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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任易紅]愛你不留餘地(任氏五兄弟1)[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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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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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 02:57:5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本帖最後由 絕對官僚 於 2011-9-23 00:05 編輯

愛你不留餘地 【任氏五兄弟1】  作者:任易紅

   面對愛情,東川櫻的心早已累了、倦了、哭了…… 當年的怨、恨全都封藏在她手腕上的白手巾中;如今,為了主人,她可以犧牲一切,即使要她屈服於眼前這男人。
    任無恩,一如他的名,寡情少義,更有著一雙冷睨世情的殘酷瞳眸; 每每透視她的逞強和脆弱,卻也一再地激起她的孤傲不馴的偏執性子。但活該是她倒楣吧!她不僅救了他,更讓他發現她竟是東川家族的唯一繼承人;那麼……他不會放過她的,他要逼出她的真心,他更要愛她不留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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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 02:58:09 |只看該作者
序曲
  紐約布魯克林區午夜時分,混亂、航髒、集罪惡於一地的小巷弄中,幾個凶神惡煞般的年輕人正圍困著一個東方女子施暴。
  在午夜大雨和不斷的警笛聲響下,無人關心在這個罪惡之城幾乎每天都會發現的各式罪行。
  幾個混混在盡情欺負、享受眼前的迷路恙羊之後,心滿意足的呼嘯離去。被欺凌的東方女子奄奄一息的倒縮在垃圾堆旁,任由無情的雨水肆虐自己。
  就這麼讓她死了吧……如果能夠就此死去,該有多好?全身傷痕纍纍的東方女子移動冰冷的雙手,在幾近零度的寒冷氣候下,緩緩拾起垃圾堆旁的破酒杯,毫不猶豫地往她右手腕割去,涔涔鮮血隨著玻璃片的劃割緩緩流出,流滿在污穢不堪的泥地上……
  地想死,好想死……就算她現在死了,也沒有任何人會注意到。待明天一早,她只不過是巡邏警方所發現的一具無名東方女屍,沒有人會注意到她的死訊,也沒有人會在意。
  東川櫻緩緩轉動僵冷的頸部,看著怵目驚心的鮮血自她右手腕流出流滿了一地;她微微一笑看著那流無止毒的傷口,對於自己死前的衣衫不整的窘狀感到可悲。
  罷了,反正都要歸天了,死狀如何也不是她所能控制的……她緩緩閉上眼睛,感到清醒的意識愈來愈模糊飄忽,知覺漸漸麻木。就連自頂上飄降下來的冰冷雲雨,她都感覺不到了……
  就在生存與死亡交替的這時,隱隱約約中,她忽然聽到一個輕柔的聲音……是天使自天而降的聲音。
  「樨,這裡好像有人受傷。」年僅十五歲的白荷,在視線不良的黑暗中,發現到了倒躺在血泊及垃圾堆中的她。
  「小姐,拜託你好不好,三更半夜的,你偷偷自旅館跑出來,存心找我麻煩。」十六歲的右樨,邊抱怨邊拿著雨傘,以免金枝玉葉的主子淋雨著涼。
  「垃圾堆中真的有個人,你快來幫我。」白荷顧不得身上的名貴大衣,一鼓腦的衝到臭氣沖天的垃圾堆中,在髒亂不堪的穢物中找到了奄奄待斃的東川櫻。
  「小姐,你別亂來,說不定這個人已經死了,你要是亂動,會破壞命案現場。」眼見主子不顧一切的衝向垃圾堆的血泊中,右樨連忙跟著跑去阻止。
  真傷腦筋!萬一小姐因此惹上麻煩,她這個隨從可是得負全責的。
  右樨跟著白荷「踩入」垃圾堆裡。黑暗中,透過遠處街角的燈光,可以隱約看到一個衣不蔽體、皮膚白皙的年輕女孩倒躺在垃圾堆中。
  「是個東方人。」白荷蹲下身來,撥去她臉上的長髮和雨水,一張蒼白秀麗的容貌映入眼前。
  「不管是哪一國人,總之我們報警就是了。」右樨隨即拿出大哥大準備報案。
  她和白荷今天傍晚剛抵紐約,可想而知護主心切的她是多麼擔心會在紐約出亂子,尤其是在這惡名昭彰的布魯克林區。
  「樨,別急著報警,先止住她的傷勢再說。」白荷一點兒也不畏懼她身上的骯髒與血跡,她掏出口袋中的白手帕,動作敏捷的將她右手腕上血流不止的傷口包紮好。
  包紮的過程中,尚有意識的東川櫻清楚的看見她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這個和她年紀相仿的東方女孩是誰?為何那女孩不害怕她航髒污穢的外表和傷口,甚而天使般的幫助她,阻擋了她下地獄的去路。那女孩……到底是誰?
  疑問還在東川櫻的腦海中,白荷卻已脫下身上的御寒大衣,義無反顧的將它包裡在她赤裸的身上。
  「滾開,不要碰我……」東川櫻下意識的抗拒著,她那飄忽的意識在接受這個陌生女子的盛情後更為清醒了。
  「喂,你這個日本小鬼怎麼這樣?我們家小姐好心幫你,你真是不知好歹。」
  右樨見她滿懷敵意的將白荷推開,直覺救錯了人。看來這女孩的傷勢沒有外表來得嚴重,還有力氣推人,就表示死不了人。
  「好,我不碰你,但是你得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住在哪裡?我得通知你的家人把你送去醫院。」白荷的雙手滿是東川櫻的血跡,她滿臉同情的望著全身傷痕纍纍的東川櫻,不由得一陣鼻酸。
  「不用你管,你滾!」東川櫻嫌惡地低吼一聲,劍拔弩張的姿態宛如面對著敵人般。
  「小姐。這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們就別理她了,讓她一個人在這堆臭垃圾中自生自滅。」右樨氣沖沖的拉起蹲在地上的主子,這年頭真是好人做不得,壞人大家搶著做。
  荷並沒有理會右樨的勸告,她輕推開拉她的手,再次來到東川櫻面前。「我不知道你是誰,也沒有興趣去探知你的來歷和背景。不過,我看你很順眼,所以想幫助你。如果你識時務,就乖乖接受我的善意,若你不願意,我也不勉強,如何?」白荷伸出手來,等待東川櫻的決定,她那慧黠的晶眸中有著相當堅定的信念。
  「為什麼……」東川櫻被她眼底傳來的信息所震懾,看見她,東川櫻就好似看見自己一般。
  「不為什麼,我只感覺到你的靈魂和我的靈魂相契合,如此而已。」白荷不待她伸手,主動握起她那纏著白中的右手,幾近虔誠的在那透著血跡的白中上輕輕一吻。
  「你……」東川櫻吃驚傻眼了。
  「如果你願意跟隨我,我發誓我會竭盡心力保護你,讓你永遠幸福。現在你所承受的一切痛苦,將會有人幫你分擔,在這世上你不再是孤獨的一個人。」白荷緊緊握住她的雙手,神態認真且純潔。在零度的寒冬雨雪下,她這交心的話語宛如冬陽般,深深溫暖震撼東川櫻的靈魂。
  「東川……櫻……」她那紅腫的嘴角喃喃說出一串日文發音。
  「咦!?」白荷撥去落在額前的雨滴,不明所以。
  「我的名字。」她含著淚水,低咬著朱唇,內心有著靈魂交會的莫名感動。
  白荷一聽,笑留如發上的雨水般漫開來。「我是白荷,白色的荷花。請多多指教!櫻。」白荷緊緊地抱住全身冰冷的她,在深夜時分的紐約街上。
  這不經意,又似命運安排的相遇,終為往後三人的生活,帶來戲劇性的極大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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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 02:58:54 |只看該作者
第1節
  任氏五兄弟之老大任無恩,是任氏五兄弟中唯一繼承任氏家族企業的傳人。年屆三十五歲的他,成天為各大公司的業務忙得不可開交,因此,雖已到了適婚年齡,他仍是孤家寡人一個,為商界最有身價之黃金單身漢。任無恩為人成熟穩重,不苟言笑,公私分明,腳踏實地。他的外表雖稱不上相當英俊,然而那種集權勢、財富及威嚴所散發出來的個人氣質,卻是相當吸引人的。
  這天,任無恩站在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面前,老人躺在病床上,乾癟的雙手緊緊握住他的。
  「無恩,我……有一件事情想拜託你。」老人病懨懨地說。
  「干爺爺,您儘管說,只要我辦得到,我絕對幫您完成。」任無恩相當尊敬這個老人家,他的語氣尊重中有著傷感。
  「我有個流落在外的孫女……現在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了……」老人一語驚人。
  「孫女!?干爺爺,東川家還有繼承人?」他滿臉驚訝。
  「嗯,這件事情說來話長。」老人低歎一聲。「總之,請你幫我這個忙……那麼我死也瞑目了。她名字叫作……櫻……」
  「櫻?干爺爺,您放心,我一定會幫您找到那位流落在外的孫女。」任無恩緊緊握住老人的手,承諾道。
         ※        ※         ※
  自從白荷與死神如消失般的行蹤不明後,對白荷忠心不貳的左櫻並未因此而放棄尋找白荷。在沒有對任何人辭別的情況下,左櫻也跟著不告而別,擅自將輔佐白梅的工作丟給右樨,獨自一人展開尋主的旅行。
  左櫻外表英挺,身材碩長挺拔,一身的黑色勁裝,將她眉宇間的英氣及冷然烘托得更加男性化。她的頭髮剪得極短,身高又有一百七十公分,從腦後的身形看來,像極了年輕的英挺少年郎,因此左櫻常常被誤認為是男孩子。
  不告而別離開白家後,左櫻來到東京,準備先行搜集有關死神背景的資料,然後再依資料決定開始尋找的各處地點。
  左櫻一人漫步在東京街頭,頂著夜色漫步穿梭在人潮洶湧的新宿車站外。戴著深色墨鏡的她,一臉酷樣,特出的冷峻容貌和緊綁在右手腕上的那一條白手中,在在吸引了來往人群的各式目光。
  深夜的新宿車站東口,龍蛇混雜,極為著名的歌舞伎町便位於此地。深夜時分,還流連此地者,除了慕名而來的觀光客外,就是東京在地人,尤其以黑道的各派人馬為最。在這處集酒色財氣、吃喝嫖賭的罪惡溫床,一般老百姓絕不會在這種深夜時分單獨走在街道上,以免替自己招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左櫻隨意漫步在街道上,心思全部放在該如何搜尋白荷和死神的下落。就連死神最要好的朋友任無怨也不曉得死神現今的下落,老實說,她實在沒有任何的自信可以找得到白荷……就在她低頭深思的同時,冷不防地,幾聲清楚的槍響從眼前的一家高級俱樂部傳出。
  左櫻機敏的抬起頭來,視線往聲響虛的方向望去,就在這時,幾個身材高大、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匆匆地自店內衝出,其中不乏手部受傷者。
  「快……掩護總經理上車。」一名狀似精明,穿著灰色西裝的男人,冷靜的命令著,他那簡潔的聲音清晰可聞。
  「嘖,有好戲可看了。」距離事發地點只有幾步之遙的左櫻,冷冷地站在一旁觀戰。別人的家務事她當然不會去插手,也沒有興趣去探知到底怎麼一回事。她停下腳步,終只是因為這些人妨礙了她前進的道路,只好靜待這場風波過去。
  方纔槍聲驚響的同時,許多路人紛紛慌亂的找地方躲起來,唯獨左櫻的冷靜與神態自若,和其它人的反應大相逕庭。
  「喂!『你』,還不趕快掩護總經理進車去,杵在這兒等死啊?」其中一名黑衣人士不分青紅皂白的把正掩護著的男人交給左櫻,他自己則立刻扣動手槍的扳機,衝入這場槍林彈雨中。
  「有沒有搞錯?」左櫻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莫名「任務」,皺了皺劍眉。她望向身旁這位眾人捨命保護的人物,惱怒的情緒中來著似曾相識的熟悉感覺。
  之前,她待在白荷身邊時,也是這麼捨命保護主子的,有多少次,她和右樨在一次又一次的槍林彈雨中,保護白荷平安全身而退。而眼前這熟悉的場景是多麼令人觸景傷情……
  左櫻的思緒才陷入回憶中,一道灼熱的傷痛倏地把她拉回現實。
  「該死!」她望向右手臂的新鮮傷口,不由得低罵一聲。面對這一場飛來橫禍,她也無從選擇要不要面對接受了。
  接應的車子一駛進混亂現場,左櫻立刻掩護著這位從天而降的「臨時主人」坐進車內,就在她準備從車內撤出時,另一名持槍的安全人員卻把她擠進車後座,自己也上了車。同時,車子如子彈般衝出混亂現場。在莫名其妙的烏龍情況下,左櫻身不由己地被載離現場。而坐在她身旁的那名安全人員,就是把他的主人硬交付給她的同一人。
  「還好,及時安全撤退。」那男人鬆了一口氣,大有平安歷劫歸來之感。
  「祈,打電話給老二,叫他幫忙擺平這爛攤子。」被保護的男人開口說了話,他那戴著無框銀邊眼鏡的雙眼,異於常人銳厲。他輕輕掃了坐在身邊的左櫻一眼,並無多言。
  「我會的。這件事因他而起,本來就該由他來解決一切。」這名被喚為「祈」
  的男人,他那斯文服從的氣質中隱著狂浪不羈,相當不同於一般左右手。
  此時的左櫻一心只想離開這個鬼車內,她無暇且無心側頭打量身旁這位被尊為主人的男人,更沒興趣旁聽兩人之間的任何對話。一向對男人沒好感的她竟然和兩個素昧平生的男人同擠在一部車內,並且還該死的靠近。
  「讓我下車!」左櫻突如的出聲打斷了男人和屬下之間的對話,這已是她忍耐的最大極限。
  她這突然冒出的要求確實是讓在場的人感到突兀,從來沒聽說過一個小小的屬下膽敢如此冒犯上司及主子。
  「這是新來的人手?」男人的視線重新落在『他』那帶著墨鏡的臉蛋上,以及『他』那冒出鮮血的右手臂上。
  「應該是。」元祈這才正視到左櫻的存在,他的語氣相當不肯定。
  男人責望了元祈一眼,之後收回視線。「『你』護主有功,叫什麼名字?」男人沈聲問身邊的左櫻,相當有威嚴和氣勢。
  「你管我叫什麼名字。」左櫻冷然地回望他一眼,不予理會。
  「小子,『你』找死,膽敢對主子這麼說話。」原本不正經的元祈緊張了起來,他輕聲的附耳斥責左櫻,替『他』捏了把冷汗。
  『他』這種「以下犯上」的無禮表現,可是會替自己招來禍端。元祈偷偷望了主子一眼,只見他面無表情,不慍不怒。慘了,這種情況更不尋常。
  「停車!」左櫻才不管元祈的警告,她再度開口,冷漠中帶著不耐。
  一旁的任無恩將『他』的反應全部看進眼底,他不但不生氣,眼底反而有著笑意和激賞。「很顯然,『你』不是我的手下,而且『你』也不曉得自己在和誰說話。」他的視線落在左櫻白皙的頸項上,『他』的臉色過於慘白,一定是身上的傷口所致。
  「我沒有興趣和你們抬槓,讓我下車。」左櫻忍著傷口的疼痛,狠狠地回瞪任無恩一眼。
  「『你』受傷了,且傷得不輕。元祈,幫『他』止血。」任無恩漠然的下令,要不是左櫻的神情比他更冷然,他那相當威嚴的冷酷模樣鐵定會嚇壞任何人。
  誰知他的話才一出口,左櫻便給以難看臉色。「不需要你雞婆,我現在就要下車。」她斷然拒絕他的好意,毫不留情。
  任無恩顯然不會被人如此難堪過,對於左櫻這充滿敵意的反應,他倒是頭一回領教。
  「不管『你』是什麼身份,對於無端把『你』扯進這一事件中,我感到很抱歉。」任無恩淡然地望了『他』一眼並開口道歉,然而道歉歸道歉,他顯然無意依左櫻的要求放『他』下車。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說著,她已伸手準備打開車門跳車。然而車窗及車門皆被上鎖,準備跳車的行動顯然行不通。
  「『你』很有膽識,有沒有興趣當我的貼身保鑣?」任無恩這突如其來的一番話,讓跟隨多年的元祈吃了一驚,他從未見過主子如此親口要求。
  「我沒興趣。」左櫻打算跳車的行動失敗後,不再妄自蠢動。她冷然的開口拒絕,連正眼也不瞧。她很明白眼前這氣勢非凡的男人不是個小角色,跟這種人較量,只能智取不能硬碰,然而她天生不馴的個性卻和她的這種認知相違背。
  「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強『你』。」說完,任無恩從西裝口袋中取出支票本,並開起票來。「這張一百萬的支票,就當作『你』受傷的醫療費用。」他將支票撕下來,打算奉送給『他』當作報酬。
  左櫻瞥了支票一眼。「你以為什麼事情只要用錢就都可以解決嗎?」她的眼底有著輕鄙和不屑。
  「我是這麼認為。」任無恩一臉理所當然,硬是將手中的支票交付給『他』。
  「可悲!」左櫻悶哼一聲,自然是將他硬寨過來的支票丟回給他。這男人不但一身銅臭味,還自負霸道的無可救藥。
  元祈眼見『他』將支票往主人身上去去,不由得撫頭哀痛。就算這傢伙不是下屬,也沒必要有個性成這副德性。這俊秀小子非但相當有個性,還擁有一身不得了的敏捷身手,『他』的動作之快,連他也來不及阻止,難怪主子會想網羅『他』入閣。
  「『你』連這一點心意也不願收下,可真教我感到為難。」任無恩對『他』丟回支票的動作,沒有任何的情緒反應,教人猜不透他那冷峻平靜面孔底下的心意。
  「你不必如此有良知,會讓我感到作嘔。」左櫻望了車窗外一眼,車子早已穿越過抹擠的街道,正往高速公路的方向以去。她再不想辦法離開,就沒有機會了。
  「這是我的名片,如果以後『你』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儘管開口,就當是我回報『你』這次的恩情。」任無恩遞給『他』一張薄如蟬翼的名片,同時吩咐前座司機將車在路邊停下。
  見他如此誠意,左櫻這次沒有拒絕,她收下名片,臨走前冷冷地回望任無恩一眼。之後,她頂著夜風,頭也不回的緩步在黑暗的夜幕中。
  「這年輕小伙子真是特別,不知『他』的真實身份為何。」元祈饒富趣味地望著車窗外,她那拉曳得長長的瘦碩身影在月色的照耀下相當醒目。
  「如果你有多餘的精神時間猜測那陌生人的身份,不如好好計劃公司下一步該如何自處。」任無恩閉上眼睛,神情略顯疲憊。今晚雙方人馬首度發生衝突後,必然為以後的紛爭開敏先端。自從神德會的死神失蹤後,整個原先由神德會保持平衡的黑道生態有了相當的變化,今晚的小衝突便是警訊。他才沒有多餘的心思分神,和一個年輕人玩遊戲,縱使對方真是一塊值得雕琢的璞玉。
         ※        ※         ※
  左櫻好不容易脫離那兩個讓人窒息的男人,隨即漫步在午夜的淒冷河堤上。她不知自己在東京何處,也沒興趣去探知。她雙手插在外衣口袋,默默的、冷冷的緩步而行。
  來到東京已經一個星期了,白荷的下落她不但一無所獲,就連身上僅有的盤纏也快用盡。這幾天她若再不打聽出一丁點兒消息,她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真是進退兩難。
  左櫻悶哼一聲,隨手撿了塊小石子,往腳邊的河堤丟去。
  對白荷有一份特殊情感的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如此執著於找到白荷的下落。她很明白,就算自己真的找到白荷,那又如何呢?白荷有了死神終生為伴,她自知不可能再像從前一樣,如影隨形的伴隨在主子身邊,保護她、照顧她,忠心不二的和右樨一起擔任她的左右手。
  明知過去的時光是不可能重現了,就算她真的找到主子又能如何呢?她只想知道現在的她過得如何,死神待她好不好……如此,她就滿足了嗎?
  左櫻心煩意亂地蹲下身,再度抬起一塊河堤邊的石子,準備丟出。誰知,她的動作尚未完成,敏感的她便嗅聞到空氣中的詭譎氣息,她的四周充滿危險氛圍……
  「何必鬼鬼祟祟,有本事不妨現身?」左櫻對週遭的氣息感到似曾相識,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究竟來者何人。
  她的話一出,倏地,三道黑影如風般呼嘯而過,旋即三個人影現身在她面前。
  「原來是你們,難怪我覺得渾身不舒服。」在黑暗中左櫻定神一瞧,眼前的這三位不速之客,的確讓她感到意外,也勾起了之前的不愉快回憶。
  眼前這三人正是神德會的三大護法「三神組」:「邪神」氐女、「惡神」婁鬼、「瘟神」心危。三神組即為死神失蹤之前的三大親信兼左右手,之前左櫻擅闖神德會總部,曾經在妻女山和這三個人交過手,結果被這三人傷得傷痕纍纍,好不容易才撿回一條小命。
  「我們已經找你找了好一段時間。」三神組中代表發言的為「惡神」婁鬼。
  「何時我左櫻變得這麼重要,還得勞動三神組親自出馬。」左櫻悶哼一聲,頗不以為然。這三個傢伙依舊穿著全黑的服飾佇立在黑暗中,不仔細瞧還真讓人看不出三人的存在。
  「我們要找死神,你應該知道他的下落。」「惡神」婁鬼說明來意。
  「死神?」左櫻先是一愣,之後大笑一聲。「你們自個家的主子下落不明,所以你們就跑來向我要人。乖乖,我又不是徵信社的人,沒義務向你們告知死神的下落。」左櫻終於弄清楚三人的來意。
  她早該想到身為神德會唯一傳人的死神,就算和白荷一起情奔天涯,也不可能就這麼一走了之。死神天生肩負傳家重任,神德會一日無主,神德家內部鐵定會鬧內訌,三神組找人找到她這邊來,也就說明了一切。
  「你的主子白荷和我們主人在一起,找你要人準沒錯。」「惡神」婁鬼陰冷地掃她一眼。
  「你這麼說是沒錯,問題是我如果知道白荷和死神的下落,還有必要在東京閒晃這麼多天;況且,我如果知道他們兩人現在的行蹤,更不會在這裡跟你抬槓。」
  她沒好氣地瞪他們一眼。如果連組織龐大的三神組都找不到死神的下落,憑她一個人又怎麼可能有任何線索。
  左櫻不想再和這三人交手,也不願再和他們多說一句廢話。她想離開現場,然而這三個忍者裝扮的傢伙顯然沒有讓她離開的意思。三人各據一方,阻擋她可退的任一去路。
  「你應該有方法,不然你不會一直待在東京等待消息。」「惡神」婁鬼低沉著聲。
  「所有可以試的方法我都試過了,很遺憾,就是一無所獲。」她懷著恨意,冷冷地回答。上次慘敗在三人手中的記憶尚未消除,左櫻對於三神組自是有某種恨意在。
  「死神和任氏家族的老二任無怨交情頗深,由他那邊下手,應有所獲。如果連任無怨也不曉得兩人的下落,這世上絕不會有第三人知道兩人現在的行蹤。」「惡神」婁鬼若有所意的表示。
  「廢話,這一點不用你提醒我。能夠問的人我都已經試過了,尤其是任無怨。」左櫻不耐的微蹙眉頭。對於三神組要假借她之手得到消息感到不解,心存疑惑。
  「任無怨沒有說實話,你得想辦法逼他鬆口。」「惡神」婁鬼那陰穢的眼神閃過一抹濃厚殺意。
  「或許任無怨當真沒說實話,有本事你們三個人自己去找他,何必多此一舉,從我這邊下手?」左櫻淡淡地答道。如果她的這番話觸怒了三神組,恐怕她真要死無葬身之地。
  「因為你有責任找出死神和白荷的下落。若非你們家主子的緣故,我們家主人不會棄神德會於不顧,做出如此荒唐不堪的私奔舉動。」他的話語中有著很明顯的責備意味。
  責怪白荷「誘騙」走死神。
  「哼!自己沒看守照顧好家中的主人,還把這責任推到別人身上,死神又不是小孩子,真這麼容易就被我們家主子拐走?況且,究竟是誰拐走誰還不知道呢,我們白家還沒找你們算帳,你們神德會倒是先找上門來了。」左櫻悶哼一聲,說穿了,原來這三個傢伙是來興師問罪的。
  三神組聽完左櫻這番話,倒是還沉得住氣。「據我們所知,任無怨的唯一把柄就是他的大哥任無恩,任氏五兄弟中就屬任無怨和任無恩的感情最好,兩人於公於私都有相當不錯的感情。現在任無怨的好友死神下落不明,唯一能夠逼任無怨說出真相的,就是他的大哥任無恩。只要你從任無恩下手,相信任無怨為了他的大哥,必定會乖乖說出死神和白荷兩人現在的行蹤。」
  「你要我綁架任無恩,然後藉此威脅任無怨?這種下流事你們自己動手就行了,何必牽扯上我。」左櫻冷冷地緊握手中的小石子,她的腦海中正盤算現在該如何乘機離開。
  以一對三,情勢對她相當不利。
  「事情若那麼簡單,我們早就動手了。」「惡神」婁鬼陰沉地凝視她。「我們決定給你七天的時間,七天之內,你若沒有探聽出他們兩人的下落,你的死期也就到了。你應該還沒忘記,上一次我們在你身上所留下的教訓。」邪惡的氣息瀰漫在三人周圍的冰冷空氣中。
  「我沒有拒絕的餘地,是吧?」她冷靜得可怕。
  「沒錯,你好自為之。記得,千萬則試著逃走,不然,你的死期將不到七天。」「惡神」婁鬼一說完,忽地一聲,三人隨即又像風一樣消失,來無影去無蹤。
  望著重新恢復寧靜的空洞河堤,左櫻面迎夜風的冰冷寒涼,深深的吸一口氣。
  「你們當真以為我會怕死嗎?如果怕死,我就不是左櫻了。」她對著河畔低喃,心中的思主之苦,只能讓被風來吹乾她頰上兩行的倔強熱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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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 02:59:09 |只看該作者
第2節  
  東京新宿西口高樓林立、秩序嚴整,堪稱東京市容表徵的辦公區,就位在以新宿火車站為界的西口。東京新都建築群和超高層大廈,皆位在這一棟又一棟的新型辦公大廈中。
  而以百貨業起家的任氏集團,其辦公總部就位在這黃金商業地區。
  「怎麼了?什麼事情這麼匆匆忙忙的?」任無恩剛開完早會,才一進辦公室,就見到元祈慌忙的往他進門的方向來,完全不像他平時處變不驚的作風。
  「我剛剛接到一通電話,你猜,是誰打來的?」元祈興沖沖地走來,完全不知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你不說我怎麼會知道。」任無恩沒好氣地應他一句。為何像他如此正經八百的總經理,偏偏有個不怎麼嚴肅的屬下。他邊皺眉、邊走回自己專屬的辦公室。
  「是昨晚那個身手不錯的年輕人,剛剛『他』打電話來了。」元祈的話一出,的確讓正閱卷宗的任無恩停下動作。
  「喔,這麼快就打電話來詞人情了。『他』說了些什麼?」任無恩顯然以為左櫻是來向他討債的,他對『他』的良好評價在此時蕩然無存。
  「那小子說,『他』想進入任氏工作。」元祈轉述左櫻的要求。
  「進入任氏工作!?」
  元祈點頭道。「沒錯,那小子在電話上說,『他』現在沒工作又缺錢用,如果能夠安排個『他』能勝任的工作,『他』將感激不盡。」
  「多少人想擠進任氏企業任職,那小傢伙憑什麼能力提出這種要求。」任無恩微度眉頭,高學歷的專業分子都未必進得了任氏,就憑『他』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孩子能夠做什麼。簡直胡來!
  「剛剛一聽到這要求時,我也是這麼回答『他』。誰知『他』竟然表示,由昨晚的槍擊事件來看,總經理現在最需要的是一個智勇雙全的貼身保鑣,而『他』就是那位最佳人選。」元祈表示道。
  「這件事情『他』不是已經親口回絕,怎麼現在又改變心意?」任無恩抬起眼來問。
  「一定是『他』後悔了。」他猜測道。「昨晚那小子並不曉得總經理的身份為何,等『他』回去後弄清楚所幫何人,才驚覺自己錯過了一個大好機會,所以今天一大早才打電話來要求。」他竭盡所能幫左櫻想借口。
  「元祈,聽你的口氣,你好像很希望那小子能夠進來公司幫忙?」他可是很少見元祈如此熱中於「助人」。
  「你也知道,這年頭要找擁有好身手的年輕人相當不容易。昨天晚上的事情可以證明那年輕人擁有不容小覷的好身手,再加上『他』沉默寡言,一臉忠誠酷樣,這麼好的幫手打著燈籠都找不到呢。能夠讓我們碰上,也算是我們公司走運。」他說盡左櫻的好話。
  「我看你真正的目的是想要個幫手,好可以藉機偷懶。」任無恩一語點破他心底的真正渴望。
  「總經理,我已經一年沒有休假了耶。再這麼下去,我會過勞死。」元祈無奈的點頭承認。孫悟空無論如何搞鬼就是逃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
  「你的確是該休息幾天,你這種不正經的模樣讓我看了也很頭痛。好吧,你就叫那小伙子明天來公司報到,至於『他』的職務就由你安排,你有什麼工作不想做的丟給『他』便是,不過可別給我出亂子,不然到時唯你是問。」任無恩終於答應這項人事案。他會答應,當然有他自己的原因和想法。
  「ok,我立刻打電話給『他』。喔,對了,那小子的名字叫做東川櫻,櫻花的櫻。」
  「東川櫻?」任無恩心底一驚。「你確定那是『他』的真名?」
  「應該是真的,『他』沒有必要假造一個名字來騙我們吧。」元祈納悶地望著他奇怪的反應。
  「我要『他』的身世和背景資料,越快越好。」任無恩無法確定這件事情竟如此湊巧,不過對方不是個女孩子。女孩子……他回想當時的情景及那小子的容貌。
  「等明天那小子來報到,我會要『他』詳填基本資料的。」元祈不明白,為何向來沉穩的主子會因那僅有一面之緣的小子而變臉。
         ※        ※         ※
  隔天,左櫻果然準時的出現在任氏企業的總經理秘書室。她一身筆挺的深灰色褲裝、高佻的身材、俊秀的面容,差點把有大眾情人之稱的元祈給比下去。
  「幸好『你』出現了,沒見到『你』之前,我還真擔心『你』臨時反悔。」元祈一身輕便衣裝,完全不像正在上班的刻板模樣。
  「我說到做到,你是白擔心了。」左櫻甩了甩她那頭剛剪的俏麗短髮,她那帶著藍色眼鏡的臉蛋依舊冷淡。從剛剛一踏入這間辦公大樓到現在,她渾身感到不舒服,過多的視線讓她覺得自己好似眾矢之的,只想逃開。
  「今天是星期六,總經理和客戶的應酬又挑在高爾夫球場進行,所以我奉命穿成這樣。」元祈外表看起來雖不牢靠,心思倒是還挺細密的;不待左櫻開口,他便解答了左櫻隱藏的疑惑。
  「這麼說,我今天也要跟著一起去球場。」她來公司之前,元祈在電話上有稍微提起她的工作內容,不外乎是保護任無恩安全的守護工作。
  「沒錯,前天晚上的事情尚未落幕,只是個開端。所以我們公司從現在開始更要加強保全工作,特別是像高爾夫球場那樣的環境安全不易維持,得有勞保全人員多費心。」元祈說起正經裡,自有一股特殊魅力,和不正經時的模樣迥然不同,大眾情人這封號絕非浪得虛名。
  「我會做好我分內的工作,只要你交代下來。」左櫻戴著藍色鏡片的眼鏡,冷冷地表示。
  「『你』昨晚沒睡好?」元祈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左櫻虛愣了一下。「為何這麼問?」她那冷峻的臉蛋浮現出警戒心。
  「因為『你』的黑眼圈全跑出來了。」元祈輕聲在『他』耳邊低訴,微微一笑。這小子真可愛,耿直得可愛。
  「那是我的私事。」左櫻沉著臉,沒好臉色對待。
  「出門前『你』可以在眼袋處敷上幾片小黃瓜,只要十分鐘,黑眼圈的症狀就會改善許多,不騙『你』喔。」元祈可真是逗『他』逗出興趣來了。
  「不用你多事。」左櫻冷冷地回他一句,顯然不接受他的好意。
  「照顧好自己的門面,也是任氏企業的職員守則之一,特別是像我們這種必須跟隨總經理進出的工作人員,打理好門面才不會去了老總的面子。」元祈仗著自己是公司老鳥兼前輩,諄諄告誡。
  「我知道了,我以後會注意。」左櫻雖然極有個性,服從性卻也相當高。一旦她認同她的工作和主人,她的忠誠度是無可挑剔的。
  「很好,那麼『你』現在就跟著我一起去向老總報到吧。」元祈對『他』的服從態度感到不可思議,如此有紀律的個性,不是『他』這種年紀做得到的。這小子之前是否跟過其它主人呢?而『他』的主子又是如何造就『他』現在的這種忠誠態度……他開始對在櫻的身份背景感到好奇。
  懷著滿腔疑問,元祈領著左櫻來到總經理辦公室。氣派豪華的辦公裝潢在在顯示出任氏的非凡財力,這種排場和氣派不是一般小公司可望其項背的,就連白氏恐怕也無法與之並駕齊驅。
  「無恩,我把人帶來了。」元祈一派優閒的敲了敲門,隨之推門而入。
  如此自動的率性舉止,可以看得出元祈和任無恩的交情匪淺,兩人的關係不單只是上司和下屬。一旁的左櫻暗中觀察一切。
  「很好,我們再不出發,你就得挨罵了。」兩人進門的同時,任無恩剛好批閱完手中的最後一份文件。為了參加今天中午的應酬,他必須把今天的所有工作在一個早上完成。好不容易,終於趕完了。
  「我可是很準時的,代你參加完早會我就把人帶來了。」元祈邊說邊把左櫻領來任無恩面前。
  任無恩正忙著穿西裝外套,外套還沒穿上,所有動作卻在望見左櫻時停止了。
  「『他』就是?」他的語氣和神情好似看到靈異事件般。
  「沒錯,就是『他』。」對於主子的意外反應,元祈感到不解。任無恩向來沉穩冷靜,他的這番問話顯然破壞了他平日的形象。
  「怎麼是個女孩子?」任無恩皺了皺眉頭,嫌惡地質問一旁的元祈。
  「女孩子?」這回換元祈睜大了眼。「不會吧,東川櫻是個如假包換的年輕小伙子,怎麼可能是個小女生……」元祈愈說到話尾,愈沒有自信。他自知自己又沒見過東川櫻光著身子的模樣,怎能肯定『他』究竟是男是女?雖說對方長得高佻俊秀,這也不代表『他』一定是男兒身,之前在黑暗中他和任無恩並沒看清楚『他』
  的模樣。今日仔細一見,這小子果真有幾分脂粉味。
  「東川櫻,『你』到底是男是女?」元祈那俊期的帥臉一瞬間慌成鐵青。若這小伙子當真是個女兒身,這個烏龍可就鬧大了。任氏企業所有員工都很清楚,他們任大經理的辦公室是女人禁地,就連前來清掃整理的工作人員都是男的。
  「我可從沒表明過我是個男人,是你們從一開始就把我當作男人看待的。」左樓摘下她的藍色眼鏡,露出一雙靈秀的美眸。所有五官中,她的眼睛最能凸顯她的女人味。
  她的眼鏡一摘下,元祈自知大禍臨頭。慘了,他竟然向老總推薦一個小女孩擔任他的隨身保鑣,完了,他的官位、他的前途……元祈那帥氣的臉蛋不由得隨之垮下。
  「你果然是個女孩子。」任無恩此時已是面無表情。他的驚訝僅止於方才初見到左櫻的一瞬間,如今,他又恢復那一成不變、相當嚴肅的撲克臉。
  「怎麼,我是女孩子又如何?難不成你有性別歧視?」左櫻仰起頭來,直視著面無表情的任無恩,他的神情嚴肅依舊,一如她的冷淡。
  「我對女性並沒有歧視,只是這間辦公室我不歡迎女人踏進來。你走吧!」任無恩毫不留情的下逐客令,不論她的身份是否真為東川家的孫女,他都不能讓她冒著擔任保鑣的危險。
  「我尊重你的怪僻,可以不踏進這間辦公室,但你要我就此離開任氏,我辦不到。」左櫻冷著臉走出辦公室,她索性站在辦公室和外界走廊的交界口,和他「談判」。
  「我需要一個身手極佳的保鑣,但絕不是女人。」他再度申明。
  「還說沒有性別歧視,我的身手不會比你的任何一個手下來得遜色。」左櫻悶哼一聲,她的怒氣積壓在心底,只差沒爆發出來。
  「你的能力我在前晚已經見識,當時我會邀你成為我的保鑣,就表示我已承認你的實力,這一點你無需懷疑我的誠意。」任無恩繃著臉表示。「只可惜我不需要一位女保鑣,不然你絕對是第一人選。」他軟硬兼施拒絕她,態度比之前鬆了些。
  「這麼說你還是欠我一個人情。」左櫻忽然冷冷一笑。
  「沒錯。」任無恩倒也不失該有的風度。
  「那麼……我要你恢復我這一隻手臂之前完好如初的模樣。」她當著兩人的面脫下身上的大外套及唯一的長袖銀灰針織衫,右手臂那觸目驚心的傷口僅以簡單的紗布包裡著。單薄的紗布止不住過多的血量,早已透出紗布滲到外衣及右手腕的白巾上。
  「唉呀,你怎麼沒有好好處理傷口呢,這樣傷口會發炎化膿的……萬一因此而留下疤痕,多麼可惜。」元祈擔心的聲音搶先一步,壓住了任無恩欲爆的情緒。主子的脾氣他可瞭解得很,他不懂憐香惜玉,見到她如此虐待自己的傷口,他只會更加惱怒,不會好言相待。
  「你不用管我,我要討債的人不是你。」左櫻不改她一派孤傲不馴的性格。
  任無恩走出辦公室,來到左櫻面前,盯著她俊秀的臉蛋好一會兒,之後才緩緩地開口。「好,我答應你,我會負責把你手上的傷治療到完全恢復為止。」出乎意外的,他並沒有因此而震怒,反而遷就她的要求點頭答應。這一點,讓元祈感到相當不可思議。總經理他……哪一根筋不對勁?
  「元祈,在東川櫻小姐療傷的這段期間,你就讓她暫住在我的寓所中。她若有任何需要,都由你去張羅,明白嗎?」任無恩面無表情的下令,不待元祈響應,他立刻離去。
  「無恩,那今天的高爾夫之約呢?我要不要跟你一塊去?」元祈追問。
  「由其它人去就行了,你留著照顧東川小姐吧。」任無恩頭也沒回地直往專屬電梯走去。
  「這下可好了,我果真因此而被打入冷宮。」元祈無奈的低歎口氣。天知道他要何年何月才能重返主子身邊,任無恩表面上不說,他卻可以感受主子對這次烏龍事件所表達的不滿,身為貼身秘書的他立刻被發派邊疆就是證據。
  「你別怪我,這都是緣分。」左櫻才不理會他那一陣青一陣白的難看臉色,對於任無恩如此輕易接受她的條件,老實說她自己都感到很意外。
  不管未來局勢如何,至少現在她朝著死神和主子的下落跨進一步了。
         ※        ※         ※
  住進住宅的當天,元祈一直陪伴照顧著左櫻,直到半夜才回到自己的住處。
  任無恩是在半夜兩點才進家門的,左櫻從大門的開鎖聲便可以清楚得知。她不是故意要等門,而是在客房躺了一整夜,她就是無法入睡。她會認床,而且對陌生環境有著相當大的排斥感。
  左櫻躺在床上,聆聽屋內的動靜。她從緩慢的腳步聲可以判定任無恩正往她所在的這個房間走來,甚至已經擅自打開這間無鎖的房門。
  躺在床上的她,原想佯裝已經睡著,無奈她身體的本能反應卻讓她反射性的從床上坐立起來,凶狠狠地怒瞪夜闖客房的不速之客。
  「你……想幹什麼!?」她低吼一聲。
  黑暗中的驟聲,讓剛踏進房內的任無恩嚇了一跳。
  「這麼晚了,你還沒睡?」任無恩隨手打開燈,柔和的光線頓時照亮一切。
  「這麼晚了,為何還偷偷摸摸跑來這個房間?」左櫻滿是戒備的質問。同時,手中還握有一把小匕首。
  「我……只是上來看一下,看看你睡了沒有?」對於她的過分反應,任無恩感到莫名其妙。是他脫離年輕人的年代太久,還是這小女人防備過當,不然為何他一直感到這小女人太過神經質,甚至反應過分激烈。
  「別說得這麼好聽,我可不相信你會這麼好心。」她並不因他的解釋而卸下戒心,相反的,她為他摸黑上來的舉止感到相當反感。
  「算了,反正我說什麼你也不會相信,好好休息,晚安。」或許是累了一天,他沒有多餘的精力可陪她浪費,因此道過晚安後,「砰」地一聲,他便關上房門離去。
  望著那緊閉的房門,左櫻一人獨日坐在床上發愣。「剩下六天……」
  或許她該直接從任無怨身上取得消息,而不是把目標鎖定在任無恩,可惜的是之前她曾和任無怨見過幾次面,任無怨是不可能親口告訴她這項線索,因為他曉得她的身份為白荷的左右手,而任無恩卻不知曉她的來歷。衡量下來,果真從任無恩下手才是上上之策,之前她還想不通三神組把目標鎖在任無恩的居心何在,現在她終於明白了。
  任無恩為任家之長子,同時也是任氏五兄弟中唯一願意乖乖繼承家族事業的一人。萬一他「因故」無法承擔繼承大望,那麼想必這件重擔就落在老二任無怨身上,而一心只想稱霸黑道的任無怨當然不可能因此而乖乖就範,必定會想盡辦法讓任無恩能夠順利繼承家業。況且,除了老大老二外,專職家庭主夫的老三任無情、擔任模特兒工作的老四任無仇,以及仍在就讀研究所的老五任無恨,皆是無法上得了抬面的人選。也就是說,除了任無恩和任無怨外,任氏家族沒有其它可繼承家業的合適人選了,就因如此,任無恩的重要性顯然不可小覷。
  萬一任無恩有了繼承上的麻煩,任無怨說什麼也得幫他化解任何危機,這也是為何三神組要她從任無恩下手的原因了。比起任無怨,任無恩是容易對付得多了。
  至少,他那些貼身保鑣的身手沒有一個可以構成威脅,她多得是可以下手的機會,不必太過心急。
  左櫻盤坐在床上,仔細思索過後,心頭不禁踏實許多。一想到就快可以見到主子白荷,她的內心不由得湧起一股新生力量。只要可以再見到白荷一面,她願意赴湯蹈火,不計任何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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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 02:59:31 |只看該作者
第3節  
  自從白荷於紐約如撿回一隻棄貓的把左櫻帶回日本後,左櫻自此便與白荷結下不解之緣。
  左櫻雖然接受了白荷的好意,她沉默寡言的冷漠態度卻絲毫沒有改變。
  來到京都的白家已經一個星期了,這一星期來,左櫻不曾主動開口說任何一句話,就連白荷的關心問候,她也置之不理。右樨對於如此大牌的未來夥伴感到相當不悅,她不明白白荷為何要自討苦吃,替自己帶回這麼一個大麻煩。就算白荷對她一見如故,也沒必要如此遷就這個不男不女的大冰山。尤其現在正值白荷準備高中入學考試的重要階段,她實在不贊成主子為此分心。
  雖然白荷在白家勢單力孤,她很瞭解白荷需要多一點支持力量的渴望,只是用這種方式從街上撿回一個身份不明的年輕女孩子,她實在無法諒解。
  「荷,我把茶泡好了,還有你愛吃的甜點。」右樨心不甘情不願的沏了壺煎茶,跪坐在白氏本家的日式庭廊,替主子斟茶並送上美味的京果子。
  「我送去給櫻吃。」誰知白荷自己都還沒喝到半口茶,就拿著手上的茶點和溫茶,快步走到庭院的一隅。
  左櫻正半躺坐在鯉魚池邊,靜靜看著池內的肥魚,有時她會抬起頭來,仰望那被松杉遮蔽的湛藍天空。白荷的接近,絲毫沒有引起左櫻的注意,她該是發現白荷的到來,只是懶得理。
  「櫻,你手腕的傷,好一些了嗎?」白荷笑吟吟的送來茶點和煎茶,溫柔燦爛的美麗笑容真是讓人著迷。
  左櫻淡淡地掃了她一眼,那僵硬的固定姿勢並沒有因為她的到來而改變。她動也不動,連正眼也不瞧,依然望著天空和池塘發呆。
  「你如果哪裡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說喔,來,喝點茶吧。」白荷穿著學校的水手制服,親切地把手中的茶杯端放到她手上。
  左櫻沒有拒絕,也沒有任何積極的反應,就這麼單手握著溫茶杯。
  白荷完全不介意左櫻的冷漠,她以善良溫柔的態度溫暖左櫻內心的冰冷。「今天是我們學校畢業考的日子,等過完這個學期,我就要畢業了,到時我就是一個高中新鮮人了。」白荷和左櫻並肩坐著,在含苞待放的櫻花樹下,訴說今日所發生的點滴。
  今年冬季的氣候較溫暖,不過二月底,庭院內的櫻花卻已含苞待放。白荷望著頂上的櫻樹,欣喜地期待初春的到來。
  「你不想說話也沒關係,不過請你答應我一件事情。」白荷見她依然消沉,於心不忍。她拉著左櫻那纏滿紗布的右手,一臉誠懇的表示。「從現在開始,可不可以讓我稱呼你為左櫻?」
  這個不情之請,讓一直沈默的左櫻有了反應。
  「左櫻?」她抬眼,眼簾映入她如出水芙蓉般的俏顏。
  「嗯,我從今以後就稱呼你左櫻好不好?」白荷好開心,左櫻終於願意理會她了。
  「我不明白。」她搖了搖頭,再度拉回抬起的視線。
  「因為右樨是我的右手,而我希望你能成為我的左手,所以才會這麼無體的要求你。」她簡單的說明理由,極為簡潔。
  左櫻聽了白荷的回答,英眉微蹙。沉默了好一會兒,她才再度開口。
  「這個地方有讓你害怕的人或事?」左櫻冷冷地提出這個疑問。
  「你……怎麼會忽然這麼問?」白荷精緻小巧的臉蛋上先是訝異,隨後黯然。
  左櫻所提出的問題,讓她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好難啟口……
  「你在這個空有富貴外表的家裡,過得很孤單、很辛苦。」左櫻一語道破她現在的孤單立場。
  「你認為是這個原因,所以我才會把你帶回白家的?」白荷原本的笑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有著淒楚的感傷。
  「這一個星期來,我雖不言不語,但你別忘了,我還有一雙眼睛和一顆敏感的心。」左櫻終於肯正視白荷,第一次不帶敵意和冷漠。
  「或許吧,我不否認我現在在白家是勢單力孤,亟需外來的力量來輔助我。但我會帶你回來,不全然是因為這個原因……」她的聲音輕柔到快聽不見。「當我第一眼看見你時,我便覺得你就是我一直尋找的那只左手,我找了好久好久的那只左手。」白荷真誠地看著左櫻冰晶的眼眸,她竟然從左櫻的眼底看得見自己的影子。
  兩人四目相對,心與心的交流在瞬間通了電。左櫻望著白荷穿著水手制服的嬌小身軀,終於瞭解她為何願意跟隨白荷前來京都的原因。
  「我明白了,從現在開始我就是左櫻,從今以後世上再也沒有東川櫻這個人。」她伸出她的左手,語氣堅定的點頭答應。
  從今爾後,她不但要成為白荷的左手,也要竭盡心力保護這個小女人。東川櫻的這條命在白荷替她綁上白巾的那時開始,便已交付給白荷。
  今生今世,左櫻的忠誠,左櫻的生命,終將只屬於白荷一人。
         ※        ※         ※
  睜開雙眼,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環境,讓左櫻一時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
  她睜著雙眸,清晰的現實記憶一點一滴的回到腦海中。
  方纔和白荷在櫻樹下的那段過往經歷,原來只是一場夢境。多年前的往事,又不知不覺地侵蝕她的夜晚。特別是自從白荷行蹤不明後,類似的夢境一而再,再而三的重複上演。每每在午夜夢迴時分醒來,她總是淚水潸潸,眼角的淚水不曾乾枯過。
  左櫻抹去淚痕,她從床上迅速起身並至洗手台洗去臉上的淚水。在還沒找到主子之前,她不允許自己內心有些許軟弱的念頭,白荷下落不明,不知是生是死,她哪還有多餘的時間流眼淚,並回憶過去時光的點滴。她要堅強起來,直到找到主子為止。
  左櫻簡單梳洗過後,來到客房的陽台外眺望晨景。
  任無恩的這棟別墅相當簡樸,陽剛氣味十足。以這間客房為例,剛硬的黑白線條和實用傢具,成就了整棟房間的主結構和色調。整個房間比起飯店的裝潢還更不具人性,相當符合任無恩腳踏實地的個性和耿直的行事風格。有關他性格的這些消息,是她在答應進入任氏企業之後所做的基本調查。
  「一個人住這麼大的房子,真是奢侈浪費。」左櫻不以為然地站在陽台上,任由清晨的微風拂干她臉上半濕的粉頰。
  放眼望去,這棟屋子鬧中取靜,週遭環境冷冷清清,不見半個人影,由此看得出來任無恩孤僻不喜喧鬧的習性。如此一個孤傲獨行的盛氣男人,她要如何才能從他身上得到她所要的東西?來硬的,鐵定不行;來軟的,又不符合她的個性。仔細想來,任無恩的個性倒是和她有幾分相似,又臭又硬,且同樣惹人討厭。
  左櫻的沉思被突來的敲門聲打斷,不待她回答,房門已被人打開。
  「早安!」一大早來敲房門的不是別人,正是任無恩。才不過清晨七點,他便已一襲筆挺西裝,一臉梳妝過後的清爽面容。
  「是很早。」左櫻冷冷地瞧他一眼。這老男人真有工作狂,星期天一大早就已全副武裝,他的打拚精神和先前白荷在賭城時有得比。
  「我來通知你,十分鐘之後開始用早餐。用餐的地方在一樓大廳的露天陽台,如果不嫌棄,就一起吃吧。」他的態度和先前在公司沒什麼兩樣,依然面無表情,略帶嚴肅。
  「我知道了。」左櫻回以一個不熱不冷的答案。
  任無恩透過無框的銀邊眼鏡,淡淡地掃她一眼。她身上穿的是他那件年代久遠的睡衣,昨晚元祈就算臨時找不到睡衣給她,也沒必要把這件最舊的睡衣借給她穿。難道元祈不知道他是相當珍惜這件衣服的嗎?任無恩的視線一直落在左櫻身上的睡衣,毫不自覺他的視線帶給她多大的反感。
  「還有其它事嗎?如果沒有,請你出去。」左櫻不友善的冷問道。從剛剛到現在,他的眼一直沒有離開過她身上,且他的臉色也沒好看到哪裡去。
  「早點把身上這件睡衣換下,這是我的衣服。」任無恩就像是超級小氣的鐵公雞般,如此要求。
  「原來,你想說的是這個。」左櫻恍然大悟。搞了半天,他不捨的是她身上的這件衣服。他此刻的心情她可以理解,她穿了他的衣服,等於侵犯了他的領域。想必相當不好受吧?
  左櫻不吭一聲,當著任無恩的面,就把身上的男性睡衣脫下。「偌,你的衣服,還你!」她把手上的長袖睡衣褲往他身上去去,臉上滿是不屑的神情。
  她的這個動作,在短短的兩三秒內便已完成。然而對任無恩來說,卻宛如一個世紀那麼長。
  想想,長這麼大到現在,他還不曾如此被人污辱過。該死的,這個年輕小女人還當著他的面脫衣服,難道她毫無羞恥心,可以隨意在男人面前寬衣解帶!?
  她近乎赤裸的上半身僅僅穿著一件運動型的小可愛。
  「衣服已經還你了,還不走?」左櫻冷淡到極點,她的不悅來自於這男人的狹隘心胸。連一件睡衣都捨不得借人穿的男人,還會優秀到哪裡去?縱使他是橫霸商場、叱吒風雲的商界魔手,那又如何?充其量,不過是個放不下舊睡衣的戀物狂罷了。左櫻不理會任無恩的鐵青臉色,逕自穿起她的衣服。
  任無恩捺住火山般的脾氣,「砰」地一聲,重重地關上房門,這個小女人太過野蠻無禮教,一個有家教的好女人絕不會這樣。她……真是讓人頭痛到極點!
  「哼,裝模作樣。」見他很有風度的離去,左櫻不以為然地問哼一聲。
  這傢伙終究算是見過各式場面的男人,不會如此被她輕易激怒。這種男人要不是年紀大了沒有多餘的精力發火,要不就是只把她當作小角色,懶得理會她!不然平常男人早就光火的場面一到他身上,為何就不管用?
  左櫻穿好自己的衣服,滿懷心事的走出房間,她沒有心情再和任無恩玩遊戲,白荷和死神的下落,一定要在五天內由他這條線索取得消息。
         ※        ※         ※
  星期天的晨光早餐,很意外的,並不是只有左櫻和任無恩兩人一起享用。歐式造型的露天陽台上,除了任無恩和左櫻,還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無恩哥哥,早!」說話的是一位花樣年華的荳蔻少女。長長的鬈發,娃娃般的可愛容貌,十足淑女打扮。
  「亞馨,這麼早就來了,我以為你會吃完早餐後再過來。」任無恩那僵硬的臉部線條在見到那女孩後稍稍鬆懈,他的臉上出現難得的溫和表情。
  「才不呢,好不容易才有機會可以和你一起吃早餐,你想我會放棄?」亞馨嗲著聲音,撒嬌地走進露天陽台,在任無恩身逆生了下來。
  行經過左櫻座位時,她用眼角餘光斜睨左櫻一眼,充滿猜忌與敵意。
  任無恩的這間別墅向來少有訪客,這不男不女的傢伙到底是誰?怎能在難得的星期天清晨,和她心愛的無恩大哥一起共享早餐?光想到這一點,亞馨對突然出現在別墅的左櫻便充滿不友善的敵意。
  「你常往我這邊跑,莊叔會生氣的。」任無恩責備地望她一眼,卻不忘吩咐下人多添一副餐具。
  「爸爸他才不會罵我呢,頂多他嘮叨幾句就是了。他是怕我打擾到你的公事,不然,爸爸很開心我常來找你一起去玩呢。」說話的同時,她的視線落在對面的左櫻身上,打量的目光不曾停止;左櫻倒是沉得住氣,她靜靜地吃她的早餐,對尖銳的視線無動於衷。
  「今天我恐怕沒辦法陪你,我有工作要做。」任無恩邊說邊繼續翻閱他的英文報紙,一心多用。
  「難道你今天還要去公司上班?」她嘟著小嘴。
  「我要和幾個商場上的朋友去奈良看地皮,順便談生意。」他沉聲回答。工作上的事情,他向來不喜歡別人過問,尤其是女人。
  「無恩哥哥,每次都這樣,人家難得盼到星期天,還特地為你穿得這麼漂亮呢。」見他如此賣力工作,就連她也無法稍稍改變他對工作的熱愛,她不禁生起悶氣來。
  在他的心目中,她難道一點份量也沒有嗎?
  見她悶不吭聲,可愛的小臉蛋已然垮下,任無恩終於才把目光自報紙上抽離。
  「來之前應該先打電話,就不會有現在這種情況發生。」他端起咖啡杯,緩緩的輕啜一口,神情平靜。
  「人家還不是想給你一個驚喜,誰知道你竟然不解風情,而且……還罵人家……」亞馨輕顫著聲,淚水已堆積在眼眶中打轉。她那楚楚可憐的模樣,好似受盡了天大的委屈。
  一旁靜靜吃著早餐的左櫻,終於抬起頭來,冷眼旁觀。她那漠寒的雙眸有著譏笑與不屑。
  「你明知道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不要動不動就掉眼淚好不好?」可以聽得出來,任無恩已感不耐。
  「無恩哥哥,你以前不會對人家這麼兒的。」亞馨哽著聲,紅了眼睛。今天任無恩的情緒顯然不佳,不然他不會一大早語氣就這麼惡劣。他很疼她,就算她無理取鬧,他也很少對她如此苛責的。
  看著他板起面孔的模樣,亞馨不由得掉下眼淚。
  「亞馨,你沒有必要因此而掉眼淚,不然,莊叔會以為我又欺負你,惹你不高興了。」任無恩的聲音繃得很緊,他的語氣聽似安慰又像責備。
  一旁觀戰的左櫻,自認沒有興趣繼續看這場會影響消化的唇槍舌戰,於是她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準備離席。
  「兩位慢用,我吃飽了。」左櫻略帶嘲諷地望了任無恩一眼,隨即準備離去。
  「慢著!」任無恩和亞馨竟同時出聲喝阻。
  「有事嗎?」她的目光瞅著任無恩,至於亞馨,她視而不見。
  「才喝幾口咖啡,這樣叫吃完早餐了?」沒想到,任無恩竟像老媽子似的望著她幾乎未動的食物皺眉。
  「食物不合口味,難以下嚥。」左櫻淡淡地回答。
  她這話一出,一旁的亞馨暗自竊喜,任無恩最討厭暴殄天物的人了。
  「你想吃什麼可以交代廚子,要他們替你準備。」沒想到,任無恩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和顏悅色的如此表示。在旁的亞馨聽了,內心醋潮洶湧。這傢伙究竟是誰,值得任無恩如此寬宏對待!?
  「知道了。」左櫻對他的交代僅僅回答這麼一句,轉身便走。
  「等一等!」這回換亞馨喚住她的去路。
  亞馨離開位子,親自來到她的面前。
  左櫻停下腳步,冷睜直瞅。「有何貴事。」她不耐地問。
  「你是誰?」亞馨直問,語氣當然相當不好。
  「我的身份你沒有必要知道。」仔細近看,左櫻這才發現她的身材相當嬌小玲瓏,所謂的小鳥依人。像任無恩這種沙豬主義的大男人,顯然特別偏好這一型的小女人。
  左櫻打量她的視線僅止一瞬間。
  「我當然有必要知道你的身份背景,不是每個女人都可以和無恩大哥一起吃早餐的。」由她激動的語氣中,可以知道她對在櫻的存在是多麼在意了。
  「你如果想知道我是誰,不如直接問你的無恩哥哥。」左櫻依然不願回答,她把這棘手問題丟給任無恩,隨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你……」被碰硬釘子的亞馨握著拳頭,實在嚥不下這口氣。她到底是誰?膽敢如此囂張無理。
  「別生氣了,亞馨,左櫻只不過是暫住在這裡幾天,等她的傷一好,她就會離開的。」沒有了左櫻的存在,任無恩似乎感到輕鬆許多。不知為何,他不願讓左櫻見到他對亞馨的容忍放任。
  「無恩大哥,不管這個女人是誰,你沒有理由讓她住進這個家裡,除非有特殊原因。」亞馨說到特殊原因時,不免胡思亂想起來。
  「你真的相當難纏。」見她追根究柢,他不禁搖頭。「住進家裡是左櫻要求的,因為前幾天她為了救我而負傷,我欠她一個人情。」
  「是她要求住進來的?這未免太奇怪了。」亞馨相當精明,她才不相信左櫻會無緣無故提出這個要求。
  「你別胡思亂想了,事情就是這麼簡單。」任無恩無心在這話題上打轉,他重新翻閱起餐桌上的英文報紙。
  「那傢伙一臉陰沉,我才不相信她的動機這麼單純。」亞馨就是看左櫻不順眼,她決定要找機會好好查出事情真相。不管是誰,只要是想接近任無恩的女人,她絕對不會放過對方。
         ※        ※         ※
  任無恩一離開自宅,左櫻自認逮到好機會。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她偷偷來到任無恩的書房,準備大肆搜索一番。
  偷入書房後,她身手矯健地翻遍裡頭所有資料。就連上了密碼鎖的保險櫃,也在她高超的開鎖技巧下被打開來。
  經過一番折騰後,所有辛苦皆白費。
  左櫻毫無所獲。
  「這傢伙果然精明得很。」她站在書房的書桌前,低頭沉吟。之前她還冀望或許會有關於白荷和死神下落的書面資料,依照目前情況來看,這種東西是不存在的。看來,她只好使出最狠的招數。
  她冷冷地望著放在書桌上的那張照片,嘴角微揚。
  照片上的任氏五兄弟顯得相當年輕,看得出距離照片的拍攝日期至少有十幾年以上。照片上的任無恩和任無怨穿著高中制服,其它三人也各自穿著學校制服,雖然五人的表情略帶死板,但青春洋溢的氣息是無法掩蓋的。這張五人合照的相片該是相當難得的,不然任無思不會如此珍視,甚至還擺在書房桌面上。
  之前曾經調查得知,任氏五兄弟平常不相往來,感情並不親密。雖然五人被住家老爺要求住在同一屋簷下,然而五人各自擁有私宅,只要任家老爺不在日本,五兄弟真正住在一起的機會少之又少,即使感情稍好的任無恩和任無怨,也不例外。
  「本來不想跟你產生衝突的,現在只好放手一搏!」左櫻冷眼望著照片上的任無恩,緊握拳頭。
  就在她要撤出書房的這時,忽地,一個突來的聲音劃破書房的寧靜。
  「我就知道你有問題。」亞馨推開房門,站在書房門口叫嚷。
  左櫻沒想到竟然有人在她身後監視,她的心臟猛然跳了一下。回過神來,就見到亞馨那洋洋自得的嘴臉。
  「你果然是個間諜。」亞馨走進書房,將房門半掩上。
  「你看到了什麼?」左櫻訝然的神情僅一瞬間,反正都已經決定和任無恩攤牌,現在被這程咬金逮到辮子,也無所謂了。
  「我看到你偷進書房,翻箱倒櫃,看來你想找到某種東西。」她拿著手中的V8攝影機,得意地望著她。
  有了這個證據,她就可以向任無恩邀功。到時他不但會感謝她,還會增進對她的好感。
  「喔,那可真恭喜你了。」左櫻緩緩來到她的面前,面帶微笑。「我不得不佩服你,竟然沒讓我發現到你的存在。」她伸出手來,準備取走攝影機。
  「別想拿回這東西,我不會給你的。」亞馨的動作倒是挺快的,她退後一步,緊抓著手中的機器。
  「你以為你鬥得過我嗎?」左櫻臉色一沉,準備對她出手。任何妨礙計劃的人事她都得除去,不論對方是誰。
  就在她伸出左手,準備強行得到帶子時,一隻強而有力的手制止她的行動。
  「就算你毀了帶子也沒用,我全都看到了。」任無恩臉色陰沉地抓住她的左手,出現在她身後。
  左櫻動作敏捷的想甩開他的手,卻動彈不得。
  「你想怎樣?」她寒著聲問,信心大受打擊。怎麼可能,她竟然一點警覺性也沒有?
  「這話應該由我來問才對,你究竟是誰,接近我的目的為何?」任無恩逼近她,將她的雙手制伏住。
  「放開我!」左櫻冷聲警告,一股自右肩傳來的痛苦席捲而上。她的右手受了傷,根本便不出力,現在的她攻擊能力大幅降低。
  「這裡沒有你發號施令的餘地,你再不老實招來,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任無恩不是個省油的燈,他抓著她的頰,露出他陰狠的一面。
  近來局勢混亂,他對任何人都保持相當戒心,更遑論像她這樣身手了得、來路不明的女人。
  「你以為我會吐露任何一字嗎?今天失手栽在你手中,我認了。」說話的同時,左櫻的腦袋瓜卻盤算著該如何逃出這裡。她雖身負槍傷,卻不至於連逃走的能力都沒有。這個住處的警衛能力不強,要突圍並不困難,只要她願意……但在離去之前,她得設法套出任無恩對於死神一事究竟知道多少。
  「只要你願意坦白,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任無恩面無表情的提出條件。
  「別想和我談條件,我沒有興趣。」她冷聲一笑。
  「那麼就只好請你當我的階下囚,直到你對你方纔的行為提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任無恩一聲令下,身邊的兩名保鑣立刻上前分別抓住她的左右肩。
  左櫻咬牙忍著傷處所帶來的痛楚。「等等,我可以告訴你原因,但是必須私底下談。」她突然改變主意,不合作的態度急轉直下。
  「喔,還沒開始就投降了?」任無恩見她改變主意比翻書快,沉聲一笑。「你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機會,請說。」他不容許她清場的要求。
  「我……要死神的下落。」她開門見山。
  「死神!?」他愣了下,萬萬沒想到她的目的竟然是和他毫不相干的人。
  「沒錯,神德會的死神,你該知道他現在的下落。」左櫻已無路可退,只好坦言。
  「你憑什麼肯定我一定會知道死神的行蹤。」任無恩挑眉,深沉的眼睜中隱著不信任。她以為隨便編個理由他就會相信她的謊言,未兔太小看他。
  「憑你是任無怨的哥哥,任氏企業的唯一繼承人。」她直直瞅著他的黑眸,這男人老謀深算,他會如此輕易相信她的實話嗎?
  「這件事和無怨有關?」他鎖眉反問。
  「神德會是黑道的一份子,而死神和任無怨的交情無人能比,死神的下落,任無怨是最可能知道的人。」她直覺,任無思不會輕易相信她的話。
  「那麼你該找的人是無怨,不是我。」任無恩已在心底否定她所坦言的這個借口,他認為她欺騙他。
  「如果我可以從任無怨身上得到消息。我現在就不會出現在這裡。」他不相信她,這正是她所想要的。
  「無怨人在蒙古,要我幫你連絡他嗎?」任無恩語意已相當清楚,他不相信她的這番說辭。
  「我說的是實話,你不相信,我也沒有辦法。」左櫻逮到一個好機會,她可以以亞馨為人質,逼他說出死神的下落,就算他真的不知道,她也可以藉此逼他找出答案。
  「你為何想要知道死神的下落,難不成你和神德會有關?」她的一言一行,甚至心思,他都一清二楚。
  不待她出手,他已將亞馨攬入他的勢力範圍中,她傷不了亞馨。
  「既然你手中沒有我想要的答案,多言無益。本姑娘沒心情和你瞎耗!」趁保鑣不留神,她迅速出手,讓身邊的兩名壯漢各吃了一拳,她下手之處皆為人體要害,就在短短幾秒間,她便已自危機中脫身。
  「抓住她!」毫不遲疑,任無恩的命令隨之而出。然而,左櫻的動作快到讓人措手不及,他的命令才剛出口,左櫻便已衝回書房,從敞開的窗戶逃之夭夭。待保鑣追到時,她早已不見蹤影。
  「溜得這麼快。」任無恩悶哼一聲,為手下的辦事能力感到不悅。這麼多大男人竟然敵不過一個女人,真是沒用。
  「別生氣了,無恩,我帶來的消息你一定會很滿意。」元祈不知何時出現在面前。
  「剛才的過程你都看到了?」任無恩臉色嚴肅得可怕。
  「只看到一些,從她被保鑣抓著開始。」元祈將手上的資料交給他。前幾天任無恩吩咐他暗地調查東川櫻的背景,所以他才會錯過剛才的好戲。不然,他這個貼身秘書兼保鏢怎會姍姍來遲?
  「喔,這麼快就有消息了!?」任無恩接過資料,邊說邊走進書房。
  「我的辦事能力一向不容懷疑。」他跟著走進書房。身後還有一個跟班。
  「亞馨,你先回家去吧,我這邊現在很不安全。」任無恩眼見她進來湊熱鬧,開口趕人。
  「不要,人家也想知道她究竟是誰。」亞馨當然不願離去。
  「這種事情知道愈少愈好,如果你不想惹我生氣,就乖乖聽話。」他板起面孔警告。
  「吃早飯時你告訴人家今天你有工作要做,可是你卻出門後又折回來。這就表示你今天根本沒有工作,早上你之所以那麼說,只是故意說給那個間諜聽,是不是?」她咄咄逼人的追問。
  「我早上真有工作,剛剛逮到她闖入書房只是碰巧讓我撞上,我是折回來取文件的。」說到這裡,任無恩濃眉緊蹙,他沒想到會撞見這不堪的一幕。
  「我不管,人家就是要知道她是誰嘛,你就向人家透露一下下。」亞馨任性的撒嬌。她仗著任無恩向來對她的容忍,放肆的要求,殊不知,左櫻的出現早已搞亂他以往的耐性和脾氣。
  「元祈,你送亞馨回去。」任無恩無情的下令,硬是不理會她的抗議,讓手下立刻護送這位驕蠻的千金小姐回家。有時,他真的受不了她帶給他的「噪音」和「驚喜」,要不是看在他和亞馨的父親在商場上是交情頗深的好朋友兼生意夥伴,他才沒有這麼好的耐性陪伴一個小女孩。她剛滿二十歲,而他是個已經快三十五歲的中年男人,縱然她對他如何的愛慕,他們兩人是絕對不可能有結果的。關於這一點他曾經直言的告訴亞馨,然而她卻把他的話當成耳邊風,依然我行我素的主動追求他,同他示好,甚至黏著他。有時,他也不免因此光火起來。然而,最讓他困擾的是亞馨的父親和任家長輩竟然有意將他與她湊成一對,不顧他對亞馨是否擁有一絲一毫的愛意。
  感情之事是勉強不來的,他一直認為如此。對於所謂的愛情他採取隨緣的態度,只要有機會,他並不反對找一個值得自己欣賞喜愛的女人來疼愛一輩子,只可惜活了大半輩子,這所謂的機會卻遲遲尚未出現。根據元祈的說法,就算真有機會,也被他白白糟蹋了。
  他曾經糟蹋男女之間的感情?他不這麼認為。和他交往過的女人,不都是看上他的財富和權勢?真心愛他以及值得讓他真心以對的女人,只怕還沒出現,或許他得有耐心一點,等等看下輩子吧。
  任無恩站在自家的書房外,面無表情的嚴肅面孔下,沒有人知道此時的他內心深處竟然有著一絲絲感慨。他,三十五歲,事業有成,身心成熟,坐擁財富,只缺一個女人來愛。唉!中年單身老男人的悲哀。
  任無恩的感歎並沒持續多久,當他的視線落在手中的資料表,閱讀有關左櫻詳盡的背景資料時,他果愣住了。
  任無恩的驚訝之情「難能可貴」地顯露在臉上,當他的視線落在左櫻曾經跟隨保護的主子時,他更訝然了。白荷!?他的眉心緊擰著……
  白荷這個名字他非常熟悉,前陣子將神德會搞得雞飛狗跳的女人就是她。而白氏企業位在賭城的著名帝國飯店,也是從這個女人手中起死回生。雖然他不曾和白氏有過任何商業上的接觸或合作,但白荷這號響叮噹的冰山女強人,他可是久聞其名。沒想到左櫻之前竟是她的左右手之一。能夠訓練出像左櫻這般具有忠誠度及好身手的主子,除了冰山美女白荷,也很難找出其它人選了。
  「這可真有意思。」驚訝僅止於一瞬間,任無恩的嘴角浮起一抹若有似無的微笑。
  「更有意思的我沒寫在資料上。」元祈的聲音出現在房門後。
  「什麼意思?」任無恩緊皺眉頭,看著他步入書房。
  「東川櫻的身世很神秘,據我目前所得的資料,她在十五歲和白荷相遇之前的一切,完全沒有線索可尋。而且成為白荷的貼身保鑣後,她的名字也改為左櫻,東川這個姓氏她幾乎不用。」這些資料可是元祈費了很大功夫才到手的,得來不易。
  「如果她真是東川櫻本人,那麼她不就是……」任無恩微庹眉。「我要你去調查她十五歲之前的真相。」他吩咐。
  「我的能力範圍可以做得到的,已經全部擺在你眼前了。」元祈攤了攤雙手,有些無奈。
  「你該知道我要的不只是這些。」他望元祈一眼,語氣很不好。
  「我當然知道。但最笨的方法往往是最快的方法,所以……」元祈頓了下,故意的。
  「快說!」任無恩只差沒揍元祈一拳。
  「所以你直接去問左櫻這個問題的答案不就好了。」元祈表面上顯得鎮靜無辜,私底下卻快笑翻肚皮了。他跟著任無恩已經好多年了,從未見過任無恩如此神經兮兮,左櫻這女人的影響方可真不小,或者,他該稱之為「酷女郎的壞魅力」。
  「你說什麼?」任無恩的面部神經瞬間抽動了一下。
  「我提供你左櫻現在的住址,你自己去問她。」
  「沒有這個必要。」他的臉色陡地下沉。
  「如果你不擔心這女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那就隨便你了。」元祈聳聳肩,一派輕鬆。
  「我不擔心自身的安危,我是擔心神德會的人會找麻煩。」他緊皺眉心。一旦和神德會的傢伙牽扯上,就永無翻身之日。左櫻會主動找上他,絕對和白氏企業及神德會脫離不了關係。
  「找你……或找左櫻小姐的麻煩?」元祈壞壞一笑。
  「不都一樣。」任無恩被他這麼一問,竟莫名的煩躁起來。
  「當然不一樣,左櫻和你是不同世界的兩人,你們毫不相千。」他顯然故意挑起他的「鬥志」。
  「夠了,元祈,左櫻的事情就到此為止,我不想再聽到有關她的任何一件事。」任無恩低斥一聲,面孔嚴肅至極。
  「是,無恩。」元祈壓低聲音,暗自竊笑。不容易啊不容易,要找到一個「稍微」可以影響任無恩情緒的女人,簡直難如登天。任無恩很少把女人放在眼底的,更遑論要他在短短的幾分鐘之內,將一個相處不到幾天的女人放在嘴邊,甚至還不自知的關心起她的安危。依元祈能夠洞察人心的特異第六感,無恩的表現真的很不尋常。
  「我看啊,就要有百年難得一見的趣事發生了。」在被轟出書房前,元祈腿著笑眼喃喃道。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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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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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 02:59:58 |只看該作者
第4節
  櫻:
  我不懂,你這樣一個人不告而別在外面遊蕩到底有什麼意義?美其名你是為了找荷而出走。我明白你是不肯面對荷和死神出走的事實,藉此逃避。你以為只要不見到白梅,或者毫無意表的在外面流浪,就可以沖淡你對白荷的思念和怨憤?別傻了,你這麼做……你這麼做只會增加自已內心對白荷的思念所產生的痛苦及對她違背承諾所帶來的恨意。
  如果將來你見到白荷,你真的開得了口責問?責備她為何因兒女私情拋開一切,甚而背棄我們三人之間的情誼?
  自從荷離開後,我也曾與你一樣傷心難過與不解。除去這些情緒反應,我們兩人衷心希望的不也就是荷能夠幸福的度過一輩子,只要她與死神幸福快樂,我們兩人的犧牲也就不算什麼了,不是嗎?
  由衷希望早日見到你的歸隊。
                          樨

  「盡寫些廢話。」左櫻讀完手中的信件,皺著眉悶哼一聲。
  幾天前,她梢了封信請右樨幫她調查任無恩和任無怨的弱點,並留下她暫時租賃的小套房地址。
  今天她狼狽的離開住家並回到住處後,隨即發現這封信函,左櫻不但沒有答覆她想要的資料,還在信件上對她「曉以大義」,要她體諒白荷,為白荷做犧牲。這種話右樨寫得出來,她可不想看第二遍。
  懶懶的將手中信紙往床上一丟,左櫻蹺著二郎腿躺在床上,罐裝啤酒不曾離開她的手中。
  像喝開水似的,她一口又一口的將啤酒往肚子灌。已有醉意,卻沒有停手的意願。
  「再這樣喝下去,今晚你絕對會喝死。年紀輕輕的,不要這麼想不開……」不知為何,她的腦海竟傳來白荷責備她的情景。如果白荷在她身邊,一定會板著面孔數落她。等白荷自覺該盡的「義務」足夠後,就會坐下來,陪她一起喝酒。兩個女人你一來我一往的喝個爛醉,直到天明。她剛跟在白荷身邊的那段時光,兩人建立情感的溝通方式就是這樣。
  白荷的個性冷然內斂,不易對他人顯露感情。在某些方面,兩人卻意外的相似,她會喜歡白荷,不是沒有道理的。左櫻癱躺在狹窄的床上,一杯又一杯的酒精飲料已經麻醉不了她千瘡百孔的心扉。她一直以為,自多年前白荷將她從紐約的罪惡之淵救出後,她已脫離天天爛醉如泥的地獄,沒想到多年後的今天,在她自以為已經脫離的慶幸中,她再度陷入這惡夢裡……她確信多年前自醉生夢死清醒的幸運不可能再次降臨在她身上,白荷已經走了,再也不會回來……滾燙的熱淚滑落她的臉頰,淚濕頸下的床單。
  動也不動,她沒有伸手拭淚,只是靜靜地任由悲傷的淚水浸蝕自己,她那碩果僅存的眼淚、情感早已隨著白荷的離開而死去。她已經沒有任何可以活下去的勇氣,沒有人代替得了白荷,有誰能夠救她再度脫離地獄?這次她徹底的絕望死心……
  她伸出手,緊緊握住擱在床頭櫃上的瑞士刀,尋短的念頭閃過她混亂昏醉的腦海中。
         ※        ※         ※
  任無恩將車子停在鬧區一處相當混亂的商業大樓前。
  不過才觀察了幾分鐘,他的眉頭愈皺愈緊。這棟住商混合的大樓不但老舊,且出入分子相當複雜,可以撞見許多三教九流的阿貓阿狗出入。
  「連住的地方都讓人頭痛。」任無恩手中拿著元祈所給的地址,頓時感到頭疼不已。直到決定出發前,他仍在猶疑是否真該親自找上門。
  左櫻不是個簡單的角色,他貿然找她,只怕會帶給自己更多的麻煩;但,如果他沒有搞清楚究竟誰是指使左櫻的幕後黑手,他又無法安心……任無恩的猶疑在見到左櫻所在大樓的混亂後全部瓦解,他今天一定得見到她。
  停放好車子,他依循地址搭乘電梯來到大樓的十二一樓,往走廊深處走去。
  在通過髒亂狹小的公共走廊後,在最盡頭處他終於停下腳步,眉心蹙得更緊了。這個地方簡直不是人住的……
  瞧了房間號碼一眼,他板著臉按下門鈴,按了老半天,就是不見有人來應門,他的臉拉得更長了。都已經晚上十一點多,她竟然還沒回來,未免太會鬼混了。任無恩站在無人應門的房門外,主觀的如此認為。
  直到他準備轉身離去時,無意中聽到從房間裡頭傳出的低吟聲,他的腳步驟然停住。
  「不會吧?」最初閃過的念頭,是左櫻在房間裡頭磕藥。從他踏入這棟大樓開始,在住商混合的走廊上便看見許多活生生的例子。許多不良少男少女三三兩兩的聚集在角落裡吸毒打針、抽煙喝酒,現在從左櫻房間中傳來斷續的雜聲,不免讓他直接聯想到她在裡頭喝酒磕藥。
  「左櫻,我知道你人在裡面,開門。」眼見她故意讓自己罰站在房門這麼久,他的心頭不由得升起一把無名火。「你再不開門,我就要撞門進去。」他撂下狠話,站在房外威脅她。
  靜等幾分鐘,房內依然沒有動靜,任無恩真的火大了。當他準備撞門進去時,這才發現,房門根本沒有鎖上,他才輕輕一轉,房門便應聲而開……
  當他一眼瞧見房門裡的情景,差點沒呆楞住。房內的景象比他所猜想的還要糟糕,糟糕上一百倍、一千倍。
  「你……這是在做什麼?」眼前滿地血腥,而左櫻正躺在那片血泊中。她的右手腕上鮮血涔涔,被刀刃摧殘的傷口怵目驚心的攤展在他面前。那深及見骨的傷處甚至讓他無法確定,這傷究竟是自殺還是他殺?
  「你真的找死!」任無恩迅速回過神後,很快的拿出大哥大呼叫救護車。
  在任無恩尚且無法確定這裡到底發生什麼事情前,冷眼旁觀的他,心底竟湧起側隱之心。望著眼前景象,他竟然同情起左櫻這個不值得同情的女人。
         ※        ※         ※
  「任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元祈接獲任無恩的電話後,急忙自家中趕來。電話中任無恩僅表示左櫻出了事,要他盡快趕來。
  「你問我幹什麼,要問就問出你「介紹」的左櫻小姐。」任無恩站在醫院急診室的病房外,臉色鐵青如銹。將左櫻緊急送到醫院,已經是一個小時前的事了。
  「你果真依照我給你的住址,自己跑去找左櫻問個清楚。」元祈的驚訝不在話下,老總的「效率」怎麼這麼快,不過才一星期的時間,他就親自找上門來了。
  「要不是聽了你的建議,我不曾遇上這檔事。」任無恩顯然對元祈之前的提議多有抱怨,真是,這種閒事他想不管都不行,畢竟人命關天,就算是毫無人性的魔鬼,也絕不會見死不救的。
  「她到底傷了哪裡,要不要緊?」元祈見他出現少有的沉重臉色,不由得跟著緊張起來。
  「我怎會知道,我不是醫生。」他冷冷地應了一句。「這件事備就交給你處理,我要回去休息。」簡單交代完畢,他望了一眼急診室隨即準備轉身離去。
  「等等,任總。」元祈追上前去。「你不能把左櫻丟給我。」他「恭敬」地擋住任無恩的去路。
  「我交代給你的,就是你的工作。」任無恩冷應一聲,隨即離開醫院,再也不願多待在此地一刻。他的襯衫、西裝上沒有沾染到絲毫血跡,但一旦他想起左櫻躺在血泊的情景,那沖天刺鼻的血腥味立刻席捲他的全身。那充滿血腥的刺激攪得他神經兮兮,全身不舒服,恨不得早一點離開醫院。
  「真是,自找麻煩,想死也不死得乾脆一點。」任無恩臭著臉,就這麼帶著一身的血腥及怒氣自行開車回家。
  車子才一進車庫,他就知道又有麻煩了。亞馨的私家轎車停在門口,而客廳的燈火通明,這就表示她又不請自來的來到這個家裡,且「心甘情願」地等他回家。
  「該死!麻煩一個接一個來。」他坐在車子內,低罵一聲,顯然已無下車的興致。
  與其拖著疲累的身子回家面對一個讓他進退兩難的女人,不如去找一家旅館休息。今晚他已經夠累了,可沒有多餘的精神及耐性應付一個小女孩。
  主意一打定,他立刻重新發動剛熄的引擎,以熟練技巧將車子倒出車庫,火速離開剛踏進門的自宅車庫。
         ※        ※         ※
  左櫻自殺未遂,因為緊急送醫得當,她的一條小命總算從鬼門關救了回來。
  待她在醫院病房一醒來,她無法置信,她自己竟然還活在世上,她多麼希望她的存活是一場惡夢,為什麼她會獲救?會撿回一條小命?
  白荷下落不明,而唯一的朋友右樨現在人在美國拉斯維加斯,更不可能把自殺未遂的她送到醫院。她確信,在這世上她已沒有任何朋友、家人,可以把自己從鬼門關中救回。究竟是誰呢?是誰多事,妨礙她一走了之的心願?
  可悲如她,就連想死也都死不了。左櫻睜著眼睛,躺在病床上盯著頂上白花花的天花板,為自己悲哀的處境感到可笑。她不同情自己、更不可憐自己,只是感到可悲又可笑……她打從心底憎恨救回她一命的那個人。
  「你終於醒了?」一個突來的聲音侵入她自處的空間中。
  左櫻循著聲音,望見站在房間門口的元祈。她的晶眸僅僅望了他一眼,便懶懶收回。
  她不意外見到他。
  「還好你已經醒來了,不然我會一直擔心你呢。」元祈堆著笑臉來到她床前,手中還提著他剛從外面商店買回的早餐。「我就有預感你今天一定會醒過來,所以多買了一份你的早餐。」他將手中熱騰脫的西式餐點放在病床旁的床頭櫃上,小小的几上擺滿了食物,熱咖啡、培根吐司、現烤鬆餅、柳橙汁、果醬、奶油……
  「你是在野餐?」左櫻冷冷地望了滿桌食物一眼,冷諷道。
  「沒辦法,老闆命令我要好好照顧你,如果我沒把你照顧好,我可是會被殺頭的。」他邊說邊將病房的窗簾拉開,明亮溫暖的朝陽灑滿一室。
  左櫻聽他這麼一說,清瘦的臉蛋頓時顯得蒼白。「是……誰把我送到醫院來的?」她蒼白著臉,心底暗忖千萬不要是那個男人。
  「當然是醫院的救護車把你送來醫院的。」元祈故意回以一個會錯意的答案。
  「我不是指這個。」左櫻皺了皺眉,無意再把問題重複一次。
  「你指的是誰發現你……做傻事?」他很壞的故意強調「做傻事」這三個字。
  「我才不是做傻事。」左櫻垂下眼簾,強辯道。「到底是誰發現的?」她一定得知道答案。
  「你以為我為誰做事呢?」元祈將這問題反丟給她,她如此聰慧,不會不知道答案為何。
  「為什麼他曾發現?」她抬起頷首,冰冷的晶眸直盯著他。
  「這我就不知道了,老闆做事向來不會告訴別人原因。」他聳聳肩,一副你自己去問他的無辜表情。
  「你會不知道才怪。」左櫻不以為然地問哼一聲。
  「你就別為難我了,我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元祈故裝無奈。「這個問題你等老闆來醫院之後再問他不就得了,嗯?」自始至終他溫和的笑容不曾斷過,如果說任無恩是個不苟言笑的臭石頭,那麼他這個盡忠職守的手下就是個專門「賣笑」的「賣笑帥哥」嘍。
  「你以為我會開口問他嗎?」左櫻嗤哼一聲。對他,她才不屑開口呢。
  見她俏麗的臉蛋上滿是崛強,元祈不由得搖頭苦笑。「你剛醒來,需要好好休息。我還有事情得到公司去一趟,如果你有任何問題,可以打這支電話來找我。」
  他將一張名片放在桌上,細心的交代著。
  「如果我消失了,不要試圖找我。」左櫻冷聲警告。
  「我是無所謂啦,但是老闆我就不知道了。」元祈另有所意的回她一句,隨後帶著笑容離去。
  「哼!」左櫻冷哼一聲,半躺在病床上。她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被任無恩所救,那傢伙沒有道理會出現在自己的住處,就算她因為探密失敗而被他納入黑名單中,他也沒有道理親自出馬,他有那麼多手下可以指使,何必親自出馬。左櫻疲累的躺在病床上,打量週遭環境,她感覺得出來自己身處的這間病房相當豪華,不是一般人住得起的特等病房。
  何必如此禮遇她呢?左櫻不解地自問。當她的視線掃到茶几花瓶上的美麗白荷,一顆心陡地下沉。那一株如出水芙蓉般的美麗荷花,如引線般的點燃她和白荷之間的回憶。
  「該死!這花是誰帶來的!」左櫻雙手撫頭,頭疼欲裂。她無法忘懷這段過往回憶,這段比她生命還要重要的記憶……左櫻抱頭,嘴裡不停咒罵著。她需要酒精來麻醉自己,好忘掉她對白荷愛恨交雜的思念,不然她會痛苦而死……酒……
  左櫻抱著頭,從床上邊走邊滾下來,想藉酒精來麻醉自己。
  拖著虛弱的身體,她踉蹌的走到病房門口,想立刻離開這個毫無煙酒的鬼地方。誰知她的腳步才跨出病房沒兩步,就聽到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才剛從鬼門關回來,你就又想作怪玩命?」那低沉且帶著酷寒的聲音穿透身後的空氣襲來,左櫻一聽到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聲音,整個背脊發毛起來。正想回頭,一個重心不穩,她虛弱的身子竟往身旁的牆上撞去……
  「小心!」任無恩眼見她整個人直直往旁撞去,連忙飛步向前,及時將她清疫的身軀扶住。
  跌倒的危機是解除了,兩人之間的姿態卻突然變得極為尷尬,任無恩從身後環抱住她,雙手緊緊觸碰到她嬌軟的身軀。這種肌膚相親的親暱感覺讓兩人瞬間感到一股電流通過,剎那間,兩人都呆愣住了。
  「放開我……」左櫻首先從兩人的窘狀中清醒。她紅著臉,虛弱的吐出這兩個字。她身體感到相當疲倦,就好似過度游泳般的疲累。方纔的危急讓她的背緊貼他寬闊的胸膛,她便不出力氣來睜開他的束縛,只好顫聲開口。
  從來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膽敢和她如此親近,即便他是為了救她免於受傷,也不容許他如此靠近。
  「聽到沒有,放開你的髒手。」見他無動於衷,左櫻加大音量。如果是平常,她一定掙脫開他,然後賞他一拳。下流的男人,乘機吃她豆腐。
  「你連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沒有資格講這種話。」任無恩寒著臉冷諷她,他不但沒有放手,反而將她整個人打橫抱起。
  「喂,你要幹什麼?再不放手,我要……」她想不出任何可以搬得上怡面的台辭。現在她的任何條件皆處於弱勢,要她拿什麼籌碼和他對抗?
  誰知任無恩往病房移動的腳步竟然停了下來,他就這麼抱著她站在醫院走廊上,無視於往來人群的側目。
  「你想怎樣,這問題該由我來問才對。」他臭著臉低望懷中的左櫻,這女人不但蠻橫孤僻且還相當自負。她以為她是誰,他會對她怎樣?
  「放我下來。」左櫻再度重複。她討厭和他人有任何形式上的接觸,包括言語和身體上的任何接觸。
  「可以,但不是現在。」說完,任無恩便抱著她走進病房,直到病床前,他才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在床上。他的個頭雖然高大,動作卻異常靈敏輕巧,和她想像中的差異甚大。放下她後,他甚至還幫她蓋上被子。
  「多管閒事。」左櫻坐在床上,冷冷地應了一句。
  「這種閒事我才不想管,你以為我喜歡?」任無恩高大的身軀佔去她大部分的視線,逆著窗外透射進來的陽光,她無法看清楚他此刻的表情。
  不看也罷,她轉過頭,將視線自他身上抽回。她懶得再和他說話。
  左櫻沉默下來,任無恩跟著沉默,然而他打量的眼不曾離開過她。
  兩人之間的沉默持續了好幾分鐘,直到任無恩打破僵局。
  「我只想知道,你的雙親是不是在多年前死於一次車禍意外中?」
  他這問題一出,當下令原本臉色蒼白的左櫻變得更加鐵青。左櫻沒有說話,她只是驚愕的抬起頭來,直愣愣地望著他。
  「你就是那次車禍事件中雙雙身亡的東川夫婦的女兒東川櫻,是不是?」他突來的問題殘酷地通她憶起內心深處隱理的傷痛。這個男人怎麼會知道得如此清楚,甚至看透她現在和過往的一切?
  見她臉色蒼幽,冷汗直流,任無恩已明瞭答案為何。
  「我猜得沒錯,你果然就是她。」任無恩面無表情。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已經夠差了,他不該如此刺激她,然而事態緊急,他沒有選擇的餘地。
  「是又怎樣……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左櫻咬著唇,神情黯淡。
  「對你來說,你或許認為不重要,不過對你那位日薄西山的爺爺來說,卻相當重要,因為他已經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浪費生命。」他語帶玄機,左櫻一時反應不過來。
  「我不懂你說什麼,我沒有任何親人。」她那俏麗英氣的臉蛋顯得更加黯然。
  「你有的,只是你不知道,或者……不小心忘記了。」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不管是已經忘記或者是你在胡說八道,總之我不在乎我是不是還有任何親人活在世上,你不必多管閒事。」左櫻壓抑住心底的激動,冷冷表示。為何每次只要一看到這個男人,她的手腳就開始冰冷且情緒激動?很少人能夠左右她的情緒。
  「我不是多管閒事,這是我的家務事。」任無恩在心裡搖頭,這個小女人的態度難道不可以和善一點嗎?縱使他們兩人的關係和立場對立,她也沒必要和自己的身體狀況過不去。
  「你的家務事?」左櫻一聽,先是一愣,之後冷嘲起來。「難不成你還是我失散多年的哥哥?我可不記得我還有一位像你這麼老的哥哥。」左櫻很壞的嘲笑他。
  「我的干爺爺,就是你的爺爺。」他對左櫻的嘲笑置之不理。對她來說,他的年紀的確年長了些。而她,只不過是一個全身充滿叛逆性的小女孩。
  「我管你什麼干爺爺、濕爺爺,總之我不想理會你的任何問題。請你走吧,我想休息了。」左櫻毫不客氣地下逐客令,他的問題彷彿引不起她的任何興趣。
  「你的確需要休息。」任無恩淡淡地丟下這句話後,毫不猶豫地離開病房,獨留下左櫻一人呆坐在病床上。原本疼痛不已的頭,因為任無恩的加入讓她的痛苦變本加厲,視線一掃,那株高雅秀麗的白荷,竟令她的心臟也莫名其妙地病了起來。
  她驟然明白,這朵白荷存在的原因。
  他是故意的,因為他清楚知曉她過去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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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 03:00:15 |只看該作者
第5節
  「真意外還能在醫院見到你,左櫻小姐。」元祈於下午再度來到醫院,當他看見左櫻並沒有如她所說的失蹤,而乖乖的待在醫院吃特製的病人營養晚餐時,可想而知他是多麼驚訝和開心的。
  「我可是一點也不意外。」左櫻冷冷地看他一眼,逕自吃著自己那難以下嚥的晚餐。她不是不想離開這個鬼醫院,而是因為她的體力太差了,差到讓她連走到房內的浴廁都嫌吃力,以往她那永遠用不完的精力全部消失無蹤。
  「你的體力尚未恢復,所以你最好乖乖留在這兒。」元祈笑望她那盤著腿吃飯的神態,這女孩不是普通的好強和倔強,就連生病時,也不肯好好吃頓飯。看她吃飯時的不甘願模樣,好像那飯菜和她有深仇大恨似的,真可憐了那些被吃的飯菜。
  「不關你的事,別吵我吃東西。」左櫻才不理會他,只要等她體力稍微好轉,她會立刻消失。
  「我是來告訴你一個消息的,其實老闆他非常擔心你,你知道嗎?」
  左櫻一聽到他的話,自食的動作停了下來。
  「今天早上我拿早餐給你時,我以為老闆他人在住所,結果打電話到他住處準備向他報告時才知道,原來老闆昨晚沒回家,而當我打完電話準備離開醫院時,就在醫院走廊和老闆撞上了。」元祈說到這裡故意頓了下,仔細觀察她的神情變化。
  她沒有多大的表情,依然冷然孤傲。「你猜,老闆為什麼這麼早就來醫院?」
  「我沒興趣知道。」左櫻連看都不看他。
  「因為老闆非常擔心你的傷勢,所以他一大早就從下榻的飯店趕來了。」身為任無恩的手下這麼多年,他不曾見到老闆如此有「人性」過。老實說,他真為他的轉變感到高興。
  「我不意外,因為我是他的乾妹妹。」左櫻語不驚人死不休,著實讓元祈大感驚愕。
  「沒想到你還真有幽默感。」他摸著額頭大笑一聲,自己真是太小看她了。
  「無聊!」左櫻斜睨他一眼,重重地將手中的飯菜放回床頭櫃上。她吃飯的興致已經全部消失,他倒盡她的胃口。
  「我該講的也差不多說完了,對了,老闆說他今晚還會過來,左櫻小姐,你就慢慢期待吧。」元祈很壞心的放消息給她,如此,在任無恩抵達的這段期間,她定會焦躁不安。呵!
  「等等,我有問題要問你。」左櫻喚住欲離去的他。
  「可真難得。」他停下腳步,側身笑望左櫻。
  「你那裡有沒有煙?」左櫻皺著眉問。
  「當然有,偌,全部給你。」他從西裝口袋中取出一句完全未開啟的煙。他不抽煙的,這煙是特地為她準備的。
  左櫻伸手接住他去過來的香煙,身手老練且帥氣。
  「謝了。」雙手碰觸到香煙之後,她的心情大好。
  「不用客氣。」元祈給她一個相當溫柔的微笑。
  左櫻僅瞥了他一眼,之後逕自打開煙盒。
  「你忘了這個。」元祈又丟給他一個打火機。
  她伸手接住。這次,她回以一個冷然的笑容,似微笑又似嘲諷。
  「別忘了,我的主子晚上會過來。」他強調道。
  「我會恭候他的大駕。」左櫻那雙冰晶的眼眸映出一圈又一圈的煙霧,語中充滿了挑戰意味。
         ※        ※         ※
  「喔,她真這麼說?」任無恩坐在專屬辦公室的反椅上,饒富趣味地反問身邊的元祈。
  「沒錯,我告訴左櫻你今晚會到,她最後丟下這句狠話。」元祈依然一身整潔的帥氣西裝,全身上下散發著都會雅痞的文明氣息。「真有意思,是不是?」他將左櫻之前在醫院對他所說的任何一句話,一字不漏的轉告他。
  「她會恭候我的大駕才怪,這種鬼話有什麼好跟我報告的,浪費我的時間。」
  任無恩沉哼一聲,重新埋首他的文件堆中。
  「你好不容易才找到她,為什麼不直接帶她回東川家?」
  「她的態度你又不是沒有看見,依她現在恨我的模樣,她會願意乖乖跟我回去嗎?」他沒好氣地回答著,元祈明知故問,真該打。
  「我現在才發現原來你這麼有紳士風度。霸王硬上弓這句話你不會不知道吧?」元祈很壞的提醒他。元祈和任無恩兩人在工作上是主僕關係,然而私底下兩人的交情卻相當好!
  「你要我強行帶她回去看干爺爺?」他拿下鼻樑上的眼鏡,緊皺眉心。
  「這是你的一貫作風,不是嗎?」他故意反問。何時這位先生變得這麼客氣?
  「非不得已,我不想強迫女人。」他沉聲表示。
  「女人!?無恩,你真把東川櫻當成女人對待?」
  「她本來就是女人,縱使看起來不像。」任無恩責備地望他一眼,這傢伙不曉得又在動什麼鬼腦筋。
  「可是認識你這麼久了,你很少把女人當女人看待,更別提那種男人婆。」元祈一臉疑惑的表情。
  「別忘了,她的身份和他人不一樣。」任無恩簡單的交代一句。
  「所以你才待她特別,甚至還送花給她?」元祈揚眉,故意找他麻煩。
  「我將那株白荷擺在病房內的用意你該曉得,我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任無恩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是是是,你這個人老謀深算,我永遠追不上你腦袋瓜子中所想的。」元祈當然明白他心底真正的用意,只不過有時候裝傻是必要的,以免被天妒而早死。
  「她的心理毛病太多且相當嚴重,不早點下重藥是不行的。」他搖頭,語重心長。這次左櫻自殺未遂,下次她不曉得又會要什麼花招?與其它得防不勝防的送她到醫院,不如下重藥治標治本,務必把她的心理毛病全部根除。
  「依我看,要醫好她的心病可不容易。」元祈如此認為。
  「何止不易,簡直是自找罪受。」他有同感。要不是因為她是干爺爺的親孫女,他才懶得理會她。
  「無恩,如果除去你和東川老爺的關係,你會想幫助左櫻嗎?」元祈試探他。
  「別試圖刺探我,元祈。」他回以一個警戒的眼神。「我和東川櫻不可能發生你想的那種狀況,永遠不可能。」他嚴肅的表示。
  「你都說不可能了,我還敢偷想嗎?」元祈聳聳肩,決定暫時饒了他。
  元祈只不過小探一下,這傢伙就這麼火大。要是他真開口直問,豈不讓任無恩抓狂?
  嘖嘖嘖,真不容易啊,能夠讓老闆在嘴上叨念三分鐘的女人,終於出現了。
         ※        ※         ※
  待任無恩晚上抵達醫院,左櫻竟然沒有失蹤。她乖乖地坐在病床上,不發一語,直到任無恩的開門聲劃破她獨處的空間、時間。
  任無恩踏進病房,映入眼前的是她那帶著蒼幽的俏麗容貌。在微弱的昏黃燈光下,她那清瘦的瓜子臉顯然更加秀麗。
  「你的臉色比早上時好得多了。」任無恩走進她的身邊,緩緩開口道。
  「不好怎麼行,我可不想一輩子都待在這間兒醫院。」左櫻懶懶地斜睨他一眼,他依然一身西裝襯衫,穿戴得一絲不苟。
  「很好,你會有這種想法,表示你已經不想自殺了。」他不動聲色的打量她。
  她那修長的雙手雙腿襯著她碩實的身材,劉海微亂地披散在額前,清麗中性的美感下帶有相當濃厚的叛逆色彩。尤其是她右手臂前的刺青,更讓她和一般女孩迥然不同。
  她的四肢及身上可觸目之處,到處是碎小的傷痕及煙燙的痕跡。以一個男人審視女人的眼光來看,她身上那過多的印記是不合格的,然而左櫻身上卻散發著一股尋常女孩所不會擁有的吸引力,觸目可及的傷痕反而凸顯出她特有的叛逆美感。
  半坐在床上的左櫻感受到他打量的目光,她抬起頭來,以孤傲的冰冷眼神回望他的視線。
  見她怒目相向,任無恩不但沒有動氣,臉上的嚴肅神情反而柔和許多。「你不要每次見到我都這麼殺氣騰騰的,除去我們之間的某種利害關係,我和你並沒有深仇大恨,是不是?」他溫和地望著她,試圖緩和她的不友善態度。
  「我沒把你當成敵人。」她淡淡掃他一眼,抽回目光。
  「但你也不會把我當成朋友。」
  「知道就好。」這傢伙不笨,他有自知之明。
  「我今天前來,是想向你表達我的友善,或許這樣可以改善我們兩人現在這種劍拔弩張的關係。」
  「沒有用的,我不接受你的求和。」她可是連聽他開口的興致都沒有。
  「難道你不想知道白荷和死神現在的下落?」他走到窗邊,視線落在那株白荷上。
  聽到他的這句話,左櫻神情瞬間丕變,變得複雜。「你想拿這個答案和我談條件?」她定定地看著他,語中充滿不確定感。為何他的態度突然軟化,難道真和他所謂的干爺爺有關?
  「那天你從我的住所落荒而逃後,我打了通電話給無怨,向他探聽你主子的消息。」他說到這兒,故意停下。
  「結果呢?」左櫻迫不及待地急問,眼神亮了起來。
  「結果我現在不能告訴你。除非……你答應我所提出的條件。」見她迫切的模樣,他已知勝券在握。
  「你想怎樣的條件?」左櫻只覺好笑。現在她身上的所有財產只剩下命一條,他還能從她身上拿到什麼東西?難不成……
  「我要你跟我回東川家去見你的親爺爺。」他簡單扼要的將條件說明。
  「就這樣?」左櫻微蹙眉心,對他所提的條件不感意外,她果真猜對了。
  「嗯。」她沒有一口拒絕,可想而知白荷在她心中的份量了。
  「OK,成交。」左櫻思索不到三秒鐘,她一口答應,毫不猶豫。「現在你可以告訴我,我的主子現在人在何處?」只要她一得到答案,她立刻動身找白荷。
  「我當然可以告訴你,不過在此之前,你必須先完成你的承諾。」他咬定她不得不答應。
  「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要我?」她反問。
  「我以我的人格保證。」任無恩嚴肅的表示,他很少以此承諾任何事情。
  「你的人格對我來說毫無價值可言,我才不稀罕。」她沒好氣地看他一眼,不管在外人眼中他是多麼了不得的人物,在她看來,他只是一個有錢有勢,霸道好管閒事的「老」男人。
  「你這麼說對我是很嚴重的污辱。」他沉聲警告,臉色轉為鐵青。
  「我只是說出我的想法,沒其它意思。」他何必把她的每句話當真,真是太辛苦他了。
  「如果你的身體狀況可以,我們明天出發。」他簡單的問著。
  「要現在走都沒問題。」她的身體狀況無所謂,只要可以早一點得到主子的下落,她什麼都可以忍耐。
  「白荷對你來說真的這麼重要?為了她,你連命都不想要了。」從他手中的資料,他無法理解為何她對白荷如此忠誠,早已超出兩人之間的主僕關係。
  「這是我個人的事情,你無需過問。」她回以一個相當冷淡的答案。
  「如果你是個男人,你會愛上她?」他間。
  「不,我會守護她,一輩子守護她……」她的神情黯淡下來。
  「你的忠誠讓人動容,現在已經很少可以找到像你這樣忠心不二的左右手了。」任無恩心有所感的表示。
  「可惜……死神搶走了她。」說到此處,她的眼睛竟蒙上一層淚霧。那愛恨交雜的複雜神情,讓一旁的任無恩感到愕然,這是她第一次毫不遮掩自己的情感,自然不造作。
  「你一定很恨死神?」他問。
  她搖頭,神情淒然。「我不恨任何人,我只恨我自己。」她給了他一個相當意外的答案。
  「你恨你自己?」他的語氣帶著訝然。
  「嗯,非常厭惡,厭惡到恨不得殺了我自己。」她黯然地點頭,隱不住心底的淒苦。
  「你有很多種可以自我解脫的方法,不必要自我了斷。」他的話中帶著關心。
  「譬如?」她挑眉,間話中有著挑戰意味。
  「你可以試著忘掉過去的一切,重新來過。」他沒有發現自己話中帶著心疼。
  「有些事情不是說忘就忘得掉。」她悶哼一聲。
  「你必須努力去試著遺忘。」他望著她的眼眸說。「酒精和毒品絕對無法幫助你解脫。」他知道她過往的惡習。
  「我沒有吸毒,我很久不碰那種東西了。」她咬著唇說,怎麼她整個人全部被他看透,如透明人一般。
  「你的個性不適合說謊,千萬則嘗試。」他沉笑一聲。「你是很久沒碰毒品了,直到你主子離開後。」他可以理解她又墮落的動機。
  「這不關你的事。」她別過頭。
  「直到見到你親生爺爺之前,該管的事情我絕不會放水。」他斬釘截鐵表示。
  「卑鄙。」左櫻輕碎一聲。
  「我早已習慣別人這麼說我,多多益善,晚安。」他輕笑一聲,帶著笑容轉身離去。
  左櫻擰著眉坐在病床上,任無恩所說的任何一句話皆令她反感,然而最讓她氣惱的是,原本她是想激他生氣的,為何到最後他卻掛著笑容離去?且那笑容中包含著某種勝利意味……難道她的妥協是錯誤的,她不該和他交換條件?左櫻坐在病床上,混亂的思緒佔領了她的小腦袋瓜。
  自從白荷離開後,這是她第一次將腦袋瓜用在思考其它的事情上。
  她該感謝任無恩嗎?當然不!
         ※        ※         ※
  「爸,你快點幫人家想想辦法嘛,我和無恩大哥的婚事再這樣拖下去,他會對人家愈來愈冷淡,說不定到最後他就不要我了。」亞馨和父親莊從德坐在自家書房內,她依偎在父親身邊,以不滿和撒嬌的語氣對父親抱怨著。
  「乖女兒,別胡思亂想,無恩除了對你相當寵愛,也不曾見他如此疼愛其它女孩子是不是?」莊從德以相當寵溺的語氣哄著這唯一的寶貝獨生女。
  「話是沒錯啦,可是我覺得最近無恩大哥對人家愈來愈冷淡,上次我到他家玩,結果等了一整個晚上,也沒等到他回家。」
  「無恩工作很忙,他常以公司為家,不回家睡覺是很正常的。」莊從德笑著說。他那精明幹練的面孔也唯有面對寶貝女兒時,才有慈愛和緩的一面。商場上,莊從德的精明、狠準可是出了名的,和同為商界冷面殺手的任無恩不分軒輊。
  「可是他很少把他的大哥大關機的,最近我想找他,連電話都打不進去。」她嘟著小嘴抱怨道。
  「你可以找元祈要人啊,只要找得到元祈,就一定可以找到無恩的行蹤。」莊從德笑著安慰。
  「我試過了,元祈這小子總是不肯告訴我無恩大哥的行蹤,我真是愈看他愈不順眼。」這才教人生氣呢。
  「這你就不聰明了,我的乖女兒,既然元祈是無恩的得力助手,說什麼你也得打通元祈這一關才行。如果你和元祈作對,就是和自己的終身大事和幸福過意不去了。」莊從德老謀深算、閱人無數,他懂得任無恩和元祈兩人之間的交情匪淺,也知曉元祈待在任無恩身邊的重要性,這小子對任無恩的影響力不容小覷。只要他建言一句,甚至可以改變任無恩的某項決定,任無恩對他之信任由此可見。
  「這我知道,人家已經很努力的想辦法討好元祈那個傢伙,就是沒辦法改變他對我的那種爛態度。」亞馨可以感覺得出來他對她的不友善,元祈這傢伙做人八面玲瓏,唯獨對她,常常故意刁難。
  「我相信元祈對你並沒有成見,他一定是看你可愛,所以才處處為難你。」他撫著寶貝女兒的頭髮安慰道。看樣子他改天得抽空警告元祈,對他下點重藥,不然他的存在對亞馨來說只有壞處沒有好處。
  「我才不這麼認為呢,我知道元祈一直看我不順眼。」她又不笨,怎麼會看不出來。
  「不然,改天爸爸請無恩和元祈吃飯,再向他們探個清楚,OK?」
  「爸,那我和無恩大哥的婚事,你打算什麼時候講?」她撒嬌地問。
  「這我自有打算,你不必擔心,乖女兒,爸爸不會讓你失望的。」他向她提出保證,相當自負且自傲。
  「既然老爸都這麼說了,我就沒什麼好擔心,一切拜託你了,老爸。」她開心的親吻父親的頰,樂不可支。
  「你好像恨不得立刻離開爸爸的身邊,乖女兒。」他故意表現出傷心失望的神情。
  「才不是,如果可以,我希望永遠待在爸爸身邊,永遠永遠不要離開你和媽媽。」她輕擁著他,嗲聲依偎著。
  「我才不要呢,這樣子你永遠別想嫁出去了,爸爸可不希望你變成這樣。」莊從德笑著搖頭。
  任無恩和亞馨雖然年紀差距甚大,但也唯有如此,任無恩才能夠照顧容忍亞馨,不然以他寶貝女兒的任性脾氣,這世上恐怕找不到第二個人可以讓她心服口服,願意乖乖聽話。他確信,除了任無恩,別無人選。他知道與任家的婚事,對任無恩施壓力是無效的,在任家唯一制得住任無恩的只有任老爺了。
  看來,他得盡快登門拜訪任無恩的爺爺,好促成這段美好姻緣,莊從德信心十足的下了這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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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 03:00:34 |只看該作者
第6節  
  左櫻的身體狀況遠比自己所想像的糟糕許多,她以為自己可以和以前一樣,只要休息個一兩天,就可以再次生龍活虎。然而她錯了,她還來不及等到自己恢復體力,神德會的三神組就已找上門來。在不知不覺中,日子竟然已過了七天。
  三神組向來集體行動,集體現身,當三人一身黑的出現在左櫻眼前時,她才想起和三人的約定。
  「看來你傷得不輕。」「惡神」婁鬼站在左櫻面前,以一種居高臨下的鄙視姿態俯視病床上的她。
  「還勞駕三位特地來看我,真是感激不盡。」左櫻反譏道。這幾天她的生活過得糊裡糊塗、一團糟,她早把三神組來找過她的事情給忘得一乾二淨了。
  「你自知在七天之內得不到消息,所以不必等待我們三人動手,便想以死謝罪?」「惡神」婁鬼那陰沉的臉孔以黑面罩包裡住,僅僅露出他那雙毫無人性的凶狠眼神。
  「可惜我沒死成,被任無恩那傢伙壞了你們的計劃。」她陰笑一聲。
  「那麼你現在是要自行了斷,還是要我們動手?」三神組沒有放過她的意思。
  「這條命我並不想要,不過在沒有見到白荷和死神之前,我還不想這麼早去見閻王。」她淺淺一笑,笑得無懼坦然。
  「你是在請求我們再給你一次機會?」
  「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話可說。」她不否認也不承認。
  「可以,反正你這條小命想跑也跑不掉,不如就再給你一次將功贖罪的機會。」很意外的,三神組並沒有趕盡殺絕。
  「我可不記得我有什麼需要將功贖罪的地方,別把話說得這麼好轉。」她冷冷地望了三人一眼。
  老早就聽說過三神組中有一人是女性——「邪神」氐女,對方若真是女子,那麼除去「惡神」婁鬼之外的兩人,究竟誰才是「邪神」氐女?她的視線掃著婁鬼身後的兩個人,其中一人劉海覆額,另一人則綁著一頭長馬尾發,兩人從外觀上看來實在分不出是男是女。
  「要不是你還有點利用價值,你以為我們會如此輕易饒過你嗎?」婁鬼暗啞著聲音,不帶表情的斜睨著她。「如果再過十天你仍無法查出我們家主子和白荷的下落,我們三人將以你的生命來作賭碼。」
  「如果我這條小命這麼容易就可以引出死神和我們家主子,不如你們現在就拿去用,不是省事多了。」這方法她不是沒有想過,以她的性命為誘餌雖然危險,但只要有成功機會,她不惜冒著被三神組挾持的生命危險來引出白荷和死神。
  「時機未到,我們該動手的時候,自然會動手。」他陰沉地俯視她。
  「那時絕不會只是演演戲,是吧?」她冷笑一聲。
  「你的小命值不值得你的主子現身拯救,到時就可以知曉了。」
  「這種殘酷的考驗也只有你們才想得出來。」她悶哼一聲,臉色白中帶青。如果她真被三神組挾去當誘餌,白荷是否真會因此趕來拯救?或者白荷對她的生死不聞不問,任由她在三神組的手中自生自滅。她渴望見到白荷,卻又害怕結果會令她失望。
  她不怕死,只害怕她的死是因為主子沒有出現。
  「竭盡你所能,找出他們兩人的下落。不然,就好好享受你所剩無多的日子吧!」「惡神」婁鬼陰笑一聲,隨即和其它兩人如風般的消失在黑暗中。
  「去你的,我若死了也輪不到你們三人來替我抬棺木。」她咒罵一聲,好不容易才稍好的頭疼又因為三人的出現市重新發作。
  她胡亂地吞下護士之前給她的藥丸,拿起托人偷買來的罐裝啤酒,一口又一口的喝下。
         ※        ※         ※
  兩、三天之後,左櫻的病情稍微好轉,為了能夠早一日得到死神和白荷的下落,她顧不得身體上的虛弱,勉強佯裝自己病情已經穩定,要求任無恩提早帶她去見那位未曾謀面的「爺爺」。
  東川家位在日本本州蒼敷縣,左櫻和任無恩兩人從東京搭飛機到蒼敷。一路上,兩人不曾交談。任無恩在整個行程中一直忙著和他的一位機要秘書處理公事,而左櫻則顧著應付她身體的不舒服和暈機,根本沒有多餘的體力同任無恩講話。她自願坐在飛機商務艙的最角落處,以避免自己相當虛弱的身體狀況被他發現。她可不希望好不容易才逮到的機會,卻因為健康的緣故而遭到阻礙。
  現在她終於明白為何任無恩要她身體狀況好些時再出發,因為從東京到蒼敷的旅程雖然費時不多,卻不適合抱病的人走上一遭。
  從東京的醫院出發到機場時,她就已經有些受不了了,現在再搭上這一架國內線的小飛機,更讓她倍感不適。
  她不該勉強自己的,左櫻邊想邊從座位上衝到洗手間,整個人靠在狹小的洗手台上,吐得亂七八糟,她甚至連鎖上艙門的時間都沒有。
  她拉下廁所塑料面蓋,整個人虛弱的癱坐在其上。她的視線掃到半掩的門板上,待欲關上它,卻又不想浪費僅有的體力,這種完全便不上勁的感覺比她喝得爛醉時的宿醉還要糟糕。她真不該勉強自己的,左櫻後悔地撫著頭呻吟。
  「早知如此,何必勉強自己呢?」任無恩的聲音從門口處傳來。他站在門緣處望著被她搞得面目全非的廁所,眉頭緊蹙。
  左櫻循著聲音抬起視線,蒼白的臉蛋閃過一抹嫌惡。怎麼他總是出其不意的出現在自己面前?而她卻渾然不自知。是她的警覺性減弱了,還是他的形跡太過出神入化?不然為何她總是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你太好強,這對你沒有好處。」任無恩走近一步,抽出一張紙巾,拭去她嘴角邊的水滴。
  他這出其不意的舉止,當下讓左櫻整個人楞住。
  「我看你今天還是早點休息,等明天你的身體狀況好一點,再去見你爺爺。」
  他站在門邊,健壯的身軀佔滿整個走道空間。
  「我沒事,不需你瞎操心。」她悶哼一聲,搶過他手中的紙巾,毫不領情。
  「你這樣子像是沒事的樣子嗎?說謊也要有點技巧。」任無恩嘴裡不說,心裡卻為她的身體狀況擔心不已。他若讓她這副模樣去見干爺爺,鐵定會被他老人家責怪,怪他為何沒照顧好他唯一的寶貝孫女?撇去她的不友善態度不談,其實他很為她心疼不已。如此一個花樣年華的女孩子,為何把自己的人生弄得如此灰暗糟糕?
  和她同年紀的女孩,大都是正沉浸在戀愛中,或者對戀愛和婚姻有相當的憧憬。她才二十四歲而已,卻擁有太多不堪回憶的過往。她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或許他該試著和她心平氣和的談談,好瞭解她這個特殊女孩的不同想法。他打量她那毫無血色的臉蛋,心疼地搖頭。
  「我真的沒事,我想快一點兒見到那個老頭。」左櫻撫著昏沉沉的腦袋虛脫地說道。她覺得眼前整個視線全在搖晃,無法集中焦點。
  「你再好強會要了你的命。」他才不理會她的胡言亂語,他輕輕一拉,便將她整個人帶出洗手間,她甚至連反抗的體力都沒有,要如何有足夠的體力去見爺爺?
  「那麼明天再說好了……」左櫻的話甚至還沒說完,她便已昏躺在他的懷中。
  「倔強的女孩。」任無恩搖搖頭,將她抱回座位休息。還好今天這架飛機他特地包了下來,不然被其它無聊人士看見了,明天的各大報紙不知又會有什麼煽情的小道消息傳出。他這位縱橫財經界的鑽石單身漢可真是不好當。
  任無恩低頭望著懷中的她,腦海突然閃過一抹念頭,如果她能夠總是如此恬靜乖巧,或許他會考慮將她列為婚姻人選之一……不過這是不可能的,不是嗎?他對自己突然產生的荒謬念頭感到可笑不已。和她在一起的時間一久,難不成他也被她奇怪的思想所影響了?他輕笑一聲地走進座艙中。那突如而來的笑聲卻讓一旁的隨身秘書和空服人員感到詫異不已。
  究竟是什麼事情讓向來不苟言笑的任無恩也能擁有眉飛色舞的一刻?太不可思議了!
         ※        ※         ※
  「爺爺,我跟您老人家表明過多少次態度了,我現在還不想結婚,等我想要定下來時,我自然會想結婚。」任無恩略帶不耐的聲音透過話筒傳到彼端。
  「我也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你已經三十五歲,不再是以前那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趁還能夠生時趕快生幾個孫子讓我抱抱,不然再過幾年,你想生都不能生了,你的婚事是迫在眉睫,勢在必行。」任老爺現在人在台灣,他那簡潔有力的聲音說明他身體的良好狀態。雖已年屆高齡,他卻仍老當益壯。
  「我忙著照顧你們的事業都來不及了,哪裡還有時間找女人生小孩,你要想抱孫子,去找無怨、無情、無仇他們三人就行了,不要每次都找我的麻煩。」他拿著大哥大,語氣相當無奈。今天下午下了飛機之後,他使帶著左櫻就近驅車來到任家的私人別墅休息一晚,打算等明天中午過後,再帶左櫻前往東川老家。
  當他好不容易把仍在昏睡的左櫻安頓好,任家老爺的電話就打過來了;而且還舊事重提,開口閉口就是他的終身大事。
  「你是老大,當然由你帶頭結婚。我找其它三人,他們都說老大不結婚,他們也就沒有負責傳宗接代的必要。況且接掌任家祖業的人是你,你當然就更有理由要給我一個交代。只要你願意點頭,你和亞馨的婚事可以在三天內立刻舉行。」
  「爺爺,你不要擅自替我作主,如果要結婚,新娘子人選我自己會決定。」他的腳步從客廳轉移到臥房外。他站在主臥房前,壓低聲音道。
  「你每次都這麼說,我不相信除了亞馨外,你還能夠找到更好的人選。你這麼忙,還會有時間去找女人嗎?」任老爺的聲音充滿威嚴。他這次的態度和以往大不相同,相當強硬。
  「亞馨是很不錯,可惜她不適合我,我想要的女人我自己會找,不用爺爺操心。」他決定在一分鐘內把電話結束,他已沒有耐性在這個話題上打轉。
  「好,這話可是你說的,我給你一個星期的時間,如果到時你不能夠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十天之後,我將公佈你和亞馨的喜訊。」任老爺當真是狠下心來逼婚,昨天和亞馨的父親莊從德暢談之後,更堅定他一定要在近期內幫孫子完成終身大事的決心。
  「爺爺你不能這麼胡鬧……」他的話還沒說完,卡喳一聲,電話便已被掛斷。
  任無恩緊緊握著手中的大哥大,情緒一團糟。要他在十天內找到一個他本身喜歡,而對方也願意嫁給自己的女人,這簡直比登天還難。對方要不是一個拜金的虛榮女人,就是另有所圖。
  他不相信所謂的愛情,那是女人才會喜愛的無聊玩意兒。男人還是事業重要。
         ※        ※         ※
  左櫻一覺醒來,感覺整個人輕鬆許多。經過一夜補眠與充分休息,她的體力大為恢復,就連頭疼也消失無蹤,和昨夜病懨懨的垂死模樣大相逕庭。
  下了床後,她獨自一人來到這陌生房間的窗台旁。她伸手拉開薄紗窗簾,外面的天氣相當好,如沐春風的陽光照射進屋子來。
  或許是太久沒有接觸到外面的大自然了,當左櫻站在窗台旁,一眼望見窗外那綠意盎然的美麗鄉野風光時,她久郁的心不禁開闊起來。
  難得身心俱佳的清朗早晨。左櫻跳上窗台,坐在敞開的窗沿上。她倚靠在白色的木製窗欞,整個人輕鬆許多。好不容易可以放鬆心情獨處一會兒,卻被窗外傳來的聲音破壞了整個情境。
  「早啊,今天臉色不錯。」任無恩騎著一匹黑駒,英姿煥發的緩步來到她的窗外。他一身整齊的黑白騎師服裝,及不疾不徐的騎馬態度,可以看得出他對騎馬的專精和喜愛。
  「早。」他打擾了她難得的愉快清晨,但她今天心情好,就不跟他計較這麼多了。
  她的響應反倒是讓馬上的任無恩感到意外,他以為她定又回以一個冷眼,沒想到她還滿有良心的。
  「幹麼一直看我?」被他一注視,左櫻又感到渾身不自在。
  「沒什麼,只是覺得你今天比昨天可愛多了。」他雙手持韁,視線落在她那毫無人工粉飾的俏臉上。不同於一般時下女子的追求流行,她的臉上總是白淨無瑕,那種清新乾淨的自然美極適合她。
  他這麼一稱讚,她整個臉頰立刻紅了起來,視線遂轉移到那匹黑色駿馬上。在陽光照耀下,馬兒的鬃毛光滑得發亮,相當悅目。
  「今天天氣很好,你想不想和我一起騎馬到外面的樹林走走?」他提出邀請,他從她的眼睛看到了她的好奇。
  「我從未嘗試過這玩意兒。」她搖頭,淡淡地表示。
  「並不困難,只要你抓好韁繩就可以了。」他將馬兒騎到她的窗台前,讓她觸手可及。
  「不……不用了,我向來對大型動物沒有好感。」她連忙後挪倚在窗台上的身子,聲音竟有些顫抖。
  「沒什麼好怕的,它很溫馴,你可以摸摸它。」見她竟然害怕馬兒,他不禁笑了。
  原來她真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相處時間一久,她「可愛」的弱點一一浮現。
  任無恩跳下馬背,牽著馬兒來到她面前。
  「我真的不想騎馬,謝了。」她和他僅隔著窗台,兩人一呎之隔。正當她打算跳下窗台,重回房間地面時,他卻已經伸手將她抱出窗台外。
  「很簡單的,你真的不用害怕。」作風向來強硬的任無恩,可沒給她任何可以拒絕的機會,他一伸手,便輕易地將她拖出窗台外。
  「我才不害怕,我只是現在不想騎馬。」她吶喊道,試圖掙脫他的霸道舉止。
  「早餐還要三十分鐘才會準備好,趁這空檔運動一下對你的健康很有好處。」
  他才不在乎她的拒絕,輕輕一堆,他便把她推上馬背,隨後自己也躍上馬鞍。
  這匹黑駒相當高大,坐在上面,整個人離地面至少一公尺以上。
  「你怎麼這麼不講理……」她的話還沒說完,馬兒便已邁開腳步,這突如其來的移動讓她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往任無恩懷中撞去。
  「抓好疆繩或者抱著我,你才不會跌下馬去。」他很好心地給她建議。他突然發現,自己很喜歡見她出糗的窘樣。
  「我才不想冒生命危險嘗試這玩意,你快讓我下馬。」坐在馬背上,她整個人就像是皮球般,上下不停的震動。
  「不要說話,會咬傷舌頭。」他坐在她身後,從她身後持住馬韁,加快馬速。
  左櫻果真閉上了嘴,隨著馬遠加快,風馳電掣的感覺愈行刺激。她從不知道原來騎馬竟是如此刺激過癮的運動,簡直比飆車還要過癮。
  「哇呼……」左櫻大呼一聲,原先百般不願的態度大為改變。這種騰雲駕霧充滿感官刺激的玩意她最喜歡了。
  見她放開心胸,恣意享受騎馬的樂趣,不再排斥他,任無恩竟然感到無比滿足和有成就感。這是他第一次和她和平相處,且兩人之間竟也能夠擁有相同的快樂時光。
  「抓緊了,我要讓黑駒達到極速。」他吆喝一聲,駕馭著馬兒往樹林的方向奔去。
         ※        ※         ※
  「過不過癮,嗯?」任無恩和左櫻經過一段奔馳後,來到古木參天的樹林中。
  兩人所在的位置距離高山縣並不遠,同樣位於高海拔的山區內。
  「還好啦,馬馬虎虎。」經過激烈刺激的運動後,左櫻的精神大為振奮,就連蒼白多日的臉頰也轉為紅潤。
  「那麼下次再讓你更過癮些。」任無恩笑著搖頭,這小女人的嘴巴向來不坦誠,他之前不明白她的這種個性,當然和她相處得很辛苦。
  「才不會有下次。」左櫻悶哼一聲,心底則因現在兩人的親暱狀況感到手足無措。任無恩人坐在她的身後,他的氣息團團包圍住她的,讓前座的她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是好。現在這種讓她發窘的情況該是很正常的,然而很少有和異性接觸經驗的她,卻感到芳心無措,好想從他的氣息下逃走,無奈沒有勇氣開口……
  「怎麼了?突然變得安靜。」見她低垂著頭,臉蛋殷紅得像顆蘋果,他不禁莞爾。
  左櫻搖搖頭,決定轉移他和自己的注意力。
  「這片樹林好美。」她抬起視線,目光落在眼前氤氳繞撩的氛圍中。當她的視線觸及眼前那極相似的森林景象時,原本殷紅的臉蛋倏地變得慘白,她那持握住韁繩的雙手甚至還不住地頭抖。
  「怎麼了?」任無恩感受到她的驚恐,他停下馬匹的腳步,低頭問她。
  「沒……什麼。」左櫻收回方纔的視線,黯然地低聲搖頭。
  「怎麼會沒事呢?你的手抖成這個樣子。」他的右手放下韁繩,轉而緊握住她的。她的手冰冰小小的,冒著冷汗。
  「我只是……想起了一件事情。」她下意識的想躲開他的掌握,卻被他抓得死死的。既然躲不掉,她也懶得掙扎了。任無恩並無惡意,他只是關心她,這她能理解。
  「什麼事?可以讓我知道嗎?」他追問,試圖分擔她的痛苦。
  「你不需要知道。」她咬著唇搖頭。會讓她如此害怕和震驚的,也只有神德會和白荷了,這片林子和她上次在妻女山和三神組交手的森林極為相似,一瞬間,她的回憶被拉回當時的情景。白荷和死神在妻女山的一切過往同時侵蝕著她的記憶。
  「你不願意說,我也可以猜測得到。」任無恩低歎一聲,她這種倔強的個性遲早有一天會把她自己逼瘋。「這片林子讓你想起白荷和死神在妻女山的一切,是不是?」他從身後愛憐的望著她,能夠讓她如此激動的除了白荷還會有誰。
  左櫻訝然地側身回頭,為何他會知道這一切,為何他總是能夠輕易地抓住她的心思?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男人?左櫻望著他的棕眸,一陣鼻酸。
  「當時我以為我自己活不了了,沒想到我的命竟然是她答應死神的條件交換而來的。」她啞著聲說。
  「所以你一直很自責?」他的語氣相當溫柔,毫無平日的強硬霸氣。
  「如果小姐不是為了故我,她也不會被死神……」她痛苦不堪的顫著身子,情緒相當不穩。
  「以你對白荷個性的瞭解,如果當時她沒有一絲一毫的喜愛死神,她會讓死神碰她嗎?」他從身後緊握住左櫻的雙手,給予她精神上的安慰和鼓勵。這小女人需要開導和幫忙,不然她將一直活在牛角尖中。
  「你是說……不,那是之後的事情,小姐會愛上死神是後來才……」被他這麼一點,左櫻忽然驟醒。沒錯,依照白荷那種冷傲的強硬個性,她絕不會因此而讓死神碰她的,至多她會與死神同歸於盡,抑或她會自行了斷……左櫻恍然大悟,這麼說來,是左櫻促成了白荷暗戀死神的姻緣,如果白荷不是為了救左櫻,依照死神和白荷的不坦白個性,他們兩人根本不可能在一起,即使對彼此都有愛意,也不可能迸出火花的。
  頓悟到這一點,左櫻又是哭又是笑的趴伏在馬背上。她該是開心還是難過呢,是她自己把白荷推到死神身邊的,說起來,她還是他們兩人的媒人呢,白荷和死神該感謝她的。
  「如果我不和三神組交手,這整件事情的結果或許就會不一樣,而我也就不會像現在這麼痛苦了。」她有氣無力的趴在馬額上,覺得好累好累。那次和三神組交手的結果,讓她全身是傷,且在背部留下難看的疤痕。只要從鏡中看到那些傷疤,她就會想起所有的一切,她永遠擺脫不了她曾經遭遇過的所有,永遠擺脫不了……
  「左櫻?」見她側趴在馬背上許久沒有動靜,他關心的輕喚一聲。
  「讓我靜一靜……」左櫻虛弱的輕應一聲,動也不動地閉眼休息。
  她那毫無防備之心的弱態,看在任無恩眼底,竟激起他強烈的保護慾望。此時此刻,他多麼希望能夠助她一臂之力,多麼渴望向她表達他的關心,然而他卻害怕他會嚇到了她,他們兩入的關係到了今天好不容易稍有改進,如果他輕舉妄動「絕對會嚇了她,但她現在這種極需人支持保護的弱態,卻又讓他無法袖手旁觀,真叫他進退兩難……
  任無恩坐在馬背上,強忍住內心的波濤洶湧,望著她嬌弱的姿態在心底苦歎。
  待她能夠接受認同他的存在,進而願意接受他的好意和幫忙,不知還要等上多久。
  他的年紀已夠大了,可耐不住久候的。
  任無恩脫下他的外套,輕覆在她的背上,在幽靜明亮的樹林中,與她一起靜靜沉澱過往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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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節
  「待一會兒見到你爺爺,可別和他說太多話,他的身體不好,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了。」任無恩和左櫻兩人的座車來到東川老宅不遠處,他坐在車內對她表示。
  「那麼我是去見他最後一面嘍?」
  「可以這麼說。」他點頭,壓低音量。
  「除了我之外,還會有其它人在場嗎?」
  「不會。」他搖頭。「你爺爺他自始至終總是孤單一人,除了你,他沒有其它的親人。」他低歎一聲。
  「等我見了他之後……你會依照約定,告訴我他們兩人的下落?」她不放心地問。
  「我會的,不過……」
  「不過什麼?」
  「答應我,不要讓你爺爺失望。」他側頭望著她,伸手撫去她額前的秀髮。
  「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懂的。」他凝視她晶亮的明眸。
  「看在他即將進棺材的分上,我盡量不讓他失望。」算是答應他的請求。
  「謝謝你。」他真心感謝她。
  「我最討厭這種客套話。」顯然她毫不領情。
  「討厭歸討厭,我還是得說出我的心意。」他笑了,因她不坦白的可愛。
  「有什麼好笑的,無聊!」她悶哼一聲,將視線拉出車窗外。
  「你要這麼認為,我也無話可說。」他依然掛著笑容。
  左櫻不再理會他,她自顧自的欣賞車外的山區風光,直到車子行經半小時後,進入一間古宅。
  「又是這種鬼屋?」她皺著鼻,對眼前這棟百年以上的豪華古宅一點好感也沒有。
  「我知道你討厭它,忍耐點,嗯?」他哭笑不得的苦笑著,有時候她卻又坦白得讓人為她捏把冷汗。
  「為了得到我想要的,我會不擇手段。」意思是她可以吃苦忍耐,只要能夠得到主子的下落。
  「如果你今天知道了他們兩人的下落,你會立刻動身去找他們,是吧?」這個問題他一直想親口問她。
  「我……還沒決定,或許吧。」被他這麼一問,她臉上的光彩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些許的淡淡哀愁。
  「如果有機會,我也想見見他們兩人。」這是他的真心話。他早在商界久聞白荷的大名,而死神至今更是沒多少人親眼見過他的真面目,他們兩人的確是相當特殊的一對。
  「任無怨或許可以牽這條線。」
  「不可能,他連透露這個消息給我時都已是百般為難,不可能還會居中湊合。」他搖頭,對於任無怨願意勉強告知白荷和死神的下落,他已感到相當意外。
  「我也覺得不可能。」她的意思是,任無怨不該是口風不緊的人,要他開口出賣他的好友,實屬難事。她覺得,這整件事情中定有蹊蹺。
  「你的意思是……」
  「我現在不能告訴你,還不是時候。」她搖頭,表示話題就此打住。她的視線轉移到眼前的古老宅邸上,再過不久她就可以和這世上唯一的親人見面了。姑且不論她心底是否願意真的承認這位老人家的存在,至少她還是想見他一面的。
  「會緊張嗎?」見她神情變得嚴肅,他間。
  「沒什麼好緊張的,不過是去見一個病懨懨的老頭子。」她強辯道,滿臉不在乎的神情。
  「那就好。」他苦笑了下,為她的倔強,也為他的無奈。他擔心等一下將有不可控制的意外場面出現,屆時他定將因此傷腦筋。
  左櫻無法相信,這個躺在床上動也不動的老頭子,竟然就是任無患口中的「她的爺爺」。
  眼前的老頭子日薄西山,枯瘦如骨,全身上下瘦得只剩下一層皮包骨。這種人不像人、鬼不像兒的病樣,還能夠苟延殘喘的活到現在,實在讓人不可思議。
  他的身上插滿了醫療儀器的各式針管,顯然他現在的生命狀況得全靠機器才能維持下去。她不否認,當她在半小時前見到老人家時,心底所受到的衝擊有多大。
  她呆站在床畔良久,無法接受眼前這個事實。
  「爺爺他到現在還能一息尚存,醫生說已是奇跡。」站在床畔的任無恩望著眼前熟悉的形體,神情凝重。
  「他一直都是這個樣子嗎?」左櫻沒有想到老人家的身體狀況竟差到這種德行,如此她不就連和他翻臉的機會都沒有了。
  「嗯,一個月前爺爺還可以坐著說些話,現在他連說話,甚至張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任無恩歎口氣,語氣沉重。
  「你要我來見他,有什麼用?他的意識昏迷,根本連我是誰都不知道。」她將目睹此景的悲傷轉為怨氣,針對他。
  「他老人家知道你現在人在這裡,他知道的。」他彎下身來,緊緊握住他乾癟的手,沉痛道。
  「就算他現在知道我人在這裡,那又怎樣?」左櫻不忍目睹這令人痛心的一幕,她打算轉身離去。
  見她準備逃避,任無恩一手拉住她,嚴肅的低聲道:「這可能是你最後一次見到他老人家,難道你沒有任何想對他說的話?」他望著她神情複雜的眼,眼底有著冀盼。
  「我當然有話想對他說,不過不是現在。」她咬著唇,無法正視他責備的眼。
  「不是現在?那你打算等到什麼時候才說?」他無法理解的質問。
  「給我一些時間,半天也好。」這是她最後的讓步了,她沒有立刻離開已是心軟,現在要她對這位僅一面之緣的陌生老人說出心底話,何嘗容易。她低垂著眼瞼,語中隱有懇求。
  任無恩見她如此為難,意識到自己太過於心急,他放鬆緊抓的手,連忙道:「對不起,我沒有考慮到你的心情。」這可是他第一次如此爽快地向人致歉。
  「讓我一人靜一靜。」左櫻奪門而出,遠離那令人難堪痛心、充滿死亡氣息的臥房。
  任無恩望著她飛奔而出的輕顫身影,他那糾結的一顆心也跟著她的離去遠揚。
         ※        ※         ※
  左櫻離開那令人窒息的大宅後,獨自一人來到宅後的後山林。
  她不知自己在林中步行多久,走過不知數的林中羊腸小徑後,最後她來到一條山溪邊。
  深山的天氣異常濕冷,她站在山石邊,望著山溪急流的涓涓溪水,心底有著不知所措的茫然矛盾。
  她該叫那個老頭一聲爺爺的,不是嗎?可是……她卻喊不出口。她心底的一隅仍無法說服自己接受他是她爺爺的事實。當年,如果不是爺爺趕爸媽出門,她也不曾往父母車禍雙亡後,成為無依無靠的孤兒,在一家又一家的認養家庭中流浪。直到最後,她受不了認養家庭的虐待和欺負,終於逃出那如地獄的養父母家。後來,她在紐約街道鬼混,成為街道幫派的小太妹,成天和一群小混混和蹩腳的黑道小卒廝混。
  十五歲那年,當時她為了維護她的男人,得罪另一幫小蹩三,於是她就在那一晚被那群混蛋逮去修理,最後她甚至在自己男人眼前,被那群人渣欺負,而那個她以真心相待的男孩子,竟然因為怕死,就這麼袖手旁觀,而他身上毫無所傷……
  左櫻猛地搖晃著腦袋,試圖甩掉這過往的一切。如果不是爺爺他老人家的頑固不靈,她怎麼會淪落到無父無母、嘗盡冷暖、自生自滅的墮落生活?她恨他的,尤其在得知自己在這世上還有這麼一個親生爺爺之後,她心中的怨恨之情更加猛烈。
  原本打算再見到他老人家之後,好好羞辱他一頓,然後一走了之。然而依照她剛剛親眼所見的狀態,她根本連羞辱他的機會都沒有。左櫻悶哼一聲,將腳下的石子猛然踢出去。
  尖硬的石子噗通一聲,散了一圈水花,直往溪中落下。
  「混蛋!混蛋!混蛋……混蛋!」左櫻大吼好幾聲,回聲蕩漾在充滿濕氣的空氣中。
  她好恨……好恨自己沒有勇氣喊他一聲爺爺,對於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她還有什麼值得計較的呢?她既不奢求他的龐大財富,也不冀求他一絲一毫的親情,對於這個突然出現的爺爺,她可以當作是老天爺開她一個玩笑,在戲弄她罷了。她不需要對它太認真的,只要她演場戲,喊他一聲爺爺,任無恩就會給她白荷現在的下落處了。這麼簡單的一件事情,為什麼她就是開不了口……
  左櫻嘶吼完畢,筋疲力竭的在溪畔坐了下來,她感到全身虛脫,沒有力氣。不過發洩完後,她心底的郁氣舒暢許多,總算可以好好呼吸一下空氣。
  她疲憊地在岩床畔坐下,隨手拿起牛仔褲後的香煙,這才發現煙盒扁扁的,只剩下最後一支煙。
  「去!」她低咒一聲,將乾癟的煙盒隨手丟入河中,在口袋摸索半天,她竟然找不到隨身攜帶的打火機,她皺著眉,索性將手中的那支煙折成半截也丟入溪中。
  找不到煙抽讓她心煩,於是她站了起來,決定回老宅去找些煙或酒,然後找個清幽的地方好好喝個爛醉;全底才剛打定主意,一個聲音就已出現。
  「你的腳程可真快,好不容易終於追上你了。」元祈邊說邊解下額上的領結,氣喘吁吁的從林中走來。
  「你跟我來做什麼?」左櫻見他尾隨在後,心底當然不悅,不過她並不討厭此刻見到他,或許他身上有煙。
  「我跟著你做什麼?當然是奉我們老大的命令嘍。他要我保護你的安全,預防你再作傻事或其它什麼的。」
  「他把我看成什麼了?我不需要任何人的保護。」她的語氣並不強烈,近似低喃。
  「所以嘍,只要你不出亂子,我也樂得輕鬆。」他走近她身邊,給她一個相當迷人的微笑。
  她的眼珠實在誘人,冷冷的深褐色中常著強烈的個人性格,難怪任無思會待她特別了。
  「我現在哪有心情找你麻煩?你那邊有沒有煙?」她斜睨他一眼,同他要煙。
  她和元祈雖然鬥嘴,兩人卻有一種默契在,他視她如哥兒們般,兩人較無隔閡。
  「我沒有抽煙的習慣。」他搖頭。
  「你還算是個男人嗎?」左櫻難以相信,這傢伙的身上竟然沒煙可抽。
  「我將我的男子氣概表現在其它地方,別懷疑我的性別。」他低笑一聲,這小女人真的很可愛,率性坦白不造作。
  「我才沒興趣去懷疑你,煩都煩死了。」她近乎抱怨的低喃一聲。
  「如果你願意告訴我你的困難,我絕對義不容辭幫助你。」他很夠「意思」的誇下海口。
  「少來,誰都知道你是任無恩最忠心的左右手,你才不會出賣他。」她悶哼一聲。
  「你雖然聰明,但腦筋有時候太死了,天底下沒有任何一件事情是絕對不會改變的。」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我不同意你的說法。」她搖頭,別過頭去。元祈究竟想暗示她什麼?
  「你該擁有自己的人生,不要一輩子活在白荷的陰影下,現在這種態勢對你是不公平的。」有時,他替她感到不平。
  「無所謂,我並不覺得有任何不平之處。」如果連這點事也要計較,那麼當初白荷救了她一命的恩情,她要如何償還得起呢?
  就在此時,元祈身上的大哥大響了起來,接了電話之後,他溫和的臉色瞬時丕變。
  「你爺爺的情況相當危急,無恩要我們立刻回去。」掛上電話後,他二話不說地拉著左櫻離開,往老宅方向奔去。
         ※        ※         ※
  左櫻呆若木雞的站在病床前,無法相信眼前的事實。
  一個鐘頭前一息尚存的老人家,竟然就這麼離開人間。
  一條白布巾觸目地披覆在他的臉上,她無法想像在那白布市底下會是怎麼樣的情景。
  左櫻一動也不動地站在病床前,她甚至沒有勇氣去揭開那塊白布巾,更無法想像他身軀冷冰冰,已然成為一具死屍的模樣。
  「不……」左櫻低喃一聲,眼神失去焦距地直落在那白布中上。她特地趕回來,竟然連和老人說一句話的機會也沒有,他就這麼撒手走了。不公平……真的不公平……
  現在,在這個世界上,她真的連一個親人都沒有了。左櫻感到一陣腳軟,她有氣無力的滑坐下來,癱坐地板上。
  一旁的任無恩忙著交代旁人處理後事,當他發現左櫻整個人滑坐在地板上時,連忙跨步衝過去。
  「櫻!」他急喚一聲,彎下身來扶持住她,深怕她承受不住這個難以接受的事實。
  「你要不要緊,嗯?」他相當關心她的反應和身體狀況。今天之前,她還是個躺在病床上的病人,好不容易病情稍有好轉,她絕對禁不起太大的刺激。
  「我沒事……你不要管我。」她甩開他扶助的雙手,本能地拒絕他的好意。
  「我只是擔心你,不是管你。」他低歎一口氣,什麼時候她才會瞭解,她這種拒人於千里外的冷淡態度是很傷人的。這得怪她沒有足夠勇氣面對他。
  「我想靜靜……」左櫻使盡力氣使自己從地板上站起來。
  「你要去哪裡?這時候你不該一個人獨處。」見她打算轉身離去,他拉住她。
  這時他才發現,她的手腳冰涼,臉色蒼白得可怕。
  「你不要煩我,我已經夠煩亂的了。」她回過頭來,抬起低垂的頭。她的眼眶含著淚水,晶瑩的淚水堆積在眼眶周圍打轉。初見淚水的剎那,任無恩呆愣住了,淚水竟然停留在她的臉蛋。
  「你如果現在就走,休怪我違背我之前的諾言。」他不得已以此要脅。
  「你打算毀約?」她果然正視他,定住欲匆忙離去的腳步。
  「我別無選擇,如果你堅持現在離開。」他嚴肅的看著她,正色中隱著關懷和悲痛,他知道此刻她心底相當悲傷,然而非不得已他卻得再次傷害她。
  「那麼這筆恨我會永遠記住的。」她咬著牙,身子輕顫。因他的背信,也因爺爺的驟然往生。
  丟下狠話後,她瞪他一眼,隨後頭也不回的帶著淚水奔走離開。她恨他,她真的恨死他了……
  左櫻奪門而出,任無恩並沒有追上前,他只是望著她遠去的身影,深深歎了一口氣。
  「我會跟著她。」一直在旁靜觀一切的元祈終於開口。
  「不,不需要。」任無恩制止元祈欲跟上的行動。
  「為什麼?」他不明白。此刻放左櫻一人離去實在危險,誰知她會在悲怒之下又做出什麼傻事?
  「我自己去就行了。」任無恩的心首次因女人而糾成一團。
         ※        ※         ※
  左櫻心神無主的奔跑出古宅,不顧外頭正下著滂沱大雨,她整個人衝進那灰壓壓的雨幕中,讓雨水沖刷她內心的哀痛與悲傷。
  天色漸暗,陰暗的視線加上她毫無目的的胡亂奔跑,不久,她已置身在一個完全原始陌生的樹林中。
  左櫻氣喘吁吁的跪了下來,她身上的最後一滴力氣已經用盡,整個人虛脫得俯躺在淤黑的林地上,身上的衣服及肢體早已狠狠不堪。
  她就這麼將整個人埋進泥水,靜靜的讓自己和大自然的土地化為一體,一動也不動,除了雨水沖刷聲,她聽不到任何聲響,只感覺到四周的空氣相當肅寒,身體逐漸冰冷……
  「櫻!」不知過了多久,一個急促的叫喚聲自林中某處傳來,這個聲音充滿急切與憂慮。
  隨著叫喚聲的接近,在陰暗的視線中,任無恩終於發現她的蹤影。
  「櫻!」他喚她,急切的奔到她的身邊。此時的她動也不動地倒躺在林地中,若不仔細分辨,根本發現不到她的身影。
  「我知道你現在心底很痛苦,但你何苦如此自虐呢?」任無恩低望她狼狽自責的窘狀,心疼不已。他蹲了下來,伸手撫去落在她發上的枯葉。他將她翻過身來,拭去她臉上的污泥。
  左櫻沒有反抗,全身虛脫的她已沒有任何力氣可以浪費。她靜靜地躺在他的懷中,任由他的關心和溫柔包圍著她。
  「你的身體太冷了,再這樣淋雨下去,你的身體絕對會受不了。」他緊握著左櫻冰冷的雙手,試圖給她溫暖。現在天色已暗,早已分辨不清東西南北,要在黑暗中摸索到回家的路,簡直難如登天。若不想辦法回到老宅,他和她都將因失溫而冷死在這原始森林中。任無思想拿出西裝褲口袋中的手機,摸了半天,他卻找不到手機的蹤跡。
  「該死!」他低咒一聲,因手機的遺失而懊惱不已。連唯一的求救媒介都弄丟了,身陷黑暗林中的兩人該如何是好?
  他望著漆黑的四周,眉頭緊磨。
  元祈在老宅若等不到他們兩人,絕對會派人出發搜索這片森林,只不過左櫻的身體況狀很差,他擔心待兩人被尋獲時,她早已支撐不下去了。
  任無恩抱起左櫻,憑著第六感在黑暗林中摸索,事到如今,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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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 03:01:09 |只看該作者
第8節
  在山路中摸黑行走約莫一個小時,任無恩原本抱存的一絲希望隨著時間消逝及不斷降低的氣溫和大雨而破滅,他那焦急的心情也隨之加重。
  就在他遍覓不著返家的路途,卻無意中發現一間簡陋不堪的木製建築。這驟現的屋子藏匿在森林深處,宛如被施了魔法般,為拯救迷途的兩人而存在。
  任無恩顧不得這屋子存在此深山的用途,他背著昏睡的左櫻,二話不說地開門而入。屋門並沒上鎖,他感到慶幸。
  走進小屋內,他拿出打火機,藉由微弱的燈火,他得以找到一盞煤油燈,以及一些遺留下來的登山配備用具。如果沒有猜錯,這屋子應是供給登山者或是森林工作隊臨時休息用的小屋。
  任無恩放下懷中的左櫻,被淋成落湯雞的兩人全身濕淋淋的,相當狼狽。
  他從現場遺留下來的裝備中找到了一條乾燥的毛巾,替她拭去不斷從發上、衣服上滴落下來的雨水。左櫻的肢體相當冰冷,若不想辦法替她保暖,她的身子一定會凍僵。
  任無恩從小屋內的置物櫃中找到幾件衣服和一件毛毯,雖然衣物散發著一股潮濕的霉臭味,也顧不了這麼多了,他只求能讓兩人的身子保持乾燥和溫暖。
  拿著衣物來到左櫻面前,她整個人瑟縮在地板上,身子不斷顫抖,她緊閉著眼,臉色蒼白得可怕。
  「我幫你把濕衣服換掉。」他蹲了下來,扶抱起全身冰冷的她。
  左櫻的意識還算清醒,只是冷極了。又累又冷的她覺得全身虛脫,身體相當不舒服,就連想開口出聲,也感到無能為力。
  任無思不待她點頭或搖頭,逕自想脫掉她濕冷的衣服,替她拭去身上的水分。
  「我……好冷……」左櫻低喃一聲,她冰冷的心手緊抓著他的。身體的肢體語言向他發出求救訊號。
  任無恩的心頭一震,視線瞅著她緊緊依偎的肢體上。她從未主動向他有過任何的請求或接觸。從認識她以來,即使她深陷危機急需支持,好強的她從未對任何人示弱。孤傲如她,此時此刻卻拋下一切的面子和尊嚴,如尋常女孩一般的癱在他懷中,渴望他的溫暖。
  「你……忍著點,我馬上幫你換衣服。」他的聲音是焦切的。褪下她的皮外套後,他解衣的動作停頓在解開的衣鈕上,濕淋淋的衣衫下,有著一片觸目驚心的褚紅色傷痕。依傷口淡化癒合的狀況來看,這傷處應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了。
  隨著停頓的雙手,任無恩的視線無法離開那令他震撼的眼前事實。左櫻的成長背景複雜,身上會有這種非一般女孩所有的印記並不讓他意外!只是想歸想,當他親眼目睹時,卻是異常震愕。那雪白的單薄身子上,如何禁得起如此傷痛的折磨和恐懼,她的過去,似乎比他手中所擁有的資料要複雜多了……
  左櫻的低喃聲拉回他身陷驚愕的情緒,他忍住心底又痛又疼的同情感,繼續動手換衣,待他擦拭完她濕冷的軀體,他的眉頭蹙得更緊了。她的體溫持續下降,再這樣下去,她絕對會失溫而死。
  任無恩的雙手來回不停摩擦她冰冷的肩臂,然而即使換上乾淨的衣物,她的情況卻沒有好轉,體溫反而急轉直下。
  「該死!」見她已失去意識,他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現在外頭又黑又暗且下著大雨,他是不可能去下她獨自到屋外求援。然而光是待在這小屋內乾著急也不是辦法,他必須有所行動。
  任無恩觸摸著她持續冰冷的軀體,在無從選擇的情況下做了決定。他脫下自己身上所有的濕冷衣物,決定將自己身上的體溫傳遞給她。
  他抱著她鑽進唯一的破睡袋中,一絲不掛的緊擁在一起,他吻著她冰冷的唇,企圖給她所有的溫暖。當他吻著她時,除了救人的心態外,他的心底卻湧現一股從未有過的激情感受……
  不該如此,對他而言,左櫻不過是個全身叛骨的小女孩,然而此時此刻,他卻無法自拔的想要她。該死,左櫻對他而言,似乎比自己所想像的還要重要許多。
  他吻著她白皙的粉頸和唇瓣,愛撫她那細緻的冰涼體膚,整個人彷彿在瞬間就要燃燒起來。
  他想要她,卻又不希望自己因此傷了她。矛盾和痛苦與理智和情感互相交戰著,此時此刻,他多麼希望懷中的小女人清醒著。
         ※        ※         ※
  左櫻一睜眼,剎那間,她倒抽了一口氣且停止了呼吸。她無法相信,任無恩竟然睡躺在她的身邊,而且兩人都一絲不掛。他的左手臂枕著她的頸,右手緊緊擁著她的腰,而他的臉頰更是貼著她的——突如其來的大特寫。
  揪著眉,她二話不說的起身,試圖脫離他的肢體範圍,然而沉睡中的他卻是死命地緊緊抱著她,毫不鬆手。奇怪的是,沉睡的他嘴角竟掛著一抹微笑,遠比他平時醒著的撲克臉要可愛上許多。
  見他睡得如此沈靜,左櫻放棄打擾他的念頭,她靜靜地揪著他,細看他的沉睡容貌。昨晚的事情她依稀記得,她全身冷得快要凍死,而他給了她所有的溫暖。
  左櫻重躺回他的懷抱,靜靜打量他溫和的睡容。睡夢中的他毫無威嚴感,有的是令人安心的氣息和神態。
  她打量的目光不曾移開光裸著身子的他,那結實的胸部肌肉,光滑而富彈性,他的身材算是極好,完全沒有年屆三十五的中年福態。左櫻懶懶地打量著,她的目光在和他驟然交會時停住。
  任無恩不知何時醒了過來,他的視線捕捉到她打量的目光,她尷尬地躲避他的視線。
  垂下眼簾,她的目光卻又該死的轉移到他光裸的胸肌上。在他的注視下,她的臉蛋暈紅成兩大片。
  他沒有說話,靜靜瞅著她略帶羞怯的臉蛋,不願正視的她仍一臉倔強和堅毅。
  「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好一點?」關心的話語自他唇畔脫口而出。他故意忽略掉她的難堪,好化解他捕捉到她打量眼神的尷尬。
  「好多了。」左櫻依然沒有正視他,她將視線從他的胸前轉移到身後。這才開始注意到兩人所身處的陌生環境,一間滿是雜亂、霉腐的幽暗小屋。
  「是這問山中小屋救了我們兩人,不然我們早就被凍死在外面了。」任無恩下意識地將她拉回自己懷中,她光裸著身子很容易感冒。
  「所以……你就對我做了那件事?」左櫻冷冷地望他一眼,她並不因兩人的肌膚相親感到羞怯,她早不是少不更事的小女孩。
  「哪件事?」他被她如此直接的問題震懾到。不愧是左櫻式的作風啊,他搖頭,微微一笑。
  「什麼意思?」見他笑得曖昧,她有些火大。
  「我不懂你指的「那件事」是哪件事?」他得先確定兩人沒有會錯意。
  「就是……」左櫻不想脫口而出,猶豫了一下,她改變主意。「算了,反正現在說什麼也於事無補。」她不想再追究,男女之事對她來說已無所謂,她並不是貞節烈女。
  「你認為我昨夜趁你昏睡時侵犯你?」他的問句有著被強烈質疑的不信任感。
  「不是嗎?」她反問一句,問得他啞口無言。難道在她心目中,他真是如此骯髒、齦齦、下流?
  「別露出那種受傷的眼神,我可不認為我錯怪你了。」她低頭望著胸前的青紫吻痕,嘲笑一聲。
  「當然不。」他抓著她的肩,態度相當正經。她得聽他解釋,他可不能讓他以為自己是趁人之危的小人。
  「沒關係的,這種事對我來說是家常便飯,沒什麼大不了的。」見他又變得嚴肅,她取笑他。
  「什麼叫家常便飯?再怎麼說你都是女孩子,不要隨便說出這種話,不然別的男人會以為你是個相當輕浮的女人。」任無恩見她如此看輕自己,一股悶氣直衝而來。
  「我本來就是個輕浮隨便的女人,可別把我想成是貞節烈女。」她冷笑一聲,字字話語劃破他的心。
  「櫻,夠了!」任無恩低吼一聲,將她緊緊擁入自己懷中。
  他這驟然的動作,讓她一時反應不過,呆愣在他寬闊溫暖的胸膛中。
  「我不許你再有這種自甘墮落的對話或行為,在我心中,你是個很好的女孩子,別把自己想得那麼糟。」他輕吻著她的短髮,死命的將她摟在懷中。冷測的流竄空氣對肌膚相擁的兩人產生不了作用,室溫是冷的,心卻是滾燙的。
  「別同情我,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和憐憫。」左櫻硬著聲,冰涼的臉頰緊貼著他的肩膀。
  「我對你的感情絕對不是同情。」他撫著她的發,觸著她身上的每一吋肌膚,對他來說,她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舊有傷痕代表她黑暗的過去,而不代表現在。
  「我不想知道你對我的任何感覺,我不想知道。」她摀著耳朵,咬唇道。
  「我一定得告訴你。」任無恩抓下她緊摀的小手,正視她。「我不是同情你,櫻,我絕對不是同情你。」他輕吻了下她的唇瓣,同她表白。「我想……我是愛上你了。」他好不容易從心底擠出這幾個字。他不是談情高手,要他這個年屆中年的老男人說出這番話,可煞費苦心和決心。
  「愛上我!?」左櫻的反應出乎意外的冷靜。
  「嗯。」他點頭。
  「別拿我開玩笑,我禁不起這種折騰。」她的眼底有著淒楚和懇求。
  「我已經三十五歲了,不再是適合開這種玩笑的年紀。」他認真的凝視她。要如何她才肯相信他的這番話?他的真情真意在她眼中,竟是一番玩笑!?
  「那又如何?即便你真的對我有所情感,那又怎樣?」她的態度變得消極,她避開他的眼神,甚至想逃開他的懷抱。
  「我不知道如何處理我對你的情感,我只知道我不想失去你,不想再見到你受到傷害。」任無恩擄獲住她欲逃的眼神,他伸手定住她的頰,逼她正視他對他的感情。
  「你只是被現在的氣氛沖昏頭罷了,等我們離開這裡,你會為自己現在所說的話感到可笑。」左櫻潑他冷水,她那感情的心扉早在多年前便已封閉,要她今生今世再擁有多年前的那種男女情感是不可能的了,她早已絕望。
  「我很肯定我現在所說的每一句話。」他眼底有著受傷的訊息。他果真是一廂情願,在她的心中,根本沒有他存在的角落。
  他不再多說,低望著她清瘦的蒼幽臉頰,他忍不住伴隨而來的衝動,低頭吻了她。
  他要她,現在就要她,既然無法期待兩人的明天,就讓兩人暫時擁有此刻吧。
  突如其來的激情舉動,讓左櫻連拒絕的機會也沒有,還來不及考慮她是否該逃開他的胸懷,一股襲人而來的激情反應,便已將她的理智和猶豫吞沒……
         ※        ※         ※
  「搬到我那邊住,好不好?」溫存過後,他摟著她,縮躺在留有溫存氣息的睡袋中。
  「為什麼?」左櫻背對著他,任由他摟著。
  「我不放心你一個人住在外面。」他溫柔的答著,眼底有著怕被拒絕的憂鬱。
  「我從以前到現在都是一個人,有什麼差別?」
  「當然,以前我們兩人並不認識,現在你有我,我會保護你。」他搶著回答。
  左櫻聽了冷笑一聲。「別以為你和我上過一次床就可以操控我的一切。」她穿起衣服,從剛溫存過後的睡袋起身。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知道的。」他急忙拉住她的小手,解釋著。
  她的行蹤飄忽不定、來去無蹤,他總是擔心她會突然在他眼前消失。他……害怕失去她。
  「別拉著我的手,我要穿褲子。」她皺著眉表示。什麼時候他竟變得有些婆婆媽媽,行為舉止像個未斷奶的小孩子。
  「別離開我……」他溫吞的吐出這幾個字,費盡他所有的勇氣「你到底想說什麼?」左櫻受夠了他的扭捏,他平常既大男人主義又霸道,怎麼這會兒像個小媳婦似的。
  「嫁給我。」在她毫無耐心的追問下,他脫口而出。
  「什麼?」她懷疑自己的聽力,穿衣的動作停頓下來。
  「嫁給我,讓我一輩子保護你。」任無恩使勁抓住她的手腕,語氣堅定認真。
  左櫻剎那間呆愣住了,這是第一次有男人跟她求婚,她毫無心理準備他會說出這樣的話。她望著他,不明白他的用意何在。他愛她嗎?這個答案令她好害怕。
  「好不好?等處理完爺爺的喪事之後,我們就結婚。」任無恩不給她任何拒絕的機會,他一手攬住她的腰,打算攬住她的一生。
  瞬間震驚後,左櫻立刻恢復之前的冷淡神情。「我拒絕你的要求。」她沒有說明原因,只是拒絕。
  「給我個理由。」他的手依然緊抓不放。
  「不需要理由,沒有那個必要。」她想甩開他的手,卻甩不掉。他的力氣大過她許多,她掙脫不了。
  「我不接受你這個不是理由的理由,太傷人了。」他望著她,深遂的眼眸藏著對她的複雜感情。
  「我不需要對你的受傷害負責,不關我的事。請你放手!」左櫻冷然的表示,她的冷漠足以凍傷他對她的真心。
  「我不放!死都不放!」任無恩當然也不是省油的燈。商場上的他叱吒風雲、冷面無情,要真讓他拿出商場的那一套來對付此時的左櫻,勝負已出。
  「你到底想怎樣?」左櫻的聲音透著冰寒,她的身體狀況不佳,說話中氣不足外還摻著氣惱。
  「我要你,我只是要你……」他望著她晶瑩的明眸,眼底有著說不出的痛苦。
  「你要不是同情可憐我,就是把我想得太好了,我不值得你守護一生,適合你的好女孩子有很多,但絕對不是我。」左櫻咬著唇,避開他那受了傷害的眼神。
  為何當他注視她時,她會如此怦然心跳,甚至沒有勇氣面對他的神情?她對他並非沒有感情,不然她也不會受不了誘惑和他上床,她知道自己對他的情感曖昧不明,她真只當他是朋友,抑或更深的另一層關係?她不想探求答案,也不願勉強自己找到正解,她和他是不同世界的人,他是上流社會的菁英,而她是飽受人世冷暖的憤世女子,她配不上他,也不願拿自己和他身邊的大家閨秀比較,他們是完全不同階層的人,根本是不可能有結果的。
  「這就是你給我的答案?」面對她的冷酷,他的心涼了一半。
  「嗯。」左櫻低著頭,輕應一聲。他抓著她的手是冰涼的,滲著冷汗。
  「即使你現在肚中有了我的孩子,你依然不肯嫁給我?」倉皇失措的他隨便抓了個理由逼問。他無法接受她對他毫無情感的事實,對她來說,他到底算什麼?
  「你不覺得這問題太過幼稚,即使我懷了你的孩子,那又如何?難不成你想藉此威脅我和你結婚。」左櫻冷笑一聲。通常是女人藉著孩子來威脅男方負責任,怎麼這會兒反倒變成他藉此要脅她。可笑!
  「我和其它兄弟也是從小就失去父母親,所以我可以完全體會你的心情。我愛小孩子,也希望可以和心愛的女人共組一個家庭,我父親生前送給我的最後一份生日禮物就是那件睡衣,那件睡衣我是相當珍視的,因為它代表著我父親對小孩子的愛。現在我只是想知道你會怎麼做,如果你真的懷了我的孩子?」他自信對她的瞭解算是透徹。只是每當她嘴角掛起那若有似無的冰冷微笑時,他的心總會猛然被驚嚇到。他無法解讀出她那冷酷笑容下的真正含意。
  「我會毀了小孩。」說這話時她面無表情、孤傲堅定。
  「你……」任無恩被她冷絕的神情震懾,他終究無法走進她的心扉,她孤立的內心世界。
  「別露出驚訝的神情,我本來就是一個殘酷無情的女人。我可以身為白荷的保鑣,當然我也可以是個殺手。奉勸你,別再對我有任何的希望,那對你、對我、對其他女孩子都不公平。」左櫻強忍著身體上的不適,硬是想要離開。
  「左櫻!」他喚住她欲離去的腳步,急切的。
  她停下動作,但沒有回頭。
  「我明白了,我不會再對你說出方纔的傻話。」他起身到她面前,緊握住她的小手。「請你不要現在離開,至少……等到處理完你爺爺的後事。」他低望她,語氣相當低調。
  左櫻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後才緩緩開口。「你保證不再說出方纔的那些蠢話?」她掃他一眼,眼神冰冷至極。
  「我保證。」語氣隱著深深的無奈。
  左櫻望盡他眼底的深沉,卻裝作無動於衷。「好,我答應你,待到那老頭子辦完喪事。」她甩開他緊抓的手,心情淒楚。和三神組的約定眼看就要到期,然而她毫無線索,到時三神組找上門來,她恐怕只有死路一條。這就是她為何急忙想離開任無恩的原因,她不願旁人受到無辜波及。
  「把衣服穿上吧,天氣很冷。」他把僅有的幾件干衣服全部交到她手中。他明白他的那番話已讓她重新對他產生戒心,他不願見到這番結果,但終究避開不了。
  答應留下之後,左櫻逕自走到屋內的一隅,自顧自的穿起衣服來。任無恩站在一旁,靜觀她的一舉一動,一股沉重悲哀無力感渲滿他的心情。
         ※        ※         ※
  待天氣放晴,任無恩和左櫻終被元祈派遣的人馬尋獲,兩人自山上平安脫困。
  回到老宅後,任無恩忙碌的指揮處理東川老爺的後事,一連三天,任無恩都沒有機會再和左櫻開口說話,他知道兩人雖同在一個屋簷下,她卻是故意避著自己,兩人即使不小心碰了面,她也只是冷冷地自身旁擦肩而過,大多時候,她都一個人關在房間內,即使偶爾走出戶外透氣,也都選擇夜深人靜的時刻。他無法直接面對面的關心她,只好從旁注意她的一舉一動,壓抑心底對她日益增長的情愫是痛苦的,然而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他只能默然接受兩人的低壓關係。
  任無恩站在窗口邊,目光不自覺的落在遠處花園的一處纖細身影。時近日落,黃昏的橙紅餘暉將她孤獨的身影映照地分外惹人憐。她依然一個人坐在樹下沉思發呆,動也不動,久到他開始為她擔心她是否已然在樹下睡著,這樣她是會感冒的。
  「無恩,無恩!」元祈的聲音喚回出神的他。猛一回頭,便見元祈帶著取笑的表情站在書房門邊。
  「什麼事?」他裝作若無其事的回到書桌前,隨手拿起桌上的商業資料閱讀。
  「任老爺剛剛打電話來,他說要你處理完這邊的事情後盡快回家一趟。」元祈將他方才失魂落魄的模樣全看在眼底,不容易啊,左櫻的影響力遠比元祈想像的來得嚴重。
  「為什麼?」他看著手中的資料,漫不經心地問。
  「老爺子沒說,不過我猜是和莊家的聯姻有關。我聽說,莊從德已和任老爺達成共識,你和亞馨的婚事大概是躲不掉,快了。」雖然時機不對,他仍無可避免的提起。
  「有沒有搞錯,我現在正在幫東川家辦喪事,爺爺要我回家和他討論和莊家的婚事?」他蹙著劍眉,煩躁的抱怨。
  「和任老爺達成共識後,聽說莊從德已到處放消息,欲邀大家參加你和亞馨的婚禮。」自從主子和左櫻從山上歷劫歸來後,兩人的情緒反應都變得相當奇怪。左櫻是變得更加安靜消沈、冷絕,而他的脾氣則是變得暴躁不安,以往的沈穩全被易怒的情緒所取代。
  「來到這邊之前莊從德曾經打過電話給我,探尋我和亞馨結婚的意願,當時我雖然沒有直接拒絕,但也不表示我已答應這件婚事。」他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無恩,對於亞馨的感情,你到底抱持何種態度和看法?你這麼一直模糊不清的拖下去,對她、對你來說,都毫無益處。」身為任無恩的得力助手兼好友,元祈有時依然無法瞭解他對某些事情的真正看法,尤其是感情方面,任無恩通常都擺在心底,很少會對他主動提起。
  「亞馨……」他的問題,讓任無恩陷入長思中。
  對於亞馨,他並非沒有抱持任何情感。畢竟他從小看著亞馨長大,和亞馨的感情超過一般的兄妹情感。然而亞馨長大之後,在如手足般的親情外,她待他又多了一份男女之情,這是他萬萬料想不到且從未去正視的問題。他一直以為亞馨年輕不懂事,她只是情竇初開,一時迷戀他罷了;直到現在,他依然如此認為。在未遇到左櫻之前,他曾經有過一種自私的想法,既然他無法找到想廝守一生的女人,不如就順水推舟,依照兩家族的意願和亞馨結為連理,一來他瞭解亞馨的個性,對她也有相當程度的喜愛,二來他可以免去一直被逼婚的壓力和痛苦,從此專注於工作上無後顧之憂。這也是他為何一直遲遲未斷然拒絕婚事的主要原因。
  然而自從認識左櫻之後,原先的自私念頭已然模糊。他時常有一種衝動的感受,彷彿他已在茫茫人海中找到終生伴侶。這種感覺隨著時間日益增強,尤其幾天前在山上的那夜,要讓他的心情如秋葉般狂亂不定。
  「我在等你的回答,無恩。」見他神情陰睛不定,一旁的元祈追問。
  「或許我應該和亞馨結婚。」他的答案讓人意外。
  「理由呢?」他不是在開玩笑吧?元祈瞠大眼揪著他。
  「這樣對我對她都好。」
  「你所謂的她是指亞馨還是東川櫻?」元祈逼問。
  「這……已經不重要了。」他黯然的表示。
  「你和左櫻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從山上小屋回來之後,你們兩人就沒交談過一句話呢。」
  「我和她已經結束了。」他的視線轉移到窗外,花園的那個身影已經消逝。她到哪裡去了?回房間裡,或者已悄然離開?
  「所以你想藉答應亞馨的婚事來逃避?」
  「這個決定不是臨時的,我從以前就一直考慮著。」他一直在等待,期待著他或許可以覓到他生命中的最愛,然而努力過後的結果卻是一樣。緣分……終究是捉弄人的。
  「我認為你不該放棄對左櫻的感情,你這麼做會後悔一輩子。」元祈不認同的搖頭。
  「問題不在我,在於左櫻。」他的神情無奈至極。「是我自己一廂情願,她對我……並沒有任何情感。」
  「我不這麼認為,依照我的客觀觀察,她對你不是完全無動於衷的。不然,她現在也不會如此痛苦不堪了。」
  「就算真是這樣,又如何呢?我和她終究是兩條並行線,我們之間……還是算了。」他無力的搖頭,不願再多說,遍尋不著倩影的視線自窗外斷然抽回。對於生活背景差異過大的兩人,他還渴求什麼呢?亞馨才是他最適當的妻子人選,她天真可愛、對他百依百順,又是受過良好教育的大家閨秀,除了偶爾嬌縱幼稚、醋勁強了些,她絕對是個相當好的妻子人選。
  「既然你這個當事人都這麼決定了,我也不需再多說。」元祈拍拍他的肩膀,給予他鼓勵安慰。
  任無恩苦笑一聲,從書房的酒櫃中取出一瓶酒和兩隻酒杯。「陪我喝一杯吧,這個時候任誰說什麼都是沒用的。」他熟練的從酒瓶中倒出深褐色液體,任酒精麻痺他此刻的心碎。
  她該是打算明天悄悄離開這裡了,他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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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17 0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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