒幾天,家裡便一團亂。他不敢想像當無情回來後見到屋子的亂象時,無情的神情會是如何。
  很有可能是把這屋子暫時查封消毒。
  「謝謝。」她開門,一絲不掛的接過他手中的衣物,隨後即關上門。
  「不……客氣……」門外的他,鼻子已經充血。現在的年輕女高中生,作風都如此大膽豪放?還是她特立獨行、與眾不同?老天,他希望方纔那一瞬間只是酒醉的幻覺。
  該死的是,他知道自己的腦袋瓜再清醒不過了。
         ※        ※         ※
  於二樓主臥房浴室沖完澡後,任無恨來到一樓,原以為她應該已經洗完澡了,沒想到她卻還在浴室,室內還傳出她輕哼的歌聲。
  女孩子洗澡總是比較慢的吧!他語帶安慰地笑了笑,同時往廚房走去。
  已近半夜一點了,折騰了一整晚,她的肚子應該也餓了。
  無恨來到許久沒有開伙的廚房,決定親手煮些消夜給兩人充飢。
  沒多久,他動作俐落地準備好消夜,同時,人在浴室的櫻子終於開了門。
  他幫她算了下時間,整整一小時又二十分鐘。
  「好香喔,你在煮東西啊?」泡完澡後,她的情緒顯然好了許多。她拿著乾毛巾,邊擦著半濕的頭髮,邊來到廚房。
  「嗯,魚片瘦肉粥。」他端著湯勺將粥舀進碗裡。
  「好像很好吃的樣子。」她在旁附和,同時也開了眼界。在她的世界中,沒有男人是會進廚房的,這是她第一次親眼見到不是廚師身份的男人走進廚房。
  「差強人意啦,我三哥無情煮的手藝才真是一流,等他度蜜月回來,請他露一手,讓你嘗嘗什麼叫做真正的美食。」他笑著,將兩人的碗筷端放在餐桌上。
  「光聽你這麼說,我口水都已經快流下來了。」她跟著來到餐廳,之前冷淡的態度收斂許多,這令他相當意外。
  兩人坐定後,他的視線才有空閒落在她身上。
  無愛的兩件式碎花衣褲穿在她身上,就像訂做般合適。不過,清涼了些,那是夏天的無袖棉質上衣及短褲。他不得不承認,她的身材相當棒,儂纖合度。
  「櫻子,怎麼沒有穿上另一件長袖睡袍?你不冷啊?」之前他將自己的日式睡衣拿給了她,自己則穿了件無仇留在家中的舊睡衣。
  「不會啊,這屋子有暖氣暖和得很。」她自顧自地吃著粥,連頭都懶得抬。
  「好不好吃?」
  「嗯,還不錯。」她點頭,給了他一個相當大的鼓勵。
  「這粥是我臨時找冰箱裡頭的現有材料做的。等明天有空,我再去超市……」他的話說到一半停了下來。
  吃粥時,她胸前的風景若隱若現,夏天的單薄睡衣顯然遮不住一片春光。
  「怎麼了?」她終於抬起頭。「沒事……」他刻意轉移自己的視線,將目光拉到她一臉滿足的臉蛋上。
  不施胭脂的純淨臉蛋,模樣煞是迷人。
  「明天你打算怎麼辦?」他看著她問。
  「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他終究開了口。接下來,他會詢問學校或家裡的事情,櫻子暗忖。
  「沒有了書包和課本,你明天怎麼上學?」他邊吃粥邊間。
  今晚定是喝多了,強烈的酒精效用讓他興奮之餘外加長舌。平常,他可不多話的,至少不像今晚如此多嘴、強烈地想和一個人說話。
  「我也不知道。」賓果,她果真料事如神。
  書包、課本和鞋子事小,花錢再買就有了,令她在意的是皮夾內她和母親的一張舊合照。
  「你父母呢?他們怎麼沒跟你住在一起?」無恨出於好意及想多瞭解的立場,才貿然開口。
  原本以為以她的個性,她該會冷眼以待,然而她的答案卻讓他訝然。
  「我母親在十年前就死了,我父親現在和他十年前過門的第二任太太住在一起,所以找一個人獨居在外。」她簡短不帶感情的坦白,讓無恨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沒想到她的家庭身世竟如此複雜。
  「抱歉……」他放下湯匙,能想到的只有這兩個字。
  「你何苦道歉呢,又不是你的錯。」她將一下子見底的磁碗擺放好。
  「我不該問的,正如同你沒問我父母親為何沒和我們兄弟住在一起。」他見識到她的另一面,獨立且成熟,不世故。
  「剛剛進門的時候,掛照片的牆上有一對年輕男女的老照片,我猜那大概是你的父母親。」她向來沒有探人隱私的習慣。對方若是想讓自己知道,不必她開口,自然會主動告知。
  「你注意到了?」無恨驚喜的揚眉。那照片是二十多年前拍攝的。是父母親兩人的最後一張合影。
  「瞎子才會沒注意到。」她輕哼一聲。「我吃飽了,謝謝你的招待。」她拿著碗筷起身。
  「今晚你就睡一樓的客房。有什麼需要儘管開口,不用客氣。對了,你的制服洗好後要不要燙一燙,我拿熨斗給你?」他體貼細心地說道。
  「不用了。」她搖頭,隨手將一雙碗筷洗好。
  反正那件破制服她也不想穿了。
  「既然如此,晚安。」見她無意和自己多浪費口舌,他也準備上樓就寢。他相信她自有想法和作為,不必他無謂的插手。
  「任先生……」
  「還有事嗎?」他停下腳步。
  「我……」她猶豫了會兒。「我不想一個人睡在客房。」她語焉不詳地表示。
  「如果你不喜歡睡客房,我睡好了,主臥房讓你睡。」他顯然誤會她的意思。
  「我、不、喜、歡、一、個、人、睡。」她歎口氣。這個男人要不是單細胞生物,就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男人了。
  「不喜歡一個人睡?」他濃眉微蹙。「你的意思是……」他望著她俏麗的容顏,無法確定她的想法。
  「今晚我們一起睡吧。」說著,她拉起他的手臂,往二樓的主臥房走去。
  「等等——等等!」
  在主臥房門口,無恨總算擋住她的腳步,兩人一起停下。
  「怎麼了?」她不解地抬起頭。
  「我們怎麼可以睡在一起?這太荒唐了!」他略帶嚴肅地低望她。
  「為什麼不可以?」她面無表情地反鎖他的黑眸。「你生氣了?」
  「我沒有生氣,只是不喜歡這個玩笑。」他直言,直直往主臥房內走去。
  「我不是開玩笑……」正想跟上時,應聲關上的房門擋下她的去路。
  就這樣,他毫無遲疑地將她的人關在房門外。
  無恨做了個自認為正確的選擇。
  門外的櫻子沒有說話、沒有敲門,更沒有走回客房,她只是靜靜佇立在門邊,對這男人的正直表現,感到不可思議及深深震撼……
  難不成是她的個人魅力出了問題?抑或他本身就是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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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 02:54:2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節
  如往常一樣,無恨在鬧鐘鈴聲下清醒過來,無情不在家的日子,他總是神經質的在鬧鐘一響後便跳了起來。
  迅速簡單地梳洗過後,他換好衣服開門而出。
  一開門,映入眼簾的景象,驚動他早晨未醒的腦袋瓜,活生生將他的記憶拉回昨天晚上。
  「櫻子?」見她整個人倒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他嚇了一跳,連忙蹲下身,試圖喚醒她。
  這個女孩該不會整晚睡在走廊上吧?還是她突然昏倒,失去意識?在不明白原因的情況下,他更加心慌。
  他試圖喚醒她,卻沒有任何反應。
  「該死!怎麼發高燒了?」當他的手觸到她燙熱的額,他這才明白她昏倒的原因。
  二話不說,他立刻抱她上床,電請醫生過來。
  一小時半後,特地前來的醫生結束診斷,在確定櫻子只是受風寒加上身體勞累而病倒後,無恨總算才鬆了一口氣。
  送走醫生後,他拿了退熱冰枕放在她的額上,又替她蓋好被子。當一切準備妥當,這才猛然想起,他還沒打電話向秘書交代遲到原因。
  「該如何是好?」拿著電話,他皺眉猶豫是否今天要請假。
  在無人照顧的情況下,他理當留下來照顧生病的櫻子,但……哪一天都可以,就是今天不能請假,他今天得代表日本百貨界和歐美的各國同行在總公司出席年度會議。身為主辦代表的他,實在無法因故缺席:
  坐在床沿,他靜望她沈沈睡去的容顏,心中相當掙扎。
  他要如何放得下心,讓生病的她一個人在家?萬一他不在的時候,出了狀況怎麼辦?
  現在臨時要找人來照顧,又不可能。他必須要在五分鐘內出門,才趕得上開幕的致詞典禮,他已等不得請別人來照顧了。
  而且,今天晚上還有年度會議的歡迎宴會。他這一忙,不拖到半夜是回不了家的……
  「櫻子,好好休息,等開幕致詞結束後,我立刻回來。」百般思索下,他決定格問題折衷解決。
  沒有時間多加猶豫反悔,他立刻穿上西裝,奔赴公司。
         ※        ※         ※
  「總經理。」一抵達總公司,秘書等一行人早就急得人仰馬翻。
  再過十分鐘,年度會議的開幕致詞就要開始。
  「早!」無恨不慌不忙地踏入會場。
  「總經理,這到底怎麼回事?司機說你今天很晚出門。」秘書名美匆忙將會議資料交到他手中,跟著他一起步入會場。
  「臨時出了點狀況。」他踏入會場,對與會來賓微笑。
  「我打了不下百通的大哥大,為什麼不接?」秘書顯然不諒解他的晚到。與會遲到不是他的作風,尤其是這種大型會議。
  「我忘了開機。」他被櫻子的昏迷嚇壞了,哪還有心思想到開機。「我演講稿忘了帶,你那邊有沒有備稿?」直到上台前,他才突然想起。
  「總經理……」秘書簡直快昏倒了。
  「等會議結束,我要回家一趟,中午的餐會就由你和其它人負責接待。」他接過稿子,直接往會場台上走去,從容不迫地在熱烈掌聲下致開場詞。
  台下的秘書怔了眼,滿腹狐疑地望著台上的主子。她不明白,對任無恨來說,還有什麼比他籌劃半年的會議還來得重要?任家照理說只剩下他一人獨居,會有怎樣的「臨時狀況」能夠將讓他如此犧牲,甚至不計後果。
  這狀況背後的答案……相當可疑。
         ※        ※         ※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趁著與會來賓準備用餐的空檔,任無恨趕忙打了通電話回家。
  和各界代表的會談讓他脫不了身,原本想中午抽空回家的計劃恐怕得延遲了。
  拿著大哥大,他抽身離開喧鬧的午餐會場,來到僻靜的走廊旁按下電話號碼。
  今早離開前,他特地將家裡的無線電話放在櫻子的身邊,以避免當她清醒後需要電話又起不了身的顧慮。
  耳邊的電話鈴響了好久,卻沒有人接。
  她還在沈睡中吧?關上大哥大,他的心情相當憂慮,臉色不知不覺跟著鐵青起來。
  「總經理。」秘書在走廊這頭找到了他。
  「什麼事?」他將大哥大收進西裝口袋中。
  「我來確定你人還在不在。」精明的秘書老遠就將他瞬變的神情收進眼底。
  「你幫我招呼一下法國來的客人,我去去就回。」家裡無人接聽的電話讓他改變心意。
  他二話不說,匆忙的往電梯方向走去。
  「無恨!」秘書追上去。「任老爺剛剛打電話來,說他晚一點就會到。」她找他就是為了報告這消息。
  「爺爺他人應該在台灣,他突然跑來做什麼……」按電梯的動作停了下來。
  「總公司也是剛剛才接到消息,我立刻就過來跟你報告了。」她氣喘吁吁地回答。穿著高跟鞋還讓她小跑步,真是折騰人。
  「這……」他心裡可兩難了。
  「無恨,如果家裡有什麼事情讓你放不下心,儘管告訴我,讓我幫你想辦法。會議這邊你不得不出席啊,請三思。」見他整個早上心神不寧,她實在看不過去。身為貼身秘書,她有提醒警告的義務。
  「不行,這件事我不要他人插手。」他搖頭,低聲婉拒她的好意。「我留下來便是。」
  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他只能壓抑住心底的衝動,黯然的返回會場。
  此時此刻,他心中的焦慮和無奈,都蒙上櫻子那俏麗年輕的多變身影。
  其實他最擔心的不是她的病情,而是她來無影去無蹤的形跡。
  他掛念的是,她清醒後,三度不告而別。
         ※        ※         ※
  睡夢中的櫻子被一連串的鈴聲吵醒,正伸手準備接電話時,卻又忽然斷線。
  待下了床,意識真正清醒後,她才想起昏睡前的情景。
  昨天晚上,她守坐在房門口,不知不覺地睡著了。這其間,她感到身體不大對勁,呼吸相當困難。然而,強烈的睡意又讓她昏昏沈沈地睡去,顧不得身上的不舒服。
  剛剛被電話聲吵醒,她睜開眼睛,週遭的陌生環境讓她不知所措。直到她勉強下床,走出臥房外,看見一樓的客廳和廚房,才猛然想起昨晚的一切。
  這裡是任家,是昨晚那個男人的家裡……
  她撫著昏沈腦袋,視線開始搜巡他的身影,無奈偌大房子中靜悄悄的,沒有任何人的存在。
  空無一人。
  「這傢伙真無情……」有一瞬間,她的眼神是失望的。
  就在她確定屋子無人,準備轉身上樓換衣離開此地的時候,忽地,房子大門傳來聲響,不一會兒玄關口出現了兩個陌生男人。
  一老一少,穿著品味皆相當不錯。
  老人的眼睛自進門後就沒離開過她,而那名相當威嚴的男子則隨侍在老人身後,不發一語,視線僅淡淡掃過她一眼。
  「這可有趣了,沒想到這屋子還有人在看顧。」老人的視線直盯著櫻子,邊說邊走過來。
  櫻子對這兩個突如其來的人有著相當的戒心。那老人她從未見過,不過那名男子她倒是有點面熟,好似曾在哪裡見過他……她的頭好痛,實在想不起來。
  老人走到樓梯前,腳步停了下來。
  「還不過來,讓我好好瞧瞧。」老人很有威嚴的命令。
  一旁的男子相當沈得住氣,仍默默不語,靜觀一切。
  「你是……」櫻子一頭霧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我就覺得奇怪,都已經出社會好一段時間了,無恨那小子怎麼可能沒有女朋友,這下可讓我親自抓到辮子了。」任老爺賊賊笑道。
  「爺爺,無恨不會隨便帶女孩子回家,就算是女朋友也不會輕易帶回來。」任無恩審視的目光落在櫻子身上。
  「你是……任無恨的大哥?」他想起來了。昨晚看到的那張老照片上,其中一人眉宇酷似眼前這個男子。
  「好眼力。」他沈聲道。「我們沒見過面吧。」任無恩對她頗有好感,這年輕女孩有一雙敏銳的眼及善感的心。
  「小女娃兒,我們任家有個不成文規定,任何女人沒有正式的名分,可是不准隨便住進任家的,無恨這小子應該知道這個規矩才是。」任老爺旋身走進客廳,打量起四周的擺設。
  「我……」她有口難言,不知如何以對。
  「你的事情我們會問無恨的,你不需要回答。」一旁的無恩幫她解危。
  「聽說無恨今天早上差點兒遲到,直到最後一秒才匆忙趕到公司主持會議,當時我就覺得不對勁,果然不出所料。」任老爺晶炯的眼直視著她。「若是因為你的關係而讓無恨不求上進,我是不會允許你們在一起的。」老人家鄭重地放下狠話。
  「你們誤會了,我和任無恨根本沒有任何牽連。」櫻子終於打破沈默。「我只是一個利用他的心軟,暫棲一宿的陌生人罷了。昨天晚上以前,我跟他根本不認識,真的!」她不是想替自己辯解,而是為他。
  一想到他今天為了自己而延誤要事,她的心緒產生莫名變化,讓她變得善感起來……
  「這麼說你和他共度一夜,共享一夜春宵。」任老爺說話可是尖銳得很。
  「我們才沒有……」說到激動處,她又覺得呼吸困難。
  「爺爺,無恨不是這種隨便的男人。」任無恩幫弟弟說話。
  「這個女孩……可就不一定了。」老人家的眼直瞅著她的紅褐髮、細柳眉、數不清的連續耳洞及充滿叛逆的野性外表。
  這個孩子不簡單,她的眼隱著太多的深沈和世故。
  「我——」櫻子為之氣結。她忍住心中的怒火,默默承受老人家的一切指控。
  就當作回報任無恨三次救她的恩情。
  「爺爺,你不是還要去參加午餐會,再不動身就來不及了。」一旁的任無恩知道此時多說無益,不如直接找無恨當面問清楚。
  「嗯,你不提我都忘了,人一老就是沒用。」沒發生過任何事一般,任老爺邊說邊離開客廳,獨留下站在樓梯上的櫻子。
  「你不用在意,爺爺他就是這樣。」任無恩臨走前,丟下這麼一句話。
  直到兩人離開,車聲遠去,櫻子硬是撐著不適的身體走回房間,換上制服。
  她要立刻離開,她不想替自己和任無恨那傢伙找來任何麻煩。
  立刻離開這裡……
         ※        ※         ※
  當無恨在總公司果真見到任老爺及意料外的大哥任無恩時,可想而知是多麼驚訝了。
  這兩位不請自來的特別來賓可特別了,立刻引起現場騷動。所有注意力和焦點一下子全落在任老爺和任無恩身上。
  爺爺終究還是不放心將如此重要的會議交給他,所以在無恩的陪伴下一起現身今日的年度會議。除了可以打打任家的家族企業形象外,也可讓外人知道任家是多麼重視此次的東道主之誼。
  連退休多年的任老爺都親自現身出馬,可想而知今晚或明天各媒體的財經新聞會有多熱鬧。任無恨陪在兩人身邊,一起周遊在各賓客面前有說有笑。
  然而,他真正的心思卻放在櫻子身上。
  不知她的高燒退了沒?病情有沒有減輕?肚子要是餓了,會不會將他擺在床頭几旁的保久乳和三明治吃掉?他想再打個電話回去,卻該死地忙到沒有時間、沒有任何機會。
  「無恨,別心不在焉,爺爺會罵人的。」一旁的無恩見他失神,低聲提醒。「家中那位小妹妹精神好得很,你不用擔心。」
  「你怎麼知道?」他抬起擔憂的臉龐,吃了一驚。
  「來會場前,我和爺爺回家過一趟,不小心發現了你的秘密。」無恩見賓客忙著和爺爺閒話家常,乘機回答無恨的問題,好讓他有個心理準備。
  「爺爺有沒有對她怎樣?他有沒有趕她走?她現在正發燒生病……」他一聽,心情更加浮動。
  「沒有,爺爺忙著趕來這裡,也就放過她了。不過你最好想清楚充分理由,他老人家今晚定會興師問罪。」任無恩提醒他。
  「那櫻子她人呢?她有沒有吃藥?」他追問。
  「無恨,老實告訴我,那小女孩和你的關係。」見無恨如此緊張,無恩不禁起了懷疑。
  「大哥,櫻子難道沒跟你們解釋?」見無恩如此一問,無恨反倒不解。
  「沒有,當時有爺爺在,她根本沒機會說話,而且她一副不想解釋的無所謂模樣。」無恩轉述當時情形。
  「她一定生氣了,任誰被爺爺這樣誤會一定會生氣的。」無恨低歎一聲。
  「無恨,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那女孩到底是誰?」任無恩見無恨為那女子哀聲歎氣,一臉憂容,感到事態嚴重。
  「她叫白葉櫻子,除此之外,我對她一無所知。」無恨語中帶有挫敗,完全沒有隱瞞。
  才進屋沒半分鐘,身後追隨而來的腳步聲讓她著實嚇了一大跳。
  「櫻子,我知道你人在裡頭,開門!」白葉承武的聲音,讓她緊繃的情緒放鬆下來。
  原來是他,這傢伙跑來做什麼?
  「我想休息。你不要煩我!」她懶懶地隔門低喊道。
  「你以為這種爛門鎖擋得住我。」白葉承武的聲音才落下,門就應聲而開。
  「你滾,我和家裡已經沒有什麼好說的。」見他闖入,櫻子並不意外,那扇破門的爛鎖只防君子不防小人,早該更新了。
  「我代表爸爸轉達他的意思,不代表我站在他那一邊。」身材高頎的他走進來,窄小的房內空間顯得更加擁擠。
  才半年沒見,他已擁有一個成熟男人的味道,不再是青澀不堪的男孩子了。
  「我不管你是哪一邊,我沒興趣知道。」櫻子直往角落的床鋪躺下,整個人已在昏倒邊緣。
  「你的臉色很難看。」白葉承武來到床沿,直盯著她閉目的臉蛋。
  「讓我休息……」她低喃著,早已耗光所有體力。
  「你人不舒服?」他蹲下身來,伸手觸摸她的額頭。
  好燙……他不由得緊蹙眉頭。
  「死不了的。」她應了一聲,連想拉開他手的力氣都耗盡了。
  「一定是昨天淋雨,所以才感冒了。」他邊說邊抽回探溫的手。「你今天沒去學校上課,學校打電話到家裡。電話是媽媽接的,她替你圓了謊,說你人不舒服,沒想到你真的生了病。」他蹲在一旁,心疼地凝望她虛弱的生病模樣。
  很少有機會如此靠近她,她總是刻意和人保持距離,連家人也不例外。也只有這種生病時刻,她那滿身刺蝟的針扎才會收起。
  「你回去好不好……我頭快痛死了。」她習慣一個人獨處,實在不喜歡他人闖入她僅有的喘息空間。
  「我今天前來,只是想知道,你真的不反對我踏入黑社會?」他再度回到這個話題。
  這世上唯一能影響他決定的人選,也只有她。
  「你聰明過人,應該知道什麼才是對你最好的,不必由我來告訴你。」櫻子表明態度。
  他對她的信任讓他無法承受,她知道承武相信自己,所以才會如此一問。只是自身難保的她實在沒有多餘的熱情來影響他的未來。
  「這世上唯一讓我在意的人只有你,如果你有一絲的反對,我可以為了你放棄這個夢想。」他彎下身,若有所意地低望她。
  「無聊!」她斜睨他一眼,嗤之以鼻。
  「櫻子,我是認真的。」面對她的冷淡,他已習以為常。
  「你讓回去認真唸書了,不要吵我,讓我休息。」她翻了個身,不再理他。
  身為同父異母的姊弟,她早知道這個弟弟待她特別。十七年前,當母親剛懷著她的時候,父親同時在外面有了其它女人,而對方也懷了孕。那個女人也就是承武的母親,這個比她慢兩、三個月出生的私生弟弟就是這麼來的。
  十年前,當母親因病去世後,父親立刻將對方娶進門,而承武這個私生子也就名正言順的變成她的弟弟。風流成性的父親後來在外面所沾惹的女人不計其數,私生子女也頗多,就她所知道的,少說有三四個之多。不過,真正有名分的私生子女,也只有承武一人而已。
  「你就是以為我年紀小,沒有資格去愛你,是不是?」他黯然地緊握拳頭,被她的冷漠所傷。
  「一個連全國模擬考都擠不進前百名的人,沒有資格恨我談情說愛。」櫻子終於半躺起來詰問他。「你以前的課業排名不輸我,怎麼這一兩次忽然嚴重退步,就算要混黑社會,也沒必要把自己搞成像個笨蛋似的。一個連高中課業都擺不平的男人,要拿什麼東西在黑道混。你那滿江紅的成績單嗎?」櫻子嚴厲地說道。
  雖然她總是一副冷漠的樣子,對於承武這個弟弟,她終究是關心的。
  「如果我不這麼做,爸爸會將繼承希望放在我身上。」聽了櫻子的話,承武的情緒轉為激動,沒想到她竟默默關心著他,就連他成績的好壞變化也一清二楚,這是他作夢也想不到的……
  「自私的傢伙。」櫻子悶哼一聲,痛恨他將該盡的責任轉嫁到她身上。
  「現在的你……沒有力氣反抗我吧?」白葉承武若有所思地說道。
  忽地,他抓住她的手,向前壓迫住她整個人。
  「你幹什麼,放手!」櫻子被他的粗暴衝動嚇了一跳。
  「不會有人來救你的。你和我一樣一直是孤單一人的,沒有交心的朋友,沒有關愛的家人,就算我們今天忽然消失無蹤,這個世界也不會有人發現!」他受了刺激般,箝制住她抵抗的雙手,神情激動地控訴道。
  昨天晚上兩人結束談話後,他並沒有立刻離開公園,無意中卻撞見她和另一個男人一起離去。霎時,他妒意四起。今天好不容易等到她回來,他卻沒有勇氣開口問她昨晚的事情。
  那個同她離去的陌生男人相當年輕,不似那些老頭金主。對方……究竟是誰?一想到此,他就禁不住發狂,禁不住想要立刻將她佔為己有。
  「你再不放手,我就要……」櫻子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
  「你要怎樣?說啊!」
  「哼,你這個表裡不一的壞傢伙。在爸媽師長面前裝得像個好孩子,在我及其它人面前,其實壞到骨子裡去。」她一直以為承武有嚴重的雙重人格,現在看來,他的個性不只雙重,恐是多重善變。
  「能夠見到我真面目,那是你的榮幸。」他依然緊壓她的身子。「只要你點頭,答應做我的專屬愛人,我可以提供和那些老頭一樣的費用給你。」他開出條件,用他最不願意的強硬方式向她求愛。
  「你的錢還不就是從爸爸的口袋中得來的。等你有能力自己賺錢,才有資格如此誇口。放手!」櫻子當然不願屈服,依她的個性,大不了同歸於盡或自盡了事。
  「居處弱勢還能這麼囂張,不愧是我白葉家的女人。」他開始動手解開她的衣扣。
  「你再不放手,我就要叫人了。這裡隔間差,只要我一出聲,左鄰右舍馬上就可以聽見。」櫻子有些慌了,他好像是玩真的。
  「如果我擔心被人發現,把你的嘴堵起來不就行了。」他邪笑一聲,眼看就要低頭吻上她的紅唇。
  「不要……」她低喃一聲,奮力掙扎著。
  就在這時,房門忽然被打開。
  「放開櫻子!」無恨從屋外衝了進來,將白葉承武整個人從她身上拉開。
  「你是……」被任無恨這一拉,承武整個手臂差點兒脫臼。
  待看清楚眼前這程咬金,白葉承武忽然想起昨晚的情景。這傢伙不就是昨天同櫻子一起離去的男人?
  「你這小伙子,敢對櫻子無理!」就在白葉承武出神的同時,無恨抓起他的衣領,怒吼道。「要是我來晚一步,櫻子不就毀在你手中了。」他的心因櫻子的弱勢而揪緊。
  「我想對櫻子做什麼,關你這外人什麼事?放手!」他伸手撥開他的手,毫不客氣地反揮拳回去。
  這突來的一拳,當下讓無恨挨個正著。
  「你這乳臭未乾的小子,欠揍!」無恨沒想到他竟然動粗,他撫著腫痛的左頰,準備回敬一拳。
  就在這時,頭痛地目睹一切的櫻子突然出聲。
  「住手!別打了。」她喝聲阻止無恨,緩和弟弟所引爆的衝突。「這是我們白葉家的家務事,你少插手!」她面無表情地向無恨如此表示。
  白葉家?無恨緊蹙眉頭,同望半撐在床上的櫻子。
  只見櫻子撫著額,一副頭痛的蒼白神情。她病中的心思顯然無法分心在爭吵的兩人身上。
  「櫻子,這是怎麼回事?」見她不舒服,無恨果真停下欲揮的拳頭,來到她身邊。
  「沒事,這傢伙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在鬧小孩子脾氣罷了。」她搖頭,不願多做解釋。
  見到無恨如英雄般的出現,她到底該開心還是頭痛。此時此刻,她心底對他行為所產生的複雜感覺,已教她分辨不清喜厭成分。
  「什麼叫做沒事,如果他真是你弟弟,他剛剛的行為更不可原諒。這小子他……」白葉承武竟然想侵犯自己的姊姊。這話無恨氣得說不出口。
  「我很累,你們都回去吧。」櫻子顯然無意留下任何一人,也不願對方纔的事情多加解釋。她翻了個身,僅有的力氣已耗盡。
  「如果我沒有猜錯,你昨天晚上就是和這男人在一起,是不是?」白葉承武緊握拳頭,凶狠的怒視緊依在櫻子身邊的無恨。
  「承武,你乖乖回去,今天的事情我當作沒有發生過。」她閉上眼睛,整個人往後倒下,躺陷在不軟不硬的枕頭上。
  這是她最後容忍的界限了,要是承武再不懂進退,她對他將徹底失望與絕望。
  見她那該死的寬容態度,以及那疲累不堪的虛弱神態,本在激動情緒上的白葉承武終是忍吞下心底的不平和妒意,在未搞清楚這男人的關係及真實身份之前,他的確不宜妄動。以免犯了櫻子的大忌,被她打入終生不再往來的黑名單中。
  短暫的天人交戰後,承武終於鬆開緊握的拳,平息心中的激動。
  「學校的課我會幫你請假,至於爸媽那邊,還是得由你自己去說明,我不想再當傳聲筒,我還會再來的。」離去前,白葉承武冷冷地瞪了無恨一眼,才不甘不願地走出房間。
  他一離去,櫻子總算鬆了一口氣。
  一鬆口氣,她那原本蒼白的臉更加慘白。
  「櫻子,你要不要緊?」見她一動也不動,坐在床沿的無恨急忙觸摸她發燙的額。「為什麼私自離開?你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了這種移動。」他又氣又心疼地低望她蒼幽的側臉。
  她背對著他沈默著,沒有開口,感受他手心傳來的冰涼及心底的溫暖。他的體貼溫柔讓她不知所措,心生慌亂和恐懼。
  她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櫻子,不要嚇我,回我一聲。」他急得連自己頰上的腫痛也顧不了。
  「你……怎麼找到這裡的?」她終於低聲開了口,聲音因虛弱而顫抖。
  「我找到你書包了。昨晚請飯店人員幫我留意,他們說書包和鞋子今天被發現放在衣櫥內,下午立刻差人送到我的公司。等我一回到家,發現你不見,就試著依照你通訊簿上的電話地址過來找找看,結果在門外就聽到那傢伙和你的對話。」他覆在她額上的手是冰涼的,因方纔的激動而緊張。
  「是嗎?」她幾乎是沒有情緒的。
  原本以為找到書包後她的反應會是開心的,結果卻不如所料。她的平靜讓他無法理解和接受。
  「我知道你一定不想回任家,不如讓我留下來照顧你。」不待她響應,他便從隨身帶來的書包中取出藥品。「我把醫生今天開的藥帶來了,還有你的書包及房間鑰匙。」
  他的視線同時搜巡房內的簡單陳設,沒有任何食物及飲用水的蹤影。
  「你回去……不要煩我。」她不接受他的好意,依然背對他,冷冷下逐客令。
  「我去買些吃的東西,你先睡一會兒。」他對她的冷漠充耳不聞,隨手替她蓋上被子。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在他打開房門,準備出門前,她終於開口。
  依然不肯面對他。
  「我的目的……」他站在門邊,努力思索。「你問倒我了。等我知道答案,我一定告訴你。」
  聽得出他話底的無奈笑意,她的心頭微微一震。
  「我到樓下的便利商店買東西,馬上回來。」他的聲音消失在四周流竄的冷空氣中。
  櫻子的熱淚無聲無息落下。當熱淚觸碰到冰冷空氣,遺留在她臉頰上的是兩道冰冰涼涼的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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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節
  待櫻子再度睜開眼睛,已是隔天的下午。
  橙黃的夕陽餘暉自破舊的窗簾透進來,灑在她那張堆滿雜物的書桌上。
  「你醒了,身體有沒有好一些。」那既熟悉又陌生的聲音佔領她微昏的腦袋。
  「你……還沒走?」她有些怔然地望著無恨隱在落日餘暉中的身影。
  「嗯。」他淡然一笑。「還好你的燒已經退了,要不然我昨晚一定會送你去醫院。」
  「你沒有去上班?」她躺在床上,望著他走近的身影低間。
  「偶爾請個假無所謂,你不用掛心。」他笑著蹲下身來。「想不想吃些東西墊墊胃,不然等一下空腹吃藥很傷胃喔。」
  他的溫柔笑容在金黃色彩霞的襯托下,竟如此地魅惑人,彷彿鋪灑上了一層魔法。
  「為什麼……」望著他柔和的臉龐,她吞吐著。
  還是開不了口。
  「什麼為什麼?」此刻,她那不再裝冷鬥狠的臉蛋十分可人。
  「為什麼……你要對我這麼好?」她別過臉,低啞著聲音問。
  她不要他的同情,更不要他的施捨。
  這問題讓他愣了下。
  「因為你很特別,我不知不覺就想照顧你。」他很快的理出心中的答案。
  「特別?」她不解地望向他,眼神是迷惑的。
  「你想想,我們前晚才初次碰面,兩次的相遇情況卻都很特殊的像電影情節般。不是特別是什麼?」他笑道。
  「是這原因嗎……」她似懂非懂地低喃。
  他摸摸她的頭。「別想太多,早些前我燉了一鍋雞湯,現在還熱著呢!吃一碗好不好?,能吃一口就算一口。嗯?」
  說話的同時,他已動作俐落地將盛滿了湯的碗端上。
  「我不餓。」她沒有伸手,硬要自己拒絕他一舉一動的體貼和溫柔。
  「不行,你已經一整天沒有吃東西了。」他索性端著碗在床沿坐下。「我餵你……」
  他舀出一匙雞湯,邊哄邊勸她喝。
  「我又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人家喂。」她別過頭,臉紅了大半。
  「從小到大,在家裡我只有受哥哥照顧的分,完全沒有機會展現我顧家的能力,現在好不容易認識你,又有機會讓我表現一下,你就委屈成全我的心願,讓我照顧一下。嗯?」他等著她張嘴,口裡說著不像理由的理由。
  「你的意思是要我當你的實驗品?」她不討厭這個答案,至少他沒有說謊。
  「拜託你了!」他拿湯匙的手已在顫抖,手好酸喔。
  「我先說清楚,我可是很挑嘴的,要是雞湯不好喝,我會全部吐在你身上。」她故意刁難他,不願讓他大容易得逞。
  「保證好吃,我已經試吃過它的湯頭了。」他笑著保證,將湯匙慢慢送入她張開的心嘴。
  她終於接受他的體貼,品嚐那食不知味的美湯。她心底的緊張他看不見,而他的盛情她卻百分之百地感受到。
  「怎樣,我的手藝還不錯吧?」他等著她的讚美。
  「還好啦,這雞湯還是人吃的。」她口是心非地評論道。
  「既然尚可,就多吃幾口。」無恨很有耐心地舀了第二匙,體貼地餵她喝湯。
  第三匙……第四匙……直到湯碗見底。
  「不吃了,我已經飽了。」當她發覺自己正貪婪地接受他體貼服務,已為時太晚。一整碗的美味雞湯已快被她喝盡。
  「照這情況下去,不出兩天你的痛就會好了。」他很開心見到她不再排斥自己,她那沒有任何冷漠修飾的臉蛋,再自然美麗不過。
  「你一定要這樣盯著我看嗎?」見他一直打量自己,她難得的自然神情又縮回冷然的保護色底下。
  他笑著搖頭,為自己的出神打量感到失禮。
  「你一個人住?」他決定多瞭解她,如果她願意把他當成朋友看待。
  「這麼小的房間,擠不下兩個人。」她答非所問地回話。「雖然小,卻是我自己一個人的自在天地,可以無拘無束,不必在乎其它人的眼光。」吃完雞湯後,她的元氣也恢復了些。
  「一個人不會寂寞嗎?」他讀得出她眼神所顯露的訊息。
  她因過度孤單寂寞而絕望,眼底有著一切無謂的消極暗示。
  「我已經習慣了。」她的語氣相當平靜。
  他不忍目睹她神情落寞,從床沿站起來。「從小我和其它四個哥哥住在一起,家中相當熱鬧,長大後,大家因工作、婚姻而漸漸分離,現在只剩下我一個人了。以前我從來不懂什麼是孤單寂寞,直到三哥無情結婚後,偌大的屋子總是只有我一個人,那種下班後無人可說話鬥嘴的孤獨感排山倒海而來,有時甚至覺得只要有個人在身邊,不管對方是誰都好。」他傾訴自己的情況,有些無奈地苦笑一聲。
  「我明白了,你是因為大無聊,所以才會想要照顧我。」她嗤笑一聲,似乎找到了一團亂線的線頭。
  「才不是呢,我是……」他想辯解,卻被她無邪的笑容怔愣住。
  她的笑容好美,美得單純、純潔。
  「怎麼不說話了?」她的視線拉起,迎上他出神打量的眼。
  「沒事……」他迴避她的目光。「我的工作很忙,其實沒有太多時間可以感覺寂寞。該吃藥了!」他拿起桌上的藥包。
  拿藥的同時,他隨手端了杯已添滿的水杯。
  「我討厭吃藥。」櫻子別過頭,說的可是真心話。
  她最討厭的事情之一就是吃藥、上醫院。
  「你啊,外表看起來冷冷酷酷的,其實還是個小女孩。」他取笑著。左手拿著藥包,右手端著水杯,坐到床畔。
  「我才不是小女孩,我不是。」她辯解。
  「在我這個老男人眼中,你就是個小女孩。來,把水端著,乖乖把藥吃了。」他坐在她身邊,笑望她一臉的倔強。
  「我說我不是小女孩……」被他一激,她忽然伸手圈住他的頸項,主動獻上自己的芳唇。這突如其來的吻,讓沒有心理準備的無恨慌了手腳,端物的兩手放也不是,丟也不是。只能僵硬地任由她吻他,輕輕的一吻、二吻、三吻……
  「夠了……住手。」他啞聲阻止,理智已在失控邊緣。
  「我不要停止,除非你承認我不是小女孩。」她的手依然緊圈著他,柔唇在他頰返摩拳。
  呵,美麗邪惡又誘人的磨人小妖精。
  「在我心中,你的確是個小女孩。」無恨不輕易妥協,他倒想看看她能拿他怎樣。
  「你……」她磨人的唇驟然停止。
  「還想不想繼續證明,如果想,我可以奉陪喔!」他壞壞一笑,端物的手依然固守崗位。
  「等我身體復原再說。」她冷冷離開他,倔強地不願認輸。
  「把藥吃完,然後好好休息。」他在心底鬆口氣,僵直的四肢和大腦才稍稍鬆懈。
  「不吃、不吃、不吃!」櫻子重躺回床上,將被子蒙住整個腦袋。
  「不吃藥的話,身體不會好的。」他勸誘她。
  「你不要煩我好不好?你回去!」老羞成怒的她低吼一聲,完全不想面對他。
  剛剛她怎會主動去親吻他?這種不由自主的失控舉止不似她的作風,這種事情不該發生的,不該發生的……
  「櫻子?」見她莫名惱怒,他低歎一聲。「我是該回去了,自己吃完藥後,一定要好好休息。」他體貼地仔細交代。
  公司還有一堆事情等著處理,他不得不離開啊。
  見她沒有響應,不願再理會自己,無恨只能將藥包和水杯放在一旁的桌上,帶著不放心的情緒離去。
  或許兩人的年紀真是有所差距,此時此刻她的心裡想些什麼,他完全沒個底。
  他只知道,櫻子是第一個讓他想好好照顧的女人,如此而已。
         ※        ※         ※
  昨天下午離開公司後,任無恨一直陪伴櫻子。當他的身影終於再次回到公司,已是晚上七點十分。
  放著重要工作不做,整整消失了二十四個小時,難怪連秘書中島名美都忍不住發了牢騷。
  「你再不出現,我真的想報警了。」她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抱怨道。
  「我難得想蹺一下班,不為過吧。」無恨坐上皮椅,面無表情地將桌上文件翻閱開來,顯然無意交代自己過去二十四小時的去向。
  「今天的會議不是很重要,所以由副總經理出席是無所謂,但昨天晚上的宴會我們公司是主人,你沒有露臉就說不過去。」秘書對他忽然消失的動機感到懷疑。他身上的西裝仍是昨天的那套,顯然他昨晚一定是待在其它地方。
  「爺爺昨天既然來了,他必定會參加晚上的宴會,我有沒有出席也就不要緊了。」有爺爺在的場合,他根本插不上話。最重要的,還有另一個主因讓他對昨晚的宴會興趣缺缺,刻意躲避。
  「任老爺有交代,要你一出現立刻到他跟前報到,他老人家現在正在東武飯店,和東武集團的總裁及千金吃晚飯。」秘書細心交代。
  「我不去,就當作我還沒回來。」無限埋首在公文堆中,神情難得的嚴肅。
  「無恨,你在逃避什麼?」年長的秘書看得出無恨心煩意亂。
  「告訴你也無妨,爺爺他打算湊台我和東武千金的婚事,我現在若是乖乖前去,明天早上的報紙定會有我們兩大財團聯姻的消息。」無恨蹙眉咬著筆桿道。
  「我記得昨天晚上東武總裁的掌上明珠有出席宴會,難不成你是為了躲她,所以才刻意缺席。」秘書相當聰明地道。
  「不然你以為爺爺為何會突然出現,還從台灣而來。」他沒好氣地回她一眼。
  「據我所知,東武千金人長得年輕漂亮,學歷背景也很強勢,是個才貌兼具的女強人。」
  「就算她再優秀,我不喜歡也沒用。」無恨滿腦子都是櫻子俏麗的身影。
  她有沒有乖乖吃藥?有沒有乖乖休息?現在沒有人陪在她身邊,萬一她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又意圖不軌,不就太危險了……
  「無恨?」見他出神地發呆,名美輕喚。
  「還有事嗎?」秘書的輕喚讓他回過神來,他發覺自己總不自覺地聯想到她。
  「電話,任老爺打來的。」秘書將剛打進來的電話交給他。
  「說我不在。」他這次可是鐵了心,豁出去了。
  「你最好還是按一下電話,任老爺語氣很不好……」秘書顯然沒有勇氣說謊。
  「你先出去吧。」他無奈地接過電話,示意她退下。
  他很明白,該來的總是躲不掉,尤其是當任老爺心意已決時。除非他拿出足以說服老人家的證據或理由,不然和東武千金的婚事,恐怕是在劫難逃了。
         ※        ※         ※
  櫻子沒有乖乖吃藥,更沒有乖乖休息,整整睡了一天一夜的她,身體已大為好轉。
  年輕人什麼都沒有,就是有健康的本錢。
  在任無恨離去後,她立刻從床上起身,從書包中翻出一本通訊簿,小小的簿子上記載密密麻麻的數字及文字,只有她自己看得懂的簡單用語。
  「今天是小林先生……」她拿出大哥大,撥了通電話。
  雖然生了病,該做的工作總是得做,前天她弄砸了下個月的房租,今天可不能再出亂子了,不然連基本的生活費都會沒著落。
  簡單和對方交談後,兩人約定好晚上的會面地點。
  換好衣服後,打開房門準備出去時,忽地,一個不速之客出現在她面前。原本平靜的神情瞬間變色。
  是他……
  「聽說你生病了。」櫻子的父親白葉介之威嚴十足地站在她面前。
  「你來做什麼?」她冷冷看他一眼,無意和他多談。
  「看來武承這小子誇大其詞,你的樣子不像正在生病中。」他打量正盛裝準備出門的她,薄施胭脂的模樣讓人看不出病中的蒼幽臉色。
  「就算我已病得準備入棺材,也不關你的事。」那字字冷酷的言辭代表她對父親的不滿和怨恨。
  「為什麼不願意接下我的事業。」白葉介之開門見山地間道。
  「我不會把自己當做白葉家的人,你找錯人了。」她不帶感情的鎖上門,連正眼也沒瞧。
  「櫻子!」他拉住她的手,不讓她離開。「對於白葉家和我,你到底有什麼不滿?我待你和你的母親並不薄,對於你們母女兩人生活上的照顧,我一直盡心盡力、問心無愧。」他無法理解她的恨意從何而來。
  櫻子是他的親生女兒,是他和首任妻子的愛情結晶。所有白葉家子女中最受寵愛和重視的,莫過櫻子了。
  「好一個問心無愧,這種謊話也只有你才說得出口。」她忿恨地瞪視他。「十年前媽媽在台灣去世的那一晚,你人在哪裡?你所謂的照顧也不過是每半年固定匯一筆錢,偶爾趁著出公差順便到台灣探望我們母女兩人。你所謂的照顧,就是在媽媽死後,將我接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國度、陌生的家庭、陌生的環境,過著完全封閉的陌生生活。而你,就是我最最陌生的父親,這個世界上我唯一的親人。」她大聲的指控,訴說心底的不滿。
  「櫻子!」她甚至沒讓他有解釋的機會。
  「你別指望我會接管你的公司,不管你用任何手段都強迫不了我的。」冷冷說完,她轉身打算離開。
  白葉介之當然不是簡單人物,他豈能任由女兒如此冷言寡情對待。
  「什麼時候你變成這種個性?我不記得我這麼教過你。」他追上去,拉住她的手。
  對於女兒這三年來的轉變,他感到相當意外,以前她是個相當安靜乖巧的小孩。直到三年前她離家出走後,父女兩人始終沒有再見過面,他總是透過兒子來瞭解她的行蹤、她的近況。這是他第一次到她的住處,也會是最後一次。
  他不會允許堂堂的白葉家千金住在這種破舊房間。
  「放手,你到底想要怎樣?」眼看和小林金主的約會就要遲到,櫻子更不耐煩了。
  「跟我回家。」他拉著她的手,命令道。
  「我說過我不要。」她掙扎著,卻敵不過父親的力道。
  啪地一聲,似曾相識的掌聲再度落在她的頰上。
  終於,她安靜下來,火辣的紅腫臉頰讓她痛得無法開口,放棄掙扎。
  「你不想繼承我的公司也行,高中一畢業,我要你嫁給東武集團的下任繼承人。」
  東式集團……她愕然地抬起頭來。
  「養你這麼大,總不能白養,你總得有一些回饋才行。」白葉介之冷然表示。「本來我是希望你能夠繼承我的事業,畢竟你相當聰明,是個不可多得的可塑之才。不過今天看你態度如此堅決,我還是答應東武先生之前的口頭提親。今後公司有他們做後盾,就不必擔心再受其它同業的威脅。再說,你能夠嫁給東武神之介這種金龜婿,也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氣。」白葉介之的態度相當堅決。
  他已打定主意,除非櫻子願意改變主意接管公司,不然和東武的這門親事是結定了。
  「我不會受你的擺佈,要你的女兒嫁給一個毫不相識的陌生人,這種話虧你說得出口。」她咬著牙,心中悲憤交加。
  「我知道你不會乖乖跟我回家,我也不勉強你,你有一個星期的時間可以好好考慮。如果你還是執意不接管,你就等著當東武神之介的新娘子吧!至於你們結婚的時間和地點,就由對方決定。如果他們等不及了,我也不反對明天就把你嫁掉。身為我的女兒,你應該瞭解我言出必行的作風。」白葉介之將狠話拋下後,頭也不回地離去。
  「可惡……」櫻子獨自跪坐在陰暗的走廊上,倔強得硬是不讓淚水落下。
  那男人的無情話語字字割痛她的心扉。
  這就是她的父親,她美麗母親所深愛的男人。
  她不懂,她真的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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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節
  任無恨終於還是出現在由東武董事長作東的無聊飯局中。
  禁不起爺爺方才在電話中的軟硬兼施,執意不肯出現的他,終究只能以無奈的心情來到餐廳,和一竿子他不想認識的人見面。
  等這場應酬結束後,他打算再去探望櫻子,順便給她帶點消夜。
  無恨心不在焉地坐在座席間,眼前的東武千金絲毫引不起他的注目和關心。
  「無恨,如果你不反對,我們任家和東武家這門親事就這麼說定了。」任老爺的聲音將他飄忽的思緒拉回。
  「什麼婚事?」心不在焉的他昨晚一夜沒睡,精神狀況不是很好。
  「就是和東武千雪小姐的婚事。」任老爺責備地望無恨一眼。「我和東武夫婦決定湊合你們兩人。」
  對席的夫婦倆顯然很欣賞任無恨,頻頻微笑點頭。至於當事人東武千雪,倒是沒啥表情,自始至終相當安靜,和印象中的女強人刻板角色不符。
  「爺爺,我才二十七歲,不想這麼早結婚。」他站了起來,再也無法忍受這形同兒戲的相親。
  「無恨,東武家肯賞識你不是沒有原因的。除了你在工作上的優異表現外,聽說前幾天你還在東武飯店的門口見義勇為地做了一件好事,幫助一名女高中生。」任老爺的話中別有涵義。
  透過這個無意得來的消息,老人家似乎已經聯想到昨天在任家所見到的那名年輕女孩。
  無恨完全無視於任老爺的有意提醒,他很清楚自己的心意及決定。
  幾天之前,或許他會考慮任老爺所安排的相親,但他既然已認識了櫻子,並對她有所感覺,他就得對今天這種場面有所顧慮——縱使他尚未搞清楚自己對櫻子究竟產生何種情感。
  「總之,我真的不想這麼早談論婚事,很抱歉,請原諒我的任性和無理。」起立的他向在座的長輩真心致歉。「我還有要事,必須提早離開,告辭。」
  不理會東武夫婦的愕然反應,無恨頭也不回地迅速離去。
  至於任老爺,他氣急敗壞地直想追罵出來,還好被一旁的人急忙勸阻。於是,這場費心安排的相親就在相當尷尬的氣氛中結束。
         ※        ※         ※
  一離開東武飯店,任無恨立刻驅車前往櫻子的住處。
  他放心不下她,在短短這幾個小時中,他的腦海全景她的倩影。
  他知道,她一定沒有乖乖吃藥,依她那種不肯輕易妥協的叛逆個性,絕不會將他特別交代的話語真聽進去。
  憂心中,車子來到那棟破舊老式的公寓前。才將車子停妥,無恨就見到一輛豪華轎車同樣停在窄巷前。其豪華氣派的架式和週遭建築物格格不入。
  疑問剛從心頭湧起,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從公寓走出,很快地上車,迅速離開這棟破公寓。
  任無恨下了車,視線落在那急駛而去的車子後頭。
  那個中年男人他好似見過,總覺得面熟,只是他一時想不起罷了……為何如此稱頭的人會出入在這種龍蛇混雜的公寓中。難不成是……
  「櫻子?」無恨心頭忽然一緊,不安的念頭閃過他的腦海。
  二話不說,他大步跨上公寓的公共階梯,眉頭緊揪地穿過幽深長廊,來到櫻子的房間門口。
  一見到木門半敞開著,他的一顆心差點兒沒跳出來。
  櫻子……衝進房內,在昏暗空間中,他瞧見了那抹倩影。
  她整個人縮躲在房間的一隅,掩面而泣。傷心欲絕的低位聲清楚地透由空氣的傳遞,直直搗入他的心坎中。
  在他離開不到二個小時的短暫時間中,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無恨移步向前,緩緩接近她。
  顯然,他的出現並沒有引起她的注意,她完全沈浸在個人世界中,沒有兩人對白,沒有他存在的悲傷世界。
  「櫻子!」他喚她,蹲下身來。
  掩面而泣的她依然沒有反應,只是一味地痛哭著。
  「發生什麼事?告訴我。」他倚近她,卻感覺無法進入她的世界中。
  這種莫名由來的生疏感令他恐懼。
  「櫻子,到底發生什麼事,告訴我啊!」見她完全忽視自己,他急了,不放棄地追問著。
  她的病還沒好,怎受得了如此傷身的哭泣。
  「你滾開,不要來煩我……」氣若游絲的聲音讓她原本蒼白的氣色顯得更加虛弱。
  她的聲音變得低啞,氣色比起兩個小時前還要糟糕。
  「如果你不願意說明,我不會勉強你。」望著她楚楚可憐的倔強模樣,他低歎一聲。「但我不允許你一個人繼續住在這裡,我要你跟我回任家。」
  無恨沒有給她任何拒絕的機會,話一說完,他雙手抱起她,準備帶她離開。
  很意外的,這次櫻子並沒有拒絕,預料中的拳打腳踢並沒有出現;相反的,哭到幾近氣絕的她,任由他抱著,全身顫抖輕哽。
  見她如此乖順地偎在他懷中,一種莫名的憐惜情感湧上心頭。
  這複雜的感覺比起之前的單純保護感還要來得強烈百倍。
  「櫻子,我們回家。」他心疼地在她發上一吻,將她帶離了破公寓。
         ※        ※         ※
  「有沒有舒服些?」回到任家後,他將她安置在柔軟舒服的布沙發上,用溫毛巾拭去她滿臉的淚水,還泡了杯熱可可,替她去掉身上的所有寒意。
  雖然已是春天,入夜後的東京依然相當寒冷。
  「嗯。」她輕應一聲,整個人半窩在沙發上。
  「今晚比較冷,不要再著涼嘍。」無恨將特地取來的毛毯披覆在她身上,同時在她身邊生了下來。
  她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喝著熱可可,感受他溫暖的體貼和溫柔。
  「我不應該離開你的。」他低望她激動過後的恬靜模樣。
  「我才一回到公司,就被爺爺叫去參加一個無趣的飯局,簡直是自找罪受。如果我堅持陪在你身邊,這些討厭的事情也就不會發生在我們兩人身上了。」他的視線離不開她。
  他愛極了她現在這種安靜的模樣,那種混合恬靜與沈思的脫俗氣質,深深地吸引他。
  「無恨……」她忽然放下手中的馬克杯,低喚一聲。
  「嗯?」他輕應一聲,伸手撫撥她額前半濕的髮絲。
  「我要謝謝你,幫我找回了書包……」她欲言又止的樣子,和之前大相逕庭。
  「不必謝我,書包是飯店的人找到的,我根本沒幫上忙。」他看得出她有話想說,卻又不知如何啟齒。
  方纔在公寓之事,他沒有開口問她,心底雖相當關心,他依然強忍住心中疑問,就怕再次傷害到她。
  「你……會討厭我嗎?」她黯然地問了這個問題。
  「怎麼會呢?難不成我的所作所為會讓你有這種感覺?」無恨不解地低望她。
  「不是,我只是……」她搖頭,為難的不知該如何表達。
  「櫻子,如果你相信我,不妨說出你現在所想的事情。」他鼓勵她,真心誠意的。
  「我……」她囁嚅著。「我……喜歡你……」好不容易開了口,她沒有正視他,長長的眼翦低垂著。
  「櫻子……」這話當場讓無很受寵若驚。
  「如果你不討厭我、不嫌棄我,就讓我用身體報答你。」話一起了頭,接下來就好說多了。
  「櫻子,你的腦袋一定燒過頭了,瘋言瘋語的。」無恨笑了笑,顯然不願把她的這番話當真。
  這種話出自她的口中,終究令他無法接受及納悶。她不是隨便的女孩子,他一直如此相信。
  「我是認真的。」她低喃一句,話中充滿失望和傷感。
  「櫻子,雖然我不清楚是什麼原因讓你口出此言,但我深信這不是你的本意。就算你真的想和我上床,也一定是有理由約,是不是?」他心平氣和地看著她,表明態度。
  「我已經說了,我喜歡你,所以……」她未完的話被他放在唇間中指輕點去。
  「當你沒有真正愛上一個男人時,不要輕言這句話,相當傷人的。」他若有所意地表示。
  「同樣的,在我自己沒有認清心底的真正情感前,我也絕不輕言向對方開口示愛。你明白嗎?」此時他的眼神隱著悲傷,因她隨意出口的愛意感到傷心。
  他已沒有勇氣去猜測她口出此言的真正動機。
  「無恨……」望著他悲傷的深遂眼神,櫻子生平第一次感到罪惡感。
  她很清楚,她已經傷了他。
  在他洞悉她別有用心的開口示愛下,她深深地傷害真誠以待的他。
  像她這種自私自利,只會利用對方的女子,根本沒有資格讓他如此真心對待。她不配跟他在一起,就連朋友這種基本關係,她也承受不起啊!
  對不起……對不起……她掩面而哭,心底千萬遍的道歉換不回她對他的惡意利用。
  「我不會怪你的,是我自己心甘情願。」無恨擁她入懷,語中充滿無奈。
  他開始感覺到身陷愛情的痛苦。他不得不承認,心底深處對櫻子的那份情栗,已偷偷滋生。
         ※        ※         ※
  櫻子萬萬沒有想到,和任無恨的關係竟因昨晚的對話而有所改善。
  或許是她單方面的改變,她對待無恨的態度不再像之前那般冷淡,也不再將他當作是一個陌生人。相反的,從現在開始,她對他有了另一番觀感,一種說不出的特殊感覺。
  這種特殊感覺無法具體描敘出來,是她從未有過的一種感受。或許是她長年生長在一個傳統父權當道的家庭中,以至於將男人都當成和父親一樣的強權霸道,任無恨的細心溫柔,讓缺乏家庭溫暖的她感到不可思議及心動。
  她不否認,昨晚那幾句衝擊性的對白,讓她對任無恨重新有了一番見解,或許可以說,是有那麼一點點心動……
  「早餐準備好了喔。」
  任無恨笑著從廚房端出兩盤豐盛食物,打斷了櫻子的沈思出神。
  「你今天不用上班啊?」櫻子坐在餐桌前看著無恨問道。這幾天的生活混亂到極點,她對時間及日期的概念已模糊掉。
  「今天是星期日。」他笑了笑,對她的問題感到莞爾。
  她是個沒有心機的女孩,甚至可以說有些迷糊。但她聰明過人的資質絕對不容置否,和她的小迷糊無法完全畫上等號。
  她是個需要被人好好照顧、疼愛的小女孩。
  「星期天你不用上班?」她的語氣是好奇的,沒有明問,卻暗示了她想多瞭解他工作領域的好奇。
  「如果公司沒有要事,通常我會利用星期假日去巡視任氏旗下的百貨公司,瞭解一下基層員工的工作狀況,以及百貨公司軟硬件有所需要改進的地方。」他邊說邊坐下,同時倒了杯鮮奶給她。
  「你在公司的職位好像挺高的?」她沒有拒絕他的好意,乖乖地伸手接過他給的牛奶。
  「怎麼,開始想認真的瞭解我這個陌生男人了?」無恨揚眉,壞壞地取笑她。
  「才不。」櫻子小嘴可硬得不得了。
  「我目前在我爺爺的公司底下做事,算是繼承祖蔭罷了。」他輕描淡寫地交代自己的工作背景。
  由不冷不熱的語氣聽來,他並不因自己目前的權高位重而志得意滿。
  「繼承祖蔭?」她原本難得的愉快神情因而黯淡下來。
  她想到昨天和父親所爭執之事……
  「怎麼了?」見她神情忽然落寞,他直覺一定是和昨天的情緒有關。
  「沒什麼。」她搖頭,卻不再多話。手持的叉子也跟著停下動作。
  「櫻子,我不希望你再回去目前所住的那間小套房。」他將她所有細微的情緒變化盡收眼底。
  「為什麼?」不像以往的直接拒絕,這回她耐著性子聽他的理由。
  「搬過來和我一起住,不但可以互相有個照應,你每個月的房租也可以省下。」他直接說出心中的想法,毫不迴避。
  至於她對此事的看法及答應與否,不是他所能預料的。她多變的個性令他抓不住她的心思,只能坦白地直接表明想法。
  「房租對我來說根本不是問題,那點小錢我還負擔得起。」原本的落寞神情因他的提議更加複雜。
  如果是昨天晚上,抱著利用無恨來逃避父親逼婚的心態,她一定會點頭答應。但今天她已經有所改變,她不想讓這傢伙成為犧牲品。有著大好前途的他,不該成為自己玩弄利用的對象。
  昨天她已經傷害了他,今天她不願重蹈覆轍。因為那心有餘悸的罪惡感至今仍沈重地壓在她的心頭上。
  「有個人照應總是比較好。」他緩緩開口。「昨天當我發現你時,那種慌亂失措的感覺是我以前不曾經歷過的。如果再讓你一個人繼續獨居,我怎麼可能放得下心。」
  「我不想增加你的麻煩,這幾天你為我所做的一切已經夠多了。」她站了起來,離開飯廳,往客廳走去。
  他為何要如此關心她?他對她的關心以及所做的一切,已經超乎常人所為。這令她相當迷惑。
  在沒有搞清楚他真實動機下,要她如何在同一屋簷下面對他,和他獨處?
  「櫻子!」無恨跟著站起,快步來到她身邊。
  「我知道這要求很唐突,也一定令你相當為難,但我真的無法放心你一個人在外面生活。之前不認識你也就罷了,現在我們兩人既然已經是朋友,我絕不會丟下你一人不管的。」他看著她,清楚地表明自己的想法。
  「朋友?」她低喃一聲,美麗的晶謀同樣反鎖住他的。「你是這麼跟你爺爺以及大哥解釋我們兩人的關係?他們相信你的話?」她當然不希望自己為他帶來困擾,尤其是男女方面的人際關係。
  她和他什麼都不是,兩人卻荒唐地共處一室,就算她不在乎別人的想法,她也得替他的名聲著想。
  「我不在意別人怎麼說、怎麼想,只要你不介意,不需要考慮這麼多。」無恨想必真是對她動情了,不然一向理性的他不會如此衝動表態。
  「如果你是我所愛的男人,我會不顧一切和你同居。可惜你不是……」她忽然伸出雙手,緊緊摟住他的腰。
  她臉上的神情改變了,變回兩人第一次見面時的那種輕浮冷睨。那好不容易卸下的面具再度覆上。
  「我不是要你跟我同居,而是……」他急切想解釋的話語被她的朱唇吻去。
  這次,她可不讓他有拒絕的機會。她踮起腳跟,雙手攬上他的頸,以一種又愛又恨的矛盾情緒親吻他。
  她要讓他知道,一旦兩人住在一起,絕對不可能以單純的朋友關係相處。如果他對她沒有絲毫動情,他絕不會提出這種要求,若他對她真有男女情感存在,他為何不開口表明,非得找一堆借口來說服她。只要他說一句「我喜歡你」或「我愛你」,那麼那些不是借口的理由就全是廢話。
  她不喜歡隨便把愛掛在嘴邊的男人,但比起那絕口不提愛意的男人,如他父親那般,她寧願選擇前者。他喜歡她,就必須讓她清楚的知道。男女之間這種不確定的情感若還要彼此辛苦的互相猜測,不談也罷!
  「櫻子,住手!」她突來的主動示愛讓他驚愕。不得已的情況下,他強行抓住她纖細的雙腕,制止住她近乎失智的大膽舉止。
  櫻子沒有因此而死心,她掙扎著,縱使雙手被他抓得又痛又腫。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無恨幾乎是動氣了。他抓著她的手,氣惱地質問她。
  「我知道你是個膽小鬼、膽小鬼!」櫻子不客氣地回敬他。「膽小鬼?」他當然不明白她所指為何。
  「明明喜歡我,卻又不敢明說。明明想要得到我,卻還找一堆可笑的理由。什麼想照顧我、不放心我,既然有勇氣邀我跟你一起同住,為何沒勇氣開口說你喜歡我?」她冷諷道,有意逼出他對她的心意。
  其實,她要的不是他給的答案,而是讓他對自己死心。她不值得他浪費時間精神在自己身上,更不允許自己對他的好感與日俱增。若她發現他對她有一絲一毫的情意,那麼也就是她離開他的時刻。
  「喜歡你?」無恨微愣了兩秒。「這就是你吻我的原因?」他蹙眉,沒有鬆手的意思,神情依然嚴肅。
  「你不承認?」她不服氣地反問。
  那柔軟芳唇因方纔的親吻更顯紅潤誘人。
  「我為何要承認,我對你根本沒有那種意思。」他心虛地轉移視線,終於鬆開他緊抓的手。
  方纔她的主動獻吻要不是他把持住,難保他不會就這麼被這小妖精「誘拐失身」,連他也不禁佩服自己哪來的勇氣和毅力來抵抗她致命的誘惑。
  「你說的是真的?」她狐疑地反問。
  「騙人的是小狗。」他沒好氣地捏了捏她的俏鼻。
  「我不相信。」她搖頭,眼神儘是對他的懷疑。
  「你真的太多心了。」他搖頭,對她的猜疑感到些許無奈和不確定的心虛。
  她晶瑩的眸直盯著他好一會兒,之後才寬心地微微一笑。
  「好吧,我就相信你一次。」她故意勉為其難地點點頭。
  「你答應了?」他驚喜地追問,語氣是不確定的。
  「嗯。」她點頭,直覺此時的他就像是個鄰家大哥哥般。單純、開朗、無深沈心機,完全顛覆了她以往對公司主管的刻板印象。
  「太好了,等吃完早餐,我們立刻去把你的私人物品搬過來。」他顯得相當得開心。
  「不過,我有個條件。」她突然道。「你不可以干涉我個人的行動自由及隱私,不然我隨時有可能會離開這裡的。」她把醜話說在前頭。
  「我會尊重你的。」任無恨很有技巧的回答這個問題。他所謂的尊重,當然是在她合情合理的行為範圍內,若超出了他所能接受的範圍,對她的尊重勢必得打折扣。例如他和她第一次在東武飯店撞見的那種狀況……
  「希望如此。」她若有所意的低喃一聲。
  老實說,她也摸不清楚自己真正的心意。對於自己願意點頭答應,她比任何人都還感到意外及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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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節  
  花費不到半個工作天,櫻子的所有家當便已搬妥,安安分分地放置在任家客房中。
  簡單用過午餐後,櫻子趁著無恨講電話的空檔躲回房裡。美其名是要回房午睡,實際上卻是躲在房裡K起書來了。
  任家的客房佈置得相當典雅大方,藍白色系的窗簾及被單襯托著高雅的歐風傢具,看得出屋子主人的用心及愛惜。
  櫻子坐在書桌前,聚精會神地翻著英文教科書。
  雖然她嘴巴上說著不想再回學校去,但強烈的好勝心卻讓她無法割舍下學校課業。她的好強個性令她不因任何外在因素而輕言放棄,對於學業如此,愛情應該也是如此吧!
  腦海中背著新的英文單字,早已習慣一個人生活的她,幾乎忘了她現在所身處的環境。因此當房門的敲門聲忽然響起時,有那麼一秒鐘的時間,她被嚇了一跳。
  「櫻子。」任無恨的聲音在房門那頭響起。
  「門沒關。」她低歎了口氣,連忙將桌上的課本收起。
  「在休息?」無恨踏進房門,問道。
  「想整理一下東西,有事?」她坐在椅上,側身望著他。「要不要我幫你整理?」無恨答非所問地環顧腳下的大小紙箱。
  「不用了啦,除了書本和衣服,也沒什麼東西需要你幫忙的。」她看的出他的神情有異,似乎和方才接到的電話有關。
  「等一下我想上超市去買些食物,你一個人在家要不要緊?」無恨在床沿坐了下來。
  她搖頭。視線落在他稚氣未脫的臉龐上。
  「想吃些什麼,我幫你買回來。」他的眼神相當溫柔,幾乎讓人離不開。
  「你不用考慮我的。」櫻子將視線自他臉上緩緩抽離,對他的噓寒問暖及溫柔體貼感到無所適從。
  她想到兩天前他和承武起衝突,當時兩人只差沒在她房裡大打出手。那時的任無恨毫不怯懦,挺身保護她,和現在的體貼模樣判若兩人。
  「櫻子,我有件事情必須告訴你。」掙扎了一會兒,他終究開了口。「是關於我爺爺的事情……」
  「有什麼事直說無妨。」
  「剛剛的電話是爺爺打來的,他說他今天會過來這邊,他老人家想見你。」無恨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人。
  「任老爺他已經知道我搬來和你一起住?」對於老人家的靈通消息,她感到疑惑。
  「這件事情我並未告知任何人,可能是那天爺爺和大哥無意中在家裡撞見你,所以他們一直誤以為你同我住在一起。」對於爺爺今天傍晚的造訪,他憂喜參半。
  憂的是,依爺爺的個性,他定把相親失敗一事歸咎在櫻子身上。喜的是,他可趁這個機會向爺爺表明他的真正心意。「無所謂啊,反正我們現在的確是住在一起的。」她聳聳肩,一副有何不可的神情。
  「我是擔心爺爺會故意為難你,他老人家不是簡單的角色。」他道出自己的憂慮。
  「我也不是簡單的角色,沒那麼容易就被嚇哭的。」她對自己可是相當有自信,尤其是應付那些位高權重的老頭子。
  「櫻子,昨天的事情……你願不願告訴我?」無恨忽然轉移話題。
  他很想知道昨天在她的公寓中到底發生什麼事,那位氣派且西裝筆挺的男人是否和這件事情有關。如果是,他的身份及來意究竟為何?
  「昨天的事?」他的問題拉回她昨天的記憶。
  「櫻子,我希望你能告訴我。」他來到她面前,輕執起她的小手。「不管是天大的事情,我一定站在你這一邊。」他真誠地凝視她。
  「你幫不上忙的。」她搖頭,眉頭微蹙地伸同被他緊握的小手。
  「櫻子……」
  「不要逼我。」她站了起來,背對著他。
  「昨天我看見一個男人從那棟公寓走出來,告訴我,他是誰,又為何昨晚你會如此傷心欲絕,是那個男人的關係嗎?」無恨不死心地追問,這個答案他勢在必得,一定要她開口。
  「他是……是我父親。」櫻子有些訝然於他的反應,她從未見過他如此強勢的一面。
  「你父親?」這個答案讓他意外。
  「嗯。」她顯然沒有把事情交代完全的意願。
  「昨天你和你父親起衝突,是不是?」他繼續追問。
  「這不關你的事。」她又恢復之前的冷漠語氣。
  「你還是不願意信任我。」他的神情有著受傷的疲態。「我多麼希望你可以把我當成一個可以交心的人,可笑的是,這終究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他低歎一口氣,對於自己無法敞開她的心扉感到無奈。
  「不是這樣的,如果我不相信你,我就不會答應搬來和你一起同住了。」她辯解著,為他的誤會及自己的矛盾感到無所適從。
  她相信他的,從她第一眼見到他開始,她就一直相信著他。
  「那你還在猶豫什麼,什麼事情非得一個人憋在心底,不能說出來和我一起分擔。」他勢必得逼出她的真心。
  「對不起……」櫻子別過身去,終究沒有說出心底的秘密。見她一臉為難的落寞神情,無恨竟不忍心逼她太甚。得知那中年男人是她的父親後,他心中的好奇及渴求的答案也就幾近水落石出。
  「我會等你的。」他從身後環抱住她,無言的關心及溫柔代表他對她的真心真意。
  他願意等她,等她打開心房,等她願意正視他的心意,等她不再逃避這所有一切……
  櫻子顫著身子,默默承受他所給的一切。
  恨不相逢未娶時。
  此時此刻的任無恨竟給了她這般感受。她那向來拒人於外的心不禁漸漸迷惘了……
         ※        ※         ※
  晚餐時候,任老爺果然來到位在田園調布區的任宅。
  「爺爺,我跟你介紹,這位是白葉櫻子。」任無恨用著生硬的語氣將櫻子介紹給特意來訪的爺爺。
  「我知道這小娃兒,上次見過面了。」任老爺此行的目的顯然就是針對櫻子而來。他的語氣嚴肅且不友善。
  櫻子默默站在一旁,回以冷絕神情,無視於老人家的打量及惡劣態度。
  無恨見狀,連忙端上一杯上等好茶,藉以緩和僵局。
  「爺爺,這次準備在日本待多久?」他陪著笑臉,轉移互相較量的兩人視線。
  「待到你和東武千金結婚為止。」老人家不疾不徐地喝了口茶。「爺爺,昨天我已經表示的很清楚,我不想這麼早結婚。」他耐著性子解釋,同時視線落在一旁的櫻子。
  櫻子的神情沒有變化,依然冷冷的,面無表情。
  「你可以慢慢拖,東武方面可不想拖延,畢竟人家是女孩子,等不得的。」任老爺同樣在觀察櫻子,只見她移動腳步,緩緩往陽台方向走去。
  「就算我現在結婚,我的對象也絕不會是東武的千金小姐,爺爺你就別白費心了。」無恨堅決地表明心意。
  「除非你有中意的對象,不然我不允許你回絕這門親事。」老人家似乎有意逼他表明心意。
  「我……」無恨遲疑了下,他的視線追隨著櫻子的背影移動。
  「怎麼,說不出話了。」老人家精明得很,一下子看透寶貝孫子的心思。
  「我當然有喜歡的女人,只是時機尚未成熟。」他的語氣存著猶豫。他不確定自己是否應該就此表白,總覺時機過早。
  「你喜歡的女人,該不會就是這女娃兒吧?」任老爺指著站在陽台落地窗旁的櫻子,毫不迴避地追問。
  無恨一時答不出話來。而一旁的櫻子終於有了表情,她回過身,蹙眉望著廳中苦思的無恨。
  這祖孫倆的對話終於讓她有了明顯的情緒反應。
  「如果你不喜歡這女娃兒,又怎會讓她住進我們任家?」任老爺將兩人的僵硬反應全看盡眼底,看來無恨和櫻子的感情尚未明朗化。
  「任老爺,無恨大哥的確照顧我,但他對我完全沒有那種意思。是你誤會了!」櫻子終於開口表明。
  「無恨大哥是因為可憐我,不忍見我一個人在外生活,所以才收留我的。」她幫著無恨說話,試圖幫他解圍。
  「我們任家可不是隨便就讓女人住進來的,無恨應該知道這一點才是。」任老爺顯然對不發一語的無恨感到不滿。
  「爺爺說的沒錯,我是因為喜歡櫻子,所以才讓她住進家裡來的。」無恨忽然開口承認。
  一旁的櫻子可是驚愕地睜圓了眼。
  「既然喜歡人家,還不早點把她娶進門。」任老爺並沒有當下反對,這令無恨感到意外。
  「爺爺,婚姻大事豈可兒戲。」和櫻子之間的問題他不想多做解釋。如今他將心意表明,接下來得看櫻子單方面的反應了。
  「既然你很清楚婚姻不是兒戲,為何你們兩人孤男寡女同居一室?這要傳了出去,非但有損我們任家的顏面,對你本身的事業前途也將是一大阻礙。」老人家用責備的口氣端看無恨。
  「爺爺,事情的嚴重性我恨清楚。但是對方是櫻子,我就……顧不了那麼多了。」無恨坦言道。
  「櫻子的家世背景我是無從挑剔。如果我沒有記錯,白葉家的白葉櫻子不久後就要和東武家的東武神之介成親,不是嗎?」老人家這話一出,當場嚇壞了無恨和櫻子。
  「爺爺,你在說什麼?」無恨不安地追問。
  「今天早上我和東武老爺通過電話,這消息是他親口告訴我的。櫻子的父親白葉介之昨天晚上和東武家談成了這門親事,不久後就會發佈這消息。」任老爺見到無恨的激動反應,人感不妙。這傻小子八成口將所有感情投注下去了。「櫻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無恨忍著心頭的激動追問。
  「我不知道。」她咬著唇,無奈且心慌地搖頭。
  她不是還有一個星期的時間可以好好考慮?難不成父親算準她不會答應,提早將她出賣了?她該如何是好?如果父親真的已經和對方談好條件,達成協議。
  「昨天你父親親自到公寓找你,為的就是這件事,是不是?」無恨似乎瞭解昨天發生的一切,她始終不願開口告知的事實就在爺爺的點名下漏底。
  「我不想談論這件事,這是白葉家和神武家的私事。」櫻子隱忍住心中的陣陣驚愕,甩頭離去。
  其實最令她無法相信的,是無恨喜歡她的這件事實。
  「櫻子!」見她直往客房奔去,無恨根本攔不住她。
  「無恨,爺爺給你一個星期的時間,到時如果你還無法贏得美人心,就別怪爺爺擅自替你決定終身大事。」任老爺目睹一切,對兩人的感情現狀瞭然於心。
  「爺爺,既然你已經知道東武和白葉家即將聯姻的事實,何必還要出題為難我。」無恨此時心慌意亂,對於老人家葫蘆中所賣的藥,已經無心去揣測。
  「依櫻子這娃兒的個性,她不會輕易向她的父親妥協。如果你真對她有心,而她對你也不盡然無情,一星期的時間應該足以讓你們兩人認清自己的情感歸向。可別怪爺爺這麼著急,畢竟我已經老了,很難自信一個星期後還能這樣跟你談笑風生。」任老爺站了起來,準備離去。
  「爺爺,你不留下來住一晚?」見他急著離開,無恨連忙問道。
  「不了,難得有機會多待在日本幾日,我想乘機去看看你的哥哥和孫媳婦們。」任老爺緩緩移動腳步。
  「別忘了,幸福得靠自己主動爭取。你已經犧牲自己的理想接掌任氏企業,不要連最值得追求的幸福也任由他人主宰。好好想一想,如果櫻子那女娃兒沒有出現,你是不是就會直接接受爺爺所安排的終生伴侶?東武千金雖是爺爺幫你萬中選一的好對象,感情這種事情終究得靠緣分和用心去經營,如果沒有緣分,就算旁人如何積極幫你湊合,到底不是一段天作之合的姻緣。爺爺對白葉櫻子這女娃兒沒有意見,除了她年紀小了些,個性也硬了點,其它的條件倒是相當不錯。如果你真對她有心,就就積極點。兩人的緣分一旦錯過,便再也挽回不了。」
  語重心長的話一說完,任老爺便在司機的陪同下離去。
  「爺爺……」無恨望著老人家的孤單背影,心底湧起一陣感動和酸楚。
  縱使長年和爺爺分隔台灣和日本兩地,老人家終究是相當關心他們五兄弟的。在上面四位哥哥陸續找到情感歸宿後,身為么子的他感到孤單寂寞,不是沒有道理的。櫻子的倩影在這種過渡時期闖入,的確在他孤獨的心海中激起漣漪,就因為如此,他分不清心中對櫻子的那份情感,到底是因過分寂寞而燃起,還是他真的對櫻子動了真情?如果櫻子的闖入恰巧彌補了他心中的那份空虛,她只是他那幾位哥哥們的替代品,他寧可不要這份感情,這對她並不公平。
  他是喜歡她的,只是這份「喜歡」摻雜著許多不確定的感情成分。
  他該如何面對她?在他剛剛坦白了對她的感情之後?往後他該如何和她相處?
  今天是他和她在同一屋簷下的第一天,他祈求這不會也是他和她相處的最後一日。
  無恨的視線不安地落在廚房旁的客房門口,他低歎一聲,緩緩移動腳步,往房門方向走去。
         ※        ※         ※
  櫻子狼狽地奔回房間後,有幾秒的時間,她的腦海一片空白混亂。
  她不敢相信,任無恨竟然對她存有特殊情感,該死的是,他還是在任老爺面前坦白的。
  父親私下安排的婚事縱使令她驚訝,但比起無恨的告白,後者顯然使她愕然許多。
  她不敢相信,無恨竟然欺騙她,在她今天早上向他確認過他的真正心意後……
  櫻子半倚在牆沿,一顆慌亂的心混雜著無助與失望。
  她該如何是好,前有父親逼婚,後有無恨示愛,幾近末路約兩難,使得她一時間手足無措。她想逃,逃得遠遠的,卻又不知該何去何從。天下之大,竟然沒有她可去之處,茫然的恐懼和心慌逼得她似乎只有投降一途,臣服在父親的霸道權威下……
  不,她不甘心,她絕不輕易向父親屈服……
  「櫻子!是我。」房門外傳來無恨的聲音。
  他敲著門,急切地輕喚。
  櫻子沒有開門,她直愣愣地倚著牆邊,內心掙扎猶豫。
  「櫻子,請你讓我有解釋的機會。」無恨不死心地隔門低喚。「如果你不開門,我就硬闖進來了。」
  他擔心房內的她會一時衝動,做出不該做的傻事。因此,好一會兒得不到房內的響應後,他使勁猛然一撞,將門板的心鎖硬生生的撞壞開來。
  櫻子被這突如其來的撞擊聲嚇了跳,她不敢相信,一向溫文的無恨竟然擁有如此的破壞能力。
  她瞠著眼,緊倚牆沿的身子不由得往後退了好幾步。
  「櫻子,很抱歉嚇到你,逼我唯一能想到的方法。」無恨歉然地望著一臉驚恐的她。
  不管櫻子的個性多麼叛逆不羈,十七歲的她終究只是個未成年的小女孩,心思純潔無瑕得像張白紙。
  「我們已經沒什麼好說了,你是多此一舉。」她冷冷地別過頭,因激動而輕顫的身子背對著他。
  「我必須把話說清楚。」無恨來到她面前,緊抓住她迴避的身,逼她面對他。
  「今天早上我沒有對你說實話,當你問我是否喜歡你時,我多麼想要承認,然而我知道一旦我說Yes,也就是你離開我的時候。所以我狠下心去否認,否認我心中對你的那份情感。我恨抱歉我欺騙了你,欺騙你對我的信任。」他以真誠的歉然語氣向她解釋。
  「我不要聽這些廢話,你解釋再多也沒有用。」她塢住耳,激動地低吼著。「我後悔自己竟然會相信你,相信你所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我要離開這裡,馬上離開!」她掙扎著,直想甩開他。
  「櫻子!」無恨不肯放手,同她爭執著。「你要我怎麼做你才肯相信?你才肯原諒我?」他激動且不死心地追問。
  「不可能的……」櫻子冷然中帶著絕望。
  「為什麼?」
  「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她不再掙扎,無力地任他緊抱著。
  「這個答案我不接受,這世上沒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他不服氣地緊摟著她,心中悲憤交加。
  他怎能放心將櫻子交給東武神之介那種男人?那個花名在外,自負霸道的風流男人。
  無恨多次在商場上和東武神之介交手的結果,他知道,那自私自利、見風轉舵的傢伙絕不會真心對待櫻子的。若櫻子真嫁給他,迎接她的絕對只是受苦受難的婚姻生活,他絕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櫻子被推入地獄……
  「櫻子,嫁給我,好不好?」這是他目前所能想到的對策。
  他知道,要重新贏回她對他的信任,絕對得下重藥才行。就因為她是他所重視的女人,他不願失去她僅有的信任。
  沒想到,話一出口,換來的竟是她痛心疾首的響應。
  「啦」地一聲,一個巴掌狠狠掃過他的臉頰。「你這是做什麼?」不預期的一掌幾乎打碎了他的心。
  「你究竟打算利用我到什麼時候?因為任老爺替你安排了一場相親,你才找上了我,當作你的擋箭牌,做為逃避婚姻的借口。到頭來,我們兩人只是周旋在一場互相利用的遊戲中。你利用我當愛情擋箭牌,而我則利用你的溫柔體貼,做為逃避壓力的避風港。說穿了,我們兩人只是各取所需,互相利用罷了。」她悲哀地望著他,為兩人相對的立場感到無奈。
  到頭來,這只是一段被老天爺捉弄的情感遊戲罷了。
  「櫻子,事情不是你想的這樣。不是這樣的!」無恨不認同地抗辯。他喜歡她,只是單純地喜愛著,從未想過要把她放置在如何利用的心機上。
  至於她對他的態度,他無從計較起。就當是心甘情願被她利用,無怨無悔。
  「不用多說了,不管事實真相為何,我和你之間是絕對不可能的,你別白費心機了。」冷絕的話語再度從她冷然的口中說出。
  她的冷漠代表著,兩人這段萍水相逢的情感,終將就此畫上休止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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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 02:55:3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節
  說來可笑,這世上八成沒有比他們兩人的同居時間更短暫的了。
  這段短短不到五小時的同居生活,在任老爺煽風點火般的造訪下,草草結束。
  經過半小時前的無效溝通後,櫻子決定馬上離開。
  整理行李過後,她提著一隻簡單的旅行袋及學校的手提書包,準備立刻離開任宅,然而守候在客房外的無恨卻擋下她的去路,不願她再度離去。
  「櫻子,就算你要離開,至少等到明天早上。現在已經天黑了,你一個女孩子要去哪裡過夜?」無恨擋下她欲離去的腳步,懇切地慰留著。
  「我要去哪裡,不關你的事。」她冷冷地別過頭,心底似在滴血般。
  她不願如此待他,兩人的關係卻又無奈地陷入這種僵局。
  「不行,我不放心讓你一個人在外遊蕩。」無恨態度強硬,硬是擋在門口不讓她離去。
  「你能拿我如何?把我軟禁起來嗎?」見他神情如此凝重,她戲謔地取笑他。
  「非不得已,我真會那麼做。」他的神情不再柔和,取而代之的是摻著心痛的嚴肅和強硬。
  「試試看。」冷冷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跨越他阻攔的去路。
  顯然,她挑釁他的耐性和脾氣。
  「櫻子!」無恨拉住她的手腕,強勁的力道使得她無法動彈。
  「放手!」她冷喝一聲。
  「我不放!」他一手抓著她,一手搶下她的旅行袋。「什麼事我都可以讓著你,唯獨這件事情不行!我不允許你再次突然從我眼前消失。」
  「這就是你的真面目?」她掙扎著,卻敵不過他強而有力的肩臂。「一旦得不到想要的東西,便以暴力強行奪取。原來,你和其它膚淺男人沒有兩樣,在你溫和外表下的真面孔就是這般令人厭惡。」他的強硬態度激怒了她,掙扎中,她不禁向他吐了口口水。
  她向來痛恨強權和暴力。而他,竟如此待她。
  那突來的口水使正激動的他清醒不少,於是他鬆開緊抓的手,難以置信地抹去頰上的口水。
  「對你來說,我真的如此不屑一顧,不值得你有些許的留戀和期待……」無恨似乎被她的那一團口水吐醒。
  他不敢相信,她寧可向他吐口水,也不願意留下來。對她來說,他到底是個怎樣的角色?在她的心中,究竟他有沒有值得留戀的空間?這一連串的問號和自我懷疑,讓他失去理性的衝動一下子僵凝在冷空氣中。
  「沒錯,這世上已沒有任何事情值得我不顧一切去留戀和期待。對我的那份情感,除了死心,你別無選擇。」說完,她提著行李袋,頭也不回地離開。留下一臉挫敗及心痛的無恨獨自呆佇在房門前。
  這是兩人分離前,最後交談的一段話。也是兩人就此分離後,再次重逢前的最後情景。
  愛情呵,總是充滿心傷和無奈。
         ※        ※         ※
  離開白宅後,櫻子不知該何去何從,只能沿著街道,帶著行李茫然地行走。陪伴她的,除了寒冷刺骨的夜風,便是那顆慌亂無助的心扉。
  撇開任無恨的事情不談,父親和東武家所談成的婚事令她相當不解。在男女主角雙方尚未見面的情況下,東武家怎會答應這門婚事?
  如果她沒有記錯,東武財團在日本是個相當有規模的百年家族企業,如此豪門大戶怎麼可能隨便成就婚姻大事?尤其是她帶有中日混血的身份,在極度排外的大和民族是相當受到排斥的。父親和對方能夠訂下這門婚約,這其中一定有特殊原因。說不定,東武神之介定是個白癡或醜男,只能用這種爛方法招親……
  櫻子踩著沈重的腳步,漫步沈思著。
  冷不防地,一個聲音忽然從她背後響起,著實嚇了她一大跳。
  「姊!」
  她回頭一看,顯然有些吃驚。
  方纔一瞬間,她心中竟然有一種期待,冀盼那是無恨的喚聲,期盼他依然不死心的想帶她回任家。
  結果是令人失望的。
  「還好我追上你了。」白葉承武騎著一輛拉風摩托車,迅速在她面前停下。
  「你來幹麼?」櫻子很快斂去她臉上的錯愕,冷冷板起面孔。
  「我剛剛到公寓找不到你,心想你可能在這裡,所以就追了過來。」白葉承武避重就輕的回答。
  「你怎會知道我在這裡?又怎麼知道任宅的地址?是爸爸告訴你的?」她不帶表情地冷問。
  「沒錯,是爸爸要我把你帶回家。」他老實坦誠。
  「哼,你還真的變成那老傢伙的哈巴狗兒子。」她不屑地悶哼一聲。
  「爸爸說,如果你願意回家住,並且答應繼承一事,他願意再給你一個機會。」白葉承武說明自己的來意。他對此事會如此積極,不是沒有原因的。
  「這麼說我和東武家族的聯姻,只是個空消息罷了。」她揚眉反問。
  除非和東武家的婚事只是個騙人的幌子,否則父親不會這麼寬宏大量。況且,東武家也不是簡單角色,哪禁得起白葉家出爾反爾地悔婚。
  「你和東武神之介的婚事,聽說是東武家的老爺主動提親的。爸爸當初也很驚訝納悶,不明白為何東武老爺會看上你,照理說你不但和東武神之介不認識,就連東武老爺長的是方是扁也不知道。所以東武家突然上門提親,爸爸也是考慮了好一會兒才答應的。」
  「既然他都替我答應了,幹麼還要我繼承白葉。」她蹙眉,思索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如果承武所說的都是事實,這整件荒唐婚事的過程其實並不複雜,問題就出在幕後主導者——東武老爺身上。
  一個素昧平生的長者忽然跟家中提親,這其中定有問題。
  東武老爺究竟是誰?他這麼做有何目的?而東武神之介又是誰呢?難道他願意終身大事任人擺佈……種種的疑問,勢必得由她自己去解答,如果她真的想和父親的強權對抗,她的幸福和未來就得自己去爭取。
  不為其它,只為爭一口氣。
  「爸爸口頭上雖然答應東武家的提親,但是他有個但書,他說至少必須讓雙方正式見過一面,有過公開的相親過程。」他可是把話一字不漏地帶到。
  「也就是只要我不想答應,必須由我自己當場拒絕。」櫻子沈思道,似乎捉到這場荒唐婚事的重點了。
  「爸爸還是很尊重你的。只要你答應繼承白葉,就不必嫁給東武神之介了。」他在旁加油添醋。
  「哼,如果他真的尊重我,就不會玩弄這種手段強迫我繼承白葉。」她將行李袋放上他的摩托車後座。「我要去學校附近的那間K書中心,送我過去。」她毫不客氣地跳上後座。
  「你打算在K書中心窩一整晚?這種非常時候你還有心情唸書。」他驚愕地回頭低問後座的她。
  白百合學園附近有二十四小時開放的K書中心,是專門給考試一族專用的溫書場所。其中設備相當完善,飲水機、淋浴間、自動販賣機樣樣不缺。
  「這種時候唸書最好了,腦袋中多裝一些課業知識,總比被一堆雜草佔滿來得好。」她語出驚人地表示。
  她已經決定,繼續過自己的生活。至於往後的打算及住處,目前她毫無主意,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姊,你不能夠置身事外,更不能夠逃避。」對她的個性,他再瞭解不過了。
  「我這一兩天沒去學校上課,課本也沒翻幾頁,覺得腦袋瓜都快報廢了,我可不希望明天一去學校,我的英文小考就考個大鴨蛋。」她坐在車後座,拿起單字卡背了起來。
  「真拿你沒辦法,我陪你一起唸書就是了。」他低歎一聲,深知自己根本無力勸阻她。「可以啊,說不定你可以成為一個擁有高學歷的日本黑道分子。」她挖苦似地取笑他。
  這個弟弟雖然有時候很惹人厭煩,需要他時倒是挺有用的。至少在她感到孤獨無助時,這個和自己擁有一半相同血緣的人,能夠陪伴在她身邊。
  坐在摩托車後座,她環著他的腰,緊倚那寬闊的臂膀,百感交集地緩緩閉起眼睛。
  盤據在她腦海中的,依然是任無恨那揮之不去的身影。
  櫻子驚訝發現,她竟對無恨起了眷戀,已經捨不得離開他的溫柔和體貼……她愛上他了嗎?不然她此時的不捨和心痛從何而來?
  可悲如她,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選擇逃避與放棄。
         ※        ※         ※
  回到闊別數日的學校,櫻子這一天一如往常的上課、應付大小不斷的考試。
  昨天承武陪著她熬了一整夜,直到清晨時刻他先送她來到學校,之後他才回到白葉家換穿制服上課。
  承武口頭上不說,櫻子卻很清楚他心底在想些什麼。在外人面前一副乖乖牌的承武,卻有著一顆隱藏在內心的叛逆之心。
  就因為承武很聰明,懂得該如何收斂隱藏他的這份叛逆,所以她並不擔心他欲加入黑道的這份意願。
  誰說黑道不可當作一份終生事業?現在的黑道早已不再是以前靠打殺鬥狠來過活的時代,這個弟弟有著超乎常人的聰明才智,懂得什麼才是對他的人生最好,就算他真的加入黑道組織,必定是個不可多得的優秀人才。
  唯一令她擔憂的,是承武對她的那份盲目情感。在厘不清親情、愛情的變量下,承武對她的迷戀似乎與日俱增。尤其兩人這幾天來的頻繁接觸,更讓櫻子不得不正視這個棘手問題。
  她寧可相信,這位小她幾個月的同父異母弟弟,只是適逢思春期,在無其它出色對像出現的情況下,盲目地將他的情感轉移到她這位姊姊身上。當然,承武是很有眼光,不然不會對她這位超級優秀的姊姊產生迷戀……
  櫻子邊沈思邊走出放學的校門。她對自己的自信心由此可見一斑。
  「白葉櫻子!」
  就在她腳步剛跨出校門的同時,一個略嫌陌生的聲音喚著她的名字。
  她拉起視線,往聲源處尋去。出聲喚她的是一個很眼熟的年輕人,好似在哪兒見過面……
  「你就是白葉櫻子?」對方顯然不是很確定她的身份,他手上拿著一張照片,邊問邊比對著。
  「我是。」櫻子冷淡的視線鎖住眼前這位西裝筆挺,一身都會雅痞裝扮的年輕男人。
  這傢伙打扮的方式和身上散發的氣息像極了任無恨,不過他看起來輕佻許多,一雙眼也老實不安分,不停地從頭到腳打量她。
  她相當厭惡他的審視目光。
  「我是東武神之介。」對方報出他的大名。「你和照片上的白葉櫻子相差許多。」他拿著一張她國中時期的清純照片,戲謔地比較著。
  「有何貴幹?」櫻子顯然對他的一言一行感到厭惡,卻又不能一走了之。她正想私下和這傢伙過過招,正好對方不請自來。
  「我來看看我的未婚妻,在今晚雙方家長的正式相親前,我想先見對方一面。」東武神之介長得英俊挺拔,瀟灑風流的舉止已在校門口掀起一陣側目。他的這番話,更是引起附近同學的騷動。
  櫻子在學校本來就是個特殊人物,這下更是引人注目了。
  「你一派胡言,我完全聽不懂。」她對眼前氣氛感到極度反感,眉一皺,正眼不瞧地快步離開校門口。
  「今天晚上,我父母和你的父母要在東武飯店決定我們的婚事,難道你到現在還不知道這件事?」他快步追上,在校外的銀杏林道下硬是將她攔阻下來。
  東武神之介原本的態度很是冷傲,不過在見到櫻子之後,他的態度有了很大的改變。看得出他對她產生了莫大的興趣。
  「不知道,也沒興趣知道。」她冷冷地瞥他一眼,決定把話說清楚。「我現在就把我的態度表明。對於你所謂的這門婚事,我是完全的……」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他驟然的動作打斷。
  他抓著她的手腕,硬是要看清楚她的臉蛋。
  「我一定見過你……」他突發此語,視線毫不避諱地盯著她。
  對這突如其來的身體接觸,櫻子既是憤怒又是驚愕。
  「鬼才和你見過面!放開我!」她低吼一聲,對他的輕佻隨便感到慍怒。
  「我想起來了,你是那女高中生,就是東武飯店舉辦賞夜櫻晚宴的那一晚,在飯店門口引起騷動的女孩子。」東武神之介顯然對兩人之前的一面之緣印象深刻。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放開我!」經他這麼一提醒,櫻子也回想起那晚的一切。
  沒錯,方纔她對他之所以感到面熟,就是因為那一晚兩人曾見過面。沒想到,這個傢伙竟然就是東武神之介。
  如果她沒記錯,任無恨和這傢伙應該是認識的。
  「那天晚上是任無恨幫你解圍,聽說後來他還拜託飯店人員幫你留意你的書包和鞋子,照此推論,你們兩人應該認識才對。」他依然抓著她的手,話中有話地凝視她。
  「我和他認不認識,關你什麼事?」她直想甩開他緊抓的手,卻動彈不得。
  男人都是混蛋,一蠻橫起來都是暴力者。
  「當然有關我的事,因為你是我未來的妻子。」他顯然沒有放手的意願,且對於任無恨和她相識一事有著激烈的反應。
  「任憑自己的婚姻大事由旁人決定,真是個沒有主見的男人。」她氣急敗壞地譏笑他。
  如果今晚兩家真要正式會面,父親應該會派部下來學校接她,要不至少承武也會奉命出現。
  「就因為我是個有主見、有頭腦的男人,才會任由終身大事由爺爺決定。」東武神之介顯然對她的故意取笑不以為意,他伸手硬是抬起她的下領,仔細審視著。
  「你再不放手,我就要叫人了。」她怒瞪他,痛恨自己的力氣遠小於男人。
  「本來我看到這張照片上的乖乖女時,曾經猶疑了一下子。今天看到你本人,我想我是沒有必要反對這門婚事了。」他終於鬆開他的手。「我要你明白,要我愛上一個小我十歲的小女孩是不可能的,因為我對年輕清純的小女生沒有興趣。但至少我未來的妻子不能是個沒有個性的乖乖女,不然未來的日子會很無聊。畢竟我們是要共度一生的夫妻,嗯?」他忽然在她頰上一吻,神情相當曖昧。
  「你……做什麼?」櫻子全身僵硬,一巴掌隨之揮下。
  瞬間,他的大手緊包裡住她冰冷的小拳。
  她高挑的身子顫抖著,因極度憤怒及驚愕。
  「櫻子,今天晚上我們兩人的會面可以省了。」他的笑容隱著戲謔,說完,再次輕輕地在她手背上一吻。
  之後,他帶著滿臉勝利笑容離去,留下一臉震驚的櫻子獨自站立在林道上。
  同時不遠處,一雙巧見此幕此景的眼黯然離去。
  就在東武神之介離開不久後,白葉承武騎著他的摩托車飛奔而來。
  「姊,你呆站在這裡幹麼?」承武取下安全帽,風塵僕僕地將摩托車停在她面前。
  「沒事。」她迅速斂去臉上的錯愕神情。「找我有事?」她又恢復冷淡神情。
  「嗯,爸爸要我帶你去東武飯店,今晚雙方在那裡碰面。」他誠實說明來意。
  「如果我不去呢?」
  「姊,如果你沒有表態願意接手白葉,親自出馬拒絕這門婚事,你就真的得嫁給東武神之介了。」承武某方面顯然還是很單純天真。
  「我要是出席今晚聚會,我才真的上了爸爸的當。」她的神色顯得激動蒼白。
  「我是絕對不會接掌白葉,更不會聽任他決定我的任何事情,他休想掌控我的人生。」櫻子很激動的表態,剛剛那個吻讓她全身不舒服,只差沒過敏起疹子。
  她恨死了東武神之介。
  「姊,這樣不太好吧。」他面露難色地說。「爸爸一向強勢,他絕對容不得你全部拒絕。」只怕到時事情越鬧越大。
  「別說廢話,我已經打定主意了。」櫻子不耐煩地揮手。
  昨晚熬一整夜,她的體力已經嚴重透支。再不找個地方好好補眠,她絕對會當場昏倒。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承武勸不動她,只好依著她。
  「我只想好好睡一覺。」她坐上摩托車後座,語聲充滿疲憊。「承武,你一直站在我這一邊,謝謝你……」她從身後環抱著他的腰,近乎低喃的倚靠著他的背,沈沈睡去。
  「姊……」承武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抉擇。
  他已經答應父親要把櫻子帶回家去,最重要的,他真心希望櫻子能夠回到家裡住,如此一來,她至少不必一個人飄流在外,過著孤單無依的生活。
  打從心裡他自私的以為,只要櫻子願意點頭接掌白葉,她不但可以重新住在家中,更可以與她重溫以前的生活。天知道,他多麼懷念、喜愛之前櫻子住在家中的那些日子。
  姊,對不起了,這次我無法站在你這一邊……承武在心中道歉著。
  他決定辜負她對他的信任,只要可以重回以前的生活,他不惜拿她的信任來做賭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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