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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辛卉]安琪兒的心機[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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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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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6 02:09:5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安琪兒的心機 作者:辛卉

外型出眾、氣質非凡的「紘覆集團」執行長──卓岳,
哪一種女人他沒見識過,唯獨她,總讓他摸不著頭緒。
一會是清純寡言的百合,一會卻是浪蕩難馴的野玫瑰,
他在她身上看見許多衝突點,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她?
但,既然她寧願當一隻四處勾引男人的花蝴蝶,
那麼他就要她心甘情願,成為他的──情婦!

向來沒自信的安蕾,在一場同學會中,與他重逢,
沒想到,心儀已久的他,竟已成為高中同學的未婚夫!
她終於明白,愛情光靠等待是不會有結果的!
既然他對她無動於衷,那麼她決定主動出擊,
設下愛情的陷阱,誘他上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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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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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6 02:10:17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午夜兩點,「咑、咑、咑」敲打鍵盤的聲音不絕於耳,而且還有越來越快的趨勢,彷彿和鍵盤有啥深仇大恨似的。

  專注的盯著電腦螢幕,安蕾的雙手在鍵盤上恣意飛舞。

  明天就是交稿日了,她今晚一定得完稿方能安心……睡覺。

  即使她已經連續一星期,沒能好好睡個安穩的大頭覺,但龐大的經濟壓力和良心譴責,鞭笞著她想怠惰的心。

  不知寫了多久,她停下動作,甩甩有抽筋徵兆的十指,轉轉僵硬的脖子,歎了長長一口氣。

  從書架上隨手抽了一本書,迅速的翻閱,暫時緩和一下煩亂的思緒,其中一段文字吸引了她的注意。

  每個女孩,都懷著一份夢想。

  隨著年紀增長,慾望越來越多、夢想卻越來越模糊,唯一不變的,是對愛情的憧憬。

  出身平凡的女孩們,在茫茫人海中,渺小得幾乎忽略了自己的存在。

  或許為了學業努力、為了事業打拼,期許自己在現實又殘酷的社會上,出人頭地。

  她們善良、單純、真誠待人。但所有的女孩子都一樣,偶爾也會耍一點小小的手段、使一點小小的心眼。

  即便在經濟上、生活上已能獨當一面、自給自足,但她們的心底深處,仍對愛情有著深切渴望。

  因為愛情,讓她們變得勇敢、堅強,不顧世俗眼光。

  因為愛情,她們體會到前所未有的充實與快樂,這有生以來的瘋狂,是不想讓生命徒留遺憾。

  而當芳心悸動,為之心動的他卻如此高高在上、遙不可及,究竟該選擇退縮,繼續過著平凡無奇的生活,抑或勇往直前,努力博得他的注意,一圓美夢?

  一念之差,將改變往後的命運──

  沒來由的,勾起她暗戀的回憶,多久了?高中到現在,都快十年了,「他」的形象還是鮮明的令她悸動。

  當初,她若鼓起勇氣向「他」告白,結局是否會因此而扭轉?

  怎麼可能呢!她在心裡自嘲。

  他那麼受歡迎,而她只是個不起眼的醜小鴨,只有被拒絕的份吧!

  安蕾瞄了一眼擺在桌旁的精緻邀請函,口中喃喃自語:「高中同學會啊……」只有畢業後的隔年參加過,再來就一路缺席到底。

  垂下眼,毅然決然將邀請函扔進垃圾桶,繼續她未完的稿子。

  她的工作是用文字譜寫出一段段愛情故事,而現實生活中,她還在期待真愛來臨……

  愛情,光是等待會有結果嗎?

  安蕾寫著甜蜜的劇情,不禁感到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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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發表於 2010-12-6 02:10:4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遍佈全球、隸屬帝國集團的著名六星級帝王飯店,今晚二樓宴會廳的大包廂特別安排歐式自助餐,供半年前就已預約的私立貴族道寧中學,第三十二屆某班同學會享用。

  這次的同學會出席率,是歷年來最高的。

  出國留學的同學,都已完成學業回到台灣,另一方面則是衝著帝王飯店的美食而來。

  進場時間一到,主辦人熱絡招呼著赴約的同學,臉上堆起職業性的笑容。

  「你是……偉仔嘛!唉呀!好久不見、好久不見。」

  類似的問候此起彼落,場面相當熱絡。

  進場時間約莫過了半小時,班花朱碧雅挽著一名俊雅的男子入場,兩人出色登對的外型,教人眼睛為之一亮。

  主辦人這回更是卯足了勁招呼,還不忘恭維一番。「哇!從小美人變成大美人了。」

  朱碧雅綻開淺淺的笑,渾身上下散發出名門千金的高雅氣息,懾人目光。

  「你的嘴巴還是像以前一樣,那麼甜。」她嘟了嘟唇,嬌笑道。

  「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

  主辦人在高中時期,除了是班上的康樂股長外,亦是校內各大活動的主持人,成就了他吹捧的功力。

  「身旁這位大帥哥,想必就是你的阿娜達囉!」

  他一邊說著,一邊俐落的掏出名片,遞給她身旁始終一語不發的男伴。「請多多指教。」

  他神情得意,顯然信心滿滿。

  卓岳認真的看著名片上的頭銜:

  威武集團 台灣分公司業務部經理 趙福助

  威武集團在商場上是老字號,以食品業起家,近年來業務觸角伸向各業,成績還算不錯。

  不到三十的年紀,便榮登經理一職,也難怪他會如此自負。

  「很抱歉,我沒有名片。」

  他向來不興交換名片這一套,多餘、沒必要,雖然隨身攜帶著,不過卻不是用來攀關係的。

  趙福助卻以為他拿不出名片,是因為身份、職位搬不上檯面,認定他是個靠外表吃飯的小白臉。

  不過朱碧雅家有的是錢,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他也不好說什麼。

  「沒關係,往後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儘管開口。」趙福助一副提拔後進的姿態。

  卓岳禮貌性的頷首,算是接受他的好意。

  朱碧雅本想開口說明,但卓岳已領著她入座。

  這可讓趙福助更堅信自己的推測了。

  「各位親愛的同學,請開始取用美食,待會的活動請大家多配合。」

  他拍了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力,朗聲宣佈。

  以前在學時比較好的同學,三三兩兩的圍聚在一起,形成幾個小集團,一談起往事,陌生感頓時消失,彷彿又回到年少輕狂的歲月。

  出席這次同學會的,無論男女皆攜伴參加,暗中較勁的意味十分濃厚。

  既是貴族學校的學生,家境自然比一般學校的學生優渥,每個人都是千金、少爺,備受呵護。

  都是見過大場面的人,說起動聽的應酬話,個個不落人後,氣氛倒也融洽的近乎平淡乏味。

  聽著週遭的談話──男人高談闊論事業成就、女人則互相交換名牌新品情報,卓岳覺得無聊透頂。

  飲盡杯中的高級紅酒,他有了離開的念頭。

  


  在室友的陪同下,安蕾和她們搭著計程車來到帝王飯店。

  她一身的行頭──名牌洋裝是室友冷艷借她的、名牌細跟鞋是她們合買送給她的,至於帶點成熟風的髮型,是辛卉硬拉著她去髮廊做的,臉上精緻的彩妝,則是祝心蘿和馬淇朵替她上的。

  她一整天,就像尊娃娃任憑她們打扮。

  她實在不明白,為何她們非要她參加同學會不可,而且還幫她支付十分昂貴的與會費用。

  似是背後有什麼詭計正在進行,但這樣懷疑好朋友,又讓她覺得不應該。

  在馬淇朵的護送下,安蕾來到二樓的同學會場地,連想逃都沒機會。

  在她的注視下,安蕾只能硬著頭皮推門而入。

  偌大的空間充斥著食物的香氣,以及嘈雜的談笑聲、餐具碰撞的清脆聲響,壓根沒人察覺她的姍姍來遲。

  這反倒令她鬆了一口氣。

  在這個班上,她一向是被忽視的一員,她早已習以為常。

  以前家境好的時候打不進這個圈子,現在必須負擔債務的她,就更甭談了。

  垂著頭,站在包廂門邊,決定十分鐘後就離開。

  到時朵朵和小艷應該回家了,她可以找家咖啡廳打發時間,然後再打道回府。

  她暗自盤算著。

  殊不知,從她一進包廂,便抓住了卓岳的目光。

  他瞇起眸,隔著人群凝望她。

  幾年不見,她的外表變了,但他仍一眼就認出她──她還是一樣喜歡獨自站在角落,冷眼看著身旁的一切。

  他打消離開的想法,至少她在的這段時間,他可以再忍忍這庸俗的派對。

  認識她,是在一次暑假的文藝研習營上。

  來自台灣全省各地高中、職學生齊聚一堂,最後他們編列在同一組,自然而然就認識了。

  他之所以參加,純粹是為了多一項活動成績,有利於申請就讀哈佛大學。

  一星期後,研習營結束,大家紛紛互留通訊方式,無庸置疑的,出眾的他成了女孩子們告白的對象,除了她,連看都不看他一眼,並且與他離得遠遠的。

  但她面對其他人時,總是面帶柔順的笑容,說話也是輕聲細語的。

  單純、溫柔、不多話的形象,激起同寢室男同學們的征服欲,幾個人甚至還為了她而打起賭。

  後來,被她拒絕的男同學們面子掛不住,反過來狠狠的取笑、羞辱她。

  當時,他無心撞見她傷心哭泣的模樣,還幸災樂禍的覺得她活該。

  第二次,是在他上哈佛大學後,趁著寒假回台灣,到育幼院當義工,沒想到某個週末居然遇上也是義工的她。

  她對小朋友耐心十足,始終都噙著和善的微笑,小朋友似乎和她很熟稔、也很喜歡親近她。

  一問之下,才明白她只要有空都會過來幫忙,已經持續好幾年了。

  這短短一天,讓他首度見識到那麼有耐性的人,似乎完全沒有脾氣……

  正因如此,他才會對她印象特別深刻吧!

  回憶起往事,卓岳的心緒有些複雜。

  「咦?你是……」

  主辦人趙福助「眼尖」的看見,宛若雕像杵在門邊的「入侵者」,支吾半天,完全叫不出她的名字。

  他這麼一喊,眾人皆安靜下來,轉頭看向門口。

  安蕾愣怔住,不知所措。

  距她幾步之遙的朱碧雅,端詳幾秒後逐步走至她面前。

  「你是安蕾,對吧?」

  朱碧雅的語氣有一點不確定。

  她比起高中時要漂亮許多,不過眉眼間的神態卻一如往昔。

  安蕾尷尬的點點頭,勉強擠出笑容。

  「我是朱碧雅,好久不見。」她熱絡的打招呼。

  她熱情大方的個性,使她成為深受男女同學喜愛的校花。

  安蕾僵硬的頷首示意,想逃的慾望益加強烈。

  「哦──」趙福助拉長尾音,恍然大悟。「原來是那個文藝女青年哪!」

  他語帶調侃,微微發福的臉笑起來,有幾分神似麵包超人。

  安蕾雙頰漲紅,低垂著頭顱,下巴幾乎抵在胸前。

  朱碧雅左顧右盼,狐疑的問:「你男朋友呢?」

  邀請函上明白寫著「出席者需攜伴參加」,所以她問的理所當然。

  其他人也跟著東張西望,試圖找出她的男伴。

  唯有卓岳清楚,她是一個人來的。

  「呃……」她咬咬唇,搖搖頭,低語道:「沒有……」

  「沒有?」趙福助揚高音量,表情古怪。

  安蕾臉上的紅潮蔓延至頸項,彷彿犯錯的孩子受到責罵般。

  「唉喲!你怎麼老是在狀況外呀!」朱碧雅淺笑道。

  她其實沒有惡意,卻因為從小便被捧在眾人手掌心而養成自我的性格,導致她完全沒顧慮到別人的心情。

  安蕾不曉得自己做錯了什麼,自卑的情緒油然而生。

  卓岳劍眉微蹙,納悶的看著現下的情況。

  他以為高傲如她,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但事實卻不是那麼一回事……

  「對不起。」安蕾習慣性的道歉,沒有自信的缺點表露無遺。

  氣氛凝滯須臾,隨之爆出笑聲,每個人又若無其事的用餐、閒聊。

  朱碧雅遞給她一個白瓷盤。「先吃點東西吧!」

  她友善的態度讓安蕾十分感激。「謝謝。」

  隨便夾了幾樣菜餚,依舊站在最角落進食,完全無法打進團體、也無心打進。

  她低著頭囫圇吞棗般的將美食塞進口中,一心只想著逃離現場。

  突然眼前一黑,兩團黑影擋在她前面。

  她緩緩抬起頭,嘴裡還塞滿了食物,鼓脹著雙頰宛若生氣的河豚,模樣煞是滑稽。

  「我來替你們介紹一下。」朱碧雅挽著卓岳,依偎在他懷中,相當甜蜜。「我未婚夫卓岳、這是我高中同學安蕾。」她替雙方引薦。

  說是未婚夫也不盡然,畢竟並未舉行訂婚儀式,也尚未對外公開。

  安蕾雙眼圓睜,食物含在口中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像是看見外星人入侵般驚恐。

  聽到他們的關係後,安蕾心裡有種難以言喻的……嫉妒?!

  卓岳冷冷的盯著她,俊逸的臉孔沒有絲毫表情。

  沒人看得出來,他的情緒正劇烈起伏著。

  朱碧雅仍沒留心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湧,滔滔不絕的逕自講著,卓岳和安蕾卻一句話也沒聽進去。

  時光彷彿瞬間拉回多年前,雙方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今天怎麼一個人來?你男朋友呢?還是你結婚了?」朱碧雅連珠炮的發問,似是關心,實則八卦成分居多。

  在他的注視下,安蕾竟緊張的開不了口。

  「噎住了?」朱碧雅疑惑的問她,並沒有要替她順氣的意思。

  她吶吶的搖頭,低垂螓首,迴避他如無底深淵的黑眸。

  「真是難得,沒想到你今年會參加。」朱碧雅綻開一抹絕麗的笑,燦爛眩目。「對了,現在在哪高就?」話鋒一轉,又是制式的問題。

  總是這樣的,當學生時比學業、比追求人數,出社會後,比事業、比另外一半的優劣。

  她頓了頓,才小聲且輕描淡寫的回答:「我在寫作。」

  「哦?你是作家?」朱碧雅像發現新大陸般嚷嚷著,讓她再度成為焦點。

  倒是卓岳一點也不感到意外。

  她的文筆和纖細的筆觸,總是能夠打動人心、讓人忍不住沉溺在她所營造的喜怒哀樂各種情境中。

  「出了幾本書?哪家出版社?我找來看看。」朱碧雅語氣殷切。

  一旁則有人附和。

  「沒什麼,只是興趣……」安蕾並不想著墨太多,希望話題就此打住。

  不過,她的願望沒有成真。

  「說來聽聽嘛!搞不好我們看過你的大作咧!」

  十足的官方說法。

  「對啊!說來聽聽看。」

  大家興高采烈的催促。

  「真的沒什麼……」她還在做最後掙扎,搖頭苦笑。

  由於她天生好脾氣、又耐心十足,說話總是輕輕柔柔的,因此她的拒絕壓根不具任何說服力。

  換句話說,大夥是吃定她了。

  一陣鼓噪聲浪,安蕾在無法抗拒下,只好紅著臉招供。

  「我寫的是……」她深吸一口氣後,一股作氣說完。「我是囉曼史的作者,筆名是安琪兒,目前出了三十幾本書……」

  語畢,所有人面面相覷,消化完她的話之後,紛紛露出輕藐的笑。

  「安琪兒?都幾歲了,笑死人了。」

  趙福助毫不客氣的撇唇訕笑。

  「那你一定有很多戀愛經驗囉?」一名打扮走在潮流尖端、職業是知名女服裝設計師的女性,提出了一般人共同的疑問。

  不想解釋太多,她索性承認。

  卓岳黯下眸,遮掩眼底的詫異和質疑。

  「唉呀!真是看不出來,時間果然會改變一個人。」朱碧雅睜大水眸望著她,揶揄之意溢於言表。

  「像她這種外表清純的女人,事實上專門搶別人的男人……」

  安蕾默不吭聲,把他們的譏諷當作耳邊風,已經習慣到麻痺了,所以並不特別感到難過。

  她也不會因為他們的取笑,就放棄寫作。

  這是她的經濟來源,而且稿酬不比一般公司行號主管的薪資差。

  即便如此,她卻無法揮霍。

  身為長女的她,一半以上的稿費收入都要幫經商失敗、欠下大筆債務的父親還債,並且還要提供父母生活費。

  卓岳默然的瞥了她一眼,十分看不慣她一副被欺侮的小媳婦樣。

  在長桌上端了杯香檳,轉身「一不小心」撞到她,澄黃的液體冷不防濺在她的名牌洋裝上。

  「抱歉。」他不疾不徐的致歉,態度從容不迫。

  反倒是她慌張的樣子,才像是肇事者。

  她低呼一聲,反射性的抬頭,不期然的與他四目相交,連忙垂下頭,粉靨浮現紅暈。

  「岳,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呢!」朱碧雅愛嬌的埋怨,仍舊沒有幫忙擦拭。

  「沒關係……」她扯開微笑,沒有生氣的徵兆。

  「你還是回家換掉比較好,有礙觀瞻。」卓岳冷冷的建議。

  安蕾的心微微刺痛,他的話對她的影響力竟如此大。

  她可以忍受所有人的嘲笑,卻無法接受他的淡漠。

  為什麼?她無聲地問自己。

  見她沒有離去之意,卓岳在眾目睽睽下握住她的藕臂,打開包廂門,半強迫的將她「趕」出去。

  她的心涼了半截,沒勇氣看他冷峻的表情。

  「帳單寄給我,清洗的費用我會負責。」他遞給她一張質地高級的名片,然後準備踅回會場。

  「不必了。」安蕾不假思索的回絕,聲音裡有著堅決。

  他回頭凝睇她,發現她雪臂上有幾道紅色指印,沉默一會,才緩緩說道:「這裡不適合你。」

  她因他簡單的一句話,內心的自卑不自覺地開始興風作浪。

  連他也瞧不起她,和那些人沒兩樣……

  她的心無比沉重,眼眶泛酸,咬緊牙,不讓自己在他面前示弱。

  邁開步伐,轉身的瞬間,淚還是不爭氣的奪眶而出。

  卓岳站在原地,眸光深斂的望著她微顫的肩頭,直到她纖荏的背影消失在長廊上,他才收回視線。

  他並未再回到包廂,而是選擇不告而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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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6 02:11:0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無精打采的踏進家門,心情低落的安蕾本打算一個人靜一靜,清幽的客廳裡卻已被佔據。

  兩位室友──馬淇朵、冷艷和好友辛卉,買了一堆酒及下酒小菜、零食,盤腿坐在木質地板上大口喝酒、恣意談笑。

  由於祝心蘿懷有五個月身孕,肚子明顯突出,未婚夫禁止她單獨出門。

  一見到她回來,她們莫不感到意外。

  辛卉看看表,皺起眉首先發難。「怎麼這麼早就溜回來了?」她出門到現在前後還不到一小時哩!

  其他兩人也一臉狐疑的盯著她,以眼神詢問。

  「我身體不太舒服,所以先退場。」面對好友,即使情緒不佳,安蕾還是一貫笑顏以對。

  三人互看一眼,擺明不信。「哪裡不舒服?」

  她扯動嘴角,淺笑道:「頭痛,大概是冷氣太強了。」

  「別裝了,老實招來喔!」辛卉太瞭解她有話不說,愛悶在心裡的毛病。

  「人家真的頭痛嘛!」她語調嬌軟,繞過她們身邊加快腳步回房,落上門鎖,杜絕她們的關心。

  只是她的舉動,看在她們眼裡著實不尋常。

  「沒關係,改天再逼供。」

  三人有志一同的下了結論。

  門內,安蕾完全忘了該換下髒污黏膩的洋裝,乏力的癱倒在床,盯著天花板陷入冥思。

  曾經幻想過許多和「他」重逢的情況,卻從來沒想過,他竟會成為高中同學的未婚夫,聯袂出席同學會。

  天下如此之大,無奇不有,巧合往往讓人出乎意料、措手不及。

  經過時間的洗禮及社會歷練,他的眉宇間流露出自信風采,俊美的臉龐、碩長英挺的身材,不啻是耀眼的發光體,教人移不開目光。

  他絲毫不遜於她筆下的男主角。

  他和朱碧雅俊男美女的組合,也確實十分登對。

  雖然不曉得他目前的成就如何,但從他渾身上下散發的不凡氣勢判斷,最保守估計,應該也是大公司經理級以上的職位吧!

  就算不是,將來娶了朱碧雅,也能一步登天,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受人尊崇的「駙馬爺」。

  即使她直覺認定,他不會是那種靠裙帶關係的男人。

  但她又瞭解他多少?充其量,他們僅是相識一星期的點頭之交罷了,根本沒有交情可言。

  她個人的第六感並不一定符合事實。

  唯一能肯定的,是他討厭她,不論是以前或是現在皆然。

  思及他漠然的神情,不堪和落寞襲上她的心頭。

  歎口氣,她拍拍臉頰,努力的想將卓岳冷酷的俊顏趕出腦海,卻徒勞無功。

  著了魔似的,不停的回想著他的一言一行。

  學生時期一堆女孩愛慕他、向他告白,而她只要默默的、遠遠的看著他,便心滿意足。

  當時的暗戀,那份酸酸甜甜的奇妙滋味,竟蟄伏在心裡、延續至今。

  今日的不期而遇,非但喚起了回憶,亦喚醒了刻意埋藏在心底深處、早已萌芽的愛情種子。

  雖說時間會沖淡一切,但有些人、事、物卻值得被珍藏,無法忘懷。

  但他已是別人未婚夫的身份,不禁令她產生些許罪惡感。

  除了死心之外,她別無選擇。

  


  瞞著室友冷艷,將沾了香檳污漬的名牌洋裝送洗後,安蕾關在房內埋頭寫稿。

  一旦投入某件事,她便十分專注,寫稿也不例外。

  從大三開始───父親的公司因經營不善而倒閉、積欠銀行及廠商巨額債務之後,為了減輕家中負擔,她於是四處打工。

  中文系的她投稿百發百中,後來更一頭栽進囉曼史小說寫作行列,由於她文筆佳、感情細膩、出書量穩定,讓她從沒沒無名的新人,逐漸受到矚目。

  經過幾年的耕耘,「安琪兒」已是國內囉曼史界的天後,更有「戀愛教主」的稱號。

  連她都覺得受寵若驚,當之有愧……

  讀者們都有同樣的疑問:書中女主角的心情、某些浪漫的情節,是否是她真實的心情寫照?

  出了三十幾本書,但她根本不可能談那麼多戀愛,只有幾次短暫的交往,且淡得已經想不起當時的感覺。

  相較起來,寫稿的成就感更勝於戀愛帶來的快樂。

  一口氣打了兩大頁進度,安蕾停止敲鍵盤,用力眨眨眼緩和酸刺感、再伸個大懶腰舒展四肢。

  不經意瞥見隨手置於桌上的送洗單,刻意遺忘的男性俊顏翩然躍入腦中。

  這也才憶起,臨走前卓岳給了她一張名片,還放在皮包內沒動過。

  猶豫之際,電話赫然響起,嚇了她一跳,也拉回她遠揚的思緒。

  拿起話筒才「喂」了聲,對方就以高八度的音調嚷嚷:「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她蹙起眉,輕柔的問:「魚編?什麼好消息?」

  「蕾蕾,你最好先做好心理準備,否則待會興奮過頭出了什麼岔子,我可不負責。」

  來電者正是出版社的資深編輯,亦是她和辛卉的責任編輯──白穆愉。

  辛卉私底下為她起了個綽號,就叫「白目魚」,她們習慣喚她「魚編」。

  雖稱她白目,實際上她是一根腸子通到底、說話直率,有時還真教人招架不住呢!

  但基本上,她是個稱職的好編輯。

  懂得適時鼓勵作者、不吝於給予讚美,並且很重視和作者之間的溝通,雙方互動良好,合作自然愉快。

  「準備好了沒?我要說囉!」白穆愉情緒高昂。

  「嗯。」比起來,安蕾倒有點有氣無力。

  「你知道尚禹吧?就是那個很有才華、人又長得帥的電視製作人。」

  她可以想見魚編此刻的嘴角,一定咧到腮邊了。

  「我知道。」她的口氣還是維持一貫的平淡。「這就是好消息嗎?」

  「他最近在籌備一出偶像劇,角色都敲定了,全是當今最紅的偶像。」白穆愉頓了下才繼續說:「這些都不是重點。」

  安蕾翻了翻白眼,不愧是白目編,吊足了胃口。

  「重點是,他指名要你寫劇本!」白穆愉提高音量,好像中了頭彩。「蕾蕾,你真的太了不起了,你出運啦!」身為編輯,她也與有榮焉,走路有風啦。

  安蕾瞪大眼,一時難以消化這項突兀的消息,不知該作何反應。

  「你聽見了嗎?」

  她的沉默,一度讓白穆愉以為另一頭沒人。

  「嗯,我聽見了。」她從恍惚中回神,吶吶的回答。

  「你真的聽見了?」白穆愉質疑道。「那把我的話重複一遍。」語氣像是老師在訓誡學生。

  「我真的聽見了。」安蕾失笑。「可是為什麼是我?有那麼多出色的編劇,為什麼指名我?」

  她沒自信的「特色」又開始作祟。

  白穆愉倒很不以為然。「開玩笑,你可是『戀愛教主』耶。」她寫作的功力超群脫俗,只能說尚禹獨具慧眼,難怪能縱橫演藝圈,不是沒有道理。

  「說不定你們能因此而迸出愛的火花。」

  雖說她不是看一眼就教人難忘的美女,但她恬靜的氣質令人如沐春風,放眼小說界,沒有一個足堪比擬。

  出版社好幾次要為她安排活動,她一律婉拒。

  否則她拍胸脯保證,媒體絕對會給她什麼氣質美人之類的封號,讓她的人氣直線狂飆。

  追根究柢,還是和她沒有自信脫不了關係。

  安蕾乾笑幾聲,完全沒放在心上。

  「總之,我已經幫你答應了,你若有好企劃,下次可以提出來一併討論。」這才是白穆愉打電話來的最終目的。

  「嘎?!」她張大嘴,不可置信。

  「就這樣,有後續發展我會隨時通知你。」白穆愉語調輕快的下結論,不給她反駁的空間,切斷通話。

  安蕾愣怔半晌才放回話筒,被編輯一攪和,暫且把從昨晚便困擾她的男性臉孔拋之腦後。

  「寫劇本?」她喃喃自語,覺得不太真實。

  她從來沒想過會有這種機會找上門,能多賺點錢、增加收入固然是好事,但寫劇本卻是她不曾涉獵的範圍。

  她……沒有把握。

  乏力的靠向椅背,仰天長歎。「怎麼所有奇怪的事情,都接踵而來?」她疑惑的自問自答。

  能為她解惑的,只有老天爺了。

  


  位於台北鬧區的紘覆文化,隸屬於紘覆企業集團。除了出版事業外,還包括了娛樂業,事業版圖縱橫全亞洲。

  近兩年,集團作風丕變,從保守的經營策略,轉為積極向歐美大陸進攻,也大有斬獲。

  鮮為人知的是集團高層表面上沒有異動,實際上,真正決策權已由該集團總裁移交至年方二十八歲的集團執行長。

  這位長年定居英國的年輕執行長,在一個月前秘密抵台,預計逗留半個月,主要任務在考察台灣分公司經理級以上的績效,做為日後人事異動的參考依據。

  集團大樓一樓的咖啡廳,悠揚的音樂流瀉,和煦不刺眼的陽光透過纖塵不染的落地窗,灑滿寬敞的挑高空間。

  非假日的午後,氣氛寧靜而愜意。

  卓岳忙裡偷閒,關掉手機,點了杯藍山咖啡,將腦袋淨空,享受片刻清靜。

  忽然,一陣交談聲引起他的注意,抬頭隨意一瞥,那張略施脂粉的清麗臉龐映入眼廉。

  她垂著頸子,全神貫注的盯著手中的紙張,而她身側的女伴嘴巴沒停過。

  至於她對座的男人,由於背對著他,所以看不見長相及表情。

  卓岳僅能從他們的談話,判斷他們之間的關係。

  「安小姐,我相信你的能力,絕對能勝任編劇一職。」

  尚禹闃黑的眸,緊緊鎖著安蕾素淨的臉蛋,從王牌製作人口中吐出的話,著實令人飄飄然。

  「是啊,蕾蕾,尚大製作人都這麼說了,你還猶豫什麼。」白穆愉負責在一旁幫腔。

  安蕾放下紙張,面色凝重。「請您再給我時間考慮。」

  尚禹的臉上掠過一絲不耐。「安小姐,如果你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提出來,我會盡力配合。」睨她一眼,補充道:「例如──錢。」

  在演藝圈打滾多年,他深信只要有錢,沒有搞不定的Case。

  這是個有錢能使鬼推磨、權力勝過實力的世界。

  安蕾秀眉淺蹙,輕聲回絕。「不是的……」

  豈料,白穆愉卻截斷她的話,搶白道:「你這麼需要錢,有這樣的好機會,根本不必考慮。」

  身為她的編輯多年,自然瞭解她目前的經濟狀況,而且也全力幫助她,稿酬方面能多爭取就絕不手軟。

  她心直口快的揭露安蕾的窘境,「白目」之名當之無愧。

  「魚編……」安蕾壓低音量,紅著臉制止她繼續「爆料」。

  尚禹露出瞭然的笑,祭出金錢攻勢。

  「我將簽約金提高五十萬,每集收視率若能在同時段節目中,排名第一,再多給五萬塊獎金,排名第二,給三萬。」

  如此優渥的條件,應該沒幾個人能夠抗拒。

  聞言,白穆愉雙眼發亮,腦海浮現鈔票滿天飛的景象,心動極了。

  累積下來,確實是筆為數可觀的數目,可以稍微舒緩安蕾沉重的經濟負擔。

  無疑地,她也必須擔起收視率的重責大任,安蕾十分沒信心。

  「請您再讓我考慮……」

  她還是千篇一律給予不明確的答覆。

  尚禹的俊顏拉了下來,職業性的笑也消退,但炯利的眸子仍膠著在她清麗的嬌顏上。

  感受到他毫不避諱的眼光,安蕾羞赧的低垂螓首。

  真是有趣。

  一個能寫出火辣辣床戲的囉曼史作家,卻表現得像個不經人事的清純女學生。

  他最喜歡「假仙2的女人,因為她們很瞭解男人的脾胃,表面上是形象良好的玉女,且在床上騷浪的程度,卻令人歎為觀止。

  佯裝思索了下,尚禹勉為其難的點頭應允。

  「好吧!再給你三天時間考慮,希望我聽到的是好消息。」

  「謝謝。」安蕾連忙致謝,緊繃的臉部線條因微笑而顯得柔美可人。

  瞬間,尚禹竟被她不設防的笑容迷惑。

  尚禹收回視線,隨口應了聲,便抓起帳單到櫃檯付款。

  白穆愉臨走前再度叮嚀安蕾。「蕾蕾,你千萬、千萬別讓我失望。」然後尾隨在尚禹身後離開。

  安蕾坐在座位上,望著窗外沉浸在自我的思緒之中,並未發現斜前方有一雙黑眸,瞬也不瞬的凝睇她。

  一對情侶親密的牽著手,臉上掛著幸福的笑容,她突然好生羨慕。

  她記不起自己多久沒談戀愛了?

  最近著手寫愛情故事時,心底總會有迫切的渴望,想像筆下的主角一樣轟轟烈烈愛一場,即使受傷也無妨。

  但談何容易。她清楚,現實生活和虛構的小說世界,是有很大的差距。

  「唉……」不自覺的歎了口氣,安蕾只能衷心祈求月下老人眷顧她。

  一股落寞充斥她的心坎,淚水凝在眼眶。

  


  由於咖啡廳很安靜,所以能將其他桌客人的交談盡收耳裡,更遑論卓岳是刻意聆聽。

  他們的對話在他腦海盤旋,久久不能散去。

  有能力讓子女進入道寧私立高中就讀,家境必然不差。

  就算不是大富大貴的人家,也絕對無後顧之憂、無需為金錢煩惱。

  卓岳居然在意起,這幾年她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她泫然欲泣的模樣,格外牽動他的心思。

  驀地,一陣規律的高跟鞋叩地聲由遠而近,破壞一室安寧。

  朱碧雅一身當季名牌服飾,臉上上著時尚彩妝,搖曳生姿的踱至卓岳面前,噘著唇大發嬌嗔。

  「岳,你怎麼關機了,人家打了好幾通電話找你。」

  卓岳淺笑。「怎麼曉得我在這?」

  「人家可是你的未婚妻,當然知道囉。」朱碧雅揚著下顎,自信滿滿的說道。

  他但笑不語。

  一連幾天,他處理完事情後都會到此稍事休息,他相信朱碧雅只是來碰碰運氣罷了,跟彼此之間的關係,並沒有太大關聯。

  聽到熟悉的聲音,安蕾循著音源望去──

  卓岳俊雅的臉孔躍入眼底,她的心跳猛然加速,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會。

  她像是做了壞事的孩子,忙不迭心虛的垂下羽睫,迴避他深邃的墨瞳。

  卓岳斂眸,不悅之情逐漸擴散。

  「岳,你看,我找到什麼了。」朱碧雅從紙袋中,陸續抽出幾本繪著粉嫩少女肖像為封面的小說,放在桌上。「我特地找來的,想不到安蕾居然寫這種沒營養的東西。」

  她在車上大致翻了一下,覺得無聊透了,沒什麼意思。

  「更讓我意外的是,居然是紘覆文化出版的。」

  朱碧雅的話全飄進安蕾耳中,她彷彿聽慣了批評,表情平靜無波。

  卓岳瞥了書本一眼,並不喜歡她輕藐的語氣,且沒有糾正。

  「待會不是要出席新裝發表會?我送你。」他故意轉移話題。

  朱碧雅開心的點點頭,將才剛買來的新小說留在桌上,置之不理。

  「你先去外面等我。」卓岳在她頰上落下一吻,輕聲說道。

  向來以自己為中心的朱碧雅,在他面前溫馴的像只小白兔。

  「你要快點出來唷!」她嬌呢道。

  然後,便踩著優雅的步伐離開。

  他掏出一張大鈔,飛快的在上頭寫了幾個字,連同帳單壓在咖啡杯下後迅速離去。

  安蕾望著被遺留下來的小說,信心備受打擊。

  將視線再調向窗外,看著朱碧雅毫不忸怩的主動挽住卓岳的手臂,美麗的臉上散發耀眼的光采,她的心泛起微酸。

  好想談戀愛啊!

  她就著嘴型,無聲的歎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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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台北  帝王飯店

  坐在六星級雕樑畫棟的中華料理餐廳裡,簡直可媲美古代宮廷的裝潢,令安蕾渾身不對勁。

  這不是她第一次踏進帝王飯店,問題在於同席用餐的對象和氣氛,讓她感到忐忑不安。

  她不明白,區區一個簽約儀式為何要大費周章、鋪張浪費的選在價錢高得令人咋舌的帝王飯店。

  她當然喜歡美食──沒有人不喜歡美食,但她不認為自己尊貴到需要對方如此對待。

  考慮了三天,最後仍屈服於吃重的經濟狀況,而不得不向現實妥協。

  安蕾低垂著頭顱,眼角餘光偷瞄著前方正在點菜的尚禹。

  同行的還有她的編輯白穆愉,也埋首於菜單中。

  她私底下踢了踢編輯的腳,希望編輯能分一點心給她。

  尚禹一口氣點了好幾道名菜,白穆愉也不遑多讓的再點了三道昂貴的菜餚。

  「魚編?!」安蕾瞪大美眸,低聲驚呼。

  才三個人,哪吃得了那麼多?浪費食物可是會遭天打雷劈的。

  她鼓著雙頰,忍不住在心裡犯嘀咕。

  「沒關係,喜歡吃什麼盡量點。」

  尚禹朝她淺淺一笑,帥氣的模樣,讓候在身側的女服務生看得癡迷不已。

  安蕾扯動唇角,又習慣性的垂下眼廉,閃躲他電力十足的眼光。

  而她越表現出羞澀的樣子,尚禹就卻越喜歡逗弄她。

  他深深覺得她是目前所遇見的女人中,演技最好的,明明是浪女還裝出一副含羞帶怯的無知神態。

  他勾起一抹興味盎然的笑痕,很期待她在床上的表現。

  「不,這樣夠多了。」安蕾急忙搖頭。

  由於中華料理餐廳的設計是采包廂制,所以遣走服務生後,頓時陷入短暫的沉默。

  尚禹直勾勾的凝視她,存心挑逗她。

  而她也很配合的漲紅了俏臉,頭低的都快要抵到胸前了。

  年過三十的白穆愉,出社會打滾了十幾年,無論在工作或是男女感情方面,她都有些歷練。

  看得出尚禹看安蕾時的眼神,充分流露著男人對女人的興趣。

  真是速配的一對!

  郎才女貌、才子佳人,倘若兩人真能成為一對戀人,必是蔚為佳話。

  而她這位促成戀情的紅娘,搞不好還會被提出來歌頌一番呢!

  思及此,她不禁心花怒放,也激起她撮合兩人的念頭。

  「其實我直接到貴公司簽約就好,不必勞煩您多跑一趟。」

  安蕾率先打破緘默,試圖化解無言的尷尬。

  他搖頭,報以一記無懈可擊的招牌笑容。「能爭取到和你共度晚餐的機會,我備感榮幸,絕不麻煩。」

  討女人歡心之於他,猶如家常便飯,再簡單不過。

  他毫不掩飾的露骨言辭,讓她的粉頰染上酡紅。

  白穆愉悄悄在桌底下「喇」了她一腳,笑的好下曖昧。

  「蕾蕾她時間很多,尚大製作人如果不嫌棄,儘管約她多多培養感情。」

  她討好的嘴臉,像極了賣女兒的壞母親。

  安蕾瞠大水眸,不敢置信。「魚編?!」

  天哪!說的她好像沒人要似的……

  她咬了咬唇,眼底浮現一抹難堪。

  事實上,她確實乏人間津。

  她曉得編輯沒有惡意,但被強力推銷的感覺,著實糟透了。

  她頹喪的垮下肩頭,談一場轟轟烈烈戀愛的渴望越形壯大,幾乎塞滿了整個腦袋。

  唉!好想談戀愛。

  尚禹答得爽快。「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語末,意味深長的瞥了她一眼,眸光含情。

  他說的純粹是客套話,並沒有特別的意思……

  安蕾暗忖,十分消極且全盤否決自己的魅力。

  沒一會,美味佳餚一一端送進來,香氣四溢,引人食指大動。

  「先用餐,邊吃邊聊。」尚禹動筷,夾了塊新鮮的龍蝦肉到安蕾碗中。

  他體貼的舉動,讓人對他留下深刻且良好的印象。

  「謝謝,我自己來就好。」安蕾臉泛紅潮,面對各方面條件都優秀的尚禹,任誰都會心頭小鹿亂撞。

  他雖然是操控台灣演藝圈生態的頂尖製作人,卻沒有絲毫的架子、態度友善,視線從未離開她,令她有被重視的感覺,不若「他」的冷言冷語。

  她不禁暗中比較起尚禹和卓岳的態度,卻沒察覺到無形中自己對後者莫名的在乎。

  「安小姐有男朋友嗎?」尚禹突如其來的丟出問題。

  白穆愉熱心的搶在她開口前回答:「沒有、沒有、沒有,她沒有男朋友。」

  她的語氣極度熱切,充當推銷員的意圖過分明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也頻頻惹來安蕾的白眼相對。

  「那表示我可以全力追求你了。」他深情的凝望著她清麗的臉蛋,慢條斯理、語氣肯定的說道。

  被他不加掩飾的聲明嗆了下,一口食物卡在安蕾的喉嚨,使她滿臉通紅。

  一頓晚餐吃下來,安蕾宛若跑了一千公尺般疲累不堪。

  心跳始終維持在高速運轉的狀態,加上在編輯的慫恿下多喝了幾杯酒,有些微醺。

  服務生撤掉餐具後,送上新鮮多汁的豪華綜合水果盤,供貴賓盡情享用。

  「抱歉,失陪一下。」安蕾捂著胃,聲音有些虛弱。

  「你還好吧?」白穆愉該關心的還是不會少。「要不要我陪你去?」

  她搖搖頭,勉強擠出笑容安撫編輯,再朝尚禹歉然一笑。「抱歉。」

  「沒關係,我會等你。」他展現翩翩風度,一語雙關。

  感覺到胃部正不受控制的翻攪,她急忙離席疾步跑出包廂,往洗手間的方向而去。

  


  待身體狀況稍稍舒緩,安蕾一臉蒼白,徐步走回包廂。

  她環視著包廂,卻不見白穆愉蹤影。

  看出她的疑惑,尚禹輕笑道:「白小姐她已經先離開了。」

  她擰起眉,喃喃自語:「怎麼會?」

  這沒良心的編輯,要走也要等她回來呀!合約還沒簽妥不是嗎?怎麼可以不告而別。

  她兀自在心裡碎碎念,不善和初識的人相處,只得無措的愣在原地思索著接下來的話題。

  明知她故作清高,偏偏他就是深深為之吸引,他不介意多花時間陪她玩遊戲。

  「呃……不好意思。」想了半天,她還是僅能擠出這句話。

  他揚眉,黝黑的雙眸緊緊瞅著她,眼神透露出幾分深情。「怎麼了?」

  安蕾嚥了口唾沫,緊張之情不言而喻。「魚編她、她走之前有沒有說什麼?」

  尚禹起身緩緩走近她,她的心怦怦然撞擊著胸口。

  冷不防地,他俯身吻向她微抿的唇──

  她被他突兀的舉動嚇了一大跳,往後退了一大步,與他拉開距離,愣怔的望著他。

  撲通、撲通、撲通……安蕾聽見自己如雷的心跳聲。

  她激烈的反應也讓尚禹吃了一驚,表情摻雜著不解和不悅,冷睨著她。「你這是幹什麼?」

  在情場上屢戰屢勝,多的是女人主動倒貼、大獻慇勤,卻被一個名不見經傳、裝模作樣的女人拒絕?!

  男人的自尊導致他面子掛不住,想得到她的決心益發堅定。

  安蕾咬了咬唇,瞥見他陰鬱的神情,想解釋卻又不知該講什麼才恰當。

  說對不起似乎有點奇怪,畢竟是他冒犯在先,保持沉默也不對……凝重的低氣壓籠罩著她,令她有些喘不過氣。

  找些話聊啊!

  她著急的催促自己,但腦袋一片空白,平常寫稿時文思泉湧的功力,現下壓根派不上用場。

  半晌,她才憶起此趟的目的。「尚先生,我們還沒簽約……」勉強維持鎮定的提醒他。

  他頓了下,踅回座位翻了翻公事包,然後抬起頭對她說:「我把合約忘在房間裡,忘了帶下來了。」

  明知道要簽約,怎會把合約忘了?安蕾感到不太對勁,但善良的她又覺得不應該隨便懷疑別人。

  「你跟我上樓,簽好合約我送你回家。」尚禹拎起公事包,步出包廂。

  遲疑須臾,安蕾最後還是跟在他身後,準備跟他搭電梯上樓。

  開門瞬間,對面的包廂也恰好打開,她和走出包廂的男人四目相接。

  ?她微怔,居然無法移動腳步。

  「咦?安蕾?」朱碧雅驀地出現在男人身後,一臉詫異。「你一個人嗎?」

  「我……」她支支吾吾的答不出話。

  走在前頭的尚禹發現她沒跟上,於是回頭找人。「怎麼了?」

  「是你?!」朱碧雅看到來者更加訝異,質疑道:「你們兩個認識?」

  雙方家長在商場上是舊識,朱碧雅和尚禹自然很熟。

  尚禹撇撇唇,出其不意的伸手攬住安蕾的纖腰反問:「你說呢?」

  安蕾皺起秀眉,錯愕的瞪著她腰上的大掌。「尚先生?」

  她微微扭動身軀,試圖擺脫他的觸碰,但他反而摟得更牢。

  一抬頭,對上卓岳深沉的目光,她的心猛然一抽。

  朱碧雅愛嬌的偎入卓岳懷中,了然一笑,語出調侃。「上個月才公開的香港女星呢?甩了?」

  尚禹但笑不語。

  他們親密的模樣,使安蕾清麗的俏臉不自覺流露出羨慕之情,微微泛起的酸意侵蝕著她的心房。

  她也好希望能有一雙結實的肩膀依靠,分享她的喜怒哀樂……

  冷眼旁觀的卓岳終於開尊口諷刺道:「這也是你的工作?」

  朱碧雅在一旁吃吃的笑著,投以曖昧的眼光。

  「我不懂你的意思。」安蕾瞥了他冷淡的俊顏一眼,旋即別開視線。

  他以前就是這副冷漠的態度,而她卻總是無法將目光從他身上移開。

  「常常和不同職業的男人交往,豐富你的寫作資源?」卓岳索性把話挑明。

  她刷白俏臉,他無禮的說法令她十分生氣,於是賭氣反駁。「那是我的自由,不必你操心。」

  原來他和別人都一樣,瞧不起她的職業。

  卓岳沉下眸光,沒再開口。

  「岳,我們就別耽誤他們了。」朱碧雅俏皮的眨眨眼,儼然把他們當作一對戀人。

  尚禹收攏擱在她腰間的手,朝他們微微頷首,摟著安蕾往電梯方向走去。

  而安蕾沒有解釋誤解,也沒有抗拒尚禹的舉動。

  目送他們進電梯後,朱碧雅抱著卓岳的手臂嬌噥:「我們也趕快走吧!爸爸在家等我們回去談訂婚細節呢!」

  「嗯。」卓岳應了聲,臨去前卻望了電梯一眼,才邁開步伐偕同朱碧雅離開。

  


  隨著尚禹上樓,安蕾在進入他的房間前停住腳步。

  「怎麼了?」尚禹蹙起眉覷著她。

  他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就算願意花時間陪她玩,但對她拖拖拉拉的態度十分不滿。

  「尚先生住在飯店嗎?」她鼓起勇氣提出心裡的困惑。

  沒理由大手筆的訂一間索價頗高的套房,只為了吃一頓飯、簽合約……

  賭氣過後,她有了危機意識。

  尚禹逐漸感到不耐煩,他幾不可聞的嗤哼,捉住她纖細的手腕往懷裡一帶,順勢把門關上。

  「啊──」她驚呼一聲,柔美的臉龐漾著紅暈,增添幾分嬌媚。

  他低頭凝視她,勾起唇角。「你似乎很容易臉紅。」

  她身上傳來的淡雅芳香,竟令他失神片刻。

  每天和那麼多藝人接觸、溝通,尚禹早已練就透過眼睛解讀人心的功力,而她如小鹿般純淨的眼睛,讓他突然為之心動。

  他倏地將她甩向床鋪,看見她驚惶的表情,更增添他的「性致」,他一邊脫掉西裝外套、扯掉領帶逼近她,意圖相當明顯。

  「尚先生,你、你……」安蕾眉心緊蹙,不明究理的望著他,舌頭打結說不出完整的話。

  他他他……他想幹什麼?

  咦?這場景好熟,很像她書中男主角生氣時,會對女主角做的舉動……

  她的腦袋一片紊亂,厘不出頭緒。

  他不容分說的欺向她,情急下,安蕾提高音量,聲音微顫的喊道:「尚先生,我是來簽合約的!」

  憑藉著在演藝圈的龐大影響力,以及年輕、出色的外表,他向來在女人堆中無往不利,女明星、名模主動投懷送抱早已司空見慣。

  她們獻出曼妙的胴體當籌碼,他安排她們上節目、或和他傳緋聞打知名度,彼此各取所需,互不相欠。

  對於自己送上門的女人,男人鮮少能夠拒絕誘惑,天性使然,與愛情無關。

  她們眼中的貪婪顯而易見,也難怪他會被她澄澈無辜的雙眸吸引。

  尚禹震了下,他知道眼睛是不會騙人的,所有的情緒都會藉由眼神傳達。

  默默盯著她一副受辱的神情,他咧嘴一笑,隨口胡謅。「跟你開玩笑的。」他起身,從抽屜拿出一式兩份的合約書。「我只是好奇,你的反應會不會跟書中的女主角一樣。」

  安蕾鬆了一口氣,頰上的紅霞仍未退去,顯然受到不小的驚嚇。

  「請您以後別開這種玩笑。」

  她語氣嚴肅,並不認同他的幽默。

  他睨著她,略帶笑意。「你生氣了?」

  他深深覺得逗弄她是件非常有意思的事,看著她緊張失措的模樣,提供他無比的樂趣。

  從頭到尾都是他掌控局面,而她僅是他消遣的對象,她脾氣好、有耐心,並不代表她沒情緒、沒知覺。

  可是,她又講不出具有殺傷力的字眼,乾脆抿唇不語。

  尚禹把合約與筆遞給她,交代道:「如果沒有問題,就請你簽名。」

  攤開合約書,白紙黑字洋洋灑灑數十條條款,安蕾逐一閱讀,將耐性極佳的個性發揮得淋漓盡致。

  等了半天,遲遲沒見她提筆落款,尚禹忍不住催促。「有問題嗎?」

  「暫時還沒有。」她答得理所當然。

  她素來心思細膩,尤其合約更是必須小心謹慎,馬虎不得。

  通常不徹底反覆讀個兩遍,她是不會輕易簽名同意的。

  奇怪的女人。

  尚禹居高臨下的盯著她專注而柔和的臉龐,意外的使他的心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平靜。

  他沉下眸,陷入自我的思潮中。

  確認合約每一項條款後,安蕾終於在合約上簽名。

  接過合約書,尚禹喃喃問道:「你真的如編輯所說,有很多戀愛經驗嗎?」

  聞言,她悚然一愣,隨後臉不紅、氣不喘的回答。「當然。」她的答案,連自己都覺得訝異。

  她已經沒有退路了,否認等於自打嘴巴。

  「期待你的劇本,合作愉快。」他根本不相信,卻沒拆穿。

  安蕾收下台約,草率的和他握了握手,就轉身走人。

  「我送你。」尚禹替她開門,展現男士該有的基本風度與禮儀。

  「不必了,謝謝你的好意。」語畢,她頭也不回的跑進電梯。

  望著她倉皇離去的背影,他勾起冷笑。

  凡是他看上的女人,至今從沒有失手的紀錄,她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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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6 02:11:4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離開帝王飯店後,安蕾沒有直接回家,而是繞到常去的咖啡廳,點了一杯冰榛果奶茶,在靠窗的位子坐下。

  她翻出隨身攜帶的筆和筆記本,迅速寫下劇本的初步構思。

  劇本該怎麼寫?老實說,她並沒有太多概念。

  不過,應該和寫小說沒有太大分別,否則尚禹不會找上她。

  再者,現下流行的偶像劇,不也都是從漫畫或小說改編而成,而且都創下不錯的收視率、也造就出許多當紅明星。

  雖然她沒有太大的把握,但一旦接受了挑戰,就會全力以赴。

  沙沙地寫下幾個劇情大方向,經過幾番細想斟酌,總覺得少了戲劇張力,她搖搖頭,不滿意的把字塗黑。

  服務生送來飲料,她索性停止思考,啜飲一口香濃的榛果奶茶。

  沁涼的液體滑入食道,讓她舒服的發出歎息。

  她喜歡獨自靜靜的坐在角落,眼觀四面、耳聽八方,吸收其他人的談話內容,從中激發靈感、對事情也會因而產生不同的觀點。

  突然,左前方俊雅的男性臉孔映入眼廉,那不正是卓岳嗎?她的心一悸,腦海自然而然浮現卓岳藐視的言語。

  常常和不同職業的男人交往,豐富你的寫作資源?

  那口氣梗在胸臆中,由於過於傷人,導致她無法忘懷。

  她從沒細想過──為何總是將他的一字一句放大,亙在心上,耿耿於懷。

  她跟他的梁子結下了!

  許多想法在安蕾腦海中飛逝而過,卓岳和其未婚妻朱碧雅兩人相親相愛、卿卿我我的畫面,令她心頭湧起一股莫名的不悅。

  她噘著嘴睇著已被她列為「頭號敵人」的卓岳。

  不可否認地,他外型出眾、氣質非凡,無疑是眾人的目光焦點。

  只是在他溫文俊雅的外表下,卻有一張極為惡毒的嘴和冷漠的心。

  安蕾一邊暗自嘀咕,焦距依舊駐留在他身上。

  當她看清令卓岳心無旁騖、全神貫注閱讀的書本名稱時,她不由得瞪大水眸,呈呆滯狀態……

  


  一個大男人──而且還是個帥到足以令人目不轉睛的帥哥,在公共場合閱讀小女生最愛的愛情小說,怎能不引來旁人側目。

  即便曉得,卓岳仍然不避諱、亦不在乎旁人異樣的眼光,怡然自得的沉浸在文字營造的氛圍中。

  那天他的「准未婚妻」朱碧雅,把特地買來的小說擱在桌上沒帶走,而他在臨走前,留了一張紙條和鈔票,麻煩服務生把書收起來。

  照理說,他此刻應該在朱家商討訂婚喜宴細節,只是在送朱碧雅回家後,他隨即驅車離開。

  他相信從她驕縱高傲的個性,絕對會氣得跳腳,且會捺著性子等他主動道歉。

  這表示他將會有好幾天自由的時間,對他而言,不啻是個好消息。

  自他從英國返台,到花蓮度假回台北之後,這半個月,她每天都密集追蹤他的去向,讓他幾乎沒有太多喘息的空間。

  再者,他回台灣的目的,並不是為了陪她逛街、吃飯、出席派對的,而且他也從來沒答應過這樁婚事。

  之所以不直接拒絕,當然有其考量和用意。

  逐頁閱覽著「安琪兒」的著作,那總是被譏為沒營養的創作,第一度接觸愛情小說的卓岳,倒也讀得津津有味。

  書裡對角色的種種描述,情節的安排,都美好浪漫的不像話。

  在書中,他看不到人心險惡,就算有,也只是因為愛而延伸的嫉妒、憤怒下,所產生的情緒發洩。

  每個角色的所作所為,一切出發點都是為了「愛」。

  但從字裡行間,仍不難發現她確實有一手好文筆和說故事的能力。

  不可諱言的,連見過大場面的他,都不禁嚮往起小說裡「單純」,且不顧一切為愛情不擇手段的執著情感。

  花二十分鐘解決一本兩百多頁的文藝小說,卓岳擱下書本,腦海中竟浮現書中火辣辣、赤裸裸的纏綿畫面。

  他斂眉,自然而然的將女主角替換成作者本身,煽情的影像充斥他的腦袋,向來冷靜的思緒竟也受到不小的影響。

  他居然有幾分吃味。

  她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一直都文靜的近乎冷漠,而今,卻成了人盡可夫、詞鋒犀利的女人?!

  但在同學會上,她眉宇間流露出的怯懦與脆弱,卻那麼顯而易見。

  他在她身上看見許多衝突點,而哪個才是真正的安蕾?卓岳反覆思索著。

  他對她的好奇,比高中時更加濃厚,並未隨著時間而轉淡。

  他素來不喜歡含糊不清、似是而非的感覺,有疑問就一定要追根究柢、非得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方肯罷休。

  這是他父親從小灌輸的觀念,亦是他處事的原則。

  如此一來,才能掌控所有情況,在緊要關頭給予敵人重擊!

  這是除了自身卓越出眾的能力外,他成為「紘覆集團」執行長的另一項重要因素。

  他從不曉得「紘覆文化」出版的囉曼史,內容竟是如此煽情火辣。

  卓岳不禁認真考慮,是否該停止發行這包裝過度、市場不明的粉紅書籍。

  睨著「安琪兒」三個大字,再思及該筆名的主人,正不知羞恥的和男人在高級飯店套房裡可能會做的事,他抓起小說,不假思索的扔進垃圾桶,付帳後便拂袖而去。

  見狀,安蕾好不容易稍微消退的火氣,又竄了上來,而且比先前更為熾烈。

  他棄書的舉動,等於否定了她的作品、她的努力,嚴重打擊她原本就薄弱的自信。

  沒有任何人能夠忍受,自己辛苦努力出來的成品,被當成垃圾般丟進垃圾桶。

  尤其對方是自己有點心動的男人。

  有什麼好稀罕的……

  她嘟著小嘴、眉頭淺蹙,氣惱極了。

  她絕對要寫出大受好評的劇本,證明是他們看走眼,而不是她寫的差。

  瞬間,她渾身充滿了鬥志與拼勁。

  她的個性溫和、溫吞又優柔寡斷,就是需要多一點刺激,才能逼出更多內在的潛能。正因如此,除非真的惹毛她,否則她根本從未想過要反擊對方。

  卓岳三番兩次的羞辱,已經超出她的忍受範疇。

  回過神,一個前所未有的瘋狂念頭,頓時在她腦中成形──

  她飛快的在紙上記錄下此刻的想法,偶一為之使使壞心眼,應該無傷大雅吧!

  她其實也想嘗嘗當壞女人的滋味,就這麼一次……

  打定主意後,她愉快的準備結帳離去,打開一千零一個名牌皮包──高中時父親從法國帶回來送她的生日禮物,凡出席重要場合,她都會攜帶著──赫然發現卓岳的名片。

  上頭沒有任職的公司名稱、沒有職稱,只有名字和聯絡電話,是她見過最簡單的名片。

  「怪人。」安蕾輕啐一聲,然後拿出手機按下一串號碼。

  試了三、四次,好不容易才打通,響了十來聲對方才接聽。「哪位?」

  聽到一陣悅耳的男中音,她滿滿的勇氣剎那間消失無蹤。

  「哪位?」卓岳又問了一次,口氣透著些微不耐。

  情急之下,她捏起鼻子應道:「您好,請問是卓岳先生嗎?」

  「我是。」

  「這裡是『胡蓋洗衣店』,有位安蕾小姐的乾洗費用,說要把帳單寄給你,啊請問一下是要寄到哪裡?」她硬著頭皮亂掰,即使對方看不見她,還是燒紅了臉。

  卓岳沉吟了會,禮貌的問道:「貴店的地址在哪?我親自去拿。」

  萬萬沒料到他會有此反應,安蕾支支吾吾答不上來。

  真要命,哪有什麼「胡蓋洗衣店」,更遑論會有地址了。

  「喂?」電話彼端一陣靜默,卓岳於是狐疑的喚了聲。

  在慌張又無話可說的情況之下,安蕾匆促切斷通訊,緊張到手心冒汗。

  她總是在狀況出乎意料的時候,無意識的做出一些無厘頭的舉動,事後回想起來,常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幸好週遭客人不多,也沒人發現她做了什麼蠢事,但她卻忸忸怩怩、一副作賊心虛的樣子,從座位走到櫃檯短短的路程,好幾次都差點被自己凌亂的步伐絆倒。

  不久前才擬定好的計畫,暫時被腦袋一片空白的她拋諸腦後。

  另一方面──

  盯著手機上留下的號碼,卓岳沒有表情的俊雅臉龐泛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胡蓋洗衣店?」揚起薄唇,他感到莞爾不已。

  即使對方說話的音調陰陽怪氣,且他第一時間就辨識出聲音的主人。

  這小妮子腦子裡究竟在想什麼?卓岳靠向椅背,閉眼沉思。

  安蕾清新脫俗的容貌、單純的笑靨,紅著臉頰氣嘟嘟的模樣,猶如走馬燈般在他腦中來回閃逝。

  縱橫商場數年,歷經過不少風浪,與許多所謂老好巨猾的老前輩打過交道,只消一記眼神或一個表情,他便能讀出對方的盤算。

  唯獨她,讓他摸不著頭緒。

  她水漾的澄澈雙眸毫無雜質,分明是不懂世事的小女孩才會有的,偏偏她的言行舉止卻像個浪蕩的娼婦。

  但無論如何,她引起了他的興趣是無庸置疑的。

  


  回到家,震天價響的音樂衝破耳膜,安蕾皺了皺眉,莫可奈何的叨念,「一定又是辛卉那傢伙。」

  只有她才會把音樂開那麼大聲,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聽見似的。

  「豬頭卉!」

  她一踏進客廳,果然見到兩位室友和辛卉身體隨著音樂節奏擺動,酒瓶、零食小菜擺滿桌,開起小型派對。

  「嗨!蕾蕾,你回來啦!」辛卉熱情的向甫歸來的好友打招呼。

  安蕾臭著俏臉,直朝音響而去,喀嚓一聲,關掉電源,室內霎時恢復寧靜。

  三人的身子也隨之僵直住,回頭盯著她。

  「X的,豬頭蕾,你幹什麼?」辛卉嘟著嘴嚷嚷,還夾雜著不雅的口頭禪。

  「很吵。」安蕾簡單扼要的回答,然後縱身投入軟綿綿的沙發裡。

  馬淇朵和冷艷交換一記眼色,有默契的在她身畔坐下。

  「簽約不順利嗎?」

  面對知心姐妹淘的關心,安蕾感到十分欣慰及溫暖。

  無論受了任何委屈,她們總是陪在身邊,替她打氣加油。

  她搖搖頭,斟了杯冰涼的可樂啜飲一大口。

  「未來的大編劇,恭喜囉!」辛卉笑嘻嘻的踱至沙發旁,端起酒杯輕撞她的杯子,以示慶賀。

  「同行相忌」的說法,在她們身上完全看不到。

  相反地,她們是彼此欣賞、互相鼓勵的好友及夥伴。

  「你見到尚禹囉?本人有沒有比電視帥?」

  辛卉從不避諱自己是「外貌協會」的一員,非常注重外表,不過,她也是很重視內涵的。

  因此,她的男友一再更換,只為尋求生命中的真命天子。

  即使被譏為花心,她依然故我,堅持她一貫的原則。

  安蕾聳聳肩,不甚熱絡的回道:「沒什麼差別。」

  「發生什麼事了?瞧你無精打采的。」

  冷艷──貌如其名,艷麗的面容和超過一七○的修長身材,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冷漠難以接近。

  初認識她的人,會被她倨傲的的神態欺騙,覺得她必定不好相處而與她保持距離,免得被凍壞了。

  也因此,「冰山美人」之名不逕而走,事實上,若有機會深入與她交往,便會明白她是個外冷內熱的人。

  只是,鮮少人有足夠的勇氣接近她,男人只能遠遠的欣賞這朵帶刺的玫瑰,女同事則將她視為公敵,齊心協力排擠她。

  背後的閒言冷語冷艷都曉得,幾次主動示好無效後,她再也懶得澄清。

  就讓他們如此以為吧!她隨時都有換公司的心理準備。

  對她而言,工作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能力,而非計較區區幾萬塊的薪水,也不是去交朋友的,當然更不是去釣金龜婿的。

  況且,她有這幾個「死忠兼換帖」的好姐妹,就心滿意足了。

  唯獨有一個秘密她一直三緘其口,未曾洩露……

  「我遇到一個……」安蕾欲言又止,思索著恰當的字眼。「超級大豬頭。」

  好脾氣的她,最終還是罵的很溫和。

  「誰啊?能讓你這麼生氣的,還真是稀有動物。」辛卉挑挑眉,對這件插曲興趣濃厚。

  安蕾噘起唇瓣,哼了一聲,在三人的催促下,才把令她不愉快的事大略提了一下,亦坦承她一時情緒化下的想法和糗事。

  「卓岳?!」馬淇朵瞪大美眸,驚訝非常。

  「你也認識他嗎?」見她那麼激動,安蕾詢問道。

  馬淇朵也招供到花蓮出差時,認識卓岳的過程。

  「真是奇妙的緣分。」冷艷下了結論。

  而辛卉倒是有不一樣的看法。「蕾蕾,你該不會喜歡他吧?」

  聞言,安蕾杏眼圓睜,表情古怪。「怎麼可能!」她不假思索駁斥。

  「不然你何必那麼在乎他?而且,還想到要『報仇』?」辛卉嘖嘖稱奇。

  報仇耶!相識多年,頭一次聽她講出如此激烈的話,通常不是愛就是恨。

  再者,「由愛生恨」,沒有愛哪有恨!

  由此推斷,卓岳在她心裡確實佔有一席之地。

  被好友「吐槽」後,安蕾竟找不到話可反駁。

  「蕾蕾,喜歡一個人沒啥好害羞的,有些人錯過了,反而會後悔一輩子。」馬淇朵語重心長的說道。

  「如果你真的對他有好感,就別鐵齒了。心蘿和朵朵她們主動出擊,而且都成功了。」

  冷艷認同兩人的說法,於是加入勸說行列。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的煞有其事,沒挺她就算了,還一口咬定她喜歡卓岳,讓她很不是滋味。

  「比起卓岳,我還比較喜歡尚禹。」安蕾橫眉豎目的聲明。

  「尚禹是個花花公子、獵艷高手,不適合你。」辛卉再度發表高見。

  「你又知道卓岳就不是花花公子了?」她氣呼呼的低嚷。「說不定他才是披著人皮的大色狼。」

  她們不說還好,越說她越火冒三丈,被她置之腦後的壞心眼又開始蠢蠢欲動。

  好友們反常的沒和她站在同一陣線,和她同仇敵愾,令安蕾相當氣悶!

  她要證實她們的猜測是錯的,也一併要為自己出一口怨氣!

  語畢,她便像陣風似的回房,留下三位好友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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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6 02:12:0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昨晚一口氣K了幾位日本編劇大師的暢銷巨作,也借來幾份國內劇本,參閱其編寫方式,十分認真的做了筆記。

  直至翌晨,耀眼的陽光鑽進房間,刺痛乾澀的眼睛,安蕾才意識到天色已亮。

  一旦她一頭栽進某些事物中,就必定全力以赴,從不半途而廢。

  做足了準備功課,對編劇有了初步瞭解後,她才稍微寬心。

  閉上徹夜未合的雙眼,放鬆神經,困意便一湧而上,這才感覺到疲累。

  整理好筆記、資料,一躺上床,沒一會她已沉沉入睡。

  不知經過多久,一陣聲響劃破靜謐的空間,在她耳邊迴盪,擾得淺眠的她攢緊眉心,拉高棉被蓋住臉,杜絕干擾。

  滴鈴鈴的聲音仍舊持續不輟響著。

  「唔……」她從喉間逸出低吟,迷迷糊糊間從棉被中採出一隻手,摸索床頭上的鬧鐘用力一按,然後繼續睡。

  滴鈴鈴、滴鈴鈴、滴鈴鈴……

  「好吵……」她不悅的低吼,把自己裹得緊緊,像個蛹似的。

  外在的噪音讓她無法安眠,但由於身體沉重,導致連睜開眼都力不從心,判斷力也大受影響,連音源都分辨不出來。

  安蕾二度伸手將鬧鐘撈進懷裡,重重的壓下鬧鐘按鈕。

  她以為就此天下太平,可以安安穩穩的補個眠。

  但,她錯了。

  滴鈴鈴、滴鈴鈴、滴鈴鈴……

  魔音猶然不絕於耳,吵得她耐性盡失、怒火攻心,索性掀開棉被坐挺身子,抓起鬧鐘「研究」一番。

  揉揉惺忪睡眼,赫然發覺她根本沒調鬧鐘,而且調時指針和時針成為一直線,絕對不會響。

  當睡意逐漸退去,安蕾的感官終於恢復正常,立刻察覺出打斷她睡眠的罪魁禍首,竟是擱在枕畔的手機音樂。

  對方像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不屈不撓的毅力令人欽佩。

  看了手機上顯示的時間──九點二十八分。

  她強抑住滿腔牢騷,還是接起電話。「喂?」因為剛睡醒,她的嗓音沙啞且慵懶。

  「請問是『胡蓋洗衣店』嗎?」

  「嗄?」她愣住,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昨晚你不是打電話給我,要寄帳單過來?」對方語氣正經八百。「怎麼,忘了?」

  好聽的男中音有一股醉人的魔力,稍稍消弭了她高漲的火氣。

  「什麼胡蓋洗衣店,你打錯了……」她癟了癟嘴,口氣有些無奈。

  話既出,她怔忡須臾,認出他的聲音,用力思索試圖挽回。「呃……跟你開玩笑的。」她乾笑,轉的非常勉強。

  心頭小鹿亂撞,他的來電著實教她吃了一驚。

  電話彼端傳來卓岳的輕笑道:「吵醒你了?抱歉。聽說作家都晨昏顛倒,看來是真的。」

  他擺明了已經識破她的身份、也戳破她的謊言。

  這下,她的腦袋全清醒了。「你……你怎麼知道的?」她結結巴巴的問,臉蛋滾燙,羞窘的無地自容。

  她都已經捏著鼻子盡量裝腔作勢了,他是怎麼認出她的?

  「我就是知道。」卓岳語氣十分肯定。「有很多事,是沒有原因的。」

  他低沉的語調透過電話穿進她的耳朵,竟讓她全身冒起一粒粒雞皮疙瘩,一道莫名的電流在血液裡流竄。

  她胸口一窒,他的話讓她悸動不已,掀起她內心的波濤洶湧。

  她一時無法言語,只好沉默以對。

  「睡著了?」

  沒聽到回答,只聽見她均勻的呼吸聲,卓岳忍不住揶揄。

  「打電話給我有事嗎?」良久,安蕾才找回說話能力,盡量維持平靜,雲淡風輕的問。

  沉吟了會,他以一種無庸置疑的口氣說道:「晚上七點,帝王飯店見。」

  她擰起黛眉,不明白他的信心從哪而來,沒好氣的輕斥:「你以為你是誰,誰要跟你見面。」

  她的激動和不屑聽在卓岳耳中,一點也不生氣,反倒是發現新大陸似的,感到有趣極了。「原來你挺凶的。」

  他可以想像她此刻正噘著嘴、一臉不服氣的模樣,比起她那副受委屈的小媳婦模樣頤眼也耀眼得多。

  被他一調侃,安蕾構思整晚的「計畫」全部湧上腦海,暫時先摒除個人好惡,才有利於執行「報復行動」,也剛好可以排演一下她的劇本──

  她想知道,一個女人當第三者的心態為何、樂趣何在,也想試試自己有幾分魅力,更想看看這個冷漠的男人,為女人瘋狂的樣子。

  她正苦於沒有理由可以名正言順的接近他,他自己就「送」上門來了。

  看來,老天爺跟她站在同一陣線。

  「我為什麼要答應你?」安蕾的語氣軟化許多,卻仍刻意擺高姿態,這也是劇情所需。

  「把乾洗帳單交給我,順便請你吃飯算是賠罪。」卓岳頓了下,接續道:「我不接受拒絕。」

  呵!好狂妄的男人,沙文豬一隻。

  稍稍假裝猶豫、考慮須臾,安蕾才勉為其難的說道:「不過,我要你親自來接我。」

  給自己時間思考容易退縮,於是乎她一鼓作氣提出要求。

  兩人各懷心思的猜測對方的企圖──

  一個認為女方故作矜持,只是要引起他的注意,一個則覺得他的遲疑是顧及未婚妻,所以更加堅持不退讓。

  靜了幾秒,卓岳冷冷答應。「六點半,我會去接你。」

  「晚上見。」得到他的允諾,安蕾鬆了一口氣,立刻切斷通訊。

  望著前方發呆,他俊雅的臉孔在她腦中盤桓不去。

  她抱著頭顱躲進被窩裡,試圖擺脫他的糾纏,卻徒勞無功。

  非但沒有將他排除於腦海之外,反而益加清晰。

  「討厭……」她輕捶枕頭,氣惱自己對他在乎的程度超出預期。

  她討厭他,討厭他的自信、討厭他的自戀、討厭他的冷淡、討厭他氣定神閒的態度、討厭……

  安蕾不斷反覆催眠自己,直到睡意來襲,而卓岳英挺斯文的出眾俊顏,也一同伴她入眠。

  


  看著時間一分一秒逼近六點半,安蕾穿戴整齊,忐忑的坐在床沿。心情宛若等待判刑的犯人。

  她突然覺得自己很蠢。

  她根本沒告訴他住址、而他也沒問,萬一他只是惡作劇,那她的盛裝打扮就顯得滑稽可笑,自作多情。

  胡思亂想之際,門鈴驟然響起。

  她的心跳開始急促,頻頻深呼吸緩和緊張的情緒,仔細聆聽房外的動靜。

  她聽見室友的驚呼和寒暄,接下來就一片靜默,她的心往下沉。

  叩、叩。

  驀地,傳來一陣敲門聲,讓她嚇了一跳。

  「蕾蕾,你準備好了沒?白馬王子來接你囉!」

  冷艷站在門外,輕柔的語調只有在對待好友時,才會自然流露。

  「什麼白馬王子……」安蕾鼓著雙頰不以為然的嘀咕。

  嘴裡如是叨念著,開門前,卻慎重其事的對著穿衣鏡再度確認妝容,確定一切就緒才打開門。

  不料,卻對上一堵偉岸的男性胸膛,幸好卓岳及時扶住她,讓她小巧的鼻頭免於遭殃。

  安蕾仰起頭,觸及他墨黑的雙眸、微揚的薄唇,瞬間深深被迷惑住。

  「準備好了嗎?」

  卓岳故意傾身,在她耳邊低語。

  他身上的男性香水鑽進她的鼻腔,攫獲她的感官、誘惑她的靈魂,她幾乎要招架不住他成熟自信的男性魅力。

  她的粉腮酡紅,更為她增添幾分女性的柔媚,羞澀的神情確實有魅惑男人的本錢。

  卓岳沉下眸,告誡自己別被她的演技欺騙。

  空氣中籠罩一股曖昧,雙方都默然無語,捨不得打破現下的奇異氛圍。

  直到──

  「咕嚕、咕嚕──」安蕾飢餓的腸胃發出響亮的怪聲,將氣氛破壞殆盡。

  她羞愧的簡直想挖個地洞把自己埋起來。

  卓岳抿唇輕笑,牽起她的手並且順手將房門帶上,翩翩風度是他受女人愛戴的原因之一。

  安蕾反射的想縮回手,但礙於自己的計畫而忍下來,甚至還主動偎著他,儼然是一幅小鳥依人的甜蜜畫面。

  卓岳雖然未動聲色,對她的評價卻更低。

  還沒跨出房子,就露出本性了。他在心裡冷哼。

  在場的冷艷瞪大美眸,詫異的眼珠子差點掉出來!

  昨晚還氣憤的嚷著討厭人家,怎麼不但答應人家的邀約,還活像個戀愛中的幸福小女人?!

  冷艷以一種打量的眼神盯著她,知道事有蹊蹺,但她聰明的沒有說破。「祝你們愉快。」她微笑的揮手向他們告別。

  在關上門前,她朝安蕾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說:回來給我解釋清楚!

  即便僅是一個眼神,就能瞭解對方所要表達的意念,不言而喻的默契是經年累月、坦然交心的珍貴果實。

  從卓岳出現在她面前,截至兩人坐上他黑亮的名貴房車為止,光是開門、關門的行為就充分展露出他的教養。

  安蕾頭一次見識到,他連做這種簡單的小動作,都如此令人覺得賞心悅目。

  他不是冷淡又自大嗎?不應該體貼到讓她有被呵護重視的錯覺……

  在她自我推翻之際,卓岳俯身替她繫好安全帶。

  在起身的瞬間,他的唇似有若無的刷過她柔馥的菱唇,安蕾屏住呼吸,一口氣憋在胸口,全身僵硬。

  而他神態自若的為自己失態的舉動,無辜道歉。「抱歉。」

  得了便宜還賣乖!安蕾氣得牙癢癢的,卻又無從計較,只能摸摸鼻子自認倒楣被他吃豆腐。

  不甘心哪!

  她咬著牙,斜睨著他,在心裡胡亂的咒罵──大豬頭、大沙豬,諸如此類沒什麼殺傷力的字眼。

  卓岳噙著淡淡的戲謔笑意,瞥見她一副有氣不能發洩的樣子,覺得既可笑又可愛。

  他想瞧瞧她還要裝模作樣多久,今晚他就要拆穿她虛假的面具。

  一踏入凡事講究、華麗如宮殿的帝王飯店,再平凡的人也覺得自己猶如備受尊崇的王宮貴族。

  至少,安蕾就有這樣的感覺。

  心情像是被施了魔法的灰姑娘,來到王子的舞會般,每個步伐都得踮起腳尖,氣質不自覺高雅起來。

  侍者領著他們到能眺望夜景的靠窗座位,遞上精緻的菜單和酒單。

  她曉得若非提早一個月預約,根本訂不到視野極佳的位子,而他約她也只不過是這幾天的事。

  他是怎麼辦到的?

  安蕾對他的神通廣大產生了一絲好奇。

  點好菜和搭配的酒,四周燈光霎時調暗了些,營造出一股浪漫的氣氛。

  鮮少和男人獨處的安蕾侷促的端坐著,視線落在桌上的熒熒燭光,勇氣一點一滴流失中。

  她也催促自己應該開口說些話,撒嬌也好、調笑也罷,總之就是不准像尊雕像般靜止不動。

  「你……」她囁嚅。

  「嗯?」卓岳凝眸睇著她。

  不行!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安蕾挫敗的垮下雙肩,猛捏大腿企圖刺激靈感。

  「你和碧雅何時結婚?」話一脫口,她巴不得咬掉舌頭。

  這不是一個搶人家未婚夫的壞女人該有的口氣,由此可見,她沒有演戲細胞。

  「你是關心老同學還是在乎我?」卓岳問得一針見血。

  「當然是……」不服氣的話衝到嘴邊又吞了回去,她連忙改口:「你說呢?」嬌柔的嗓音媚人筋骨,狡黠的把問題丟回給他。

  他炯利的黑眸鎖著她,饒富興味的勾起一抹笑痕。「我想……後者的成分比較大,嗯?」

  自戀狂!安蕾偷偷在心裡啐罵。

  明明很不屑,但還是盡責的揣摩勾引男人時的心態。

  真是一大挑戰,沒有觀眾的戲實在很難演,她很想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突然,她靈機一動,想到一個增加觀眾的辦法……

  「我忘了帶手機,可以借我嗎?」

  她硬擠出甜美的笑容,說是抽搐也是可以。

  卓岳若有所思的盯著她虛假的笑靨,緩緩掏出手機遞給她。

  接過不及巴掌大的多功能昂貴手機,安蕾欠身離開,三分鐘後又翩然入座。

  「謝謝你。」她物歸原主,柔美的音調沁人心脾,而前傾的上半身無心的顯現出她胸前的深溝。

  卓岳瞇起銳眸,唇邊噙著冷笑。

  既然她願意大方分享,他也無需客氣。

  眼務生陸續送上前菜及餐前酒,色香味俱全的菜餚攫獲她的注意。

  她已經餓得連演戲都沒力氣了。

  好不容易上了主菜,安蕾空虛的胃才稍稍感到滿足,精神比剛才集中,由於喝了幾杯紅酒,在酒精的催化下,她此刻的神經是鬆弛的,呈微醺狀態。

  而服務生離去時,推開包廂門,遠遠地,她看見侍者畢恭畢敬的引領著,宛如孔雀般艷麗的女人朝這裡而來。

  安蕾端起酒杯,起身踱至卓岳面前,一股腦兒的坐在他的大腿上……

  卓岳冷冷的瞪住她,黑眸轉為深沉。

  撲通、撲通、撲通……

  安蕾的心臟猛烈撞擊著胸口,嬌靨染上一層紅霞,秋波流轉、燦笑如花,單純與性感同時在她身上共存。

  「這就是你的本性嗎?」卓岳聲音低嗄,仍按捺住不去碰觸她馥郁的身軀。

  她偏著頭,不懂他的意思。

  他的胸膛好舒服,她好想睡覺……

  將下顎棲在他的肩頭上,整個人偎在他懷裡,像隻貓向鍾愛的主人撒嬌、尋求呵護。

  卓岳俊俏的面孔罩上冰霜,抬起她的下巴,嗤哼道:「你都這樣勾引男人?」

  安蕾輕咬唇瓣,無助的模樣格外惹人憐惜。

  她忽而怯懦、忽而撩人的表情,困惑著他,想要她的念頭越加熾烈。

  他箝制住她纖細的腰肢,狠狠的吻住她的芳唇,極盡所能的含咬逗弄,煽情火辣。

  唰──

  冷不防地,包廂門被打開,不知情的闖入者目睹這曖昧的場面,美眸燃燒熊熊怒火。

  「不要臉!」

  朱碧雅尖叫怒叱,忿忿地一把扯下安蕾,失去理智的甩了她一記響亮的耳光。

  臉頰上刺麻的滾燙感,讓安蕾片刻暈眩,慢慢地,才意識到自己的處境……

  沒有心虛、甚至有種惡作劇得逞的快感。

  原來,這就是身為壞女人的樂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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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6 02:12:2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雖然挨了一巴掌,慘遭皮肉之痛,但「扮演」壞女人、勾引昔日同學未婚夫的戲碼,讓從小便是乖乖女的安蕾,嘗到前所未有的痛快滋味。

  看著面無表情的她,朱碧雅更為光火。

  「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

  她拔尖嗓子揚聲指責,戴著綠色角膜變色片的噴火瞳仁,顯得格外妖魅駭人。

  當手機螢幕顯示出他的號碼時,她開心的以為他要向她道歉、示好的,豈知,傳來的竟是女人的聲音。

  那女人一開頭就說自己在何處,還叫她快來,當尋問對方是否打錯電話,那女人道歉後馬上掛斷電話。

  她覺得不對勁,於是決定親自一探究竟。

  居然看到她心愛的男人和女人抱在一起熱吻,而對像還是她的高中同學。

  她怎麼嚥得下這口氣!

  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想不到以前總是畏首畏尾的醜小鴨,現在居然變成毫無羞恥心的狐狸精。

  她揚高手,橫眉豎目的欲再賞安蕾一記耳光,以消心頭之火,卻被卓岳從中攔住。

  「你怎麼會來?」

  他冷睇著因過度氣憤而面容扭曲的朱碧雅,不悅的問道。

  她瞪住安蕾,忿忿地甩開他的箝制,咬牙切齒的說:「我想知道為什麼她會有你的手機。」

  聞言,卓岳對事態發展有了眉目。

  嚴厲的掃了始作俑者一眼,以眼神詰難在一旁默不吭聲的安蕾。

  「為什麼你們兩個會在一起吃飯?還背著我做出不要臉的事!」愛面子的朱碧雅完全無法容忍被背叛的事實,歇斯底里的叫嚷。

  卓岳無心解釋,也不打算解釋。

  「你說啊!」

  得不到他的回答,朱碧雅繼而轉向安蕾,咄咄逼人。

  看著她泫然欲泣、備受打擊的傷心模樣,善良的安蕾罪惡感倏地油然而生,酒退了、意識也清醒許多。

  「我……」

  她囁嚅著,飾演壞女人該有的自信和理直氣壯,完全發揮不出來。

  想些小說裡第三者的台詞……

  她努力絞盡腦汁,腦袋卻空空如也。

  「哼!賤女人,勾引男人當作寫作題材,真是不要臉。為什麼要找上我的未婚夫?這種不要臉的缺德事你也做的出來!」

  朱碧雅口不擇言的咒罵,好強的她氣的眼眶泛紅,由此可知她對卓岳的在乎程度。

  安蕾被點中死穴,頓時啞口無言,卻又不甘心就此退縮。

  卓岳袖手旁觀,倒想聽聽她怎麼說。

  她內心天人交戰,理智上感到心虛想致歉,且基於私人情感,又不希望自己被看扁,尤其是在他面前……

  以眼角餘光暗自觀察卓岳的表情,發現他沒有一絲愧疚,彷彿一切與他無關。

  他置身事外、冷眼旁觀的態度,令她非常不平衡。

  即使是她主動投懷送抱,倘若他不受影響,這齣戲也不會有所發展。

  所以他也必須負起一半責任,也該分擔一半責難,而非在旁邊隔山觀虎鬥!

  她嘔極了!

  既然他都不覺得愧對未婚妻了,她何需慚愧?!

  「事實上,是他約我在先,我可是好心打電話,暗示你,想讓你看清他的真面目。」

  她豁出去了!

  安蕾使出壞女人的專長──挑撥,再把罪過推的一乾二淨,澄清自己的無辜。

  卓岳對她的反擊感到意外,認真且饒富興味的審視她。

  朱碧雅神色複雜,萬般屈辱的暴吼:「你說謊!岳他不可能這麼做……」

  她的情緒徹底崩潰,欺上前一把扯住安蕾的頭髮。

  「你這個賤女人,不要臉……」

  她詛咒著,伸出修剪得尖銳的妖姬指甲,在安蕾無瑕的臉蛋抓出幾道血痕。

  怔怔的盯著朱碧雅猙獰的模樣,安蕾沒有閃躲亦沒有反抗,突然覺得她何其無辜。

  對卓岳的不聞不問更加深惡痛絕。

  「他不值得你掏心掏肺。」她發自肺腑的說道。

  明知道現在不是心軟的時候,但她不希望女人淪為男人的玩物,被騙了還死心塌地的傻傻付出。

  這個表裡不一的男人,除了自己誰都不愛。

  話雖如此,但她卻管不了自己淪陷的心和與日俱增的感情。

  朱碧雅當然不領情,也聽不進任何勸,她嗤之以鼻道:「你以為我會相信你這隻狐狸精的鬼話嗎?」

  淚水爬滿粉腮,弄糊了她臉上的彩妝,完全沒有形象可言。

  「碧雅,夠了。」

  終於,卓岳拉住她,制止她繼續口無遮攔,喚來服務生,吩咐道:「送這位小姐回去。」

  朱碧雅瞪大紅腫的泡泡眼,近乎尖叫的哭嚷:「你要留下來陪這個賤女人?」

  服務生一靠近她,她雙臂像趕蒼蠅般亂揮,不讓人接近。

  「岳,跟我一起走。」

  她驕縱的大小姐氣焰不再,此刻的朱碧雅只是個被愛俘虜的平凡女人。

  她放下身段反身抱住他,嗚咽的哀求。

  黯下眸,卓岳最後決定順從朱碧雅──是因為不讓她再有理由傷害安蕾。

  他攙扶著她嬌軟的身子離開,拋下安蕾獨自在原地發愣。

  一股霧氣在她眼中凝結,模糊了她的視線。

  一種被拋棄的莫名痛楚侵蝕心扉,她咬著唇,不讓盈眶的淚湧出。

  她對他的愛戀,何時累積得這麼深了?

  頰上的抓痕泛著血絲,痛楚逐漸擴散,蔓延至她的心窩……

  


  自從那日在帝王飯店發生掌摑事件之後,安蕾就一直把自己鎖在房裡,足不出戶,連室友想關心也不得其門而入。

  面對情同姐妹的室友們的詢問,她只是輕描淡寫的以趕稿為由,將她們打發。

  星期六傍晚,剛逛完街回家的冷艷捧著一盒冰淇淋,在客廳吹冷氣、看影集,才正入迷,卻被突如其來的門鈴聲打斷。

  來訪者是一位西裝筆挺、長相俊朗的男人。

  「請問你找哪位?」冷艷隔著鏤花鐵門漠然問道。

  好美的女人!

  可惜,美的沒有溫度。

  這是尚禹看到她的第一眼印象。

  「敝姓尚,請問安蕾小姐在嗎?」他緊盯著她,眸中有掩不住的濃厚興趣。

  「你就是尚禹?」

  冷艷揚起眉楷,一雙漂亮的鳳眼直勾勾打量著他。

  「我就是尚禹。」聽她的口氣,似乎不認識他。

  尚禹的男性自尊有些受挫。

  對視半晌,冷艷打開門,招呼他入內,然後去敲安蕾的房門。

  「蕾蕾,有你的客人,快出來。」

  門內靜悄悄的,冷艷起初捺著性子好聲好氣的催促,最後,耐心一點一滴被消磨掉。

  「安蕾,馬上給我開門!」

  她拉下臉、繃著嗓子低吼,下達最後通牒。

  嗅到濃厚的火藥味,安蕾再怎麼想當縮頭烏龜,也不得不起身應門。

  以她對冷艷的瞭解,並不排除她隨時有破門而入的可能性。

  「你的臉……」冷艷擰起眉,她素淨臉蛋上的幾道傷痕,令她詫異不已。「你的傷是怎麼回事?!」

  而且,她的臉色實在糟透了,眼睛佈滿血絲、還有明顯的黑眼圈。

  安蕾擠出一記苦笑,搖頭不語。

  冷艷並不急於在一時之間逼問她,反正住在同一屋簷下,多的是機會碰頭,屆時再好好嚴刑拷打一番。

  「誰找我?」

  這是待在家裡三天以來,安蕾開口講的第一句話。

  「他說他是尚禹。」雖然身在台灣,但冷艷向來只看洋片不看本上的節目,台灣藝人幾乎沒一個叫的出名字來。

  哪怕是大名鼎鼎的製作人,在她眼中也只是「台灣人」。

  略略理了理散亂的髮絲,抿抿乾燥的唇瓣,步出房間會客。

  一見到她憔悴且帶傷的面容,尚禹也吃了一驚。

  「你……還好嗎?」

  她點頭向他示意。「我去替你倒杯茶……」絲毫不怠慢客人。

  「不必了。」尚禹連忙拉住她的皓腕,電力四射的眼睛緊鎖著她──這是他的習慣,他向來不會輕易放過任何放電的機會。

  安蕾站在原地,與他保持幾步之遙。「尚先生找我有事嗎?」

  她想不出來有什麼重要的事,需要勞煩工作繁忙的王牌製作人親自跑一趟?

  他走到她面前,壓低嗓音輕聲說道:「沒事就不能來嗎?」

  言語間明顯帶著幾分挑逗。

  垂下眼,安蕾對他曖昧的話置若罔聞。「我沒那個意思。」她淡淡的解釋。

  他喜歡她這副與世無爭的淡然神態,她對他越冷淡就越能激起他的征服欲。

  他倒想看看她平淡之外,為愛狂亂失控的模樣,一定很有意思……

  尚禹伸手撩起她遮掩粉頰的一絡髮絲,一股清香沁入鼻腔,舒緩他的神經。

  原本在看到她臉上突兀的傷痕後,而打消邀她當女伴的念頭,但現下他再度改變主意。

  安蕾縮起頸項,迴避他親密的碰觸。

  在一旁的冷艷見狀,瞇起狹長的鳳眼。

  這男人如入無人之境,自顧自的上演肉麻戲碼,完全把她當成隱形人,而他具侵略性的眼神,讓她反感。

  冷艷沒興趣當電燈泡,索性回房睡大頭覺。「你們慢聊,我不打擾了。」

  待她離開,安蕾才意興闌珊的問道:「尚先生有什麼要事嗎?」

  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這一點她深信不移,雖然,她不清楚自己有什麼地方能幫得上忙。

  尚禹不疾不徐的收手,道出他此趟的目的。「今晚有個盛大的公益慈善晚會,我要你當我的女伴。」

  安蕾不假思索的拒絕。「我恐怕不適合。」

  「我希望你陪我。」他也不退讓,語氣堅決。

  於公於私,他都想要她作陪。

  所以臨時取消掉預定的知名玉女紅星,為此,對方還特地找他興師問罪,甚至揚言要給他的女伴好看。

  他僅是一笑置之,沒有將她情緒化的威脅放在心裡。

  為什麼?安蕾沒問出口,卻在心裡打了個超級大問號。

  她相信只要他願意,隨隨便便都可以找到一卡車巨星級的美女相伴。

  看著她疑慮的表情,尚禹以為她是顧慮到臉上的傷,於是誘哄:「放心,我認識一個很棒的化妝師,絕對會讓你成為目光焦點。」

  「尚先生,對不起,我不想出門。」即使已經不耐煩,但她還是盡量保持禮貌的口吻。

  「順便可以把你介紹給記者,有助於我們的合作。」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他不會輕言放棄。

  幾經表態,她還是拗不過他強硬的堅持,確定抗議無效後,安蕾不再作無謂的反抗。

  一個鐘頭後,尚禹運用他廣大的人際關係和權勢,請來了頂尖的造型設計師,為安蕾徹頭徹尾的打扮一番。

  安蕾像尊娃娃般,任憑設計師擺佈,一如她的人生,似乎也在別人的擺佈和期望中度過──

  小時候,聽從父母的安排,長大後必須努力攢錢負擔龐大債務。

  唯有身處文字世界,才能恣意揮灑屬於她的才華。

  她突然厭倦自己的怯懦和平庸,活了二十幾年,她終於開始意識到該為自己而活……

  


  為公益而發起的慈善晚會,彙集來自各地的富商巨賈、上紳名流、時尚名人、演藝紅星共襄盛舉,熱鬧非凡。

  當一舉一動都受媒體矚目的尚禹,挽著一名陌生的女性面孔出席時,隨即惹來眾多的議論。

  這等大場面,令安蕾感到侷促不安,連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擺。

  一進到會場,她就後悔得想逃走,卻半點都不由她。

  熟識尚禹的記者們一窩蜂簇擁而上,將他們團團圍住,尚禹老神在在的挽著她有問必答,記者們自然認定她是尚禹的新歡。

  安蕾以補妝為由開溜,慶幸會場人多擁擠,加上她毫無知名度沒人認識她,而尚禹忙著打人際關係無暇理會她,讓她能在會場外的露天花園圖個清靜。

  看著裡頭熙來攘往的名人,平凡如她也不禁感到有一絲興奮。

  這大概是目前唯一的收穫吧!

  無奈,天不從人願、好景不常,即便她不犯人,偏偏有人主動來犯她。

  「醜八怪,也不去照照鏡子,還敢纏著尚禹。」

  猝不及防的,一道輕蔑的女聲飄進她耳中,破壞了她自我構築的寧靜世界。

  抬頭一看,是紅透半邊天的玉女紅星──章梓儀雙手盤胸,從頭到腳打量她,眼中流露出嫌惡。

  以她縱橫台港日的絕麗姿容,其他女人在她眼裡都只是不起眼的雜草。

  當尚禹偕同眼前的女人現身時,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居然為了一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醜女而捨棄她,教她的臉要往哪裡擺。

  不在乎她的批評,安蕾曉得自己相貌平凡,無法和她相提並論。

  「請問,有事嗎?」她心平氣和的問。

  她不慍不火的態度,讓章梓儀心中的火苗燒得更為炙旺,將她殘存的理智焚燒殆盡,驀地揚起手中的高腳杯,灑了她一身紅酒。

  「唉呀!真抱歉,一時手滑。」

  章梓儀言不由衷的道歉,漂亮的臉蛋是不搭軋的嘲笑。

  深吸一口氣,安蕾強迫自己別計較,反正這身禮服不是她的……她阿Q式的自我安慰。

  「我等著看你被拋棄,哈哈哈……」章梓儀發出尖銳的笑聲。「賤女人。」

  達到羞辱的目的,出了一口怨氣後,她才得意的離去。

  喟歎一聲,安蕾心裡不免受傷。

  「真是犯小人……」她忍不住嘀咕。

  「看來,小說界的安琪兒,成了落難天使了。」

  安蕾緩緩抬首,對上一張她最不想看到、卻又難以忘懷的俊雅臉孔,心猛地揪了一下。

  卓岳趨近一身狼狽的她,譏誚道。

  今晚的她,彩妝濃而不妖、烏黑的髮絲紮成華麗的公主頭,再以珍珠綴飾,一襲火紅貼身的小禮服,將她的玲瓏曲線展露無遺。

  耀眼的紅強烈突顯出她白皙的雪膚,使她全身散發著一股成熟性感的風韻。

  打從她入場,他的視線便緊鎖著她,未曾離開。

  包括章梓儀前來找碴、潑了她滿身紅酒,他都盡收眼底。

  安蕾覺得他幸災樂禍的笑容礙眼極了,瞥開眼,對他視而不見。

  「躲在這裡等待獵物上勾?」

  她的冷淡令卓岳頗為不悅,不禁出言諷刺,失去了該有的冷靜。

  在她面前,他的情緒總是容易失控。

  在他心目中向來清純寡言如百合的安蕾,和如今浪蕩難馴如野玫瑰的安蕾,此刻在他腦海輪流交替,佔去他大半思緒。

  她時而淡泊無爭、時而牙尖嘴利,徹底混淆他的認知,只有想要她的渴望清晰的腦中打轉。

  「躲在暗處,怎麼會有人注意到你?」他訕笑。

  他的話永遠都可以輕易刺傷她的心,讓她痛得啞口無言。

  她轉身欲逃離沉悶的氣氛,卻因他一句爆炸性十足的話震住,驟然停下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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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6 02:12:5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我要你當我的情婦。」

  這是他當下唯一能想到將她鎖在身邊的念頭。

  安蕾呆若木雞的愣怔在原地,如遭雷擊,腦子裡一片紊亂。

  卓岳再度斬釘截鐵的重申道:「我要你當我的情婦。」

  情急之下不禁脫口而出的決定,連他自己也嚇了一跳,但未嘗不可。

  乍聽之下,她除了震驚還有憤怒,想狠狠的賞他一巴掌、再踹他兩腳回報他的狂妄。

  她的心,好似被剜了一個缺口,疼痛難當。

  良久,她才恢復思考能力,聲音微顫的低斥道:「你以為你是誰?把我當成什麼?」

  「你是一隻四處勾引男人的花蝴蝶。」

  他言簡意賅道出對她的觀感,每一個字都極盡貶低之能事。

  淚水佔據她的眼睛,眼前的一切都顯得模糊且虛幻,但卻可以想像得到身後的他英俊而殘酷的神情。

  她費盡氣力,才勉強嘲諷道:「你又何必養一隻四處勾引男人的花蝴蝶?而且養情婦是一筆大開銷……」

  言下之意,便是暗諷他沒本事。

  「我知道。」卓岳撇唇,表情森冷。「這一點,你的擔心是多餘的。」

  他緩緩靠近她,灼熱的男性氣息噴拂在她光裸的頸子,安蕾這才聞到嗆鼻的酒精味道。

  她的直覺反應是──他喝醉了?!

  她的心瞬間柔軟許多,願意包容他殘忍的罪行。

  霍地,卓岳從後方攬住她纖下盈握的蜂腰,將臉埋在她的頸窩,汲取甜美的芳香。

  她僵在他寬闊的懷中,動彈不得,連呼吸都備感困難。

  他微涼的唇沿著她優美的頸項來回摩挲,烙下屬於他的印記。

  安蕾緊抿著唇瓣,閉上眼耽溺在他溫柔的撩撥中,難以自拔。

  「你對我是有感覺的,嗯?」卓岳附在她小巧的貝耳上,魔魅的低喃。

  她肌膚細緻的觸感教他著迷,當視線觸及她劇烈起伏、賁起的胸線時,他的目光驀地灰濁起來。

  她的雪膚微微泛紅,全身酥軟無力,癱在他胸膛上。「不……」她嬌聲囈語。「你喝醉了……2

  卓岳在她耳畔呵氣,勾起一抹冷笑,大掌出其不意的罩上她的渾圓。

  安蕾倒抽一口氣,思緒頓時清朗許多,她扭動身驅,試圖掙脫他過緊的懷抱,卻反而被他擁得更牢。

  「我是醉了……」他扳正她的身子,輕舔她豐厚的耳垂,濃濁的鼻息灼燒著她敏感的肌膚,沾染上一層誘人的粉紅色澤。「才會對你著迷……」

  他嗓子瘖啞的承認對她的感情。

  安蕾的水眸充斥著驚愕,不敢相信耳朵接收到的訊息。

  是她過度緊張所產生的幻覺嗎?

  她的小手貼在他的左胸,明顯感受到他的心跳和她一樣狂亂。

  「我想……我也醉了……」

  她伏在他的胸前,喃喃絮語。

  面對急轉直下的發展,兩人都無心抗拒,任憑曖昧情愫蔓延、滿溢。

  卓岳捉住她的柔荑,放在嘴邊親吻她的纖指。

  一股電流從她的指尖滲透入血液、流竄至四肢百骸,安蕾忍不住逸出細碎如貓兒般的嬌吟。

  「卓岳……」

  她微弱的輕喚著埋藏在心底深處多年的名字,一聲聲莫名觸動他的心弦。

  他要定她了!她無論基於任何理由,他都迫切的想要她,不想放開她。

  「蕾蕾,當我的女人。」

  他親匿的喊她的小名,將嬌柔的女性軀體抱滿懷,令他醉上加醉。

  安蕾最終還是臣服在他的魅力下,情下自禁的點頭,允諾他的請求。

  一陣急促的高跟鞋叩地聲由遠而近,末了,停在他們面前,一道蠻力硬是將他們掰開。

  「不要臉的賤女人!」

  火辣辣的巴掌招呼在安蕾受傷未癒的右頰上,讓毫無御防的她痛得淚水直流。

  「你為什麼那麼不要臉……」朱碧雅嗚咽著指控。「為什麼……」

  安蕾眼眶蓄淚錯愕的望著她,百口莫辯。

  「不關她的事。」卓岳挺身而出,將她護在身後,免於她再受到攻擊。

  朱碧雅瞠大眼,她的未婚夫居然維護其他女人,猶如晴天霹靂,頻頻搖頭不敢置信。「你是我未婚夫,你怎麼可以……」

  她哭得梨花帶雨,哽咽難言。

  「我不是故意的……」安蕾咬著下唇,無比歉疚。

  雖然她曾存心企圖破壞他們之間的感情,不過,那是一時被憤怒沖昏頭而衍生的計畫。

  可是,她對卓岳的喜愛卻是無庸置疑的,喜歡一個人的心情不是她能控制的。

  「賤女人、賤女人、賤女人……」

  朱碧雅失心瘋似的拚命欺向安蕾,揮舞雙臂追打她,情緒徹底崩潰。

  「夠了!」卓岳制住她的雙手,表情陰鷙的斥喝。「你冷靜點。」

  「阿岳……2朱碧雅投入他的懷抱。「不要這樣對我,我愛你、我愛你……」

  再顧不得高傲身段,她低聲急迫的傾訴心意,冀盼挽回頹勢。

  卓岳沉下眼,輕拍她的背,安撫她抓狂的情緒。「我知道。」

  從他的回答中,不難發現他渾然天成的自信和把握。

  被晾在一旁的安蕾,赫然驚覺自己的渺小和多餘。

  「不要再做出讓我傷心的事……求求你……」為了挽回他的心,朱碧雅放低姿態懇求著。

  卓岳輕吐一口氣,沒有答腔。

  沒得到他的回覆,朱碧雅十分不安,將他抱得更牢,埋在他胸前不斷的重複說道:「我們不要訂婚了,下個月就直接結婚……」

  為了不讓她再繼續歇斯底里,他若有似無的應了聲。

  即便僅是淡淡的敷衍,聽在心思敏感的安蕾耳裡,仍舊造成不小的打擊。

  咬了咬唇,一股被愚弄的不悅和不甘油然而生,她黯淡悄聲離開現場,心卻已經遺落,再也收不回來。

  當卓岳憶起安蕾的存在時,才察覺到她已離開。

  他推開朱碧雅,溫文儒雅的面孔冷峻異常。「你累了,先回去休息。」

  「我不要。」她的眼睫沾著淚光,噘著嘴含瞠帶怨的拒絕。

  「聽話。」

  為了讓朱碧雅誤以為他對她的感情是真的,他不得不壓抑滿腔不悅,深吸一口氣,繃著嗓音捺著性子勸哄。

  朱碧雅抿著唇瓣,猶豫須臾,點頭答應。

  目送她離開後,卓嶽立刻回到會場,卻已遍尋不著安蕾的火紅儷影,一股悵然若失的感覺襲上心頭。

  沒了應酬的興致,他將事先準備好代表「紘覆集團」的巨額支票,交給主辦單位負責人後,便先行離去。

  


  穿著顯眼的名牌紅色貼身小禮服,安蕾猶如一朵盛開的罌粟花,引來小酒吧客人的驚艷目光。

  從慈善晚會不告而別後,煩躁的安蕾便打電話給辛卉,得知她和難得都沒約會的兩位室友──馬淇朵和冷艷在酒吧小酌。她立刻趕去和她們碰頭。

  「哇靠!」辛卉看到她的第一個反應是,整個人從椅子上跳起來,又習慣性的吐出不雅的語助詞。「你去當伴娘啊?」

  詫異之餘,她仍忍不住挪揄造型素來清湯掛面的摯友。

  賞了辛卉一記白眼,安蕾沒心情同她說笑。

  「你這陣子到底發生什麼事?」冷艷睇著她質問。

  熱戀中的馬淇朵,剛和男友焦棠從國外出差回來,完全搞不清楚狀況,插不上嘴,只有靜靜聆聽。

  「什麼事?」安蕾裝傻,佯裝不懂她所指為何。

  「你臉上的傷,還有那晚跟卓岳出去後回來關在房裡搞自閉,以及為何尚禹放你一個人回家?」

  冷艷一一細數種種疑點,嚴肅的姿態宛若在質詢犯人。

  語畢,辛卉和馬淇朵紛紛盯著安蕾的臉,用力的看,紛紛露出困惑的神情。

  「傷?」

  仔細端詳,赫然發覺她無瑕的清麗臉蛋,確實有幾道不甚明顯的痕跡。

  「真的耶!」辛卉驚呼。「誰那麼大膽,敢讓傳達上帝旨意的天使『安琪兒』受傷?」

  她總覺得「安琪兒」這筆名,簡直是為安蕾這種心地善良的人量身訂作。

  三個人六隻眼睛都駐足在安蕾身上,等她解釋。

  安蕾撥動吸管攪拌飲料,隨口應道:「不小心抓傷的。」

  「被誰抓的?」馬淇朵伶俐的追問。

  「那不重要。」她四兩撥千斤一語帶過。

  她的存心隱瞞,惹來三位好姐妹極度不滿,各種威脅紛紛出籠。

  拗不過她們的逼問,安蕾約略把最近發生的事──與卓岳約會、引來朱碧雅企圖破壞他們感情、和晚會上的意外插曲敘述了一遍。「就是這樣。」

  表面上,她平靜無波,似在講故事般事不關己,但是思緒卻雜亂無章,揪成一團,怎麼也理不清。

  「這算是幾角關係?」辛卉掰著手指,以一種狐疑的眼光看著她。「你說的是小說內容、還是劇本?」

  未免也太戲劇化了吧!

  而且,她們萬萬沒想到,溫和的安蕾居然也會動歪腦筋、使壞念頭。

  女人終究是女人,免不了會因為感情而顯得小心眼、學會耍心機。

  「唔……是有點複雜……」馬淇朵蹙著眉,沉吟道。

  「沒什麼好複雜的,總歸一句話,就是你愛卓岳,而他也對你有興趣。」冷艷冷靜的下了結論。

  辛卉和馬淇朵點頭附和。

  「那又怎麼樣?」安蕾垂下眼睫,口吻儘是苦澀。「他要和碧雅結婚,而我只是他的『情婦』……」

  「但畢竟,他們還沒結婚。」

  冷艷抽了一口煙,在氤氳的氣氛下,姿態顯得格外妖嬈。

  若要論當情婦的條件,美如維納斯的冷艷,該是男人們心目中的最佳人選吧!

  不然,甜姐兒馬淇朵甜美過人的長相,也是令男人垂涎三尺的類型。

  至於她,既不美艷也不甜美,沒有像冷艷一樣有讓男人趨之若騖的魅力、亦缺乏馬淇朵的勇敢追求愛,更比不上朱碧雅的自信……

  「喂!你又在胡思亂想什麼了?」辛卉曲起肘撞撞她,燃起一根涼煙,享受吞雲吐霧的樂趣。

  通常,她不說話的時候,表示在動腦子。

  和這群好友相識相知相惜多年,彼此間論默契、論瞭解程度都不在話下。

  在她們面前,任何心事都無所遁形。

  思及此,安蕾的心湧起無限暖意,稍微撫慰了她受傷的心靈。

  「蕾蕾。」明白大致近況後,馬淇朵終於開口。「乾脆來個將計就計。」

  「怎麼個將計就計法?」辛卉和冷艷關心的問。

  「你們別淨出些餿主意。」安蕾噘起紅唇提出抗議。

  三票對一票,她是弱勢族群,勢必只有屈服的份。

  「我只是隨口說說,別緊張!」馬淇朵忙不迭改口,聳肩陪笑。

  「唉,你的妝糊了,去補一補,醜死了。」辛卉忽然盯著安蕾,皺起眉推著她催促。

  猶豫了一會,安蕾決定洗掉一臉濃妝,讓悶了一晚的皮膚透透氣。

  她前腳一走,三人便湊在一起嘰嘰喳喳、交頭接耳討論起來,等她回來,已經拍案定論。

  安蕾卸下濃妝後,頰上的傷痕清晰可見。

  「夭壽喲,有夠缺德。」辛卉以鄉土的口吻發出不平之鳴。「要是我,絕對也要讓她掛綵才甘心。」

  臉蛋可是女人的第二生命哪!生命既然受到威脅,當然要反擊。

  「別再提了。」

  安蕾鴕鳥心態的試圖逃避,她寧願過著和往常一樣的平淡日子,再不理會紛紛擾擾。

  「喝吧!今晚不醉不歸。」冷艷舉杯吆喝,帶頭飲乾杯中物。

  安蕾不疑有他,酒量極差的她恰巧也想藉酒澆愁,正中她們下懷,幾杯黃湯下肚,她開始神志不清、搖搖欲墜。

  「蕾蕾,你還好吧?」馬淇朵推推她,做最後確認。

  「唔……」

  她撐著昏沉沉的頭顱,難受的呻吟。「好難過……」過了良久,才口齒不清的囈語。

  「你忍著點,等會就可以回家了。」辛卉拍拍她的背,活像在哄小孩。

  「嗯……」

  隱約聽到「回家」兩個字,安蕾點頭應允。

  馬淇朵趁著空檔拿起安蕾的手機撥了一通電話,待接通後把手機置在她耳邊,並吩咐她:「蕾蕾,跟心蘿講幾句話。」

  「哈囉……」她含糊不清的打招呼,因為酒醉的緣故,她的呼吸有些急促且沉重。「快來,我們在等你……」

  「你人在哪裡?」

  咦?怎麼是男人的聲音?

  安蕾顰起眉,感到疑惑,但缺乏思考能力的她隨即找到說服自己的理由──大概是心蘿的未婚夫吧……

  「我在……」她咿唔的報出所在地。

  「我十分鐘後到。」

  「嗯……」

  對方都已經掛斷電話了,她才慢半拍的點點頭。

  「怎麼樣?他說什麼?」馬淇朵抓著她的手臂搖晃,追問結果。

  安蕾痛苦的低號了聲,懶懶地轉述道:「她未婚夫說十分鐘後到……」

  聞言,三人相視詭異一笑──看樣子,她真的醉昏頭了。

  她們的計畫成功。

  不過,她的酒量實在有待加強,否則哪天被賣掉都不曉得哩!

  「蕾蕾,別在這裡睡覺……」

  好友的聲音在她耳畔迴盪,終至她沉沉睡去、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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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6 02:13:0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躺在軟綿綿恍若雲朵的枕頭上,稍稍減輕了安蕾腦袋的沉重感,而涼爽的室溫卻滅不了身體熊熊的灼燙感,令她翻來覆去不得好眠。

  她重重喘息著,眉心擠出兩道深溝,緊抿的唇逸出虛弱的呻吟。

  「唔……」

  她臉色蒼白,相較之下,臉上結痂的傷疤顯得格外礙眼。

  一雙溫熱的大掌拂過她的粉頰,修長的手指在傷口上溫柔的來回摩挲。

  「朵朵?」

  安蕾閉著眼睛,未退的酒精侵佔她的腦袋,反應也連帶的比平時遲鈍。

  她喚著最後聽見聲音主人的名字,沒得到回應,於是改喚道:「小艷……」還是沒有人回應。

  她翻過身,手搭上置於頰上的手掌,骨節分明的觸感傳遞至腦神經,讓她霍地掀開眼──

  俊逸斯文的輪廓映入眼廉,安蕾吃了一驚,意識清醒許多,猛地撐起身子,薄被順勢滑落。

  「你……你怎麼會在我房間?」她舌頭打結,粉腮酡紅。

  卓岳黯下狹長深邃的眸,視線盯在她身上,無法轉移。

  她微敞的胸口,在紅色布料的映襯下,膚色白皙到近乎刺目。

  一頭如黑絲緞般的秀髮披散在肩頭,因為剛睡醒且酒意尚未全消,翦翦秋瞳益加迷濛,無辜驚慌的模樣,宛若迷途的天使……

  他突然想起她的筆名,「安琪兒」所代表的涵意──

  一為基督教稱傳達神意的天使,二則用來比喻美人。

  「這是我的房間。」他冷靜的糾正。

  經他一提,她連忙打量周圍環境,偌大的空間是簡約的藍白色風格,可以感受到主人的用心和不凡的品味。

  和她堆滿書、參考資料兼書房的臥房比起來,實在是天壤之別。

  嚇!現在不是感慨這些的時候。

  她收回思緒,努力回想之前的一切……

  她在酒吧喝醉,然後講完電話便睡著了,醒來時已躺在他房裡……

  她皺著眉,猶如千斤重的腦袋一片混沌,無法理解為何會躺在他床上。

  「我想不起來……」她抓著頭,五官皺成一團,顯得十分痛苦。

  呼!下次絕不能在外頭喝酒,她兀自在心中警誡自己。

  看她的小臉揪成一團,卓岳默然起身離開,沒一會兒手中已多出一隻透藍色水杯,遞至她面前。

  安蕾愣怔住,他體貼的舉動在她原本就不平靜的心湖,激起更大的漣漪。

  他索性拉著她的手,硬是把杯子交給她。

  藍色的水杯映著光線閃爍著波光,恍若粼粼海水,令人心情開闊。

  看來,他似乎對藍色情有獨鍾。

  她以杯就口,冰涼的液體滑入喉嚨,使她的精神為之一振。「謝謝。」她柔聲致謝。

  「你臉上的傷……」卓岳欲言又止,心底浮現一絲愧疚和疼惜。

  她盯著他,心跳失序。「沒什麼。」她一語帶過,不打算再多做解釋。

  反正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沒必要再追究。

  況且,那是她自討苦吃,怨不得人。

  她的冷漠和疏離,讓他吃了一碗閉門羹,滋味糟糕透頂。

  冷冷的睨著她,凌厲的眼神說明了他的不悅。

  空氣也為之凍結,陷入一陣緘默,僅剩彼此細微的呼吸聲。

  「打擾你了,我、我該回家了。」最後,居然是耐性極佳的安蕾率先「矜」不住,進而打破僵滯的氣氛。

  她掀開輕薄暖和的蠶絲被,小禮服下修長勻稱的腿也隨之曝光,優美的體態分外撩人。

  她翻下床,卓岳卻驀地握住她的皓腕,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安蕾失去重心往他懷裡偎去。

  她像座雕像般定在他懷中,不敢任意妄動。

  「你還沒回答我。」卓岳的目光緊鎖著她,字字鏗鏘地說:「要不要當我的女人?」

  稍早,他才剛離開慈善晚會現場,準備趨車到常去的PUB再淺酌一番,卻接到她的來電。

  電話中的她,說話腔調已醉意盎然,透過手機的傳遞瞭解她正身處於人多的環境中,他不假思索的朝她的所在地疾駛而去。

  抵達時,巡視整個酒吧後,才發現她動也不動的趴在吧檯的最旁邊,有兩名男子往穿著惑人卻不省人事的她靠近。

  那畫面落在他眼底,他便無法保持平靜,那一刻起,他赫然驚覺對她的在乎程度,從學生時代便開始累積,未曾消失。

  當初,他刻意遺忘的,原來只是更往心裡深藏,根本從未忘記在年少輕狂時眼中「特立獨行」的她。

  高中畢業後到美國就讀哈佛大學,太多新鮮事吸引他、讓他忙得不可開交。

  攻讀碩士學位之際,亦在父親的安排下,進入「紘覆集團」美國分公司從基層員工幹起,增加實戰經驗,徹底瞭解集團的運作。

  在課業工作兩頭忙的情況之下,他根本無暇緬懷過去,再者,和同是來自台灣的同學兼室友──焦棠之間的競爭,比成績、比成就、也比女人!

  取得碩士學位後,回到英國總公司,全心全意投身於工作,這段漫長的時間裡他只為公事回台灣幾趙,做短暫停留。

  也是在這期間認識重要合作企業負責人的千金朱碧雅,當他回英國後隔天,她竟帶著燦爛的笑容出現在他面前。

  起初,對她印象不錯,不過他卻對她若即若離並不熱衷。

  後來無意間發現她的接近其實另有目的──她是「美人計」中的一枚棋,受到她父親的指派,來竊取紘覆集團的商業機密。

  之前損失了幾筆上千萬美金的合約,便是她的傑作。

  從那之後開始,表面上,他對她的態度從被動轉為主動,實際上卻處處防備。

  甚至刻意讓她真的愛上他──

  對於兩人的婚事,只有雙方家長一頭熱,沒徵詢過他的意見,而他也故意不澄清。

  他涼薄的口吻聽在安蕾耳中似在問她天氣好不好,那般輕鬆愜意。

  她奮力掙脫,卻撼動不了他絲毫。

  「回答我。」這回,他的口氣強硬許多。

  安蕾氣惱極了,衝口而出:「不要、不要、不要,我才不要當你的情婦……」激烈的口氣強烈表達其不滿。

  她不想當他的情婦,就算不會被別人看不起,她也會先厭惡自己。

  她寧可守著對他的愛戀,也不願貶低自己,更不想介入別人的婚姻。

  被她直截了當的拒絕,讓卓岳踢了塊大鐵板,黯下眸,睇著她倔強的臉龐,斯文俊雅的臉上,沒有動氣的跡象。

  他嘴角微揚,制住她的雙手,讓她的上半身不得不往後傾,身體則欺向她,距離近得能讓她感受到他溫熱的鼻息,噴拂在她細嫩的肌膚上。

  安蕾別開臉,抗拒著他渾身散發的男性氣息,不讓自己沉迷其中……

  「你的酒還沒退嗎?」她顫著嗓子低斥。

  言下之意,她還是認為他是喝醉酒而起的瘋言瘋語。

  聰明如卓岳,當然聽出她的調侃。

  他加重手的勁道,抵在她的菱唇邊淺笑道:「我一直都很清醒。」

  除了先前一時不察而被朱碧雅蒙在鼓裡,讓他懊悔自責良久外。

  她倒抽一口氣,心臟猛烈撞擊胸口,幾乎要承受不住,捍衛著殘存的理智,緊抿著唇瓣,排拒他惑人的男性魅力。

  「你在害怕什麼?」他嘶啞的問道。

  她以為自己緊張的情緒掩飾得很好,豈料竟被他一語道破,令她十分挫敗,連忙反駁。

  「我沒有,你有什麼好怕的。」

  真是死鴨子嘴硬的最佳寫照。卓岳暗笑在心。

  「是嗎?」他埋進她的頸窩,汲取她淡雅的馨香,刺激著男性感官。

  安蕾不自在的閃躲,拚命的想抽回手推開他,但受制於他的力量,只能無助的任憑宰割。

  「我……我該回家了,我室友會擔心。」她強作鎮定,找理由脫身。

  天曉得,她的心已經快從喉嚨跳出來了。

  他壓向她,空出一隻手扶住她的纖腰,牢牢的把她攬入懷中。

  安蕾掄起拳頭,使勁的推拒著他的肩膀。「放開我……」

  她提高音量嚷嚷,話未竟,一張一合的嘴冷不防被卓岳狠狠地封住。

  她瞠大水眸,盛滿巨大驚愕,忘了反抗。

  他輕輕的將她推倒在床,輾轉地吸吮她柔軟的嬌唇。

  她閉上眼、忍不住發顫。

  微鬆開她的唇,他凝視著她清麗的容貌,遏制不了狂亂的心跳荊難以言喻的複雜情。

  看她妖嬈的模樣,卻又憎惡她周旋在男人堆中打轉,增加「經驗」當作寫作題材。

  「表現」不該僅是如此平板,不過,故作矜持、假裝清純無知的樣子,確實更容易挑起男人的慾火。

  他不想放開她。

  抗拒不了呵……

  從第一次見到他的瞬間,她的心早已被他俘虜,視線永遠都追隨著他英挺的身影。

  相隔多年後再次不期而遇,當初那份悸動竟如此輕而易舉的被誘引出來,一發不可收拾。

  明知道該制止他的侵略,但內心深處卻羞澀的渴望他更進一步的佔有她……

  寫了那麼多小說、也描述過許多火辣情節,沒有「實戰經驗」的她,全從電影和想像加以延伸。

  她是一個身心正常的女人,冀盼被心愛的男人疼愛、呵護,也想體驗「愛情的感覺」……

  尤其近來週遭的好友們,陸續和優秀頂級的男人陷入愛河、臉上洋溢著幸福甜蜜,讓她好心動。

  她不想再只是「紙上談兵」,她希望真真切切的談一場戀愛。

  可是,她從未想過要當破壞人家婚姻、人人得而誅之的情婦。

  在他還沒成為別人丈夫前,她應該不算是破壞者吧?

  反反覆覆的思緒折磨著她的身心,理智和情感在拔河,但在他恣意撩撥下,她的理性蕩然無存。

  最後一次、最後一次縱容自己、順從自己的心意,激情過後,她便要收拾起額外的感情,把他徹底遺忘。

  安蕾在心中如是盤算,既已決意,就放手一搏吧!

  她媚眼如絲的瞅著他的俊顏,將他令人著迷的輪廓刻畫在心版上,隨後鼓起勇氣環住他的頸項。

  「你想通了?」卓岳斂眼,口氣嘲諷,神情卻十分嚴肅。

  她沒有搭腔,僅是垂眸盯著他滾動的喉結,頻頻深呼吸緩和過分緊張的神經。

  他的手繞到背後拉下禮服拉鏈,並且熟練的解開內衣後扣,一併褪下……

  兩個的氣息纏繞著,伴著永恆的韻律迴盪在這斗室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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