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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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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2 21:21:2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都市遊俠  作者:謝天

一、路見不平


  「噹噹噹!」下課鈴聲終於響了。一波波的學生臉上帶著幸福快樂的笑容衝出了教室。

  只有二年十三班,卻一點動靜都沒有。從教室的窗口看進去,可以看見這班所有的學生仍然正襟危坐,愁眉苦臉地釘在椅子上。

  這堂課,是暑假前,學期末的最後一堂課。照理來說,應該是輕輕鬆鬆快快樂樂,老師講講笑話、同學們打打屁就可以下課了。可是,很不幸的,這堂課是班導師巴大頭的數學課!下課鈴聲已經響過一會兒了,可是,他仍站在講台上,粉筆劈哩啪啦飛快的寫著,一點下課的意思都沒有。

  如果仔細看他臉上的表情,那展現出的神色就像是古代橫征暴的貪官污吏一樣,非要把人搾乾、敲光才行。

  明天就是暑假,現在誰還有心情上課呢?這完全是一件理所當然,天經地義的事,可是偏偏還有老師撐著不下課,難道他們不知道在吸收能力不佳的狀態下學習,無疑是事倍功半?還是他們認為給一個有胃病的人吃一大堆的東西,會有效果吸收?

  班上所有的同學都已經對這種無意義的課程不耐煩了,巴大頭在上些什麼,沒有人聽進去,心裡都只想著放暑假去那兒玩,當然,更別說遊子宣了。

  遊子宣,二年十三班的普通學生,不特別高,不特別矮,長得也不特別帥,濃濃的眉,高高的鼻,一雙有神卻不秀氣的眼睛,但在升學制度之下,這些都不代表什麼。

  他真的和別的同學也沒有什麼特別不一樣,只是偶而在教室裡望著窗外,眷戀著恐怖的升學主義教室外自由的空氣,和幻想著有那麼一天自已會如鴻鵠一般展翅而去。

  遊子宣上課並不是很認真,不過他自認為是屬於天資聰穎的類型,對於喜惡,也已經有了一定的感覺。在這種極度競爭的升學班裡,只有部分課程的成績好,卻還能一直都保持在中間水準,而不被踢出升學班去,已經難能可貴了。

           ※   ※   ※   ※



  「遊子宣!遊子宣!」巴大頭一陣尖銳有如催魂的喊叫聲驚醒了遊子宣的夢。

  巴大頭除了有著政客般的教學態度外,還有一根從椅背上拆下來,長四十五公分,寬十公分,厚一點五公分的戒板。就算學生不怕他那張「不和狗講笑話」的臉,也會屈服於這根戒板的淫威之下。

  而遺憾的地方是:巴大頭一向對遊子宣這個學生特別「照顧」,因為在他那雙又小又單眼皮得不能再單眼皮的眼裡,在那副又厚又土的眼鏡後面,這種學生雖然成績還過得去,但卻最影響班上的風氣和學習態度。巴大頭討厭聰明的學生,他情願他的學生全部是白癡,只要考得上學校。

  「有!」遊子宣不得已地從快樂暑假的夢中回過神來,緩緩的站起來,雙目呆滯並有些惺忪的看著巴大頭。

  「上來,把這題解出來。」巴大頭指著黑板上的題目,等了一會兒又道:「如果你解出來全班就下課,解不出來全班就留下來。」巴大頭用像是看著仇人,又有些像在賭博的表情說道。

  這時如果用力的看他的眼睛,你會發現巴大頭眼中泛出的光是綠色的。

  「這真是件可怕的陰謀!」遊子宣心裡想:「假如解不出來,全班都會因自己而留下,班上的同學不會怨恨巴大頭遲遲不下課,反而會怨恨自已解不出題來,害大家不能下課,這麼一搞,那自已不就成了『千古罪人』了?巴大頭這招『借刀殺人』之計,果然狠毒。」

  他仔細看了看黑板上的試題,突然領悟了「書到用時方恨少」的含義,不過,他現在身負「解救全班同學於水深火熱之中」的重責大任,豈能退卻?!只得鼓起勇氣回道:「老師,是不是解出來就真的下課?」

  巴大頭冷笑似的說道:「如果這題你都能解出來,那麼其他同學當然也一定解得出來了,我不下課幹嘛?」

  「巴大頭真是變態男!借刀殺人就算了,還要貶低我的人格!」遊子宣心裡恨死了罵道。但他也只能無奈的、像待宰羔羊般的走上講台,拿起粉筆,開始解這題「關乎生死」的數學題。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遊子宣偶而低頭沈思,偶而仰天長歎,手上的粉筆時停時走,台下所有的同學都閉住了呼吸注視著遊子宣粉筆經過的每個算式,連巴大頭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十分鐘過去了,遊子宣寫完了最後的計算式子,將粉筆一丟,有些自信又有點不確定的轉過身來,看著巴大頭。

  巴大頭仍然沒有任何表情,只是走到遊子宣寫上答案的地方,然後緩緩搖搖頭,輕輕的像是自言自語的道:「沒想到,真是沒想到……」

  全班五十二個同學幾乎心臟都停了,忽然見巴大頭拿起黃色粉筆,在黑版上畫了一個「大叉」。剎那間,彷彿聽到陣陣哀嚎和歎息,還間或聽到兩句小聲的××娘的三字經,接著是巴大頭得意的聲音:「繼續上課。」

           ※   ※   ※   ※



  其實,這不能怪遊子宣,巴大頭早就計畫好了要讓大家上到晚上,只不過他比較倒楣被挑上,而成為代罪羔羊罷了。

  「巴大頭真是變態!上課上到九點多!」一個和遊子宣同路的同學,叫柯世風的,替游子宣打抱不平的說。

  「……」遊子宣一陣沈默。

  「算了,不管他,總算放暑假了,就開開心心的玩一玩吧,明天下午大伙要一起去溜冰,你來不來?」柯世風試圖緩和情緒的說。

  「看看吧!」遊子宣無精打采的很。

  「好吧,隨便你,我們明天下午兩點在車站碰頭,你要來就來哦。」柯世風說完話,將腳踏車頭一掉,逕向右轉走了。

  剩下遊子宣一個人騎著車,傻傻的心中一片空白。

  「管他的,去打兩盤電動再說!」遊子宣對自已說。

  一想到電動,遊子宣的精神就來了。他是電動高手,標準的手腳靈活,電動玩具是他的仙丹,只要一到機器前,所有病痛、精神不佳統統不藥而癒。

  不記得是誰說的:「未來世界的領導者,不見得是個知識淵博會玩弄政治的學者,但肯定是個電玩高手。」

  不曉得比爾·蓋茲算不算是?

  他高興的加緊了速度,往市場電動玩具店的方向騎去。

  電動玩具店在老市場的後面,市場的路很小,到了晚上人跡稀少,一般人晚上絕不會到那裡去,所以是學生最佳的藏身之所,通常電玩店的老闆都喜歡在這類地方開店,為的是學生的「安全」。

  他進入店裡,一口氣換了十個硬幣,然後痛快的讓電動玩具發出他不佳的心情。

  等到十個硬幣全都用完時,他一看手錶,已經十一點半多了,這早就超過了他應該回家的時間。

  他的父母早逝,一直是他的舅舅和舅媽扶養他,兩人對他的管教相當嚴格。

  他急忙騎上車,想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家去,而當他的腳踏車就要右轉離開市場後的小巷時,一輛黑色的加長型賓士汽車,以可怕的速度,橫衝直撞的駛入了那條小巷。

  就在那輛黑色賓士與遊子宣擦身而過時,因為後照鏡的擦撞,而將遊子宣一下子帶倒,姿勢很不雅的摔在地上。

  黑色的賓士似乎並沒有注意到遊子宣,也並未因此而稍停,仍然飛快的衝進了後面的巷子。

  遊子宣氣呼呼的扶起車子,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口裡不自主的亂罵了一陣,拉起倒在地上的自行車,調轉了車頭就去追那輛賓士。

  當然啦,這種追趕並沒有任何意義,純粹只是關乎一個爽與不爽的問題。

  追了兩條巷子之後,他看見那輛撞倒他的賓士停在前面的巷口,車子引擎仍然發動著,車裡面卻沒有人。

  他放下腳踏車,輕手輕腳的靠近黑色賓士,想確定一下到底有沒有人。

  這有兩個假設狀況,第一,是沒有人。這種情況可能不是他最想要的,不過在賓士車身上刮兩條痕做為回禮,也算是一種不太危險的補償心理。第二,假如人還在車裡的話。這情況自然是他努力追上來所想要遇見的,不消說,當然得狠狠責罵這個粗心的駕駛一頓,以心頭怨氣。

  「但是,如果,裡面出來的,是幾個彪形大漢的話……」遊子宣心想:「那就當作沒這回事好了。」

  他靠近車子,看了一眼,車內果然沒人,他興奮又緊張的拿出鑰匙,準備留下紀念時,忽然聽到一聲慘叫,從黑暗的拐角邊傳了過來。

  叫聲相當淒厲,像是不堪折磨昏過去前的哀嚎。當然,這聲慘叫停止了遊子宣所有的動作,他完全靜止了下來,想聽清楚慘叫以後其他的動靜,可是卻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了。

  遊子宣等了三分鐘之後,終於忍不住內心的好奇,悄悄地、慢慢地、沿著牆壁往拐角前進。

  拐角後面是一個死巷子,遊子宣從來沒來過,他曾聽說這附近有許多流氓混混聚集,也常發生一些事端,所以,他也不曾想過到這附近來。

  他是那種很頑皮、很活躍、吊兒當,甚至可以說是有些玩世不恭的男孩子,但並非好勇鬥狠,喜歡惹是生非的那類型。

  他將頭貼著牆角探出去,良好的位置可以讓他清楚的看見巷內的情形。

  巷子大約有二十公尺深,七八公尺寬,兩旁全是三公尺以上的高牆,牆後是廢棄的日本式建,高大的榕樹的樹蔭遮蔽了半邊巷子。路燈只有一座,因為年久失修,以致忽明忽滅,發出一種慘淡、詭異的光茫。

  巷子底的地方,大約有二十個人站成了一圈,裡面圍著兩邊人馬,一邊是一個面皮白淨,長得有點腦滿腸肥,身材發福的中年人,坐在一張用K金鑲邊的電動輪椅上。他的左右兩旁各站著一個身形高大的壯漢,應該是他的手下或保鏢。

  而對面這邊的,只有一個老人,因為背對著遊子宣,所以到底有多大年齡,並看不出來,只是銀白色的頭髮和微微髏的身軀,年紀似乎應該不小了。

  老人身邊的地下,面下背上地趴了一個身穿黑西裝的人,一動也不動,看來已經奄奄一息的樣子,不知道是哪一邊的人。

  「慘叫聲應該是由地上的那個人發出來的。」遊子宣心想。

  這時那老人以冷冷又恨恨的聲音道:「畢武,你對一個不會武功的司機下手,算什麼英雄好漢?你這樣不顧江湖道義,傳了出去,恐怕不怎麼好聽吧。」

  那個叫畢武的中年胖子聽了哈哈大笑起來:「葛老,說你該退休真是該退休了。現在是什麼年代,凡事只講手段和效率,誰還管什麼江湖道義。」他停了一下,又道:「江湖道義能值幾個錢啊?錢才是最重要的。你以為現在還像古時候一樣嗎?現在是工、商業時代,武功好有什麼用,既不能當飯吃,也擋不過槍子,有什麼用!哈哈哈!」

  「哦!既然你認為武功不敵槍子,又為何還要練武功呢?嘿!真是無恥!」老人不屑又諷刺的說道。

  「好說,好說。我練不練武,有恥無恥,都不勞您葛老費心,反正今天你被我逮到,就算插翅也難飛出我畢武的手掌心了。」畢武一副不在乎被罵的無恥樣子回道:「不過,只要你肯將那批貨的下落供出來,我保證放你一條生路。」

  老人將身上穿的深藍色長袍的前擺撩起夾在黑色金邊的腰帶上,左手握拳,右手提掌至胸前成虎爪式,然後道:「你說的什麼貨我不知道,但是你用計將我騙來,一定設計了很久,我倒想看看,你畢武是不是真有本事將我留下。」

  「好啊,葛老想動手啦,真是令人感動,也好,趁這個機會讓我見識見識」鷹爪功「的威力,是不是像傳說中那麼厲害。」說罷雙手一招,對著圍住老人的手下道:「大家聽著,拿下葛老頭,我重重有賞。」

  那些手下一聽見有賞,個個都積極起來,將原本合圍的圈子向老人逐漸縮小。

  在遠處觀看的遊子宣看到這種情形,不禁替老人捏一把冷汗,心中忖道:「這麼多個大漢合毆這個老頭,這老頭不被活活打死才怪。」

  他心裡一方面替老人緊張,一方面卻突然升起一股想要「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感覺。

  他心裡的一股熱血衝動的告訴他:「非救出老人來不行!」同時,他也開始算計著,該用什麼方法來替老人解圍。

  這是一種與生俱來的俠義心腸,見到老人被欺負,先想到為老人解圍,而不是興災樂禍的看熱鬧,或是嚇的屁滾尿流逃之夭夭。

  江湖上許多自稱重義氣的人,在人多勢眾,穩贏不輸的情況下才敢挺身而出,到了需要捨己為人的生死關鍵,十之八九都將義氣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遊子宣也想到立刻去報警,可是等自已找到最近的電話,連絡上他們,再等警察趕來,老人早就一命嗚呼,狗屁完蛋了。但是如果自已此時貿然衝進去,不但救不了老人,還得多個陪葬的。

  他腦袋轉了又轉,想起書包裡有一支今天帶去學校向同學「秀」的道具手槍,那是前兩天他拿大筆壓歲錢去一家賣模型槍的店裡買來的,模型槍依真槍打造,整只槍是黑色,若非仔細瞧,很容易被騙是真槍。

  他趕緊拿出手槍,檢視了一下,然後將手帕連手纏住道具手槍,如此,在燈光昏暗和混亂的時候,更可以魚目混珠,讓人看不出是一枝假的手槍。

  他將「手槍」弄好後,再脫下繡了學號的學校制服,塞進書包裡,丟到一棵枝葉茂密的樹上,又在地上打了一個滾,搞得全身都髒兮兮的,然後大聲嚷嚷的衝進巷子去。

  他一面跑,一面大叫:「死老頭,糟老頭,我跟你拚了。」

  眾人原本已經是一觸即發的關頭,突然見到一個髒兮兮、瘦巴巴、穿著卡其長褲,還拿著手槍的小孩子衝過來,全都不由得一愕:「搞什麼鬼?」

  只見遊子宣仍是衝進圈子,拿槍指著老人說道:「死老頭,你殺死了我家的花花,償命來。」然後側著臉不斷對老人眨眼睛。

  已經拉開架勢的老人,怔怔望著遊子宣,搞不清楚怎麼回事,一付架勢僵著,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畢武冷笑著對老人說:「葛三星呀葛三星,你是幾歲的人了,還跟小孩子結仇,是不是看人家的妹妹年輕貌美,來了個先姦後殺啊?」

  老人葛三星呸了一聲,氣得臉色脹紅的回道:「你少胡說八道,我葛三星一生頂天立地,從不做虧心事,更不貪圖女色,何來看了人家妹妹年輕貌美,那個先………什麼後什麼之說?而且這位小朋友不過十五、六歲,他妹妹頂多也不過才十二、三歲,做我孫女還嫌小了,又怎麼可能……」

  看來這個葛三星是一點幽默感都沒有,連這麼一個簡單的諷刺都沒聽懂,引得畢武和他的手下笑成一團,連遊子宣也差點忍不住笑出來。遊子宣心想:「這個叫葛三星的老頭,這麼大把年紀了,原來是個不明世事的老古板,這種人又怎麼會和這些人起衝突呢?」

  他一邊想,一邊揮舞著雙手,口裡哭著喊道:「死老頭,你得跟我回去拜祭我家花花,它連老婆都還沒娶呢。」

  畢武聽了,知道這個髒兮兮的小孩是在夾雜胡纏,他暗使了一個眼色,左邊的大漢便走上前去,伸出雙手想抓遊子宣。

  遊子宣一看,立刻用拿著「手槍」的手指著大漢:「你不要過來哦,你過來我就用這個打你哦。我這個打你一下你就死翹翹,跟花花一樣了。」

  大漢一聽,立即停下了腳步,站在圈子中間,看著遊子宣手中的「槍」,不敢再動。

  其實,隨便一個正常人都可以想得到這個小孩子絕不可能會有槍。不過,像他們這種在刀尖舔血,在槍口下討生活的人,卻不敢這麼想。因為他們自已就有槍枝氾濫的問題,於是很自然的以為別人也是如此,個個都是深怕一不小心,就會莎喲哪啦再見,所以,大家寧可信其有的停住,也不願信其無的上前而發生什麼萬一。

  葛三星這時鬆下了架勢,拉過遊子宣,對他道:「小朋友,我不知道我怎麼殺死你家的『花花』,不過,等我先完結了這邊的事,再跟你去把事情搞清楚,好嗎?」他停了一下,繼續道:「這邊太危險了,你到巷子口的黑色車子裡等我,我一會兒就過去找你。」

  遊子宣心想:「我就是來救你的,現在倒變成你救我了,不識好歹。」於是,他又扯著嗓子嚷著:「不行!不行!你現在一定要跟我去,不然待會兒你被這些人打死了,我家花花的命找誰賠去?」

  沒想到葛三星聽了後,正經八百的回道:「你放心,這些人不是我的對手,我盡快將他們解決了就來找你,你快走吧。」

  正在遊子宣不知道該怎麼辦時,畢武說話了:「小鬼,我看你站在一邊,讓我替你報仇好了。反正他死在你手上或是死在我手上,總是要一死,不如我代勞了,怎麼樣?」

  「喲喝!那可不行!你當我是白癡是不是?他死在你手中跟死在我手中,怎麼會一樣?假如現在有一個包子,你肚子餓,想吃這個包子,我也肚子餓,也想吃這個包子,結果你把包子吃掉了,說是我也吃飽了,你不餓了,可是我還是沒吃到包子,肚子還是餓的,你這不是在講笑話嗎?」遊子宣比手劃腳的解釋道。

  畢武聽他用奇怪的比喻夾雜著混亂的語法,很是不高興,可是卻又覺得他說的話無從反駁,然而,在手下面前這樣子被個小鬼頂撞,面子實在不太掛得住。

  他斜眼一瞧,果然發現自己的手下有許多一臉要笑不笑的樣子。他突然臉色一沈,露出殘暴狠戾的眼神,陰陰的道:「小鬼,我可告訴你,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在這裡瞎攪和。你今天敢擋老子的路,老子一定送你一程和那個老頭子一起去見閻羅王!」

  遊子宣看了畢武陰狠的眼神,心中不禁一虛,開始有想撤退的念頭了,可是現在的情形是他自找的,雖然有點「騎虎難下」,但也顧不得這麼多了。

  他索性把心一橫,嘴角一撇,學著畢武的口氣道:「老鬼,你不要擋著我報仇,既然你說咱們兩個人隨便一個宰了他都行,那這次我就代勞了,怎麼樣?下次再換你。」

  畢武其實早就不耐煩了,本來早該解決掉葛三星的,沒料到,半途卻殺出一個髒不拉幾的小瘋子,拿著一把槍,攪得事情都亂了。他是可以錯殺一百,也不會放過一個的那種人,心裡當然是想將兩人都解決算了,不過,髒小鬼手中的槍卻麻煩的很,到底是不是真的,看來手下誰也不願意以身去試,而且髒小鬼一會兒瘋瘋癲癲,一會兒又正常,實在是蠻傷腦筋的。

  畢武心裡轉了又轉,決定趁小鬼不注意時將槍搶過來,然後再連他一起幹掉。當他心裡這麼決定之後,臉色又回復得很親切,只聽他對遊子宣道:「好吧!你要殺就讓你殺吧,機會我讓給你。」

  遊子宣心想:「這個傢伙不知道又在搞什麼鬼?大概是想趁我不注意,搶走我的槍。哼,我才沒那麼傻呢!」隨即又想:「看來我得先想辦法撤退才行。」

  遊子宣對畢武道:「那好,他的命就交給我,你可不能插手。」

  畢武回道:「那當然。我一向說話算話。」

  遊子宣一聽,趕緊把話追上去,道:「這可是你說的,可不能反悔。」

  「自然,我當然不會反悔。」畢武不在意地回道。

  遊子宣心想:「這傢伙答應得這麼爽快,一定有鬼,看來事不宜遲,得三十六計走為上策才行。」

  他一邊想,一邊道:「那好,死老頭,我們走吧!」遊子宣對葛三星招了招手。葛三星卻一臉莫名其妙的樣子,站在原地,絲毫沒有要動的意思。

  「等一下,你這是什麼意思?」畢武阻止道。

  「什麼意思?當然是要他跟我走的意思!」遊子宣慢慢的回道。

  「嘿!他如果跟你走,那我算什麼?」畢武冷笑了一下。

  「我不知道你算什麼,不過,我卻知道你現在沒有資格過問這件事。」遊子宣一副篤定的口吻說道。

  畢武一下子領悟了過來,他已經中了遊子宣的計了。不過,畢武也不是第一天才出來混,隨即辯道:「小鬼,我只是說他的命交給你去解決,卻沒說你可以帶他走啊!」

  遊子宣搖了搖頭,一副很看不起畢武的樣子,道:「唉!我還以為你真那麼有本事,搞了半天,你連自已說過的話都不承認。來,我跟你解釋一下。」他停了一下,換了個姿勢,用槍比了比畢武的瞼,續道:「前面你不是說我要殺,就讓我殺,機會讓給我嗎?」

  畢武點頭回道:「是呀!又怎樣?」

  遊子宣也點了點頭,又道:「後來,我不是說他的命就交給我了,你可不能插手,是不是?」

  畢武回想了一下,又點了點頭道:「是,我是這樣說的,又怎樣?」

  遊子宣用很嘉許的聲音和語氣道:「你都承認了,很好。那後來我不是還問你,你可不能反悔,你也答應了,對不對?」

  畢武仍是想了一下,然後回道:「是,我也講過這句話,但是,又怎樣?」

  遊子宣很驚訝的,一副似乎無法相信的誇張表情道:「又怎樣?當然是依你所說的,由我來處理這件事羅。」

  畢武心裡想:「這個小鬼裝瘋賣傻,在這裡攪局,看來只好快刀斬亂麻了。」

  他突然放聲大笑,連旁邊的夥眾都笑得樂不可支的樣子,只聽畢武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道:「小鬼,你鬧完了沒有?我本來是想讓你殺了葛老頭,省得我自已動手。沒想到你不識好歹的窮攪和,擔誤大爺們辦正事。那些話我說過又怎樣?我要當它是放屁,行嗎?」

  遊子宣立刻摀住了鼻子,說:「難怪,好臭!好臭!」

  畢武臉色變得很快,剎那間已變得像是另一個人般,又道:「他媽的,本來你還可以活著離開,現在只怕很難了。不過,你們兩個一起走,路上也好有個伴兒。」

  他的伴字還沒說完,遊子宣只見畢武從那張很豪華的輪椅中直梆梆的飛出來,接著他的胸口就被畢武打了一掌,他雖然看見了畢武肥胖的手掌往他胸前打來,但他來不及擋,也不會擋。從所未有的劇烈疼痛,讓他不到一秒便不知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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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2 21:21:48 |只看該作者
二、生死邊緣


  一陣刺眼的陽光由窗外射進來,正好照在遊子宣臉上。他覺得刺眼難當,想側過身來睡,可是,當他正想轉動脖子時,卻感到一陣疼痛由骨頭之內傳向全身,他不禁哼了一聲,然後痛苦的張開眼睛。

  他聽見一個清脆的聲音,輕輕的哼著歌曲。遊子宣不知道這歌叫什麼名字,只覺得這聲音和這歌聽入耳裡,有說不出的舒服。他硬撐著全身的痛楚,出聲問道:「這是什麼歌?」

  當他話一說完,便聽見東西掉在地下的聲音,和有人由他的床邊跑開到門外去的聲音,接著就聽到一個小女孩的拉著嗓門叫道:「葛爺爺!葛爺爺!他醒了!他醒了!」

  那是一個很清脆的聲音,遊子宣估計這個跑出門外去的小女孩頂多只有十四、五歲。但他因為無法轉動頸部,所以看不到這個小女孩的長像,他有一個感覺,這個小女孩一定很可愛。

  他用眼睛轉了轉,發覺自已睡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房間相當大,佈置得也相當典雅。乳白色和木頭的搭配,給人溫馨的感覺。

  過沒一會兒,一陣急驟的腳步聲進了房間,然後他就看見了葛三星的臉,葛三星低下頭來很慈祥的望著他:「你終於醒了,太好了!」他也看見了那個小女孩,果然十四、五歲的年紀,一張圓圓的、很可愛的臉。

  遊子宣問葛三星道:「老爺爺,這是哪裡?我發生什麼事了?」

  葛三星摸了摸他的額頭,微笑道:「這裡是我家,你放心住著好了,你在這裡很安全。」

  遊子宣覺得很疲倦,指了指窗子道:「老爺爺,麻煩你把窗拉上,太陽照著我,很刺眼。」

  那個站在一旁的小女孩連聲道:「對不起,對不起。我想說這個房間很暗,打開來透透光,沒想到卻曬到你了。」說罷,便跑到窗邊將窗拉上。

  遊子宣還想說話,可是一陣疲倦,不由得又睡了過去。

  葛三星對小女孩道:「小茹,他還很虛弱,讓他多睡一會兒,等他醒了,再來叫我。」

  之後,遊子宣在睡夢中總感覺那小女孩在哼著那首歌曲。

  不知道過了多久,遊子宣再度醒來,不過房間裡卻不見半個人影。他嘗試著坐起來,全身竟然痛得要死,就像是四肢都斷掉一樣。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記得畢武從輪椅上飛出來。

  「我被那個坐輪椅的死胖子打傷了!」遊子宣猛然想起來:「那一拳可真不輕啊!到現在還這麼疼。」

  他心裡想著,嘴裡也不自覺的罵出聲來:「死胖子、爛肥肉,死後全身都長蛆……」

  就在他心裡嘴裡恨恨地罵著的時候,上次那個小女孩的聲音陡的響起:「你醒了,你好一點沒有?我你吃藥,來,乖乖把藥喝了……」然後就沒聲音了。

  遊子宣原本以為小女孩是在跟自已說話,聽了一會兒才發覺他是在說夢話。遊子宣掙扎的側過身來,才發現原來小女孩睡在自已床邊地上的一張小榻榻米上,全身縮在一起,地上踢掉了一床小小的被子,看表情,似乎正在做夢。

  遊子宣笑了笑,心想:「這麼小小年紀就要照顧別人,真辛苦。」他想將身上的棉被提起,蓋在小女孩的身上,沒想到起身一半,身上的力氣突然一下子用不上來,連人帶棉被一起摔到地上。

  小女孩被遊子宣摔下來壓個正著,睡夢中被這麼重重的一壓,立刻嚇醒哇啦哇啦的叫了起來。

  等小女孩清楚的看到地上躺著的正是連人帶被,一臉尷尬又痛苦的遊子宣,不禁愣住:「你……你……你做什麼?」

  遊子宣一臉苦笑,僵直在地上:「我……我想給你蓋被子,沒想到……身上沒力氣,反而摔了下來,把你給嚇醒了,真對不起。」

  小女孩瞪著兩隻大眼睛看著遊子宣,不一會兒竟哭了起來。

  遊子宣以為自已壓疼了小女孩,緊張的道:「真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實在是我身上施不出力,才摔下來壓到你的,真對不起,真對不起!」

  小女孩擦了擦眼淚,突然笑了,他指著遊子宣,道:「看你這個樣子,就像個大粽子一樣。」說完還是笑個不停。

  遊子宣作出無可奈何的表情,也笑了笑調侃道:「本來是想把你包成個小粽子,沒想到自己卻成了個大粽子。」說完也哈哈笑了起來。

  小女孩笑了一會兒,表情突然轉為嚴肅的道:「你為什麼要替我蓋被子?」

  遊子宣想了想,不知她這麼問是什麼意思,只好道:「我聽見你說夢話,轉過身一看,發覺你把被子踢掉了,身子縮在一起,我想你一定很冷,而我蓋這麼多床被子又熱得很,所以就想分你一床。」

  遊子宣說完,發覺小女孩沒有回話,於是又趕緊加了一句:「我絕對沒有什麼惡意。」

  小女孩低著頭,很久很久以後才說:「謝謝你。」

  遊子宣鬆了一口氣,然後道:「你沒有生我的氣?」

  小女孩小聲的道:「沒有,我沒有生你的氣。」

  遊子宣立刻高興的道:「那就好,那就好。」

  小女孩一臉正經八百,嚴肅的問遊子宣道:「你說你聽見我說夢話,那你告訴我,你聽見我說了些什麼?」

  遊子宣本想照實回答,可是看見小女孩一副認真的表情,忍不住又想胡說八道,逗一逗他,於是說道:「我聽見……我聽見……」他心裡盤算著怎麼說。

  小女孩急道:「你不要吞吞吐吐的,你到底聽見什麼嘛?」

  「我聽見你說你想要吃冰淇淋,吃蛋糕,可是又怕吃了長青春豆,會發胖。」

  小女孩奇道:「我說這些?」

  遊子宣本想女孩子都愛漂亮,說這些事,小女孩該會哇哇叫才是,可是現在卻一點預期的反應都沒有,所以他也不禁奇道:「難道還有別的?」

  小女孩趕緊回道:「沒有了,沒有了。」

  遊子宣斜著眼看著小女孩,想猜透他的心事,不過看來他的道行還不夠高,並沒看出什麼來。

  天下女子都有一顆複雜的心思,又豈是那麼容易被猜中的!

  小女孩低頭看著遊子宣,盯了一會兒,忍不住笑道:「喂,大粽子,你要在地上躺到什麼時候?」

  遊子宣無可奈何的回道:「我也不想像個粽子躺在這兒,不過,我爬不起來。」

  小女孩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事情,驚慌的道:「對了,我忘記你傷得很重,根本沒力氣爬上床了。」然後就要蹲下身去扶遊子宣起來。

  遊子宣阻止道:「等一下,等一下。你現在可是要扶我上床?」

  小女孩回答道:「是啊,有什麼不對嗎?」

  遊子宣道:「開什麼玩笑,你搬得動我嗎?我比你重得多了。」

  小女孩笑得很開心,很有自信的道:「當然,比你重一倍的東西我都搬得動,信不信?」

  遊子宣想也不想便道:「不信!」

  小女孩也不再說什麼,只是將雙手伸了伸,雙腿張開如肩寬,然後抱住遊子宣,「嘿」的一聲,便將遊子宣抱起,放在床上。

  遊子宣吐了吐舌:「哇!你的力量可真大!」

  小女孩也沒有驕傲的表情,很平淡的說道:「這是內功,連這都不知道,真笨。」

  遊子宣沒有練過什麼功夫,只有在小說、漫畫和電影上看過,不禁好奇道:「你會功夫?」

  「是啊,在這裡的每個人都會功夫,沒什麼稀奇。」小女孩道。

  「為什麼這裡的每個人都會功夫?」遊子宣問道。

  「我也不知道。反正這裡的每個人都要學功夫就對了。」小女孩回道。

  「這裡是什麼地方?好奇怪哦。」遊子宣道。

  「有什麼好奇怪的,不是每個人都該學功夫的嗎?」小女孩說時,完全沒有怪異的樣子,就好像學武術是天生下來就應該的。

  遊子宣聽了,回道:「外面的人……我是說,你們家以外的人並不是每個人都學武功的,像我,我就不會。」

  小女孩沒有到過外面,也搞不清楚,但看他一副不以為然的神情,感到沒趣,只好道:「我去叫葛爺爺,告訴他,你醒了。」

  遊子宣道:「等一下,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你要在這照顧我?」

  小女孩笑了一下,道:「我叫小茹,是……是奴婢兼丫環,玉嫂說我小時候被丟在路邊,她不小心遇到,於是便收養了我,而且照顧我,養育我,我平常就幫玉嫂做一些家事,你來了,葛爺爺就叫我來照顧你。」

  遊子宣點了點頭。

  小茹道:「那你叫什麼名字?」

  遊子宣頑皮的回道:「我叫……我叫……大粽子。」

  小茹又好氣又好笑的道:「你這個人不正經,我不跟你來了,我要去叫葛爺爺了。」說完便一跳一蹦,嘴裡還哼著歌的跑出房去。

  遊子宣躺在床上,心裡回想著剛才小茹講的話,彷彿這個家庭不屬於現在這個社會。

  自己究竟到了一個什麼樣的地方,他還是不知道。

           ※   ※   ※   ※



  那個自已在黑巷中要救的,叫葛三星的老人,攜著小茹進到房中。

  葛三星穿了一件墨綠色的長袍,左胸前以白色絲線繡了一隻雙瓜前伸的大老鷹,腰間繫著純白色、寬邊的絲帶。他見到遊子宣醒著,臉上露出很愉快也很關心的表情,只聽他說道:「小兄弟,你醒了,現在感覺怎麼樣?」

  遊子宣回道:「不知道怎麼搞的,我全身一點力氣都用不上,就好像手腳都不屬於我的。」

  葛三星皺了皺眉,沈吟了一會兒,才恨恨的道:「畢武這個王八羔子,出手這麼狠,對一個絲毫不會武功的小孩子,竟然下手這麼毒……」

  遊子宣對於這個老頭子說的這些事都不太明瞭,甚至連那天晚上後來發生的事,也完全搞不清楚。他心中最急欲想知道的是那天後來的情形和自已現在的狀況,當他聽老頭子說到那天的事,便迫不急待的追他問道:「那天後來到底發生什麼事?為什麼我現在變成這個樣子?我好不好得起來?我會不會死?」因為遊子宣虛弱的身體,加上憂急攻心,連問了數個問題之後,不自主的連聲咳嗽起來。

  葛三星看著遊子宣急切的臉,歎了一口氣,然後說道:「小兄弟,你曾經說我害死了你家的花花,這是怎麼一回事?」

  遊子宣一聽,真是差點沒當場暈倒,因為他發覺自已的智商跟這個老頭子相比,簡直是天差地別。他深吸了幾口氣,才喘喘的說:「那是騙那個死胖子的,我家根本沒有什麼花花!」

  葛三星點了點頭,似乎早就知道的樣子,撫了撫臉,又問:「既然沒有這麼一回事,那你為什麼要如此做呢?」

  遊子宣真想給這個笨老頭一棍子,更氣的道:「我看你一個人被死胖子那麼多人圍住,不被打死才怪,所以想了一個理由進去救你,我靈機一動,將玩具槍裝成真槍,好嚇嚇死胖子他們……」話沒說完,又連連喘氣。

  葛三星還沒說話,小茹便搶著道:「葛爺爺,你看他喘得好厲害,你先不要問了嘛!」

  葛三星沒再問什麼,仍是一本正經的說:「小兄弟這種古道熱腸的俠義行徑,不顧自已的生死只為要救一個受困的老人,這種胸襟氣度,老頭子真是佩服,好!好!很好!」

  遊子宣愣在那邊,不知該怎麼辦,他對這個老頭子,心中仍說不上好感,只是覺得他不怎麼靈光。小茹完全不知道那天是怎麼回事,只是眨著一雙大眼看著兩人。

  葛三星站起來後,對著遊子宣道:「小兄弟,你聽我說,那一天,畢武,就是那個坐輪椅的傢伙,他用他的獨門功夫:髒裂拳,打中了你的玉堂、膻中、中庭三個大穴。我當時要上前阻止,但已經來不及了,在你中拳之後,我只好立刻抱起你,離開現場,先回到這邊來想辦法救治你。」

  他停了一會兒又道:「因為畢武想要你的性命,所以下了七成的功力,若是換了別人,你早就應該死了。還好我們的百花續魂丸是治內傷的靈藥,先鎮住了你的筋脈,我再以內力為你治療,才免你筋脈盡斷而亡。」

  遊子宣聽了不由得張大了口說不出話,許久之後才吞了口口水,發出聲音道:「哇!這麼可怕!」

  「是啊,你現在曉得可怕了,當初你衝進去時,怎麼沒想到會有可怕的事發生呢?你一點武功都不會……」葛三星歎氣道。

  小茹撇了撇嘴,手插在腰上道:「葛爺爺!他可是為了要救你才衝進去的耶,你怎麼可以怪他呢?」

  葛三星搖頭道:「你這小鬼,葛爺爺只是希望他以後做事情要量力而為,而非責怪他。況且,他是為了救我而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他這條命我也有一定的責任。」

  小茹拍手高興的對遊子宣道:「你聽到了沒?葛爺爺說你這條命他有責任,那你就有救了,知不知道?!」

  遊子宣面無表情,眼睛盯著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葛三星又說道:「從現在開始,你每天都要用藥蒸三個小時,再以內力調養,七七四十九天後,相信就會痊癒。」

  遊子宣驚道:「什麼?!要這麼久!」

  葛三星道:「你受的傷可不輕。」

  遊子宣回道:「那我家裡怎麼辦?我舅舅知道一定罵死我了,不行!」

  葛三星道:「哦……你舅舅是嗎?你父母親呢?」

  遊子宣低聲道:「我父母親都已經去世了。」

  葛三星道:「對不起。」他停了一下,又道:「你家裡不用擔心,我已經幫你想好了,到時候,你可以跟家裡說,你每天要去學校補習,然後我再派人接你過來,你們不是要放暑假了嗎?」

  遊子宣道:「已經開始放了。」

  小茹插嘴道:「那剛好,那這樣你每天都可以來呀。」

  遊子宣躊躇道:「這個……我不知道……」

  葛三星看他的情形,只好道:「小兄弟,你的傷不是開玩笑的,搞得不好會丟掉你的小命的!」

  遊子宣似乎無法感受,反而半信半疑的問道:「真的假的?」

  葛三星道:「當然是真的!畢武的髒裂拳中的重者,不但會筋脈逆轉,終生殘廢,也有可能變成白癡。」

  小茹大叫了一聲,哭了出來。葛三星盯著遊子宣,沒有作聲。

  遊子宣吶吶的道:「終生殘廢,甚至變成白癡……終生殘廢,甚至變成白癡………」

  葛三星安慰道:「小兄弟,你也不必太緊張,這種髒裂拳雖然陰毒,但只要好好醫治,也未必無藥可救,我剛剛不是跟你說了嗎?兩、三個月就可以知道了。」

  遊子宣根本沒有去聽葛三星的話,只是自言自語:「唉!終生殘廢,甚至變成白癡…… 終生殘廢,甚至變成白癡……」

  過沒多久遊子宣又疲倦得不知不覺昏睡了過去。

  睡夢中,遊子宣看見自已變成了植物人,躺在床上,動都無法動。巴大頭和畢武兩個人攜著手,全都一副幸災樂禍的臉,在他床邊露出猙獰的面目,他全身又熱又疼,但卻毫無辦法。而且,巴大頭還恥笑他是個白癡,笑他沒辦法考上學校,他想躲卻又躲不掉,只得任巴大頭辱。

  潛意識中,他覺得巴大頭比畢武更可怕。

  第二天他一張開眼睛,發現窗外陽光燦爛,他便掙扎的撐起身來,背靠牆坐在床上。

  他略為握了一下拳,覺得仍是相當疲軟。不但頭很暈,筋骨也很不舒服,全身上下有一種疼徹心扉的感覺。

  這時,葛三星和另一個長相很恐怖的人剛好一起開門進來。

  遊子宣一看這個人,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這個人說他長得恐怖,一點也不為過,遊子宣相信,他假如半夜走在街上,準可以活活把人嚇死。

  這個人的一張臉,又大又扁,而且皮膚表面凹凸不平,比之風乾福橘皮還難看。那麼扁的一張臉,五官全擠在一起,眼睛太小,眉毛太短,又沒睫毛,嘴唇又平又薄又沒血色。

  更有甚者,這人竟然是個女人,而且還穿了一件大紅的披風。

  葛三星見到遊子宣楞在那兒,知道他驚嚇於身旁的這個人,於是趕緊指了指紅衣人介紹道:「小兄弟,這是玉嫂,以後煎藥蒸藥的工作都是由她監督執行。」然後再轉身向紅衣人道:「玉嫂,以後的事就麻煩你了。」態度還頗為恭敬。

  這個叫玉嫂的人沒有回話,只是看著遊子宣。遊子宣卻忍不住,調皮道:「哇!玉嫂,你從來不保養皮膚的嗎?」

  葛三星立刻板起臉道:「小孩子,亂說話。」

  遊子宣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玉嫂一直沒說話,突然飛快的移動到遊子宣身邊,伸出又瘦又乾的手,按住了遊子宣的天靈蓋,道:「葛老爺,這孩子中的是畢武的髒裂拳?」說話的聲音還像鬼哭一樣,難聽死了。看來所有的缺點他都包辦了。

  葛三星連忙回道:「是的!」

  「他傷的可不輕哦,花那麼大功夫,治得好嗎?」玉嫂用那恐怖的聲音說道。

  遊子宣硬脾氣一來,道:「治不好也不要你管。」說著就要起身。

  葛三星斥責了一聲,然後走近遊子宣,道:「別亂說話!」

  遊子宣吐吐舌頭,又做了個鬼臉。

  玉嫂冷冷的,一副不爽的口吻:「葛老,我看你是老眼昏花了,這麼不聽話的孩子還是任他去吧,救他作啥?」

  葛三星接道:「這孩子曾救過我一命。」

  玉嫂看著葛三星誠摯的眼神,歎了口氣,道:「看在葛老的分上,只好救他一次,但是下不為例。」

  葛三星堆起了老高的笑容謝道:「多謝!多謝!」

  玉嫂沒再說什麼,轉身便走了出去。

  葛三星等玉嫂一出門,便對遊子宣說道:「你知不知道,玉嫂是有名的神醫,他只要肯治的話,就沒有治不好的。」

  遊子宣看葛三星有些生氣,心裡也有些不大好意思,不過一張嘴就是軟不下來,仍道:「不救就不救,稀罕巴拉。」

  葛三星聽完,知道這小鬼頗有個性,只好作罷,卻又道:「明天做完治療之後,你就可以先回家去了。」

  遊子宣高興道:「葛爺爺,我的病好了嗎?」

  葛三星回道:「你的病不是好了,只是暫時讓你回去,免得你家人擔心,不過,每天我會派人去接你,繼續來做治療。」

  遊子宣一聽十分高興,跳著道:「我可以回家去了?」

  葛三星沒有理他,逕自出房去了。

           ※   ※   ※   ※



  這天晚上,遊子宣的心情特別好,他吃了三大碗飯,扒光了四大盤菜,還喝了一公升的牛奶。

  「哇,好爽!吃得好飽。」遊子宣吃完飯,拍著鼓起來的肚子說道。

  「你好能吃哦!竟然全部吃光了。」小茹盯著遊子宣的臉,一副又驚奇又佩服的樣子道。

  遊子宣抹了抹嘴,將抹下來的油在身上擦了擦,調皮的說道:「這算什麼!我每次打完球以後,吃的更多,而且,要不多裝一點的話,怎麼算是大粽子呢?頂多是個瘦巴巴、乾癟癟的小粽子罷了。」

  小茹聽了,嘟起了嘴巴,好像生氣似的道:「好啊,你拐了個圈子說我是瘦巴巴、乾癟癟的小粽子。」

  「我可不敢!而且你也不是瘦巴巴、乾癟癟的,你是肥嘟嘟、胖圓圓的肥粽子。」遊子宣還是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

  「你又欺負我。你總是兜個圈子氣我,你再這麼欺負我,我不跟你玩了。」小茹好像真的生氣了,不單是嘴巴翹的高高的,連眼眶都紅了。

  「好嘛,好嘛!不欺負你就是了,那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遊子宣逗著小茹道。

  小茹並沒有因為他的安慰而比較高興,反而深深的歎了一口氣。一副鬱鬱寡歡的神情。

  「哇塞!小茹你好酷哦!」遊子宣看著小茹突然說道。

  「為什麼?」小茹不明白的問道。

  「你現在去照照鏡子。」遊子宣道。

  「幹嘛啦,你有話就直說好不好?不要每次都惡作劇。」小茹嚴肅地道。

  「你不知道,剛才你的樣子看起來好憂鬱,酷斃了。」遊子宣道。

  「唉,你就是這個樣子,怎麼也改變不了。」小茹歎氣道。

  「我是什麼樣子?」遊子宣問道。

  小茹怔怔的,似乎若有所思的說道:「你難道都不會斯文一點?正經一點?」

  「斯文一點?正經一點?為什麼,我為什麼要斯文一點?為什麼要正經一點?」遊子宣不明白的問道。

  「算了,你不會明白的。」小茹輕輕的道。

  「喂!喂!等一下,等一下。你話怎麼說一半啊?先說我的樣子有問題,又說我不明白,我是不明白什麼?你也不說清楚,我怎麼會明白?」遊子宣愈搞愈不清楚了。

  小茹目不轉睛的盯著遊子宣,過了好一會兒才道:「我們說點別的,不要再說這件事了。」

  「好啊,說什麼別的?」遊子宣回道。

  小茹盯著遊子宣用稱讚的語氣道:「葛爺爺一直很讚賞你,說你是一個難得的好人才,他想收你做徒弟呢。」

  遊子宣毫無興趣的道:「我才不想學什麼武功呢。」

  小茹有些納悶,因為她認為每個人都需要練武功,而遊子宣卻毫無興趣。

  小茹突然大叫一聲,像是想起什麼多重要的事情一樣,啊的一叫:「哦,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做什麼名字呢?」

  遊子宣並非不想告訴小茹自已的真名,而是他就是改不了吊兒當的個性,喜歡捉弄或是去逗別人,不過還裝著一副好像真的要告訴小茹自己真名的樣子,只聽他低著嗓子,正經的道:「我的名字叫做……叫做……」

  小茹好認真、期待的凝神聽著,臉上竟似凍結一般。

  遊子宣想了半天,正打算胡扯一個什麼,小茹卻搶著接道:「大粽子!」

  遊子宣一愕,小茹做了個鬼臉,然後兩人一起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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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2 21:22:04 |只看該作者
三、療傷


  第二天一大早,葛三星便率著四五個人跑到遊子宣的房間來。

  睡眼朦朧的遊子宣還沒有完全回過神,便被葛三星一把抓起來。

  葛三星指使著一起來的幾個人,七手八腳的將遊子宣扒個精光,然後在他身上塗上一層紫紅色的膏漿,又七手八腳的把他抬了出去。

  出了房間,幾人左轉右彎的大約走了五分鐘,才來到一間磚造的房子門口,只見門前立著遊子宣最不喜歡的玉嫂,雙手叉在胸前氣呼呼的站在前面,指著那幾個人道:「慢吞吞的,沒吃飯呀!」

  幾人忙手忙腳的趕緊將遊子宣抬進那間房子放下,又急忙的退了出去。

  遊子宣左右看了看屋子,屋子本身是磚造的,很像是個古式的廚房,四周完全沒有窗戶或通風口,只有屋頂有一個煙囪,門也是磚作的,看來非常厚重,真不知怎麼關上。

  屋內正中有一個大木桶,桶子底下是個大爐台,直徑大約有一公尺,爐台內堆著木柴,火燒得很旺,使得木桶中的水不斷冒起,蒸氣直往外衝。一股濃郁但不刺鼻的藥味充滿了整個房間。

  玉嫂在外吩咐了一會兒,然後走進房內,對遊子宣道:「進去!」

  遊子宣疑問道:「進去?進哪兒去?」

  玉嫂指了指大木桶。

  遊子宣也指了一下大木桶,面有難色的道:「進這裡?」

  玉嫂點了點頭。

  遊子宣吞了口口水,二話不說,轉身就要往外走。

  玉嫂上前一把抓住他,道:「你去哪裡?」

  遊子宣道:「當然是出去,難不成真的跳進去?」

  玉嫂很生氣,大聲道:「胡鬧!」

  遊子宣嬉皮笑臉又有點正經的道:「我怎麼曉得你們是不是食人族的,看上少爺我細皮嫩肉,想進補一下……」他往桶子嗅了嗅,又道:「這麼濃的藥味,肯定有些當歸、人什麼的,不是進補,是什麼?用這麼大的桶子來煮湯,夠一百個人吃的吧?」

  玉嫂氣得臉都紅了,話卡在喉嚨中,說不出來。

  遊子宣一看玉嫂臉紅了,馬上加緊說道:「你看,被我說中了吧,不過還算有點羞恥心,知道臉紅。」說完便想閃身從門後出去。

  玉嫂還是沒說話,只是一把拉住遊子宣,並且用力一捏他的手臂,遊子宣痛得哇啦哇啦叫,但玉嫂不理他,使勁一提,將遊子宣整個人提起來甩進了桶子。

  遊子宣像只小雞般被人抓進大木桶,毫無反抗的能力。但是進了木桶以後,他手腳一能自由活動,又立刻東劃西扭,不斷趁機往外爬,就像泥鰍一樣。

  玉嫂煩不過,伸出一隻手按住他的頭,他立刻就像被顆大石塊壓住一般,只剩下口鼻露在水上,一動都動不了。

  遊子宣先前估計這木桶中的水溫少說也有八九十度,就算不死也得被煮熟一半。

  意外的是,數分鐘之後,他不但不覺得熱,反而感到全身暖暖的很舒服。

  他先是全身發燙,一陣陣熱氣由週身的毛孔往體內鑽,體內也不知從哪兒產生出一股暖流,和外來的熱氣合而為一,直到全身內外像是烤了一遍。

  過沒多久,炙熱的感覺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陣清涼的感覺,體內的熱氣又被這陣清涼中和,直到全身冰涼為止,他甚至懷疑自已泡的不是熱水,而是冷水了。不過,水面上一陣陣蒸氣往上冒,令他不得不相信,自已確是在原來那木桶裡。

  此時遊子宣還對玉嫂叫道:「玉嫂,這水有點冷了,是不是該加點柴了?」

  玉嫂則是雙手叉在胸前,兩眼瞇成一線,露出一副:「我才懶得理你」的樣子。

  遊子宣見玉嫂不回答自已,也覺沒趣,乾脆唱起歌,開始搓身上的皮垢。搓了半天,能搓的地方都搓完了,他便半靠在桶子中,昏昏的沈睡過去。

  等他醒來的時候,已經回到原來的房間,穿好了衣服,葛三星和小茹站在床邊看著他。

  葛三星見他醒來,微笑著道:「小兄弟,怎麼樣?這『百草洗骨』你覺得如何?」

  遊子宣這才知道這藥蒸治療內傷的方法叫做「百草洗骨」,於是便回道:「很舒服,像洗了一個熱水澡。」

  葛三星道:「這個『百草洗骨』可是非常非常難得的治療法,它是用上百種草藥,以溫火催熬,不但可以治療疾病,拔除體內毒素,更可易筋洗骨,強化體質。」

  遊子宣道:「哇!這麼厲害?」

  葛三星繼續道:「你才知道。這個『百草洗骨』是玉嫂的獨門絕學,輕易絕不使用,這次是我求她半天,她才肯的。」

  小茹插嘴道:「大粽子,我好羨慕你哦。」

  葛三星聽小茹叫遊子宣大粽子,不解道:「大粽子?什麼大粽子?」

  遊子宣斜眼看了小茹一眼,兩人會心的一笑,還是遊子宣回道:「沒什麼。」

  葛三星點點頭,又道:「來,你坐起來,把雙手給我。」

  遊子宣依言伸出雙手,葛三星也以雙手抵著他的掌心。

  只聽葛三星道:「我現在要以內力治療你,待會兒我會告訴你如何運氣,你照著我說的方法運氣,懂了沒?」

  遊子宣點點頭,道:「懂了。」

  葛三星調整好呼吸,開始緩緩將內力傳輸給遊子宣,一邊口裡還念著內功心法:「心與意合,意與氣合,氣與力合。週身輕靈,無牽無掛,吐故納新,重在專一……」

  遊子宣一邊聽著葛三星念的內功心法,一邊隨著所言運行,這是他第一次配合內功治療,因為病情沈重,所以每往一個關口,他都疼痛得想要大叫,治療也進展相當緩慢,還好葛三星內力強勁,又引導得當,才好不容易將藥力吸收,運行了一周天。

  待兩人行功完畢,遊子宣已經像打了一場仗一樣,倒在床上,一動不能動。葛三星也相當累,滿頭汗水滴了一床都是,他調整了一會兒呼吸,又叮囑道:「我剛才教你的,是內功心法的初級運氣方法,你一定要牢記,以後每天我都會為你療傷,你就以同樣的方法來運氣,知道嗎?」

  遊子宣此時第一次運行周天,雖然疼,雖然累,但四肢百骸無一不暢,原本受傷的感覺也不那麼明顯,而這也是他首次接觸到練功的好處,不由得對練武產生了一些興趣。

           ※   ※   ※   ※



  一個小時之後,來了一個少年,十一二歲年紀,穿了一身黃衫,進房向葛三星道:「葛師父,車子已經準備好了。」

  葛三星點了點頭。然後那黃衫少年拿出一個黑色的牛皮眼罩,交給葛三星,便道:「葛師父,請你為客人戴上眼罩。」

  葛三星接過牛皮眼罩,轉身對遊子宣道:「小兄弟,不好意思,請你戴上。」說時便替遊子宣蒙上了眼。

  遊子宣並沒有異議,任葛三星替自已戴上了眼罩。等完全戴好後,他才調皮的道:「這眼罩睡覺時戴再好不過了,多少錢?幫我買一付好嗎?」

           ※   ※   ※   ※



  以後每天早上八點鐘,那一輛曾經擦倒過遊子宣的黑色賓士都會在遊子宣家附近的巷口等他,他當時大概敲破了腦袋也想不到,當初的「仇車」今日卻成了自已的「座車」。不過,照例,他還是必須戴上眼罩,被車子兜來轉去,才到得了葛三星的家。

  而每天,他仍是被扒個精光,然後全身塗上紫紅色的膏漿,被抬到磚房去蒸。蒸完再用內功治療,不過第三個禮拜之後,葛三星便不再為他療傷,而是由他自已運功治療。

  遊子宣也常自心裡想:「這些人不知道是做什麼的,一大群人也不到外面活動,整天神秘兮兮的。」

           ※   ※   ※   ※



  時間過得很快,暑假轉眼就要結束了。

  遊子宣的這個暑假,並不像往常的暑假一般。

  他一次電動玩具都沒打,一次棒球都沒打,多數的時間都用在治療內傷上。

  唯一一點和以往相同的,便是趕寫暑假作業,暑假作業依然那麼多,並未因他受傷而減少。

  小茹每天都和他在一起,除了幫忙一些雜務以外,沒事也跟在他屁股後面。

  這天,遊子宣做完最後一次蒸藥治療,運完內功,剩下一些時間,便坐在椅子上和小茹聊天。內容大致上是外面的世界有多好玩之類的。

  小茹從沒有離開過這裡,連上街買菜的經驗都沒有,遊子宣講得眉飛色舞,她也是聽得津津有味。

  遊子宣剛講完學校舉辦園遊會的事,小茹便深深歎了一口氣。

  遊子宣楞了一下,不解的問道:「怎麼?我說的故事不好聽?」

  小茹懶懶的回道:「沒有啊。」

  「你怎麼了嘛?好好的,又不開心起來了!」遊子宣道。

  「我沒有不開心,只是……只是我都不能出去……玉嫂從不帶我出去……」小茹一臉可憐的樣子。

  遊子宣驚訝道:「你從來沒離開過這裡?連大門都沒出過?」

  小茹默默的點了點頭。

  遊子宣歪過頭看著小茹,見他一副可憐樣,不由心生一股同情,於是開口道:「沒關系,下次我帶你出去玩。」

  小茹立刻從椅子上跳起來,拍著手道:「好啊,好啊……」啊字的音還沒斷,隨即又沈下來:「不行的,行不通的。」

  遊子宣問道:「為什麼不行?」

  小茹不肯說,仍只是道:「不行就是不行,還有什麼為什麼的。」

  遊子宣看了看門口,沒人,才轉頭對小茹說:「你是不是怕玉嫂打你、罵你?」

  小茹還是不說話。

  遊子宣便悄悄的在他耳邊道:「我偷偷帶你出去,再偷偷帶你回來,神不知,鬼不覺,不就得了!」

  小茹眼睛一亮,抿著嘴連連點了好幾個頭。

  遊子宣笑著道:「沒想到你這麼愛玩。」

  小茹手一叉腰,凶巴巴的一付要打人的模樣道:「我才不是愛玩呢!只是人家從來沒到外面去過。」

  遊子宣舉起雙手,像是很怕的樣子:「好!好!我知道了,別打我。」

  小茹使了個白眼,道:「不行,不跟你打勾勾,蓋印章,你一定會污賴掉。」說完便伸出手,翹起了小姆指和大姆指,道:「來,打勾勾,蓋印章。」

  遊子宣一付很可憐被強迫的樣子,也伸出了右手。

  「打了勾勾,蓋了印章就不能反悔哦!反悔的就是小狗。」小茹一邊將指頭勾著遊子宣的小姆指,一邊道。

  遊子宣將大姆指按上小茹的大姆指,回道:「好,反悔的就是小狗。」

  兩人便訂下將來偷溜出去玩的盟約,而且不得反悔。

           ※   ※   ※   ※



  翌日,遊子宣仍像往常一樣來到這裡,由葛三星引導吐納運功之法。但今天比較不同的,是來了一個大鬍子。

  大鬍子大約五十多歲,又高又壯,站在那兒直像是座小山,還露出滿是卷毛的胸膛,雙手叉腰在一旁看著遊子宣練習內功。

  等遊子宣練功完畢,葛三星才介紹道:「這位是鍾強鍾師叔,以後由他來教你基本拳術,你要好好學。」

  遊子宣回道:「我可沒說要學什麼拳術。」

  葛三星一臉尷尬,說不出話,那個鍾強卻踏上一步說道:「小子,你叫遊子宣吧?」說話的聲音就像是在敲大鐘一樣,又響又亮。

  遊子宣捂著耳朵回道:「是啊!怎樣?」

  鍾強道:「你身受重傷,要不是葛老,你現在已經一命嗚呼了,葛老一番心意,你可不要辜負了。」

  遊子宣又道:「葛老什麼心意?」

  鍾強道:「葛老是希望你治好內傷以後,再學些武功,不要被人欺負,跟人動手,也不會一招就被打得趴在地上。」

  遊子宣想了想,覺得他的話也有些道理,況且,自從他開始修練內功之後,對武術也產生了興趣和好奇。他頓了一會兒,問鍾強道:「練武有什麼好的?」

  鍾強笑了笑:「你喜歡運動嗎?」

  遊子宣回道:「喜歡啊!」

  鍾強又道:「你會些什麼運動?」

  遊子宣想了一下,馬上回道:「嗯,籃球、棒球、足球、乒乓球、羽毛球、排球、跳高、游泳……還有……網球……還有……」

  鍾強也沒想到他一下子說了這麼多,趕快制止:「夠了,夠了。」然後又問道:「你知道運動最大的目的是什麼嗎?」

  遊子宣笑著道:「健身羅,還有培養『運動家的精神』。」

  鍾強愣了一下,他倒是不知道還有「運動家的精神」這一項,於是趕緊咳了兩聲:「很好,很好。」

  遊子宣看他裝腔作勢,頑皮的性格又發作了,於是裝了個很正經的臉,道:「運動員經常為了輸贏而忘記了運動本身的意義,為了贏得勝利不惜使出各種手段。其實,運動員應該具有『勝不驕,敗不餒』的精神,為求發揮運動技術和人類體能的最高境界而努力,決不是去計較一場比賽的輸贏。」說完還咳兩下。

  這一下子鍾強更傻了,其實他根本不懂這些,也不知道遊子宣這番義正辭嚴的話是從課本上抄出來的。他本是個粗人,沒讀過幾天書,大字都認不了幾個,聽了這些他從未聽過,卻覺得很有道理的話以後,不由得有些佩服起遊子宣來了。

  他呆了一會兒之後,大掌一拍,笑咧咧的道:「好小子,不錯。」

  遊子宣拱拱手,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道:「好說,好說。」

  鍾強也拱拱手,接著前面的話題繼續說道:「學武重在強身,也可以防身,不過,最大的目的是發揮人類體能的極限。一個沒學過武術的人,一拳頭打不倒一隻小狗,但一個學過武的人可能一掌可以劈死一頭牛。一個沒學過武術的人一跳不過三尺,但一個對輕功下過苦功的人可能一躍超過一丈。」

  他講的有些興起,吞了一下口水又道:「當你在與人對打時,誰的體能好,誰就可能贏,而且,練武之後,對於事情的看法也會不同,像我以前,功夫不好的時候,很沒有自信,做什麼事都擔心做不成,但是後來,我功夫學好了以後,做任何事都很有信心,不論什麼事都覺得自己一定做得來,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就變得很有勇氣去面對事情,不再逃避。」

  鍾強這番話講得非常激動,可以感覺到他在這過程裡的領會和改變。遊子宣聽得也相當入神,似乎也感受到他學武的好處。

  鍾強還待再說,遊子宣便先搶道:「好吧,我願意學。」

  葛三星聽遊子宣願意學武,很是高興,上前拍了拍遊子宣的肩膀,道:「你以後要和鍾師父好好的學。」然後和鍾強說了幾句話,便自行離去。

  鍾強看著葛三星離去以後,便問遊子宣:「葛老跟我說過你曾救他一命,你一點武功都不會,怎麼敢去救人?況且畢武他們人又那麼多。」

  遊子宣道:「我就是看他們那麼多人欺負一個老人,看不下去!」

  鍾強很欣賞的道:「了不起!這麼小小年紀就能捨身為人,真是了不起。」

  「好說!好說!」遊子宣拱著手,學著電影武俠片中那些人的動作。

  鍾強又說道:「你這種精神,正是學武的人應有的精神,別說葛老他很欣賞你了,我鍾強也佩服你。」

  遊子宣被他誇的有些不好意思,又拱起手道:「哪裡!哪裡!」

  鍾強並沒發現遊子宣古怪的動作,只是對遊子宣繼續說道:「葛老那麼欣賞你,你可不要讓葛老傷心哦!」

  遊子宣問道:「什麼意思?」

  鍾強道:「葛老以前有個兒子,只比我小個幾歲,十二年前,因為百鷹門遭人偷襲,不幸被殺了。」

  遊子宣啊了一聲,沒有說話。

  鍾強又道:「他兒子死了以後,他就一直提不起勁兒,這些年來都是這個樣子。他收過幾個徒弟,除了大弟子張……張什麼的人在香港,其餘的都在上次戰鬥中喪生了,我看葛老的樣子很欣賞你,還以為這次他想收你為徒呢!」

  遊子宣往葛三星離去的方向看了看,想起他離去時的背影,果真有幾分寂寞和蕭索,他歎了口氣,問道:「他兒子是怎麼被殺的?那次偷襲又是怎麼回事?」

  鍾強回道:「當時情況很混亂,我差點也在那一場戰鬥中掛了,他兒子的情形我沒看到,可能只比我晚幾分鐘躺下。」他停了一下,吞了口口水,神色變得相當難過,但仍繼續說道:「至於那次偷襲嘛,這個……」

  遊子宣好奇的道:「你說給我聽啦。」

  遊子宣再問道:「他們為什麼要來偷襲你們呢?」

  鍾強回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原因。」

  遊子宣又問:「那天情況是怎麼樣的?」

  鍾強深深歎了一口氣,道:「……十二年前,大概是八月三十吧……」

  他抹了抹嘴巴,似乎心有餘悸的緩緩道:「那一天我記得,天熱得要命,我坐在屋頂和幾個師兄弟在喝酒乘涼,正在爽的時候,西邊的警報突然響了,我連上衣都來不及穿,提著短刀便衝去。他媽的,到那兒一看,師兄弟已經抵不住了,他們三、四十個人圍著我們打,沒幾秒就有一個師兄弟躺下。他奶奶的,那些狗爪子可真硬,他們每一個人都戴著黑色面罩,穿著厚衣,頭上纏了白布條,他們用的刀有三尺來長,像武士刀又不像武士刀,刀身又薄又利,速度也快,我一上去才沒幾招,身上就被落了幾刀。」

  他了口口水,繼續道:「當時我舉起短刀,正要砍掉一個傢伙的腦袋時,突然東邊的警報也響了,我一楞,背後就重重挨了一下,我只感到冷冷麻麻的,就像是有人拿冷水灌進我的身體,後來又挨了一刀更重的,我腿一軟,就昏了過去。我很幸運,那兩刀沒有砍中要害,等我被救醒,戰鬥已經結束,地上躺滿了體。」

  他頓了好一會兒,才又接著道:「這一次突擊在我們完全沒有準備,而且對方又拚了性命來攻的情況下,我們折損了上百名好手。幾乎可以說是將我們整個『百鷹門』摧毀了。只剩下幾名重要的幹部和三十多名婦孺。你現在看到的百鷹門已經不是以前的百鷹門了。他們是有計畫的進行這次殲滅式的突襲。」

  遊子宣聽到這兒,心中起了一陣寒慄:「這樣一場殺,死亡總數超過百人,那是什麼樣的慘狀?」他覺得喉頭乾燥,發不出什麼聲音來。

  鍾強緩緩的脫下外衣,古銅色的胸口上,刺了一朵栩栩如生的大鷹,但身上,卻橫七豎八的躺了十來條大小長短不一的「拉鏈」。

  鍾強低下頭來,手抱住了頭,似乎陷入痛苦之中。

  遊子宣走近鍾強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沒關係,事情已經過去了。」

  許久許久之後,鍾強才收了收心神將淚水擦乾,回復了原來的樣子,對遊子宣道:「小兄弟,你如果不好好練武,就會像我一樣,一上去就被撂倒了。這些年來,我時常被師兄弟們血流成河的惡夢驚醒,也常夢到自己被人活活砍成好幾段,每當我練功時,那些影像就不斷的出現在我腦海中,我努力不懈的苦練,也是為了這個原因。」

  遊子宣相當震憾,他沒有辦法想像,這種武俠電影或是暴力電影裡的景象會真的出現在現實生活中,他不想去相信這一切,但面前這個鍾強身上的刀痕,令他不得不相信。

  遊子宣也有一會兒說不出話來,直有五分鐘後才又問道:「這些偷襲你們的人究竟是誰呢?和你們又有什麼仇呢?為什麼要突擊這裡呢?」

  鍾強道:「我也不清楚,這件事之後,百鷹門變了許多,大家都只是練練功,過過日子,很少再提那次的偷襲。」

  遊子宣道:「為什麼?難道你們不想報仇嗎?你們死了那麼多人,難道就算了?」

  鍾強有些落魄的道:「不是我們不想,而是不能。」

  遊子宣道:「奇怪了,為什麼不能?如果你們真的想報仇,有什麼不能的?只怕是你們不敢吧!」

  鍾強有些生氣的回遊子宣道:「你知道什麼?我們被人偷襲,所有最強的菁英全都死光了,剩下真正的高手不會超過十個,我們憑什麼去找人家報仇?那些偷襲我們的人比我們強太多了,你知道嗎?」

  遊子宣看鍾強一副要吃人的樣子,不敢再說,閉著嘴只是自己在生氣。

  鍾強不願意再談這件事,便轉開了話題,道:「好了,故事說到這就好了,別擔誤練武的時間。」

  遊子宣看得出來他是故意轉開話題,便問:「你為什麼不想談了?你是不想報仇?」

  鍾強回道:「我當然想報仇,可是,我沒有能力啊……」他低下了頭。過了一會,他又道:「你既然願意習武,就要好好的練,有時候功夫練不好比完全不會武功還糟。」

  遊子宣點點頭,卻問:「為什麼?」

  鍾強道:「不會武功的人通常不會和人動手,也就不會被人揍,怕的是就只會兩下三腳貓的功夫,動不動就和人動手,這叫『打死賣拳的,淹死會水的。』所以,你記住,學武功不是要你去和別人打架,除非逼不得已,不然不准出手,懂嗎?」

  遊子宣點了點頭,記在心裡。然後道:「你就是因為這樣才不肯去報仇的,對不對?」

  鍾強回道:「武學是一門非常博大精深的學問,各家有各家的長處,每一門的功夫動輒數十年少輒三、五年,不是說練就練得好的。」

  遊子宣點了點頭,道:「沒有速成的方法?」

  鍾強笑道:「速成的武功都不是好武功,都會有很大的缺陷。」

  遊子宣道:「那有沒有武功可以練得又快又好的呢?」

  鍾強道:「想要又快又好的練武只有一個方法,就是『勤』。」

  「勤?」遊子宣道。

  「沒錯!就是勤!一勤天下無難事,武學也是一樣,現在開始我會教你最基本的拳術,練這種拳術一般需要三年,但只要你夠勤,兩年也有可能練成。」鍾強道。

  「這種拳法有什麼名稱嗎?我是說它叫什麼名字?」遊子宣問。

  鍾強想了想,道:「從來沒人問它是什麼名字過,它該是什麼名字我不知道,不過,我知道它是由少林寺的五形拳改良過來的。減少了原本五形拳對動物的動作模仿,加強了它力量和呼吸的配合,其目的是為了鍛練筋骨,熟悉身體攻擊和防守的動作。」

  遊子宣搔搔頭,笑笑道:「那就沒關係了。」

  鍾強問:「什麼沒關係了?」

  「哦,是這樣子,我看小說和武俠片裡面,武功都有名字的,像什麼『獨孤九劍』、『降龍十八掌』、『如來神掌』還有打我一掌的死胖子用的什麼『裂髒拳』還是『髒裂拳』什麼的,都有名字,我就以為所有功夫都有名字。」遊子宣道。

  鍾強哈哈大笑:「名字是給人叫的,你愛叫它什麼名字,就叫它什麼名字好了。」

  遊子宣想了想,道:「那就叫『基本拳』好了。」

  鍾強不再說話,便開始教遊子宣這一套「基本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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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2 21:22:25 |只看該作者
四、學藝


  基本拳共分龍、虎、豹、蛇、鶴五個節,每節八式,配合各種訓練法,必須學會拳型、手型、指型、腳型、膝型、脛型,步法、站法、移動等技巧,每七至十天教一式,學得認真、大約也要一年的功夫入門。

  遊子宣學得很認真,大概是他這輩子學得最認真的東西了。以前唸書或是打球,他學得總是很快,通常在很短的期間內,就有了比別人好的成績。

  不過,這種天賦也造成他對事物缺乏耐性,常常一樣東西玩一玩就不玩了,以至於他的房間堆滿了各種運動器具和玩具,許多書也只念一半,俗話說:「三分鐘熱度」,就是說他這種人。

  不過,這次練功夫,他卻一改以往的慵懶,他心裡很明白,練武的目標是對自已滿意,而非簡單的戰勝其他敵人,這次的敵人,包括了他自己。

  像遊子宣這種人或許一輩子不會對任何事情用心,但如果他真的用心在一件事情上,那就非達到完美的地步不可。他的體內流著嗜武的血,當他開始對武功有興趣之後,真的一發不可收拾。

  學校開學了以後,他變得異常忙碌。每天早上五點就爬起床,吃完早餐後,便跑十公里到公園,再搭上他的「私人座車」到百鷹門,練一個半小時的拳法,再去學校上課。

  即使在學校上課,他也不放棄任何練習的機會。為了讓馬步更穩,雙腿更有力,他在書包裡放了一塊十公斤重的鉛板,除了在跑步時承擔更大的壓力外,在教室上課時,他便將鉛板放在大腿上,離椅子五公分懸空半蹲著,如此加強腿部的力量。

  下課之後,他又跑步十公里到公車站,轉搭他的私人座車,再到百鷹門,練功到九點、十點才回家。

  因為放學以後沒有什麼唸書的時間,他只好全心全意專注的上每一堂課,以往不作筆記的他,也為了在短時間溫習完所有的課程,開始做起簡單扼要的複習筆記。沒想到,這麼一來,反而使他以往鬆散不專心的唸書態度完全改變,考試成績竟然不斷節節上升,上學期才考了兩次月考,他已經名列前矛了。

  不過,絕的是,他根本沒注意到他的功課進步了,他只在意自己的功夫是否練好了。

  成績一上升,就容易受人注目。當然,巴大頭是首先注意到的人,其次,是隔壁班的第一名學生王斌。

  巴大頭長得醜,其實並不是他的錯,可是當他鼓起那張油油的、噁心的臉,看似虛偽的向遊子宣噓寒問暖時,遊子宣竟然吐了。

  巴大頭還假惺惺關懷的說:「唉喲,怎麼吐了?唸書固然要緊,身體也要注意哦!」

  遊子宣心想:「假如我是最後一名,你不叫我把吐的東西舔乾淨就不錯了。」不過,那天他根本沒時間理巴大頭,因為他必須趕去練蛇形拳。

  而王斌是學校成績最好的一個學生,他原比遊子宣高一年級,一年級下學期,他從別校轉來,念了一學期,一年級學期結束時,便休學到美國,遊子宣二年級時,他又轉回學校,分到遊子宣隔壁的十二班,入校以來,成績一直是全校最好的,平均分數時常比第二名的學生高出一大段。

  直到今年,遊子宣的成績一下子跳前了一大截,第二次月考的平均成績只比他低了一點幾分,使他不得不開始注意到了遊子宣這個人。

  王斌實際上比遊子宣大兩歲,身高、體重都比遊子宣來得成熟些,一眼看去,遊子宣就像是個中學生,但王斌卻像成年人。

  王斌的身世十分顯赫,聽說他的父親不僅是學校的董事之一,更是相當於部長級以上的大官,私人財力非常雄厚,經營一家龐大的跨國財團,在國內有許多家分支機構,也不斷在世界各地投資。社會關係相當好不說,據說連許多國家元首級的人物都與他父親交好,有些權傾一時的味道。

  加上王斌又是獨生子,他父親的一切行為和他自己的表現,在在都展現出他天之驕子的不同身份和他未來出人頭地飛上枝頭的態勢。別說一般的學生捧著他,就連老師、校長都得看他三分臉色。

  學校學生大致分為三種,第一種是默默無聞型的,他們在學校沒有特殊表現,不好也不壞,來去之間,沒有人在乎他們,這種人佔絕大多數,因為世界上平凡的人多,世界才不會太亂。

  第二種是勾心鬥角型,此類學生大都有一項成績特別突出,可能是課業上的,也可能是運動或才藝上的,他們總是錙銖必較,每一分都可能吵得面紅耳赤,甚至大打出手,當然啦,也有串謀修改分數的,但不管是如何去計較分數,他們總以贏過別的同學為目標。

  第三種學生,是凶神惡煞型,這類的學生多數都來自不幸福的家庭,家裡沒能好好管,學校也棄之如蔽屣,惡性循環,數量與年遞增,一年級可能有三百人,升到二年級時,增到五百人,三年級時就更多了。

  他們的生活方式多像流氓或小混混,有些消極的只是來學校混一混,上學來,放學走,而較具侵略性的,則在學校裡打打看不順眼的人,沒錢時向乖學生勒索一點,他們都是混完了中學,到社會上再混。

  如果,一個老師或者學生要統治學校,那就得掌握這三派的情況。

  王斌就是掌控情況的人。他在學校仗著父親的勢力,對老師說的話,老師不敢不從,所以那些會計較分數的學生,對他無不奉若神明。而他除了善用他的勢力,控制學生分數的高低以外,他揮霍不完的財力,也收攏了那些暴力派的流氓學生。當然啦,那些默默無聞沒有力量的學生對他來說,是根本不重要的。

  王斌的勢力有多龐大,很難解釋,他的手下幾乎已經遍佈全校,校舍分東南西北四個區,均分別由王斌手下的「四大天王」「東邪」、「西蠻」、「南狂」、」北姬」來管理。這四大天王個個有一身好功夫,而且出手之狠,心腸之黑,完全不像學生。

  三年一班的「東邪」雷允文,留級生,是跆拳道的好手,腳上的功夫已經有相當火候,雖然只是個中學生,但是有大人都不敢輕視的實力,曾經在校際比武台上惡性犯規,攻擊對手下體,導致對手傷殘而被開除跆拳道會員資格,並被退學,後因王斌說項,而改為被罰留級一年。

  三年四班的「西蠻」大牛,本名張小昌,也是留級生,因為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一個高中當成了五專來念。他的身材相當魁武,所以認得他的人都稱他作大牛。大牛是柔道隊的主將,一百九十一公分,一百二十公斤,柔道三段,拿過全國中學組競賽冠軍,個性凶狠,常常趁練習時修理一些低年級的學弟,平常也是仗著自己塊頭大功夫好,便前呼後擁,自從跟了王斌之後,更是作威作福,在學校早就是出了名的爛狠角色。

  「南狂」何思俊,三年七班的大哥大,是飛車黨的小頭頭,十八歲便騎了一輛山葉七百五十西西的重型機車。他雖沒受過武術的訓練,但是經常的群毆和打架,使得他手中的一條車鏈,已經陪他贏過不知多少次群架。

  而二年二十六班的「北姬」劉秀艷,又稱「毒蠍美人」或「野玫瑰」,也是超齡學生,他是從初中一直超齡到高中的。每天上學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喜歡擦黑口紅,外表看去只是個打扮惹火,思春過度的女孩,但是,實際上,她早就是附近地盤的狠角色,十三玫瑰幫中的大姐頭,善長使用飛刀,據說還是四大天王中唯一殺過人的。

  假如有人上學時多注意一下,就會發現,那些在校門口站崗,對一般同學頤指氣使的糾察隊學生向王斌問好的聲音,不管是精神或是分貝上,都要比對校長問好的聲音的品質來得高。

  當每天王斌的勞斯萊斯座車駛進校門之後,你才可能聽到上課的鐘聲。

  被這種學生注意到,其實真不是什麼舒服的事。

  首先,遊子宣收到了一封邀請函。大意是說,他已經開除了「學生道德自治會」的副會長,希望遊子宣能出任這個空缺。裡面還有一張即期支票,對一個中學生來講,支票的金額算是相當龐大。

  當然,遊子宣沒有去理會他,可是,支票也沒還他。因為那天他還是那麼忙,他超進度在學基本拳的最後一節鶴形拳,怎麼會有空呢?

  不理不睬,很容易惹怒別人。所以,第二次,他又收到了一封「要求道歉函」和一封「奉旨上任令」。

  「要求道歉函」是要他負荊請罪,為了他的不理不睬道歉;「奉旨上任令」是要他立刻出任「學生道德自治會」的副會長,而且不准拒絕。

  遊子宣心裡真的很煩,連看都沒看就將兩封信順手丟到垃圾筒去了。下了課,依然是跑步、練功,完全不管王斌。

  他真的不是刻意擺高姿態或是故意忽略王斌兩次的注意,只不過,遊子宣就是這種個性,就算是王斌他爸,他也不會去理他。

  這件事,當然更令王斌惱怒。

  三天之後,遊子宣像往常一樣,一早到了學校,念了一會兒書,就等著朝會。可是九點多了,不但朝會沒舉行,上課鐘也沒有聽到,第一堂課的國文老師也一樣沒有出現,所有的同學都很奇怪,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十點整,鐘聲響了,然後,就聽廣播器傳出聲音:「請全校同學立刻到司令台前集合!請全校同學立刻到司令台前集合!請全校同學立刻到司令台前集合!」連續三次,那感覺就像是軍隊的緊急集合令。

  大家都搞不清楚狀況,但是仍然匆匆忙忙排隊,帶到操場上。

  十點二十分,集合好了,所有學生在台前,嘰嘰喳喳的在討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原本的司儀,今天換成了三年四班的「西蠻」大牛,大牛這種人作司儀,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或許他柔道很好,體格很好,但說話卻很不怎樣。好像大部分四肢發達的人都有同樣的問題,那就是頭腦簡單。

  他大著舌頭,唾沫一把一把的打在麥克風上發出「叭!叭!」的聲音,只聽到他叫道:「全體肅立,恭請學生道德自治會會長兼校務顧問王斌。」

  話音一停,從司令台邊轉出了一隊人,首先在隊伍最前面的是四大天王的另外三個天王:一班的「東邪」雷允文、七班的「南狂」何思俊、二十六班的「北姬」劉秀艷。再其次是校長、訓導主任、教務主任和十三班的導師巴大頭,四人雙手都被綁在後面。最後才是王斌。

  校長、訓導主任、教務主任和巴大頭上了司令台以後都低著頭沒有作聲,乖乖的站在後面。而王斌卻大剌剌的往正中一站,拿起麥克風,像美國總統演講似的語氣道:「各位同學,我們來學校的目的是什麼?」

  「上學!」「吃便當!」「看妹妹!」「打球!」「……」底下的學生此起彼落回答了不同的意見,也聽見吃吃的笑聲。

  他停了一會兒,又道:「是受教育!我們來學校的目的是受教育!對不對?」

  「對!」底下響起了一陣熱烈的回應。

  「假如我們的學校不能好好的教育我們,那我們該怎麼辦?」王斌又問。

  底下的學生不敢回應了。

  「看看我身後的這些人……」他回身指了指校長等人,繼續道:「這些人身為學校的老師,卻不行,也不能,教育好學生,一件小小的事情都處理不好,如何能讓他們繼續教導我們……」

  他潤潤喉嚨,又道:「我一向最尊師重道,但我身為學生道德自治會的會長,也不能姑息這些人,所以,我決定,今天要懲罰他們。」

  台下響起了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看來王斌的勢力相當龐大。

  掌聲和歡呼聲一停,四大天王便將校長等四人推到司令台最前面,大牛拿出一張二尺來長,上寫「學生道德自治會」的白色令牌,作勢就要打校長的屁股。

  王斌斜看著遊子宣,冷冷的道:「遊子宣,這都是你害的,因為你抗拒」學生道德自治會「的命令,暴露出老師們教育的疏忽。團隊裡面,最忌諱你這種害群之馬,連累了善良的同學,還害了老師們被罰。」他立刻轉頭對大牛道:「行刑!」

  這種情形實在是太過分了!許多不是站在王斌那邊的學生已經微有反對聲傳出,但是很快就沒聲了,因為站在王斌那邊的學生數量多得太多,出聲反對的學生立刻被警告或是拖到了一邊。

  遊子宣也不是沒感覺,只不過,他內心裡也不太喜歡這些學校的行政人員或老師。他總認為他們太注重升學率和學校形象了,為了學校或個人的利益,利用學生來作為學校的工具,替學校作免錢的廣告,一般學生只是老師擺佈下的一顆棋子,而不是真正的學生。學生們沒有選擇,這是既成的事實,大家也習慣了這種不合理,那麼,他又有什麼好說的呢?

  他靜靜的在台下觀賞這一出鬧劇,想看看結果如何。

  台上已經劈哩啪啦打了起來,先是校長,挨了七板,訓導主任,六板,教務主任,也是六板,最後輪到巴大頭。

  大牛一手舉板,一手推過巴大頭,原以為巴大頭應該也是乖乖的挨板子,沒想到,他竟然用頭去頂大牛,口裡大罵道:「我們是該受罰,因為我們沒有好好教育你們,致使你們今天變成這個樣子,但真要罰也是教育局的人罰,而不是你來罰,我身為一個老師,被學生當眾打板子,我以後還要教學生嗎?師道淪落,莫此為甚!」說完,一腳踢向大牛。

  遊子宣一向不喜歡巴大頭,但沒想到巴大頭今天竟然如此的英勇,真是令人刮目相看,不單是他,全班同學內心都升起一股驕傲感能有這種老師做班導。

  遊子宣對這出鬧劇本來沒有太大的興趣,在隊伍裡頻頻打著哈欠,但是他有一種傻勁,就是那種見不得弱者被欺負的傻勁。

  只見他衝出隊伍,開聲道:「住手!」

  巴大頭沒學過武功,那一腳自然是又難看,又沒效。大牛可就順手了,這一腳剛踢進他懷裡,他順勢一帶,柔道三段的功力立刻表現出來。他有意在全校學生面前秀一手,故意將巴大頭用力一甩,從司令台上甩出去。

  遊子宣從巴大頭要挨打時便提高了注意,當巴大頭那腳一踢出,他就知道要糟,立刻脫離隊伍向司令台衝去,巴大頭被甩飛起來時,遊子宣正好衝到台前,一把抓住了飛下台來的巴大頭。

  他這一手又瀟又輕鬆,兩手一張一合,又是虎爪,又是鶴形,美妙極了。後面也登時響起了一陣喝采。

  他將巴大頭放下來,看見巴大頭眼中隱隱含著淚水,顯然是剛才相當激動,他對巴大頭道:「老師,這裡由我來!」

  巴大頭眼中湧著讚許和信任的點了點頭,眼淚終於奪眶而出。

  站在台上的眾人都沒料到遊子宣還會這一手,不約而同露出錯愕的神情。大牛站在最近的位置,立刻跳下台去,嘴裡還道:「好啊!自己送上門來了。」說時便伸手去拉遊子宣的衣服。

  遊子宣雖然接受正規的武術訓練已有一段時間,平時也偶而會和鍾強拆拆招,但真正與人交手,這還是頭一次,所以,一上手便被大牛扯住衣服,一個過肩摔,跌得灰頭土臉。

  大牛嘲笑道:「我還以為你有多厲害呢,原來不怎麼樣!」

  遊子宣爬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心中沒有一絲恐懼,因為,他這種個性的人,是不會,也不懂害怕的。不過,也因為這一下,他對柔道造成的傷害,有了進一步的瞭解。接著,他又被摔倒了三次,看起來有些不妙,不過,每摔倒一次,他卻對柔道的體會,便深了一層,而一次也比一次有信心擊倒大牛。

  第四次他站起來後,大牛也有些意外了,幾次這麼重的摔倒,照理是爬不起來的,沒想到他不但爬起來了,而且,還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只是制服髒了、破了。

  大牛氣得衝過去,又想去抓遊子宣的衣服,可是,這次他落空了,遊子宣已經先他一步,一招「振翅長鳴」連續有效的擊中了大牛的腹部和下顎,等大牛彎下身時,又回身一招「雙龍出洞」,在大牛背後結結實實的打了兩拳,使得大牛重心不穩,向前栽了一個大觔斗。

  大牛一個翻身,才剛站起來,遊子宣立刻上前一腳,不偏不倚地踢在大牛的臉上,只見大牛登時鼻血長流,而人就像一座小山一樣,直挺挺的向後倒了下去,」咚」的一聲巨響,就再也沒起來了。

  要知道,遊子宣經過這一段時期的苦練,為了加強腿力,每天早晚二十公里的負重長跑,腿力已經大得驚人,這一腳踢出去,只怕超過了一百公斤,還好大牛長得壯,又能挨,不然這一腳可能要了他的命也說不定。

  這一下,又引起了學生們更熱烈的喝采,連被綁在台上的校長都叫好了起來。

  台上的「東邪」「南狂」「北姬」見大牛倒地,一起搶下台來,分三角將遊子宣圍住。

  「南狂」不斷旋轉他的車鏈,「北姬」的飛刀也已經握在手中,「東邪」則跳來跳去,正在熱身。遊子宣則不動,冷冷地靜觀三人。

  遊子宣第一次使用他初學的「基本拳」,原來還有些擔心,唯恐自己學得不好,在對敵時會用不上,但當他一擊將惡貫滿盈的大牛打倒之後,他的疑慮全都沒有了,熱血開始在他體內沸騰,一種前所未有的自信,充滿在他眼中。

  相反的,圍住他的三大天王卻正開始在害怕,一來是從未聽過遊子宣會武功,到底他的功夫好到哪兒,沒有人知道。二來,西蠻大牛也不是簡單的角色,跟三人都是伯仲之間,真的一對一打起來,恐怕誰都沒有把握一定能贏,而遊子宣竟然在被摔倒四次之後,三拳兩式就將大牛擊倒,真是有些令人意外。是以,三人一上來,立刻拿出武器,全神貫注的準備對付遊子宣。

  不過,遊子宣這麼輕易就打敗大牛,也是有些僥倖,大牛過於輕敵,又有心炫耀,所以給了遊子宣一個可乘之機,正所謂「驕兵必敗」。

  此時四人僵持了一會兒,「南狂」何思俊第一個忍不住,甩起他的車鏈便衝上前。車鏈長四尺,可軟可硬,直甩不但有殺傷力,擊中對方以後還可鎖住對手,橫甩似棍,又具有彈性,平常收起很小,是一項很不錯的武器。尤其當它是在「南狂」何思俊這種人的手上,簡直就是一個殺人利器。

  只見他將車鏈甩得虎虎生風,逼得遊子宣不住退後,幾次還險些被車鏈擊中。

  凡是招式、動作,就一定會有空隙,差別只在空隙的大小和出現時間的長短,功夫好壞,往往是抓住空隙的瞬間配合本身的動作來決定,當然,這也是勝負的關鍵。

  遊子宣此時面臨的,就是攻不進那瞬間的空隙。幾次,他都已經看出「南狂」何思俊在揮完車鏈之後,會有極短的時間要將車鏈的後擺停住才能有下一個動作,可是他卻沒有把握在那麼短的時間中作出致命的一擊,整個動作必須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不然,車鏈就會打中他。

  「南狂」何思俊不斷進逼,遊子宣不斷退後。突然,遊子宣靈機一動,故意賣個破綻,一個踉蹌,讓出右邊的胸口,引得「南狂」何思俊用力揮動車鏈,如此一來,他就有機會在車鏈還未回正時靠近「南狂」,給他一記重擊。

  果然,何思俊大力一揮,車鏈猛擊他的右胸,遊子宣早就準備好了,一個轉身,「白鶴遊山」右掌直劈何思俊後頸。何思俊後頸被擊,重心不穩,頭暈目眩,遊子宣立刻單提右膝「猛虎撲狼」直擊他的下巴,何思俊下巴又受重擊,人往後仰,遊子宣跳躍一個「飛龍在天」的迴旋踢,正中何思俊臉部,只見何思俊直飛出兩公尺遠,掙扎了一下,便倒地不起。

  這幾下一氣呵成,姿勢雖談不上完美,但也相當帥氣,直讓那些為他叫好的學生喊啞了喉嚨。遊子宣也轉身答禮,向那些為他喝采的人鞠了個躬,整個操場登時又響起了一陣掌聲。

  「東邪」和「北姬」原本都想擊倒遊子宣來邀功,但是看到「南狂」也在三兩式間就倒地不起,紛紛有了想退的念頭。而在台上的王斌臉上也十分難看,一陣青一陣紅,不知道在想什麼。可能是後悔自已把其他人看得都太過於容易宰割而害得現在成了騎虎難下之勢,也或許,是正在計算如何解決遊子宣這個眼中釘吧。

  不過,幾十秒之後「東邪」和「北姬」又有了行動。先是「東邪」雷允文趁遊子宣不注意之際,大叫一聲,一個飛踢,踢中了遊子宣的背部,接著在遊子宣還沒有站穩的時候,一陣猛攻,只見他的雙腳飛快地上下攻擊,籠罩住遊子宣的全身,而「北姬」劉秀艷又在一旁伺機以飛刀攻擊,逼得遊子宣無法反擊。

  在受飛刀的牽制之下,遊子宣又挨了幾腳,雖然都不是重要部位,但也不怎麼好受了。遊子宣眼看如此下去,只有被雷允文活活踢死的份,於是挺起一股氣,硬生生的挨了雷允文一腳,然後抱住雷允文一起滾在地下,看起來有點像不會武功的人死纏爛打,但實際上,雷允文的腳部攻擊是遠距離的攻擊,一到近距離時就發揮不出最大的攻擊力,而且,靠著滾動,「北姬」劉秀艷的飛刀也因投鼠忌器而失去牽制的作用了。

  遊子宣利用兩人的翻滾,逐漸靠近「北姬」劉秀艷,在距離大約只有兩步之遙時,他彈起身來,一招「猛虎出閘」直取劉秀艷的胸前。劉秀艷雖有「蛇蠍美人」的封號,但卻是不折不扣的「荷包蛋」,最忌誨的事便是人家嘲笑她的胸部,是以遊子宣這一擊,使她不自覺的雙手一夾便抱住了胸部,而露出了臉部老大一個破綻。

  遊子宣見機不可失,改抓為拳,又是「雙龍出洞」,碰一聲,兩拳一齊重重的打在劉秀艷的雙眼上,「蛇蠍美人」馬上變成了「熊貓美人」。

  劉秀艷一倒地,王斌就跳下台來,拉住了正要上前的「東邪」雷允文,給了他兩個巴掌:「一群沒用的傢伙,臉都給你們丟光了,哼!」說完轉了身就走。

  遊子宣站穩之後,看到王斌打了雷允文兩耳刮子,制止道:「你想就這麼走了?不給校長和老師們一個交代嗎?」

  王斌停下來,轉過身,臉上露出一股奇怪的笑容道:「交代?什麼交代?」

  遊子宣道:「當然是向校長和老師們道歉嘍!」

  王斌突然狂笑:「道歉?道歉?哈哈!你還不配!」說完轉身又走。

  遊子宣上前道:「你不道歉,今天休想走。」

  就在遊子宣伸手阻攔之際,王斌左手忽然由下往上,抓向遊子宣的臉,遊子宣一驚,直覺反應的用右手一擋,沒想到王斌這一抓只是虛招,他一楞,王斌的右手又抓到了他臉旁,他左手又直覺的一擋,沒想到又是虛招,他兩手都在面前,胸部空門大露,接著胸口就重重的中了一掌。

  他只覺得這一掌的感覺是那麼痛又那麼熟悉,他倒下來時看著王斌,依然是那個奇怪的笑容,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於是在昏倒之前道:「髒裂拳?!」然後便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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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2 21:22:45 |只看該作者
五、滅門


  遊子宣緩緩睜開了眼睛,發覺身邊一堆的人,校長、訓導主任、巴大頭、還有一些同學。他感到很虛弱,很無力,那是他第二次感受到生命往體外流去。

  他一醒來,所有的人都圍上前來,巴大頭第一個開口道:「你感覺怎麼樣?」

  遊子宣張著乾裂的口,好不容易才回道:「還好。」

  後來大家說什麼話,他全沒聽見,又迷迷糊糊的昏睡過去。

  第二次醒來,他竟然看到了小茹、葛三星和鍾強。

  他勉強笑了笑,然後問葛三星道:「葛爺爺,你們怎麼會來這兒?」

  葛三星道:「昨天你放學後沒來練功,我想一定出什麼事了,不然你一定會通知我們的,所以我就派人跑到學校去,打聽之後,才知道你真出事了。」

  遊子宣覺得不太對,看了看四周,竟然是以前自己住過的房間,於是問道:「我不是應該在醫院嗎?怎麼會跑到這裡來?」

  小茹笑道:「是葛爺爺他們把你偷回來的。」

  遊子宣道:「偷回來的?」

  葛三星怪小茹道:「小茹就愛多嘴。」然後才一臉不太好意思的樣子道:「那些西醫哪裡懂得醫治你的病,他們說你嚴重內出血,要給你開刀,去他……,那些人簡直是庸醫,什麼都不懂。」

  鍾強趕快補充道:「就是嘛,那些人根本只是混混飯吃,完全不會醫病,給他們開一刀,我看不死也差不多了。還好葛老聰明,冒充是你的家人,拒絕開刀,再把你接出來。」

  遊子宣心中想道:「西醫不懂武術造成的內傷,還好沒有給我開刀,但是說他們不會醫病,可就有點以篇蓋全了。想來是鍾師叔一時心急,隨口說說的。」於是點點頭,道:「原來是這樣。」

  葛三星見他精神狀態還可以,趕忙問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你會又受傷的?」

  遊子宣道:「是我們學校的一個學生,叫王斌的……」然後大略敘述了一下昨天的情形。講完之後,又問葛三星道:「葛爺爺,這個是『髒裂拳』嗎?」

  葛三星點頭道:「嗯,沒錯,正是『髒裂拳』!還好他年紀輕,功力不是太深,頂多只有畢武的兩三成功力,而且你現在體質已經和從前大不相同了,這樣的掌力對你來說已要不了你的命了,好好休息一段時間便會沒事。」

  遊子宣拍拍胸部,吁了一口氣道:「好險!」

  鍾強在旁也一樣吁了一口氣,拍了拍胸脯。

  葛三屋問道:「你可知這人和畢武是什麼關係?」

  遊子宣回道:「我也不知道。」

  葛三星等人話正說到一半間,忽然聽到院內警鈴聲大作,葛三星立刻對鍾強道:「出去看看。」兩人便飛身出房。

  過了半個鐘頭,仍然不見兩人回來,遊子宣覺得情況不妙,於是對小茹道:「小茹,我們出去看看怎麼回事?」

  小茹也隱隱覺得不妥,兩人出去之後都沒有回來,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於是拉著遊子宣,道:「好吧,你跟我來。」

  於是兩人便出了房門,朝鈴聲傳來的地方奔去。才走了一半,看見鍾強渾身是血的從前頭跑來,見著兩人,拚著一口氣道:「快走……他們……他們的人……又來了……」

  遊子宣抱住了鍾強,鍾強卻用力一推,叫道:「快走!」

  遊子宣和小茹不知所措,只得往後奔去,大約十來步之後,聽到鍾強碰的一聲,倒在地上,遊子宣轉頭過去,鍾強正下最後一口氣,氣若游絲道:「替我報仇!」然後便不動了。

  遊子宣感念鍾強授業之恩,想回去背鍾強,但小茹道:「不行,來不及了!」遊子宣只好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頭,才由小茹帶著,東穿一間房,西轉一個巷的鑽來鑽去。

  兩人一路上,看到許多體,多是百鷹門的人,偶有幾個婦女和小孩。遊子宣一路走一路罵:「連女人小孩都不放過,真是太沒有人性了。」而小茹已是滿臉淚水了,因為那些倒在地上的女人小孩,都和小茹很熟,有些交情還不錯。

  這也是遊子宣第一次看到這些殺手的打扮,一身黑色緊身衣,胸前是皮質的,釘有許多小釘子,頭上則是黑色的頭罩,覆蓋住整個頭部,只露出兩隻眼睛來,臂上纏著白色絲布一塊,應該是辨別用的,腰上掛著一個牛皮袋,用的武器是長短各一的砍刀,刀身晶亮無比。基本上,和電影裡的日本忍者打扮差不多。

  兩人東跑西竄,來到了遊子宣作「百草洗骨」藥蒸治療的磚房,房前有兩個黑衣人的體,而屋子裡正傳出殺的打鬥聲,間中穿插著女性的叫喊聲,小茹一聽,便聽出是玉嫂的聲音。

  遊子宣對著小茹急道:「小茹,玉嫂在裡面!」

  小茹猶豫道:「我聽到了,但是我們不是他們的對手!」

  遊子宣咬了咬牙,忽然心生一計,跑去扒下門前兩個黑衣人的緊身衣,迅速的讓小茹和自己穿上,然後提著砍刀便往裡沖。

  一進屋裡,發覺有兩個黑衣人在圍攻玉嫂,玉嫂拿著一根已經被砍得只剩三十來公分長的木棍與兩人游鬥。

  玉嫂一看到又進來兩個黑衣人,不禁倒抽一口涼氣,適才他擊斃門口那兩個黑衣人時,身上已中了兩刀,傷得很不輕,現在這兩個黑衣人功力似乎比前面那兩個還高,招架尚嫌困難,如今又加兩個,看來今日是難逃一劫。

  那兩個黑衣人看到又來了兩個自已的夥伴,不由精神大振,攻勢更加凌厲,其中一個還對遊子宣他們講了幾句奇怪的話,遊子宣根本聽不懂,點了兩下頭敷衍了一下,另一個黑衣人發覺有異,放下攻勢轉過身朝兩人走來,遊子宣趕緊一刀朝玉嫂砍去,又指了指玉嫂,那黑衣人才又加入戰鬥。

  正打得激烈的另一個黑衣人,一刀砍在玉嫂的木棍上,玉嫂將木棍一橫卡住了砍刀,游子宣見機不可失,拚起全身的力量,舉刀用力朝那黑衣人頭部揮去。

  因為遊子宣在後面,那黑衣人又正用力回奪,是以這一刀,黑衣人完全沒有防範,加上這群黑衣人所使用的砍刀又比一般砍刀鋒利許多,這一刀竟然將黑衣人的腦袋砍飛出一公尺遠!遊子宣從未殺過人,看到這情形,嚇了一跳,大叫一聲,便昏倒過去。

  另一個黑衣人也是嚇了一跳,放開玉嫂,過來攻擊遊子宣。說巧不巧,遊子宣倒下時四肢僵硬,手裡還緊緊握著砍刀,當黑衣人轉身時,小茹一個橫撲,掃堂刀砍在黑衣人的小腿骨上,黑衣人吃痛,刀交左手,橫掃小茹,小茹向後一個「懶驢打滾」避開刀鋒,而玉嫂棄棍飛腿,一招「開門見山」正中黑衣人小腹,黑衣人向後一栽,面上背下的剛好栽在遊子宣緊握著的砍刀上,刀身直穿過胸膛,當場斃命。

  兩個黑衣人一死,小茹立刻拉下面罩,玉嫂看是小茹,心情一放鬆,一跤跌坐在地上,不住喘氣。過了一會兒,才對小茹道:「那個是誰?」

  小茹正在搬開倒在遊子宣身上的黑衣人,聽到玉嫂問,便順手拉下遊子宣的面罩,玉嫂看到遊子宣的臉才笑道:「沒想到是這小鬼救了我。」

  小茹一面搬開黑衣人,一面不斷拍打遊子宣的臉,幫他清醒。幾分鐘後,遊子宣才悠悠轉醒,雙目呆滯的看著小茹。

  小茹看見遊子宣整個人像個傻瓜一樣,不由得哭道:「玉嫂,你看,他都呆了,怎麼辦?」

  玉嫂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對小茹道:「他只是嚇到了,沒關係的,第一次殺人都是這樣,多殺幾個以後就會好了!」

  小茹還是不放心,抓著遊子宣又捏又打的,玉嫂看著好笑,對小茹道:「你再打下去,他就算不傻也被你打傻了。」

  小茹哭喪著臉,放開了遊子宣,心不甘情不願的道:「我只是怕他真的呆掉了。」

  玉嫂諷刺道:「他被嚇傻了,你這麼關心,玉嫂被砍了兩刀,你就看不見?」

  小茹「啊呀」一聲,才想起玉嫂身上還汨汨地淌著血。不禁立刻跳起來到玉嫂身邊,緊張的問道:「玉嫂,你怎麼樣了?」說時觀察著玉嫂的傷。

  玉嫂側過身,亮出被砍的傷口,冷冷的道:「這麼深的刀傷,你說怎麼樣?」

  小茹往傷口看去,傷口相當的長,而且非常的深,深紅色的血仍在不斷的往外流。小茹捂著嘴巴,不讓自己因害怕而叫出聲來。

  玉嫂指著傷口,對小茹道:「你還不去拿藥,要等我失血過多死了才去是不是?」

  「不是!不是!」小茹趕緊回道。

  「那就去我房裡,左邊櫃上有一個醫療箱,你去把它拿來。」玉嫂道。

  「好,好,我立刻去!」小茹說完立刻飛奔而去。

  待小茹一走,玉嫂便拉起遊子宣,把了把遊子宣的脈膊,遊子宣是被嚇叉了神,內息走亂了,玉嫂便用右手掌心抵住了他的天靈蓋,將內力緩緩輸入他的體內。

  玉嫂是個面冷心熱的人,表面上對人總是冷冷淡淡的,但內心裡卻是非常熱心,對遊子宣也是一樣的。他受了重傷,深知自已可能會有性命危險,但還是運功為遊子宣治療,只不過,他現在運動真氣,卻是將自己最後的力量也給了遊子宣。

  不到幾分鐘,遊子宣清醒了過來,發覺玉嫂正將內力灌輸給他,他趕緊收斂心神,將玉嫂的內力帶入週身。此時他並不知道,玉嫂是將自已最後的功力完全灌輸給他,等到行功一完,玉嫂就會功盡人亡,是以他還催動內力,加快內力的傳導,就像以前葛三星幫他治療內傷時一樣。

  到後來,他發現玉嫂傳導過來的內力愈來愈弱,而且有紛亂不平的現象,他睜眼一看,玉嫂已經目光渙散,瞳孔微微放大。他記得鍾強曾對他說過:「內力強的人,目光內斂,精華內含……快要死的人,目光散亂,無法集中……」而現在玉嫂的情況便是屬於後者。他恍然大悟,連忙雙掌用力一推,將玉嫂推了開去。

  此時小茹正好拿著藥箱進來,剛巧看見遊子宣雙掌推開玉嫂。她看看遊子宣,又看看玉嫂,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而玉嫂躺在地上急驟的喘息,她只好跑到玉嫂身邊,低身抱起玉嫂,玉嫂已經剩下最後一口氣,見她靠近,於是緊緊抓著她的手,對她道:「幫我報仇!」然後就軟下身斷氣了。

  小茹呆了一會兒,才恨恨的、幽怨的轉過頭來,盯著遊子宣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做?玉嫂哪裡得罪你了?我知道你很不喜歡玉嫂,但是也不必趁她重傷時……沒想到……沒想到……」話沒說完,哇的一聲已經哭了出來。

  遊子宣知道小茹誤會了,但他心裡還是覺得玉嫂的死,自已難辭其咎,於是不知所措的慌忙解釋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

  小茹一聽,更以為玉嫂是遊子宣殺死的,也不讓遊子宣解釋清楚,便下了結論:「你……我沒想到你竟是這樣的一個人,算我看錯人了,以後……以後再見面就是仇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說完又是那種既恨又怨的眼神,盯著遊子宣幾秒,然後哭著跑出磚房。

  遊子宣被這嚴重的誤會震撼得愣在當場,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其實,這件事兩人都沒錯,要錯也是錯在小茹進來的時間,早不進晚不進,剛好就在遊子宣推開玉嫂的時候。

  人往往會被眼前所見的事物所蒙蔽,不仔細審查事情的來龍去脈而妄下結論。

  又呆了一會兒,遊子宣才恢復過來,他心情混亂,拿了把黑衣人用的砍刀,走出磚房。

  他不知道要去哪裡,也不知道如何走出這裡,只有在庭院中盲目的亂竄。而四處都可以看到被破壞和殘殺過後的景像。

  他又亂走了半天,看見一片花圃,各種顏色的花已經被踐踏的亂七八糟,許多體橫躺其上,形成一幅「人在花下死」的景象。

  花圃前面,是一幢古典的院落。他尋著路徑,穿過了三個院門,由外院一直來到內院的牆外,終於在幾公尺之外,聽見了人聲和打鬥聲。他此時仍穿著黑衣,只是沒有頭罩,他心想:「假如裡面黑衣人多,我就假扮黑衣人,百鷹門的人多,就露出真面目。」於是他又跑回前面,找了一個黑衣人的面罩戴上,才又回到正院牆外。

  大門裡面,是一個庭院,就像是普通的院子,有樹,有花,還有一片小小的空地,原來可能是一個非常世外桃源的地方。只不過,現在院子裡卻像屠宰場一樣,滿地都是體,最少有三十具之多。場中還有六個黑衣人,圍著一個年輕女人在打,葛三星和一個白鬚及胸的老人則渾身是血的坐在地上調息。

  看那個女人,年約二十歲左右,她的動作,一招一式就像跳芭蕾舞一樣,非常優美。她在幾個黑衣人中間穿來插去,偶而才出手攻擊,似乎對這幾個黑衣人的攻擊有些招架不住,但是進退攻守之間,又還優雅有度。

  又過一會兒,一名黑衣人被踢中一腳,蹬、蹬、蹬退了三步,那年輕女人隨即一步追上,將拳頭一張,變成了鷹爪,當場抓在那人的面部,她一招得手之後,並不稍停,又一個倒仰,閃過從側面砍來的兩刀,只見她人姿勢不變,仰著旋轉半圈,一腳在前面那人的腰眼上,她一邊旋轉一邊站起,同時後腳一踢,又直中那人胸口,只見那人向後直飛出去,碰的一聲撞在牆上,便落下來不動了。

  這幾個姿勢優美至極,而且一氣呵成,看得遊子宣心花怒放,直想大聲喝采。

  另幾個黑衣人一看情形不妙,連忙加快攻勢,想斃她於刀下。可是年輕女人東穿西躲,讓五人無法傷她。

  但那女人畢竟年輕,招數雖然精妙,但功力尚淺,時間一久,體力便有不濟的現象。只見她閃躲移動之間速度已不如先前,好幾次還險些被砍中,幸賴巧妙的身法,偶而在間隙中施加攻擊,才化解不少危機。

  時間又過了十分鐘左右,另一個黑衣人也被那女子旋踢掃中頭部,昏倒在地,場上只剩下年輕女子和四名黑衣人。雖然黑衣人的攻擊因為少了一人而有疏鬆的趨勢,但年輕女子也因速度變慢而被掃中衣服幾刀,片片絲質的衣料輕飄在空中,加上年輕女子妙的身法,讓人有一種身在霧中的感覺。

  年輕女子被掃中衣服之後,顯得非常生氣,一個黑衣人一刀還帶下了她上身的一片衣服,露出了她腹部的肌膚和內衣,黑衣人大笑了幾聲,十分猙獰,使得她有些氣急敗壞,步伐也紊亂了許多。

  年輕女子的情況更為危急,三番兩次都差點被黑衣人砍中。坐在一旁的葛三星和長鬚老人不約而同的躍進場中想幫那女子,但兩人已是強弩之末,幾招過後,反而又挨了幾刀,傷勢更重。

  長鬚老人視死如歸,故意讓出一個破綻,讓對手一刀插進自己胸口,就在刀尚未能拔出之前,老人奮起最後一口氣,左手握住刀身,右手全力一掌擊中黑衣人胸口膻中大穴,黑衣人還來不及拔出刀子便被打得狂吐鮮血,倒地之後沒有幾秒就斷了氣,長鬚老人渾身是血,左手握著刀子回身向葛三星及那女子從容一笑,笑容慘烈至極。

  不幾秒鐘,長鬚老人也告身亡。

  葛三星看長鬚老人斃命,大吼一聲,一招「猛虎出閘」,狀如瘋狂似的快速攻向身前的黑衣人,黑衣人嚇了一跳,忙舉刀招架,但葛三星完全是豁出性命不要的打法,黑衣人招架不住,反身便逃,直朝著遊子宣站的位置跑來。

  遊子宣十分緊張,握著砍刀的雙手都被汗浸濕了,這時看見黑衣人往自己衝來,更是緊張得雙手發麻,等到那黑衣人跑近,遊子宣已僵在當地,連動都不能動了。

  而黑衣人經過遊子宣身邊時,看了他一眼,眼神相當凶狠暴戾。遊子宣猛然回過神來,心裡想:「這人是個壞蛋,讓他跑掉就不好了!」

  也不知他哪兒來的力量,就在他與黑衣人交錯而過時,舉起砍刀回身由背後橫刀一砍,落在黑衣人左肩上,這一刀他使盡了全力,是以黑衣人的左臂當場便被削了下來,黑衣人吃痛,昏倒過去。

  葛三星看見的遊子宣是黑衣人的裝扮,他也搞不清楚怎麼回事,只道是黑衣人起了內哄,瞪了遊子宣一眼,又回身與另兩名黑衣人鬥在一起。

  這邊年輕女子也掛了彩,左小腿汨汨冒出鮮血,逐漸落在下風。雖然葛三星加入戰局,不過他早就受傷不輕,幾個回合之後,被一名黑衣人砍中後背,情勢大壞。

  遊子宣砍掉黑衣人的手臂後還心有餘悸,眼見葛三星又受傷嚴重,馬上就會被黑衣人斬於刀下,於是強忍著淚水和恐懼,拿起砍刀硬著頭皮想衝上去幫助葛三星。

  他砍刀直刺,指向其中一個黑衣人的後心。

  剩下這兩個黑衣人,是這次突襲的兩個頭目,功力和遊子宣自是不可相提並論,要是真和兩人對峙,遊子宣可能一招也接不下,不過黑衣人全都是一樣的裝束,給了遊子宣一個可乘之機。

  話雖如此,這一刀還是讓那黑衣人閃躲了開去,但這一失手,身份便暴露了,那黑衣人也看出他的功力不深,伸掌便去抓遊子宣手上的刀。

  這一招乃是虛招,樣子好像是伸手要抓遊子宣的刀,其實是要逼他收刀,等遊子宣刀鋒一讓,黑衣人的另一隻手早已轉好自己的刀面,準備由下往上一刀劃開遊子宣的身體。

  遊子宣本不知這招的厲害,可是這一手實在像極了王斌在學校使用的招數,為了那兩下虛招,遊子宣又中了一記髒裂拳,是以他印象特別深刻。此時他一見這招,很自然的便大叫出來:「王斌!」

  那黑衣人聽遊子宣這麼一叫,不知怎麼的,竟然一隻手停在空中沒有繼續攻擊,這邊葛三星卻聽到了遊子宣的叫聲,低聲喊道:「宣兒!」

  葛三星雙掌一推,阻住了身前黑衣人的攻勢,然後一個斜竄,衝向遊子宣,而這個黑衣人改抓為劈,左上右下斜劈遊子宣。

  說時遲那時快,黑衣人的左掌就要劈到遊子宣的臉上,葛三星離兩人尚有一尺多遠,游子宣才猛然想起那天王斌最後的攻擊是正胸前的一掌,他不及多想,閉著眼睛將砍刀一挺一送,卻結結實實地插入黑衣人的胸膛。

  黑衣人雙眼圓睜,似乎是不能相信遊子宣這一刀已經插入了他的胸膛,一直到倒下去前,還睜著大眼看著遊子宣。

  葛三星趕上前來,問了一聲:「是宣兒嗎?」

  遊子宣連忙摘下頭罩,回道:「葛爺爺,是我!」

  此時剩下的最後一個黑衣人,眼見同伴都已經陣亡,立刻從腰袋中拿出一顆黑色藥丸往地下一砸,瞬間煙霧迷漫,什麼都看不見,等煙霧散去,已不見黑衣人蹤影。

  黑衣人走後,遊子宣便揭開剛才被自已一刀刺斃的黑衣人的面罩,不過不是王斌,他吁了一口氣,也不知為什麼。

  轉過頭來,那女子小腿上的傷看來相當嚴重,行走已不太方便,由葛三星扶著進到屋內,葛三星更是步履蹣跚。

  那年輕女子先前已經伸手點了自已腿上的幾個穴道,將血止住,進到屋裡,又命葛三星到房裡取藥箱,葛三星先將年輕女子的傷口包紮妥當,再將自己身上的傷一一上藥,沒有一會兒,已完全處理好。

  年輕女子看著遊子宣,讚許的道:「你做得很好!」

  遊子宣此時才仔細看清楚了這個女子,發覺她皮膚相當細嫩,唇紅齒白,兩眼又大又亮,一副嬌弱無骨,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要不是剛才親眼見她與黑衣人過招,怕不以為她是個電影電視名星什麼的。

  遊子宣這輩子,也除了看電影電視的名星以外,還真沒見過這麼美的女孩子,他發覺年輕女子盯著他看,不禁低下了頭,不敢正視她的眼睛,心裡邊還噗咚噗咚直跳。

  這個年輕女子名叫何憶涵,是現在百鷹門的掌門。百鷹門前任掌門何常勝是他的父親。

  十幾年前,何常勝和百鷹門的軍師關明文一同前往南美接一筆生意,但卻一去不回,葛三星多次派人前往南美找尋二人,始終毫無所獲。

  何常勝失蹤之後,由於何憶涵年紀還小,百鷹門的事務都由葛三星和剛才的長鬚老人包達全權處理。雖然何憶涵滿十八歲時接任掌門,但卻從來沒有真正管理過百鷹門的事。

  何憶涵見遊子宣癡傻的站在原地不答話,便轉頭對葛三星道:「葛長老,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葛三星原本坐在椅上,回話時從椅中站起,恭敬的道:「回掌門,屬下認為,敵人有可能隨時會回來,我們不宜在此久留,最好立刻離開這裡。」

  「原來這女子是百鷹門的掌門」遊子宣心想。

  只聽何憶涵皺眉怒道:「你說什麼?!家父辛辛苦苦建立的基業,我們怎麼能就這麼放棄?說什麼也得守住這塊地方。」

  葛三星平靜的道:「掌門,我也並不想這麼做啊,只是以我們現在的力量根本不能和他們對抗,假如他們短期內再回頭來襲,只怕我們都會不保,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掌門。」

  何憶涵手一揮,微現霸氣又有些恨恨的道:「不行!這些人太可惡了,我們到底和他們有什麼仇恨,一定要趕盡殺絕不可?我一定要替弟兄們報仇!」

  葛三星急忙阻止道:「萬萬不可找他們報仇!我們根本不可能勝過他們!掌門千萬不可意氣用事。」

  何憶涵冷笑一聲道:「葛長老,我身為百鷹門的掌門,就該為百鷹門著想,百鷹門被人滅門,我既身為掌門,這個仇非報不可!父親失蹤,連骨都找不到,我身為他的女兒,要是不報此仇,怎麼對得起九泉之下的父親!」

  葛三星道:「何掌門,你這只是一時氣憤,我們現在去報仇,無異於以卵擊石,依我們現在的武功和力量,只是去送死罷了。」

  何憶涵有些動搖但仍不放棄的問:「他們到底是什麼人?葛長老,連你都不知道嗎?」

  葛三星緩緩的搖搖頭。

  何憶涵又道:「難道我們真的沒有任何辦法了?」

  葛三星又緩緩的搖了搖頭。

  這次連何憶涵也失望的低下了來。

  在一旁的遊子宣插話了:「我覺得我們現在先不談報仇,最好是收拾一下,看看還有沒有生還的人,搞不好還有一些倖存下來的,集合起大家,再作打算。」

  葛三星和何憶涵兩人才不約而同的一起擊掌,並道:「對啊!」

  兩人互看一眼,葛三星道:「我去放集合令!」說完便快步走出屋去。

  何憶涵看了看遊子宣,才問:「你是百鷹門的人嗎?」

  遊子宣回道:「不是!」

  何憶涵又問:「那你怎麼會在百鷹門呢?」

  遊子宣才將如何遇見葛三星,如何受傷,如何學藝等事情大致敘述了一下。

  何憶涵聽完,點點頭道:「哦,這事我也有耳聞,原來就是你。」眼中似有幾分讚許。

  遊子宣原本就對這女子充滿了好感,見她這麼一說,不禁週身輕飄了起來,頓時臉都紅了。

  此時外面響起集合的鐘聲,顯然是葛三星放的。

  過了一下,葛三星快步回到屋裡,並道:「掌門,集合鐘已經放了,我們可以去鷹雄堂了。」

  鷹雄堂是百鷹門集合聚會的地方,每有集會都在那裡舉行。三人便由葛三星領頭,先到鷹雄堂,等候其餘倖存的門人前來集合。

  鷹雄堂相當的大,放了百多張椅子仍有很大的空間。遊子宣走進去時,還能想像當初百鷹門的盛況。不過,三個人等了將近兩個鐘頭,卻連一個人影都沒看到。三人心中都很難過,何憶涵是心冷,葛三星是懊悔,遊子宣是擔心。

  他擔心的只有小茹而已,小茹誤會自已殺了玉嫂,一個人跑走,不知道有沒有逃掉。

  又等了半個小時,何憶涵絕望的道:「看來是沒希望了,走吧!」

  葛三星便道:「幫主,我們先去香港的分公司,到了香港再慢慢作打算,好嗎?」

  何憶涵已經沒了主意,垂頭喪氣的點了點頭。

  葛三星交代何憶涵要收拾些東西,然後約定一個小時之後,在她住的院落門口碰面。等她走後,遊子宣也跟葛三星到他的住屋內收拾東西,拿了不少債券、股票和存摺,還有一些公司的必要證件、資料等等,衣服和雜物則是一件都沒拿,所以只有一隻手提箱。

  臨走前,葛三星吩咐遊子宣抱了一箱東西,裡面全是炸藥的信管,然後帶著遊子宣到每一幢房子門前,拆下門牌,將信管插上。原來,在百鷹門內的每一間房子的門牌底下,都是威力強大的塑膠炸藥。

  一小時之後,何憶涵也收拾好東西,三人上了車,便離開了百鷹門。出了門口沒多遠,葛三星停下車,拿出一個遙控器,手指一按,百鷹門內便響起連珠的爆炸聲,接著便見煙火四起,百鷹門便籠罩在一片火海之中。

  三人以非常快的速度離去。直開了三十分鐘,離百鷹門相當遠之後,葛三星才對兩人道:「對不起,我的時間不多了,以後,我不能再跟著掌門了。」

  何憶涵莫名其妙地道:「怎麼突然變卦了?我們不去香港嗎?」

  「要去香港。」葛三星回道。

  「那為什麼,為什麼說你時間不多了?」遊子宣問。

  「我剛才在打鬥時已受了重傷,咳,咳,全身經脈已經被震斷了。」葛三星一邊咳嗽一邊道:「掌門、小兄弟,剛才實在是情勢危急,我憑著最後一口氣先壓住傷勢,帶你們脫身要緊,現在,我已經支持不住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何憶涵又驚又難過的連問了三次道。

  葛三星搖了搖頭,道:「我知道你現在可能很惶,但是先不要緊張,你到香港分公司去,分公司的總經理叫張宏達,是我的弟子……他會幫助你的……」葛三星說話已經有點不太順暢了。

  何憶涵復誦道:「張宏達?」

  「香港分公司……是這幾年我們利用資金成立的新公司,咳,咳,先幾年,我便派了張宏達去處理了。」葛三星回道,但聽他的氣息卻更弱了。

  遊子宣和何憶涵兩人都沒說話。

  葛三星補充道:「這只箱子裡,有所有的公司的文件證明,你可以去找張宏達……」他將箱子交給了何憶涵,又咳了兩聲:「不必去想報仇,……好好從事正當生意才是正途……」。

  葛三星還想再說,卻漸漸沒了聲音。車子突然被煞停,只見葛三星倒在方向盤上,已沒了氣息。

  遊子宣和何憶涵都相當意外,沒想到葛三星竟然丟下兩人就這麼死了,何憶涵是個倔強性子的人,從開始便沒哭過,此時也仍是強忍著淚水,只讓淚珠兒在眼眶裡打轉。

  而遊子宣心裡卻覺得,自己畢竟和葛三星認識了這麼久,又受他不少照顧,所以忍不住,便抱著葛三星哭了起來。

  兩人都不會開車,只好提了行李,由遊子宣背著葛三星的體,一路往荒涼的山區走去。兩人一路走,正好遇到一個新的墳地,才剛挖好,還沒有下葬。

  遊子宣靈機一動,拿了一旁的鏟子,便在已挖好的墳地上,繼續往下挖,等到差不多夠放一個人時,再將葛三星放在裡面,將土掩上,如此一來,便似原來的墳一樣,只不過睡了個上下。

  兩人跪在墳地前拜了三拜,何憶涵道:「葛長老,我一定會為你和其他弟兄報仇的。」

  而遊子宣卻道:「葛……師父,委屈一下,雖然睡在下,好在不會掉下床來,這裡風水還可以,希望您別怪我們,……搞不好來個漂亮的婆婆,你也不會無聊了!」

  何憶涵聽他這麼說,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遊子宣聳聳肩,做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

  等全部整好,東方已經泛白了,兩人累了一整天,都已不成人形,大略的又收拾了一下,才動身離去。

  兩人一路來到遊子宣的家,遊子宣習慣性的打開家門跳進去,何憶涵也隨著入內。

  可是門開處,入眼儘是凌亂不堪,傢具東倒西歪,顯然是被人進來搜過。

  他緊張的衝入房內,家中除了亂丟的物品和翻倒的傢具外,哪裡還有他舅舅和舅媽的蹤影?

  他沮喪的坐在客廳門口,眼淚不知不覺的又流了下來。何憶涵警覺性的到每間房間查看,巡完一圈回到客廳,小聲對遊子宣道:「似乎有人已經找到這裡了,我看我們先離開這裡為妙。」

  遊子宣含淚抬起頭來看著何憶涵,已經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何憶涵看著他難過的樣子,心裡也是一陣酸,便安慰他道:「你先跟我一起走好了,回頭再來調查這邊的事情,好嗎?」她用袖子按了按遊子宣臉上的淚水,接著道:「來,把眼淚擦了,現在不是哭的時候。」

  遊子宣本是個堅強的人,一聽何憶涵的話,立刻恢復了冷靜。他擦掉眼淚,站起身來,對何憶涵道:「那現在怎麼做?」

  何憶涵拍了拍他的肩,道:「我們一起先想辦法到香港公司那邊,最起碼安全一點,這邊的事,回頭再來調查,我一定會幫你的。」

  無助的遊子宣現在沒有別的選擇,只得答應道:「好吧!」

  他進房間胡亂的收拾了一些衣物,又拿了幾本書,何憶涵看他還拿著課本,不禁好笑。等他收拾好,已經裝了三大袋,何憶涵看不下去,替他拿掉了一些東西,僅留了一個袋子。

  遊子宣臨走前回頭看了看,仍是忍不住又滴了幾滴淚。現在他們兩人真是同是「天涯淪落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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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2 21:23:16 |只看該作者
六、東方之珠


  香港!一個奇妙的小島,是熱鬧的擁擠城市,美麗的東方明珠,也是夢幻般的天堂與地獄。

  遊子宣和何憶涵兩人,花了不少錢和功夫替遊子宣弄到了本假護照,含著悲憤的心情,來到了香港。

  兩人雖然心中有著仇恨,但畢竟是小孩子,一到了繁華亮麗的香港,立刻被她炫麗的外表所吸引。

  何憶涵是養尊處優慣了的大小姐,原也是一門之主,出手大方習慣了,即使在「跑路」,這習慣也沒有改變。

  香港這地方,沒有錢就什麼都沒有,有錢,什麼都好辦。這個道理不僅在香港是如此,全世界都通用。

  出了海關,何憶涵問定了最好的五星級酒店,在機場便訂了兩間高級房間,叫了的士,便一路直奔酒店。

  一路上五光十色的招牌,和光鮮的人群吸引了兩人的注意,而酒店位於九龍尖沙咀,更是最熱鬧的商業區,每一間商店都佈置得美輪美奐,更是挑動了兩顆年輕的心。

  的士到達酒店門口停下,立即有服務員上前開門,並用英文道:「歡迎光臨!」

  以前,每當何憶涵的坐車回到百鷹門,她的丫環、僕人、內院總管,少說也有七、八個人會恭迎她回家,並在車前列隊站好,而她總是匆匆進入宅中,從未曾去注意過任何一個人,現在她努力去想,卻怎麼也想不起那些舊部屬的模樣。何憶涵輕歎一口氣,想起以前百鷹門的盛況,不禁有點「多少恨,昨夜夢魂中」的心情。

  人總是如此,往往忽略正擁有的東西,一定要等到失去了以後,才去後悔,才去追憶。

  遊子宣卻沒有這種過去,他正對漂亮的酒店噴水池發出讚歎。

  進入酒店,來往的人竟然出奇的多,每一個都衣著光鮮,而且以日本人居多,歐美人也不在少數。

  櫃台服務人員看見兩人,不禁有些詫異,因為訂如此高級房間的人,多數是工商業界的中年人,就算年輕一點,也不會低於三十歲,可是,面前的兩人,不但非常年輕,連二十歲都不到,衣著打扮也有些破舊不說,臉上竟滿是風霜。

  何憶涵拿出了白金的信用卡,預定了兩間房各十天的期限。服務人員拿著白金卡向銀行查詢,竟得到了:「沒有限額」的答案。

  每間房間一天的費用打折後是八千八百塊港幣,兩間十天,一共是十七萬六仟元港幣。

  當何憶涵簽好了名字後,服務員拚命的向何憶涵擠眉弄眼,企圖勾引這個富有、年輕又美麗的女子,看自已是否有機會攀上。

  可惜這傢伙沒搞懂何憶涵是什麼樣的人,在經過一番努力放電之後,只聽她冷陌的道:「當心我挖了你的眼睛。」

  看著服務員尷尬的表情,遊子宣偷笑了一下,心想:「這傢伙是與虎謀皮,不長眼睛。」

  辦完手續後,兩人便被引到高樓層的高級套房。一進房間,遊子宣立即歡呼了一聲,華麗的裝潢,高級的傢具,寬數公尺的大型落地窗,一覽無疑的海港景色,香港島爭奇鬥艷的建物,都可以從他的房間中一覽無遺。

  遊子宣三步並兩步的跳上床,對何憶涵道:「哇!這個房間好漂亮哦!你看,還可以看到海!」

  何憶涵淡淡的笑了笑,道:「今天好好休息一下,明早八點我來叫你,我們再上分公司去。」說完便出了房間。

  遊子宣按奈不住興奮的心情,在房裡東翻西翻,東摸西摸,根本安靜不下來。

  華燈初上,對面香港島的建物紛紛點上了燈,隔著海望過去,輝煌的燈火讓人不自覺的心情浪漫起來。

  遊子宣突然想起小茹,那一天小茹誤會自已殺了玉嫂,一個人跑走,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有沒有逃出來?這幾天完全忘記了小茹的事,如今想起,不由得擔心起來。可是隱隱之中,遊子宣卻覺得小茹沒死,只是不知人在哪裡。

  他又想起舅舅和舅媽,兩人不知情況如何?是被人擄了去,還是逃掉了?

  將近十點的時候,一個服務人員拿了兩套西裝進來,說是何憶涵在酒店的購物中心訂的。遊子宣試了試,相當合身,不禁佩服何憶涵的觀察細微。

  隔天一早,清晨六點多,遊子宣便起了床,他盥洗完畢穿好衣服,便出了門。

  他是去跑步,他前段時間已經養成這個習慣,他記得鍾強跟他說的:「一勤天下無難事!」只是沒了書包,也沒了那塊十公斤的大鉛板,跑起來總覺得少了些什麼。他由尖沙咀一直跑到旺角,再由原路跑回酒店,僅花費了不到一小時。

  洗完澡後,他又到酒店旁的小吃店狠狠吃了一頓早餐。

  八點一到,何憶涵準時來敲他的門。何憶涵一進門,遊子宣便立刻被眼前的何憶涵驚住了。她穿了一件新買的黑色套裝,微微化了點妝,原本就很美的她,更出色的有如星光一樣燦爛,美得不可方物。

  遊子宣呆了半響,才被何憶涵的笑聲驚醒過來:「喂!你看夠了沒?」何憶涵笑道。

  遊子宣也笑了笑,抓了抓頭髮,道:「我還以為是哪個仙女下凡了。」他停了一下,換了個口吻,又道:「打扮得這麼花枝招展幹嘛?」

  「什麼花枝招展,你說話怎麼這麼毒?」何憶涵嗔道。

  遊子宣鼻子用力嗅了幾下,然後道:「我說話才不毒呢!是你擦的香水比較毒才對!」

  何憶涵道:「我是公司的老闆,怎麼說也該有個老闆的樣子,第一次到分公司來,要給他們一點好印象。」她看了一下遊子宣,疑問道:「你怎麼還沒有換衣服?」

  遊子宣反問道:「換衣服?換什麼衣服?」

  何憶涵有點生氣的樣子道:「我昨天不是叫人拿了兩套西裝來?!你身上的衣服都是汗臭味,髒得要死,怎麼出去見人?趕快去換,快點!」

  遊子宣辯了一會兒,但說不過何憶涵,只得乖乖去換了昨天送來的西裝。等他換好,何憶涵也嘖嘖稱好,不斷的道:「可惜年紀還太輕了一點,不然就好了。」

  遊子宣斜眼看著她,笑嘻嘻的道:「好什麼呀?是做男朋友嗎?」

  何憶涵啐了他一下,假裝生氣的回道:「貧嘴,討打!」說完作勢要打遊子宣。

  遊子宣趕緊邊抱頭邊跑開道:「救命呀!救命呀!掌門人生氣要殺人啦!」

           ※   ※   ※   ※



  百鷹門的香港分公司登記的項目是財務投資和控股。包括股票、期貨、地產及許多其他金融投資。

  分公司位於中環的商業辦公區,是一棟高三十多層的辦公大樓的最頂三層。員工總人數也有百餘人。

  當何憶涵到達門面寬廣,佈置豪華的分公司,並向門口櫃台的三位漂亮小姐說明自己要找張總經理時,立刻便被那三名小姐回絕了。原因是:「要找張總經理,必須預約。」而且三人以一種極為鄙視的態度看著何憶涵,好像是什麼野女人來找孩子的父親似的。

  何憶涵幾時受過這種臉色,不由得氣從中來,轉頭便要闖進去,遊子宣急拉住她道:「犯不著和她們生氣,讓我來。」

  遊子宣搭著櫃台的桌邊,開始和三位小姐聊天,他一連講了三個笑話,逗的三人笑得前僕後仰。

  想想看,三個女人坐在門口,每天除了接接電話,管管來訪的客人之外,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工作要做。修修指甲,擦擦口紅,東家長西家短的八卦說一說,一天也就過了,所以遊子宣胡亂的打屁正好投其所好。

  當他和三人聊的熟一些時,便開始詢問一些公司的狀況,三人看他不過二十歲不到的樣子,也沒有顧忌的講一些事給他聽,包括常有許多女孩子來公司找張總經理的事。

  一個女孩道:「其實我們也很同情你們,你們也不是第一個了,經常有許多女人來公司找張總,張總總是避開他們,有一次還有一個女孩不肯走,一直坐在門口哭呢!所以我也勸你們,像他這種男人,最好還是趕快離開他的好,你去勸勸她,叫她不要再跟張總在一起了。」

  遊子宣聽完,又問道:「為什麼有這麼多女孩喜歡你們張總呢?」

  那女孩又道:「張總很年輕,才三十幾歲,就幹上總經理,有錢是不用說了,他長得又帥,逗女孩子更是有一套,有那個女孩不喜歡這種男人呢?只不過就是太花心了一點。」

  遊子宣「哦」了一聲,又和三人胡扯瞎掰了一些雜事。

  何憶涵聽著生氣,罵道:「別說了,煩人的很!你們去把張宏達給我叫出來,就說總公司人來了!」

  三個女孩一聽,先是楞了一下,其中兩個女孩一副譏諷的表情,似乎是把何憶涵當神經病看待,完全不理會她,繼續辦自已的事,一個比較機靈的女孩卻拿起了電話,撥進頂樓的辦公室……。

  過了一會兒,一個年約五十多歲,禿頭、身材微胖,一臉精明干的男子,匆匆走了出來,隨後跟著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兩人一出門口似乎並沒注意到何憶涵兩人,便凶巴巴的問道:「哪一個通報說總公司的人來了。」

  那個打電話的女孩忙走出櫃台,在那男子耳邊說了幾句話。

  那男子叫做彭海生,是分公司的人事經理,相當有辦事能力,不單在管理工作上表現優異,更是張宏達的心腹參謀,許多點子都是出自於他。

  另外那個四十多歲的女人,是彭海生的秘書,叫徐惠滿,平時除了壓搾同僚外,最大的工作就是監視員工、打小報告和拍馬屁。兩個人基本上是一丘之貉,狼狽之聚。

  當彭海生聽完女孩說完之後,立刻現出假惺惺的笑容迎向何游兩人,並道:「對不起,我是人事部的經理,敝姓彭,請問哪一位是……」

  何憶涵早已一肚子火,當彭海生話還沒說完,便咆哮道:「你們的日子過得太好了,才會一點警覺性都沒有,張宏達呢?他怎麼不出來?」

  彭海生見何憶涵雖然年紀尚輕,但氣宇不凡,隱隱已有王者之勢,而遊子宣卻一副游手好閒的鬆散調調,是以立刻將尊敬和諂媚指向何憶涵,鞠了一個小躬道:「對不起,總經理正在開會,不方便親自出來,不知道閣下如何稱呼?在總公司是何部門,職級是……?」

  他這種人能混到白領階級,一張會說的嘴和圓滑的態度是少不了的,他不清楚何憶涵兩人在總公司是什麼職位,所以放低姿態,以不得罪兩人為先。

  但又看兩人年紀輕輕,就算再好,大不了也是小角色,自己雖是分公司的職員,但好歹也是個人事經理,是以又將話轉硬,假如兩人確是小角色,那自已也不必太卑謙了。

  沒想到今天運氣真是不好,來的人竟是老闆,所以他這軟中帶硬的話一點也沒起作用。只聽何憶涵道:「公司註冊的董事長名字是何人?」

  彭海生心中生疑,問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何憶涵不耐道:「你知不知道?」

  彭海生回道:「我當然知道!」

  何憶涵道:「是誰?」

  彭海生真搞不清楚了,不知該怎麼辦,回頭看了看徐惠滿,徐惠滿知意,搶問了一句:「很抱歉,我們不能對你說!」

  何憶涵氣道:「你們的董事長叫何憶涵,是不是?」

  兩人互望一眼,但沒有回答。

  何憶涵又道:「何憶涵就是我!」

  這句話一說出來,兩人登時天旋地轉。

  彭海生隨機應變,立刻堆上笑容道:「真是的,我早該想到,只是一直想不起總公司有那一位高級主管這麼年輕,這麼漂亮的,原來是董事長。」說完還乾笑了兩聲。

  其實,他們哪裡知道董事長長什麼樣子,他們又沒見過。

  遊子宣一直在旁冷眼旁觀,歪著嘴在看這兩隻老狐狸作戲。

  何憶涵並沒有對他的恭維起任何反應,仍是氣呼呼的道:「張宏達呢?我要見他!」

  彭海生臉上的表情立刻變得尷尬起來,豆大的汗珠正從他油亮的額頭上冒出,他略擦了一下汗,緊張的道:「總經理……這個……他……這個……」說了半天沒有說出總經理倒底怎麼樣了。

  何憶涵道:「這個那個,怎麼回事?吞吞吐吐的。」

  彭海生道:「是這樣子的,總經理他早上要去見個客戶,所以還沒進來,可能待會兒就會到了。」

  何憶涵道:「去見個客戶就去見個客戶,這個那個半天。」

  彭海生陪笑道:「是,是,是。」

  遊子宣一臉似笑非笑的突然插嘴道:「剛才不是說張總在開會嗎,怎麼一會兒又去見客戶了?他可真是厲害,會分身術不成?」

  何憶涵制止了遊子宣的質疑,意思是:「這種事爭論沒有意義。」在這一點上,何憶涵就比遊子宣成熟了許多,她畢竟是一門之主,處理事情便見分寸不同。而遊子宣還是個孩子,聽到話有矛盾,直覺性的便想爭論。

  身份被確定了之後,公司很快的便召開了會議,所有部門的主管皆參與了會議,並向何憶涵報告了該部門的狀況。

  直到現在遊子宣才知道,原來這家公司竟是如此的龐大,賺錢是如此的多,光去年一年,公司的淨利便超過五億港幣。

  何憶涵很滿意,在會中也向大家告知了今後她將留在分公司一段時間,親自管理這邊的各項業務。直到會議將近尾聲,才見到總經理張宏達的出現。

  張宏達,果真如那三個女的所說,有著一付迷人的外表,一百八十三公分的身高,帥氣而充滿自信的笑容,還有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連遊子宣看到,都欣賞不已。

  他一進會議室,所有的人員,除了何憶涵和遊子宣之外,統統起立,直待他向大家回完禮之後,大家才重又坐下,顯示他在公司的份量確是不同。

  他先問候了大家,又向何憶涵兩人致了禮,態度相當禮貌,不愧是這麼大一家公司的總經理,不然像他這麼年輕,要坐在這個位置,可能並不容易。他只簡短的瞭解了一下開會的目的,便自行離去,離去前還邀請何游兩人和眾人一同晚餐。

  會議開完之後,行政部門的人忙著整理出何憶涵的辦公室,何憶涵由彭海生等人帶領,巡視公司各處。

  六點正,公司下班,人員紛紛離去,張宏達才又出現,和幾個主管帶領何憶涵兩人到全港九最有名的海鮮餐廳,一同進餐。

  晚餐相當奢華,各式生猛海鮮燕窩魚翅一應俱全。眾人忙著向何憶涵獻慇勤,而遊子宣則忙著大吃特吃,桌上一堆他從未見過的美味,直吃得他大呼過癮。

  十點左右,飯局結束,張宏達命司機送兩人回酒店,遊子宣因為吃得太多,撐在後座不能動,但何憶涵卻一路上望著窗外,似是若有所思。

  沈默了好長一段路,何憶涵仍看著窗外,輕聲問遊子宣道:「你覺得香港怎麼樣?」

  「很好啊!」遊子宣漫不經心的回道。

  「我也認為香港很好。」何憶涵輕輕的,似乎在自言自語,又像在對遊子宣說。遊子宣覺得她的語氣怪怪的,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過了一會兒,何憶涵又問道:「你覺得張宏達這個人怎麼樣?」

  遊子宣想了想,回道:「我不知道!」

  何憶涵才將她的目光從窗外拉回車內,看著遊子宣,問道:「什麼意思?」

  遊子宣回道:「他這個人從外表上看都很好,好得有點太過份了,所以給人感覺不太真實,而且,我覺得他這個人……有點……邪邪的。」

  何憶涵笑道:「邪邪的?嘿!你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遊子宣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從他看你和看我的眼神裡感覺到的。」

  何憶涵更是有興趣了,追問道:「哦?他看你的眼神和看我的眼神有什麼不對嗎?」

  遊子宣道:「他看你的眼神,很熱情,說色色的也行。看我的眼神麼,就很凶,像是將眼睛的門關了起來,很不誠懇。」

  「小孩子,你想太多了!」何憶涵用近乎嘲笑的口吻道。

  「我才沒有想太多呢!是你自已沒查覺到罷了。」遊子宣爭辯道。

  「好吧!好吧!隨你怎麼說好了。」何憶涵轉過了頭,又看著窗外。

  遊子宣雖然不知何憶涵心裡在想些什麼,但也感覺到了不一樣的氣氛。

           ※   ※   ※   ※



  回到酒店,何憶涵便回房休息,遊子宣也回房,不過兩人都沒睡著。

  何憶涵盥洗完,穿著浴袍站在落地窗前看著對面香港島的美麗夜景,燦爛的霓虹燈閃爍不停,她心中的思緒也紛亂不已。

  遊子宣回到房間,也一直站在窗前看著香港島閃亮的燈火,他心中的思緒不若何憶涵一般複雜,只是有些浮動,他心想:「既然來到了這個萬象之都,怎麼能不去逛逛?見見世面?」他心裡有了決定,二話不說,換了件衣服便偷溜了出去。

  尖沙咀一帶到了晚上,熱鬧的氣氛更濃,但他的目的不是尖沙咀,而是素有惡名的一些舊地區,那些在電影上出現過的黑暗角落。世人對香港的理解,有百分之八十來自於電影,不管那些內容是不是真實。

  遊子宣也喜愛看香港電影,尤其是武打片,當然暴力、鬼怪、胡鬧片也照單全收,不過香港電影大概還是武打片拍得好些。

  他一路搭著地鐵,先在旺角下了車,逛了幾圈,沒什麼好玩,又上車往銅鑼灣。銅鑼灣和旺角比較起來也沒什麼不同,他隨便吃了幾串小吃,又再上地鐵,轉往九龍塘。

  九龍塘似乎要黑暗些,但也並不如想像的那麼有趣。他逛了一整夜,也有些疲倦,打算坐車回酒店,卻發覺自已找不到車站。

  他東跑西跑,來回幾次都沒有找到路,卻在跑來跑去的途中看見了一家商店,他算了一算,自己總共經過這家店四次。

  跑了半天仍沒找到路,於是他決定進去問一下路。

  他進入店裡,兩旁架上多是一些舊手工藝品,一些不是很值錢的古董,裡面有三個大櫃子,最右邊的一個擺滿了古時候的兵器,從匕首到大刀不下數十種,中間的櫃上則擺了各式的法器,剩下的一個則放了一些古書。

  而看著店的,是一個老得不能再老的老人。

  遊子宣是來問路的,但一看到許多有趣好玩的東西,馬上便忘了進來的目的。

  他東翻西翻,翻了好一會兒,在右邊架上發現一本書,又破又舊,書名是:「藏氣法」。

  他隨手拿起那本書來翻閱,才翻了三四頁,赫然發現這是一本講修練內功的書,裡面的練氣方式,也和葛三星教的有些類似。

  他立刻將該書拿給老人要老人算帳,沒料到,老人竟一言不發的把書收了回去。

  遊子宣覺得奇怪,書既然擺在外面,卻又不讓人家買,這是怎麼一回事?他跟老人講了幾句話,老人都沒反應,於是他便扯開嗓子對老人的耳朵叫道:「喂老先生我要買這本書賣給我好不好多少錢,我付給你」嗓音是又大又長。

  沒想到老人竟然又沒有反應。

  遊子宣看老人沒有反應,想是自己的聲音不夠大,於是加多了一倍的力量,更大聲的叫道:「我要買這本書賣給我好不好」等他的話音散去之後,老人忽然打了他一巴掌。遊子宣莫名其妙,楞在當場摸著熱辣辣的臉嘟嚷道:「奇怪了,不賣就不賣嘛,幹嘛打人?」

  沒想到他一說完,老人又一巴掌打在他另一邊的臉上。這下遊子宣氣了,道:「你神經病呀!亂打人!」他摸著臉,隱隱摸到老人的五個指印。不過他心裡也想,個性奇怪的人所在多有,況且面前的這個老人年紀這麼這麼這麼大了,算了!不跟他去計較。

  老人搖搖頭,坐回原來的木椅上,閉起了眼睛,不再理他。遊子宣覺得沒趣,他又不能打那老人一頓,所以氣沖沖的便離開了店,只是沒能買到那本書,心中略感遺憾。

  可是走沒兩分鐘,臉上的指印不但腫了起來,而且疼痛難當,一咬牙齒,劇烈的疼痛竟然漫延到整個頭部,差點令他暈倒過去。

  此時他才意識到,這個老人是功夫高手!不然,這麼老的老人怎會有這麼大的力氣?

  他趕緊跑回那家店,走到老人身前,恭恭敬敬鞠了個躬,並大聲道:「老前輩,我有眼不識泰山,如果哪裡冒犯了,對不起!」

  老人張開眼睛,盯著他好一會兒,竟開口道:「年輕人,我又沒聾又沒啞,你講話不好好講,吼個什麼鬼?差點把我耳膜震破了!」

  遊子宣一聽,差點沒昏倒,原來老人的耳朵好好的。他苦笑了一下,做了個習慣性的聳肩,表示搞錯了。

  老人續道:「還算你小子有點頭腦,回來認錯,來,我幫你治療一下。」話畢,老人伸起枯瘦的手掌在他臉上摸了幾下,說也奇怪,原來熱辣疼痛的感覺馬上就消失了,他伸手一摸,連腫都消了。這一手可把遊子宣給唬住了,他興奮的道:「前輩功夫高強,真人不露相!」

  老人面無表情,道:「什麼功夫高強,還不是老朽一個!」

  遊子宣不明所以,問道:「前輩是指什麼?」

  老人回問道:「你不是想買這本書嗎?」

  遊子宣回道:「是啊!」

  老人想想,道:「這本書送你都可以,只要你能躲開我的巴掌。」

  遊子宣一想,躲開老人的巴掌有什麼難的,老人或許力道雄渾,但速度卻不一定快,於是道:「好,可以。」擺開了架勢便準備接老人的「巴掌功」。

  老人也不廢話,啪!的一聲,又一巴掌打在遊子宣的臉上。

  遊子宣驚訝的睜大了雙眼,說不出話來。因為他擺好架勢之後,睜眼盯著老人的雙手一眨也不眨,但是卻完全沒看見老人的任何動作,只是手掌在一瞬間出現,要躲避已來不及了。

  他摸了摸瞼,還好,老人這次沒用什麼力量,不過被打一巴掌,仍是熱熱的不太好受。他思考了一下,想好對應之策,重新再擺好架勢,對老人道:「再來!」

  老人還是二話不說,一伸手,又是「啪」的一聲,中了!

  遊子宣不信邪,打起十二分精神,緊緊盯著老人的手,準備再接受挑戰。

  老人見遊子宣這麼認真,也樂得左一掌右一掌,劈哩啪啦,稀哩嘩啦,打得遊子宣昏頭轉向,絲毫沒有因為對手太可憐而手軟。

  兩人就這麼一打一挨,像是演喜劇一樣,打了三十幾下。到了第三十七下時,遊子宣似乎有了一點領會,就在老人第三十八次出手時,他看到了老人的袖子,於是反應性的臉一側,竟然將老人的一掌閃掉了一半,不過,還是被打到了。

  老人咦了一聲,似乎有點不相信,問道:「幾下了?」

  遊子宣回道:「三十八。」

  老人竟然在眼角微微的出現了笑意,然後道:「好了,不打了。」

  遊子宣問道:「我還沒閃掉,為什麼不打了?」

  老人道:「不打就不打了。」

  遊子宣叫道:「你賴皮!」

  老人道:「我賴皮?」

  遊子宣孩子氣道:「你看我快要閃掉了就不打了,是怕我真的閃掉,你就得把書送給我,這不是賴皮嗎?」

  老人終於笑了一下,但馬上恢復嚴肅,道:「書我送給你好了,別再打了。」

  遊子宣道:「真的嗎?為什麼?我又沒有閃開你的巴掌!」

  老人道:「年輕人,你的臉不怕痛,或是你喜歡挨打,我不管,但是我老人家打多了手可是會的。」

  遊子宣想一想,也對,而且這樣再好不過了,他早被打得暈頭轉向七葷八素,但又不好意思說,卻裝強道:「那好吧!是你說不打,可不是我說的喲!所以,打賭是你輸了,按照約定,書就得送給我,你可不能反悔。」

  老人一雙小豆眼,又不像笑,又不像哭的做了個表情,好像是說:「我才不會反悔!」的樣子。然後才從櫃台底下拿出書來,交給遊子宣,並道:「這本書你拿去看,有問題的話,可以回來問我。」

  遊子宣接過書來,發覺書上的灰塵已經擦掉了,顯是剛才他出門後老人擦的。他道了幾聲謝,拿著書便離開了老人的店。

  他也不找車站了,叫了一輛的士,就趕回到酒店。一進房間,鞋也不脫,衣也不換,跳上了床,拿出書來就看。

  他聚精會神一頁一頁地往下看去,剛開始一段是評論當時的武術。書中說道:「論當今武術,博大精深者,首推少林。輕身最靈者,非鳳官莫屬……劍術第一者,劍神莫尚秋不讓。刀法最強者,刀魔鄭天雷無疑,拳術第一者,仍屬元剛。內力第一者,少林寺本悟大師。棍法第一者,少林寺本願大師……」

  前言說完,第一章,便開始講論一些練武的觀念,是該有什麼心態,該從何處著手,都講得很仔細,有些個說法跟葛三星說法相當類似,但是講到內功修練的論點時,就跟葛三星講的不太一樣了,而且討論的也深得多。

  他一邊看,一邊照著書中的指示練了起來,不過書中寫的穴道和語法,他都不是很懂,而且好像有不少衝突和缺失,像是「手少陽心經」必須「少府」「中府」同力,氣在兩穴,「手厥陰心包經」之「天池」必須相對「曲澤」,而「中沖」始能出招,他就不懂,註釋也不清楚,而且覺得修練很不順,只好先背起來。

  研究了半天,總覺得不對,但天色已經不知不覺亮了起來,他絲毫沒有倦意,仍是六點去跑步,再去小吃店吃早點,才回酒店洗澡。

  到了八點,何憶涵像昨天一樣來按他的門鈴。

  遊子宣已經換好了西裝,打開門一看,何憶涵打扮得比昨天更美,他深吸了一口氣,心想:「假如我每天一早都能看到這麼美的女人,真的死而無憾了。」但他沒說出口。

  何憶涵看他望著自己都傻了,於是笑了笑:「怎麼,一早就呆呆的?」

  遊子宣這才發現自已失神了,於是趕緊裝著沒有事的樣子道:「走吧!」

  「等一等!」何憶涵從皮包中拿出一張五十萬港幣的支票給遊子宣,說道:「我想了一想,我剛到公司,有太多工作要去熟悉,沒時間去照顧你,而且,你在公司裡也不曉得做什麼,所以,你暫時先不用去公司,等我一切都安排好了,會跟你說。這裡有一點錢,你先拿去用,上街去買買你想要的東西,不夠用再跟我說。」

  遊子宣接過支票,不知道怎麼辦。

  何憶涵有些不好意思,便道:「你可以到處去逛逛,玩玩,香港不錯。」也不等遊子宣說話,便道:「好了,我要走了,拜拜。」便自已走了。

  遊子宣拿著支票,呆了一會兒,只覺得茫然。

  他原本就只是個學生,書念了一半,碰上了這些事,搞得生活制序大亂,前些時跟著何憶涵辦理葛三星的事和來香港的事,也沒去思考這麼多,但現在香港的分公司沒事,他便馬上變成了多餘的人了。

  「未來該怎麼辦?」他到現在才面臨這個問題,一時之間,有點不知所措。

  其實何憶涵也不是指他是多餘的,而是在她眼中,遊子宣只是個小弟弟,雖說兩人曾經一同經歷生死,但就因此便要讓遊子宣插手公司的事務,好像也不太對。

  她有許多事要處理,要去瞭解,她身負著百鷹門一門的血海深仇,而今一切都得重頭來過,是以沒有辦法顧到遊子宣。

  她想了一夜,最後決定先讓他自由活動一段時間,等一切穩定下來,再來慢慢籌劃他的事。畢竟她內心的負擔遠比遊子宣大得多。

  還好遊子宣生性豁達,每遇到難題或困境時總能自我調適,而且那種吊兒當,凡事不太在乎的習慣,讓他也能夠逆來順受,最起碼他不會鑽牛角尖。

  他將支票兌換了現金並存了一部分錢起來,然後上街買了一些日常生活用品和衣物,香港不愧是購物天堂,一些你想要買的,和一堆你不想要買的東西,這裡全部找得到。

  花了一整天逛街買東西,遊子宣真覺得自己像個女人。

  晚上回到酒店,他仍然繼續研讀「藏氣法」。

  一連幾天,他除了上午、下午要出門長跑以外,其餘時間全呆在酒店裡看那本「藏氣法」。

           ※   ※   ※   ※



  這一邊,何憶涵到了公司,正式的,開始在香港公司上班。

  華麗的辦公室,又寬又大的玻璃窗,可以讓她將香港的風景盡收眼底,木質和真皮及歐式風格的裝潢,她的心情相當愉快。

  張宏達這一整天則全陪著她,除了帶她到各部門瞭解營運的狀況以外,也細心的教她公司各項事務,舉凡她不是很懂的,張宏達一律不厭其煩的重新講解,直到她完全明白。

  下班以後,張宏達又帶她到太平山上的餐廳用晚餐,直到十點多才回到酒店。

  張宏達有個像何憶涵這麼富有又美麗的上司,當然使盡了全力來巴結她。

  之後數天,何憶涵除了白天在公司上班,瞭解並管理公司的營運外,下了班幾乎都和張宏達一起用餐。

  張宏達有著用不完的理由,一天說是要討論公司的發展計劃,一天說是要帶何憶涵瞭解一下香港的環境,每天都弄得相當晚才讓何憶涵回酒店。

  她時常在張宏達百般獻媚的情形下,想起遊子宣,她也不知道為什麼。

  有幾次,何憶涵經過遊子宣的房間,都很想敲他的門,想和他聊聊天,問問他的情況,可是每次都在遊子宣的房間門口猶豫半天,最後還是沒有敲門。

  她和遊子宣雖然住的距離只有咫尺之隔,但幾乎是很難見到一面了。

           ※   ※   ※   ※



  遊子宣花了幾天看完了「藏氣法」,實在太多地方有疑問,於是這天下午他找到那天晚上的路,又來到了怪老頭的店。

  怪老頭依舊坐在那個小小的櫃台裡,瞇著眼睛,像是快死掉般的坐在那。

  他一進店門,高興得三步踮兩步的跳到老人面前,道:「老先生,你好啊!」

  老人抬起他那張似乎對什麼都不感興趣的臉盯著看了他一會兒,道:「你是不是前幾天來這裡買過一本書?」

  遊子宣立刻回道:「是啊!是啊!」

  老人道:「書看完了嗎?」

  遊子宣搖了搖頭:「看是看完了,不過後面的內容太難了,看不太懂。」

  老人點點頭,道:「看不懂是正常的。」

  遊子宣道:「我可以問你一些問題嗎?你上次說我如果有問題可以來問你的。」

  老人道:「什麼問題?」

  遊子宣見老人願意回答,便拿出書來,霹哩啪啦的便問了起來。

  老人聽完之後,走出櫃台,又講又比的解釋著遊子宣所問的問題。遊子宣相當專注,領悟力也高,老人解釋一遍他便全懂了。當老人講完,遊子宣點了點頭:「懂了。」

  老人驚訝道:「懂了?!我剛講的你全懂了?」

  遊子宣不知老人何以如此問,只是道:「是懂了呀!你講的很清楚,為什麼不懂?」

  老人臉上露出一絲喜色,道:「我如果問你幾個問題,你回答不回答的出來?」

  「好啊!你問問看。」遊子宣很高興的道。

  老人想了想,便問了三個關於書中修練內功的問題要遊子宣回答。

  遊子宣想都沒想,便回答了三個問題,而且絲毫沒錯。

  老人相當高興,道:「你的領悟力和理解力很強,很好。」

  遊子宣回道:「不,是你解釋的好。」

  老人對遊子宣十分欣賞,又從櫃台內拿出一個木盒子,大約有二十公分見方大小。

  遊子宣掂了掂盒子,發覺並不重,於是問道:「裡面是什麼東西?」

  老人道:「是跟『藏氣法』有關的。你回去看就知道了。裡面有三樣東西,好好保存,知道嗎?」

  遊子宣問:「OK!我會的。這要多少錢?」

  老人道:「這個東西我送給你。不過,如果你方便的話,留下你的地址電話,可以嗎?」

  「當然可以!」遊子宣一邊說,一邊留下酒店的房號,又道謝了幾句,才提著箱子回酒店。

  他回到酒店,迫不及的便打開箱子,裡面共有三樣物品,第一件是一個小木人,全身畫滿了紅色、藍色、綠色、白色……許多顏色的小點點和許多線條,另外有一本薄薄的冊子,記敘著木人的使用說明,前面有一頁書籤,寫著:「藏氣法穴道圖」,最後一件是一個小瓶子,瓶身又舊又黑,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東西,瓶身上貼有一張小紙條,上面寫道:「欲練藏氣法,先服斷腸丹……」還有許多字,後面有一段小字可能是年代久遠了,已經看不清楚。

  他打開瓶子,一股香甜帶著脂粉的味道衝出,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捏住鼻子,口裡唸唸有詞:「哪有這麼香的藥丸,真像女孩子的香水味!」他倒出藥丸後,一口便吞了下去。

  遊子宣翻開冊子一看,歡呼一聲,這正是藏氣法的穴道和經脈圖,裡面記載的部分,都是他想知道而藏氣法書中沒寫的,加上了這本冊子,藏氣法才算是完整了。

  他捧著木人和冊子,全神貫注在其中,完全忘記了時間。木人身上的線條十分繁雜,有部份經脈穴道的連接更是完全不同於以前葛三星所說一般經脈穴道的講法,若不是手冊註解得十分詳盡,恐怕連一條經脈圖都無法弄懂。

  他先前研究「藏氣法」時,就覺得許多地方不太連貫,而現在由木人和手冊的幫助,使得他疑惑盡解,剎時間,對內功的觀念不但更進一層,四肢百骸也隱隱有了真氣的感覺。

  就在此時,他的腹中突然產生了奇怪的能量,能量擴散得很快,先是熱熱的,但很快的便變成了強烈的劇痛,熱氣失去了控制衝向全身各個經脈,在體內每一個部分割絞,一陣陣真氣不斷澎漲在他體內有如萬馬奔騰,絞痛也隨真氣在體內亂竄,他原本就有內傷,此刻內息翻攪,忽冷忽熱,彷彿一會兒置身火爐一會兒置身冰窖,再連同玉嫂灌入他體內的真氣經此催動,也在他體內爆炸開來,十分鐘之後,他抵擋不住爆炸的真氣,大叫一聲,便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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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發表於 2010-12-12 21:23:41 |只看該作者
七、危機


  何憶涵這天覺得心神不寧,便提早下了班回到酒店,還沒進電梯,便有一位女服務員追上前來叫住了她:「何小姐,你的同伴出事了!現在已經送去醫院了!」

  她一聽,立刻問道:「怎麼回事?」

  女服務員道:「下午的時候,樓上的清潔人員聽到你的同伴房內傳出叫聲,便敲門詢問,但沒有人回應,他怕發生意外,便通知客房部的經理,我們在考慮客人的安全下,客房部的經理開門進去,便見到你的同伴倒在地上,呼吸已經停止,我們立刻請駐店的醫生給予急救,但仍無法恢復他的呼吸,下午三點,我們將他送去醫院。」

  何憶涵心中一陣紊亂,差一點暈倒,扶著身旁的牆壁又問道:「那現在呢?現在情況怎麼樣?」

  女服務員低著聲音道:「剛才我們的人去了醫院,回來說……說……」

  何憶涵急問道:「他們怎麼說?」

  女服務員看了何憶涵焦急的臉,歎了一下氣道:「他們說,急救無效,你的同伴已經死了。」

  何憶涵突然頭中一昏,便暈了過去。

  待她轉醒,酒店的工作人員和醫生都圍著她,她躺在酒店醫務所的病床上,看見眾人關心的臉和黃色的燈光對著她。

  她自已心裡很明白,百鷹門被人消滅時,她都沒有這般震驚,直到葛三星死了,自已便和遊子宣兩人相依為命,雖然兩人相識不久,但是這一段時間相處下來,遊子宣一派赤子之心,使她得到不少安慰,而且最重要的,是在那段最困苦的時候,她曾和遊子宣相依為命過,是因為有遊子宣在,她才不致一個人孤苦無靠,雖然她沒有刻意去設定遊子宣的地位,但隱隱之中,遊子宣已成了她心中一個不可或缺的人。

  如今,忽然聽到遊子宣死了的消息,那份震憾,更勝於百鷹門被滅。

  這是感情的問題,她才幾天沒見遊子宣,要她如何去相信這一件事呢?而且,她也沒有辨法接受,自已從此便是一個人的事實,在這一瞬間,她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

  她這輩子也從來沒有哭過,即使是她父親的死訊傳回百鷹門那天。但是此時她卻忍不住淚水,怔怔的任它流了下來。

  酒店的人員忙上去安慰她,她沒有聽進任何一句安慰的話,只是問:「他在哪家醫院?我想去看他。」

  酒店的經理一臉抱歉的表情,但還是立刻吩咐了幾個工作人員,安排了一下,由兩個公關人員陪同,一起去了醫院。

  到了醫院,得知遊子宣已經進了太平間,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何憶涵跟著進入太平間,可是,眾人找了半天,卻只找到原本放著遊子宣體的推床,連蓋著他身體的床單也不見了。

  這一來,震驚了整個醫院!病人的體不見了!這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一件事。

  醫院立刻響起了警急的訊號,並廣播著一些醫生和護士的名字,這些全是今天曾經處理過遊子宣的人員和相關工作單位上的人,下班回去的人,也立刻以電話通知回到醫院,這對醫院來說,是一件相當嚴重的事。

  等人員全部到齊,調查立刻開始,從清潔工到內科主任統統都詢問完,仍沒有人知道:「遊子宣到哪去了?!」

           ※   ※   ※   ※



  事情發生後,何憶涵為了尋找遊子宣,動用了公司所有的力量和關係,並發出廣告:「凡是知道其下落的人,便可獲得兩百萬港幣的獎金。」

  但是儘管獎金如此之高,動員了數萬人在找,他仍然像是在香港蒸發了一樣,完全沒有任何消息,也沒有蛛絲馬跡可尋。

  一個星期之後,何憶涵搬進了張宏達以公款購買的山區別墅裡,連絡處也改到了公司,但還是沒有任何消息。

  一個月之後,何憶涵放棄了找尋遊子宣,那是張宏達的意思。這段時間張宏達一直陪著何憶涵,安慰她,幫助她,並照顧她,他不希望她再傷心下去。所以,當張宏達勸她放棄之時,她只是默默的,沒有任何表示。

  何憶涵內心裡,其實是非常空虛孤單的。她原來的堅強,只是建在前人給她的基礎上,從小她便在眾人的保護和獻慇勤下長大,每個人對她都是三分愛護,七分敬畏,或許關心她,但總在身份階級的分野下,點到為止,是以,她並未真正的感受別人的關心和感情,她沒有一般人有的朋友,更不曾擁有過愛情。

  在這種情況下,若說何憶涵是個很好騙的女人,是一點也不為過的,因為她再怎麼說也還是個女人,在褪下百鷹門掌門人的包裝之後,她和其他女人沒什麼不同,也一樣需要朋友,需要愛情,甚至在多年的幻想和盼望下,她比別的女人更需要兩者。

  遊子宣是第一個外人出現在她生命之中的,可能也是她今生第一個朋友。但是遊子宣年紀比她輕,一付還是孩子的模樣,使她不得不把他暫時放在小弟弟的地位上。

  在遊子宣剛失蹤的那幾天裡,她曾一度發現自已對遊子宣有了姐弟之外的奇妙感情,她開始發現自己對遊子宣那種吊兒當,凡事不太在乎的個性有了某種程度的欣賞,而且,遊子宣眉宇之間透露出的神氣,也令她難忘。常常在夜深人靜時,何憶涵會因為遊子宣的模樣襲上她的心頭,而無法成眠。

  但是張宏達便完全不一樣,他成熟穩重,工作能力強,對自己百依百順,外表更是萬中之選,而且他對感情對女人,都要比遊子宣有經驗得多,跟他在一起,有被疼愛的感覺,事情也不需要自己操心,好像只要自己抓住他就抓住了幸福,雖然她常無法去衡量究竟是遊子宣在她的心中來得重要,抑或是張宏達在她的心中來得重要。

  而現在,遊子宣一走,張宏達更是站在趁虛而入的一個有利的起跑點之上,無庸置疑的,他可以很快的擄獲何憶涵的心。

  何憶涵沒談過戀愛,在張宏達這種情場老手的攻擊之下,她是沒有絲毫防禦能力的,墜入張宏達布下的網只是遲早的事。

           ※   ※   ※   ※



  在遊子宣失蹤後的第五個週末下午,張宏達與何憶涵一起下班,並送她回家。在地下停車場門口,何憶涵等了十分鐘,才見到張宏達提著大包小包的塑膠袋,一臉慌張的跑來。

  何憶涵這段時間朝夕和他相處,關係已由普通的純公事變成了朋友,只見她有點開玩笑的責怪道:「你怎麼那麼慢?!」

  張宏達沒命似的直賠禮道:「對不起!對不起!我跑去超市買點東西。」

  何憶涵順口又問:「去超市買點東西?買什麼東西?」

  張宏達一副氣還沒喘完的樣子,吐舌道:「我去買些菜,我想你好久都沒有好好吃一頓了,所以跑去超市買一些新鮮的菜,今天我掌廚,做一頓好吃的給你吃。」

  何憶涵沒有說話,一陣暖流流過她的心頭,她心想:「他對我真的很好!」念及此,臉上不自覺的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而張宏達卻也將她的笑容看在眼裡,臉上也不禁微微露出狡色,但一閃即逝。只聽他又道:「我不知道你喜歡吃些什麼,所以我就照著我會做的買,如果不好吃,你可不要嫌棄。」

  何憶涵哪裡會嫌棄,她的心早就被感動了,於是甜蜜的回道:「不會,我不會嫌棄的。」

  張宏達笑了,笑得很開心。

  張宏達做菜做得好極了,一頓完全正規的法國餐,正放在長條型的餐桌上。田螺、什錦海鮮清湯、烤春雞、上好的魚子醬和鵝肝醬、橘汁燉鴨、嫩蔥蒸龍蝦和蘑菇羊小排,以及兩瓶上好的法國干邑葡萄酒。

  何憶涵看著桌上琳琅滿目的菜,不禁有些咋舌,而她心中的驚訝更是勝於面上的表情,她一邊品這些美味,一邊重新評估張宏達這個人。

  她看著張宏達優雅的用銀質的湯匙喝著湯,她真的是迷惑了,原來張宏達英挺、成熟、自信的大男人外表之下,竟還有細緻、溫柔的一面,她不敢相信這世界上竟有如此十全十美的男人!現在就算要她想出張宏達一個小小的缺點,恐怕她也想不出來。

  張宏達喝完了湯,便開始說著香港的趣事,一面便替何憶涵斟上兩千多港元一瓶的佳釀。

  也不知是何憶涵不勝酒力,還是這氣氛醉了她的心,在三杯酒下肚之後,她開始感到有些暈眩。

  火熱的感覺一陣一陣如浪潮般湧上她早已火紅的雙頰,這種熱潮像是五月的陽光,令她覺得很舒服,令她近乎大膽的想過去擁抱這個對她無微不至對她百依百順的男人。

  熱潮並未停止,而且愈來愈強,幾乎讓她覺得穿不住身上的衣服,而眼前張宏達的影子也隨熱潮愈來愈模糊,她醉得很厲害,僅剩的意識就是要脫掉身上那些熱人的衣服。

  終於,她倒下去了,神智完全喪失。

  不知多久後,她勉強著劇烈的頭疼醒了過來,加了吸光布的窗令整個房間如同深夜,然後,她看見了張宏達的臉!張宏達正沈睡在他的身旁,臉上帶著滿足的笑容,三秒鐘之後,她才震驚地想到:「他怎麼會在我的床上?」

  何憶涵倏地撐起身來,因為不管這是不是在做夢,都不是她想要的情狀,當她氣憤的想坐起身時,突然又發現,自己的身上竟然一絲不掛,而身旁的張宏達也赤裸裸的什麼也沒穿。這下子她真的完全傻了,她的第一個直覺:「難道……發生了什麼事?」

  她又緊張又害怕的輕輕將手伸向下體,一種從未感受過撕裂的疼痛,讓她不得不相信她最害怕的事已然發生。她內心裡大叫一聲,反應轉眼迅速地由擔心和恐懼變成了強烈的失望和仇恨。

  她披上外衣,拉開了窗和落地窗,月光和星光照進了房間,只見她手成鷹爪,五指連連爆出響聲,一步一步走向沈睡中的張宏達。

  這是百鷹門的致命三絕技中的招式「鷹影滿天」的預備式,也是愛恨交織的心情進行曲,現在她的每一步,都走在人生的邊緣上。是該一爪殺了這個男人,讓自己失去第一次的痛苦得以渲?還是讓第一次的美麗幻想變成遺憾?又或是就順其自然的去愛這男人?

  她想要一招將張宏達斃於爪下,又想要質問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已運足十成功力,只需一爪,便可取張宏達性命,只是她的心裡彷彿有數不清的不甘和理不清的混亂,一個女人最珍貴的東西,豈可如此不明不白的丟掉?

  這一秒,長如一年。

  就在她猶豫不決的當口,張宏達翻了一個身,何憶涵因為太緊繃而微微愣了一下,只聽張宏達夢囈似的不清道:「我愛你……你放心好了……我一定愛你一輩子……嗯……嗯…… 我真的好愛你……」然後便沒了聲音。

  何憶涵聽見張宏達的夢話,心登時軟了一半,她決定先不殺他,把事情問清楚後再說。她伸爪扣住了張宏達的脖子,厲聲喝道:「張宏達,你給我起來!」

  張宏達似乎真的睡得很熟,被她一喝以後,迷迷糊糊的睜開眼,一副搞不清楚狀況滿臉無辜的樣子。

  「你……你對我做了什麼?!」何憶涵的聲音顫抖著,似乎心在淌著血的問道。

  張宏達很深情的望著她一會兒,才道:「對不起,如果你要殺我,就動手吧,我不怪你。」

  何憶涵見他沒回問題,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再道:「我是要殺你,但我要知道,為什麼?!」

  「我很抱歉,我並不知道,你……你還是……還是那個,當時你說你願意給我,我還拒絕了,但是你卻說沒關係,而且還問說……」張宏達很可憐的敘說。

  「我還問了什麼?」她真的有些不相信。

  「你還問我……愛不愛你?願不願意娶你?」他答道。

  「你胡說!我怎麼可能這樣問你?這是不可能的!」何憶涵叫道。

  「你說在這個世界上,你已經沒有任何親人了,只剩你孤零零的一個人,你覺得孤單,希望有一個真心的人來陪伴你、照顧你、愛護你。」張宏達趕緊補充說道。

  何憶涵聽他這麼一說,倒真有點疑問了,自從遊子宣失蹤之後,她的確有這麼想過,心裡也曾暗暗為此傷心,會不會自已在酒醉之後不經意流露出來,她也不敢那麼確定了,「酒後吐真言」不是都這麼說的嗎?

  「你要殺就動手吧,我不會怪你的,只要我的死能令你安心,我死而無憾。」張宏達愾然閉上了眼,似乎已準備好一死。

  經過了一陣百感交集,何憶涵的火氣反而轉為自哀自憐。雖說自己莫名其妙失去了第一次,但不可否認的,這個男人的確有令她心動之處,今日假如沒有發生這件事,難保未來自己不會對她傾心。反過來想,如果這男人果能負起責任來愛護自已,一輩子的照顧自己,似乎這個錯誤也並非完全不能原諒。

  大部分的女人都希望能有一個可依靠的肩膀,不是嗎?

  她漸漸鬆開了手,一跤坐倒。

  「請你不要太難過,我一定會負責任的,而且我發誓,盡我所能,一輩子愛護你。」張宏達溫柔的說。

  何憶涵坐在地上,從窗口吹進的風亂了她的發。

           ※   ※   ※   ※



  離何憶涵與張宏達發生關係三個月之後,兩人結了婚。婚禮相當盛大,幾近奢靡。四百桌的賀客,來自各大洲。

  當然,婚禮免不了一些俗套,但邀請這麼多貴賓最主要的原因是:現任董事長何憶涵退休,由張宏達接任這似乎是天經地義的事,夫妻二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由夫婿掌理公司,而賢妻輔佐,再好也沒有了。

  所有參宴的人都衷心祝福這對新人白頭到老,子孫滿堂。

  再過七個月,何憶涵生下一子,為了紀念遊子宣,她為孩子取名:張子宣,為此,她在坐月子時被張宏達打了一頓。後來才把孩子改名為:張青雲。

  產後一個月,何憶涵因不堪張宏達的暴力和凌辱,所以決定提出分居,何憶涵帶著孩子,住在原來的別墅,而張宏達也樂得再另外買一幢別墅,和別的女人混。

  現在張宏達接掌了公司,坐上了董事長的位置,何憶涵連管財務的資格都沒有,張宏達每個月給她一萬五千塊港幣做生活費,她得養活自已,又得帶孩子。

  由於何憶涵在坐月子時,被張宏達狠狠打了幾次,傷到了筋骨,所以日後常常上醫院治療。

  在幾次治療無效之後,有人建議她到九龍塘找氣功師父試試看,於是,她便常帶著孩子,坐了計程車,到九龍塘看病。

  她原是身負功夫之人,要不是剛生產完身體虛弱,一般的傷又怎奈何得了她。

  經過氣功師父的治療和自己一段時間的調適,傷勢已大為好轉,所以今天,她抱著孩子,沿著馬路,邊逛邊走,像是平凡的少婦一般。

  她走著走著,看到了一間奇怪的小店,裡面賣一些中國的傳統手工藝品和一些不是很值錢的古董,她跨進店裡,看見一個老得不能再老的老人在看著店。

  不用說,這間店便是以前遊子宣來過的那間店,而且一點未變。

  何憶涵慢慢的細細的看著店中的每一件東西,似乎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

  當她看到一對雕得十分細緻的小木人時,她決定買下來給自己的兒子。

  當她付過款並準備離去之時,突然聽見一個模糊的叫聲,從櫃台內傳了出來,而那模糊的聲音非常的熟悉,似乎曾在那兒聽見過。

  她轉頭回去看,不禁「咦」了一聲,因為原來坐在櫃台內的那個老頭不知什麼時候竟然不見了。她仔細回想那模糊的聲音,彷彿是遊子宣的聲音。

  一想到遊子宣,她的心裡不自覺的緊張起來,自從一年前他失蹤以後,她便常為此事耿耿於懷,覺得自已沒有盡到照顧他的義務,只是找尋他的工作真有如大海撈針一般困難,加上後來在張宏達的阻止下,尋找也不得不停頓,雖然所有人都說遊子宣已經死了,但她的內心裡始終堅信他仍活著,只是不知什麼原因讓他不能出現,現在一聽到有可能是遊子宣的聲音,登時血液加速,心也劇烈跳動了起來。

  她抱緊了孩子,跳進櫃台,發現櫃台側面掛著一個嬰兒監聽器,那是用來探知嬰兒活動的電子工具,一端麥克風放在嬰兒身邊,一端擴音器在大人這邊,經由聲音來告知在做其他活動的父母親嬰兒的狀況,剛為人母的她當然知道那是什麼,而她也猜到,另一端麥克風的地方,必有一個人。

  仔細摸索了幾分鐘之後,在低一點連著牆壁的地方,有接縫的痕跡,敲打之後雖然聽不出是否空心,但明顯是可活動的一面牆。

  她運起七成功力,喝的一聲擊在牆上,被擊打的牆壁在一擊之後便向內轉了開來,露出一個一公尺見方的洞口,她毫不猶豫的跳入洞中,沿著洞後狹窄的通道一路前進。

  通道是向下的,每隔八階之後便向右轉,表示這個通道是在這棟房子的正下方,大約走了十六個右轉之後,通道不再下降,並且逐漸變寬,兩旁也有小小的電燈,照亮通道,通道走完了,面前是一個鐵製的大門。

  她親了親手上的孩子,抱緊了他,慢慢推開了門。

           ※   ※   ※   ※



  遊子宣在讀過老人寫的藏氣法之後,對藏氣法所敘述的內容產生不少疑惑,並且一心以為老人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所以第二次去拜訪老人。

  而老人交給遊子宣三樣物品,除了手冊註釋和木人是老人所做的以外,那顆很香的藥丸卻真的變成了一顆不折不扣的「斷腸丹」。

  「斷腸丹」之所以名為斷腸,是因為藥丸本身含有太多強烈的物質,屬於純陽大燥的藥物,服食之後在一個小時之內便會產生大量的內力,龐大的內力驟然在體內生出,造成全身內臟和各處穴道相當大的負荷。

  服用「斷腸丹」有一個忌誨,那就是服用之人本身不得有內傷。因為「斷腸丹」強勁的藥力產生的強大純陽內力,會使原本受傷之處承受不住受力衝擊而更加惡化。

  遊子宣便是犯了這個忌誨!

  他本身就有舊傷未完全治癒,再加上玉嫂的功力在他體內聚集未化,根本不適合服食「斷腸丹」,是以在他服食之後,立即承受不住藥力而昏死。

  不過,「斷腸丹」正巧也是「髒裂拳」這類極陰功夫的剋星,在「斷腸丹」藥力發作之時,正是逼出他體內陰寒功力的時候,他忽冷忽熱的情況,就是極陽的藥力推擠陰寒掌力的現象。

  原來老人的計劃是讓他吃了斷腸丹之後,讓遊子宣的內力變強一些,好練「藏氣法」,沒想到遊子宣有舊傷在,弄巧成拙,竟然差點把他搞死!

  當天晚上,老人依遊子宣留下的酒店房間號碼,打了好幾通電話給他,想告訴他一些有關「藏氣法」的細節,但是都沒有人接聽。於是老人索性直接到酒店詢問,一問之下,才知道遊子宣竟然送去了醫院。

  當時的情況是:遊子宣服下斷腸丹之後,酒店的人聽他慘叫一聲,忙衝進了房間,沒想到到房間一看,他已經沒了呼吸、又沒了心跳,只道他是發生了什麼意外,依慣例先叫酒店的專任大夫來檢查一番,待急救無效,便忙送他去醫院。

  而醫院也用盡了各種方法,但仍然無效,一個小時之後判定他死亡,便將他送入了太平間。

  那時是晚上六點,又經過三、四個小時,他漸漸甦醒,當他醒過來時,竟然在太平間之中,他不單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更是被一批待冰凍的夥伴們嚇得兩腿發軟,雖然他以前在百鷹門有過殺人的經驗,看過成堆的首,但這種陰森的感覺和那時又不太一樣,直嚇得他連衣服都忘了穿,急急拉著被單便跑出去。

  當他才出太平間門口,便看見了那個老人,老人鬼鬼祟祟東張西望的在太平間門口徘徊。

  他一看見遊子宣,立刻「噓」了一聲,對遊子宣比了個禁聲的手勢,然後兩人便行色匆匆的出了醫院。還好醫院已過了門診的時間,一路上人並不多,兩人並未受到什麼阻攔,蠻順利的離開了醫院。

  老人開的是一台黑色的箱型車,遊子宣往駕駛座旁的位置一坐,老人便駛離醫院,到了離醫院有一兩公里時,遊子宣才忍不住對老人問道:「老前輩,你怎麼會在這?」

  「我是來找你的!」老人簡短的道。

  「找我的?」遊子宣懷疑的問道。

  老人有些吞吞吐吐的回道:「啊……是啊,我去酒店找你……,這個……酒店的人說你被送到醫院來了,所以我就跟來了。」

  「哦……原來是這樣哦。」遊子宣道。

  過了一會兒,遊子宣突然想起,覺得不太對,便對老人道:「不對啊!我怎麼會突然昏倒?我記得我好像在看你給我的書……咦……奇怪,為什麼我會跑到太平間去?」他抓抓頭又道:「是不是那顆藥丸呢?」遊子宣漸漸覺得什麼地方不太對。

  老人弄巧成拙,差點搞死了遊子宣,心裡有點心虛。

  還好天色很暗,兩人又在車裡,遊子宣並未發現老人臉上一晴一陰不定的神色。

  遊子宣追問老人道:「老前輩,你給我的那顆是什麼藥啊?」遊子宣起疑了。

  老人沒有正面回答,卻說道:「你是不是受過什麼內傷?」

  遊子宣回道:「你怎麼知道?」

  老人道:「這就對了!」他接著道:「那顆藥丸藥性很強,可以提升你的內力,但是有受傷的人卻不能服用。」

  遊子宣問道:「為什麼?」

  老人回道:「這叫『虛不受補』,知道嗎?」

  遊子宣不怎麼懂,但是曾經聽過,也就點了點頭。

  車開了好一會兒,遊子宣才又問道:「老前輩,我們要去哪裡啊?」

  老人口氣不怎麼好的回道:「你急什麼!到了不就知道了?」

  遊子宣做了個鬼臉道:「我只是問問嘛,稀罕巴拉啊!」。

  車子一路朝九龍塘駛去,直到老人的店門口前才停下來。老人下車以後左右前後觀察了一番,見沒有人,才叫遊子宣下車。

  遊子宣見老人行跡可疑,遂道:「老前輩,你這樣鬼鬼崇崇的幹嘛?這裡不是你家嗎?」

  老人理都沒理他,兀自往屋內走去。遊子宣見他沒回答,也就跟了進去。

  前兩次遊子宣來店裡的時候,老人都是坐在櫃台裡,看不出櫃台後面有什麼東西,現在老人一直走進櫃台,櫃台裡面竟然有一條秘密通道,遊子宣想都沒想到。

  當老人鑽進了通道以後,他也跟著老人鑽進了通道,一路沿著通道來到一個鐵門前。「這老人真是詭異,在自己家裡搞這麼一條地下通道,不知道有什麼鬼?」遊子宣心想。但還是隨老人繼續前進。

  八元陽神功

  通道轉了兩個彎後出現一個樓梯,就像是下來時的樓梯一樣,在十幾個轉折後,通到了地面上。但這次開門處不再是小小的暗門,而是一片寬闊的院子,院內有各式的花草,還有池塘、假山,儼然就是一個小小的世外桃源。

  遊子宣跟在老人屁股後面,東看看西看看,不時還發出「嘖、嘖」的讚歎聲,彷彿是對老人佈置極佳的院子表示讚許。

  院子底,是一間三合院式的木頭平房,古色古香,頗有古時候舊厝的味道。

  遊子宣東瞧西看,這裡摸摸那裡摸摸,老人「喂」了一聲,並對他擺了一個手勢道:「這裡沒啥好看的,隨我來。」

  只見老人進了東側的屋子,遊子宣於是也跟著進入。

  東側的屋子裡只有簡單的傢具,一張床,一個衣櫃,和一張沙發。遊子宣覺得奇怪,斜著眼對老人道:「這裡什麼都沒有,進來幹嘛?」

  老人沒有理他,逕自來到床前,只見他雙手扶住床沿,「嘿」了一聲,將床推得立起貼在牆邊,遊子宣這才看見,原來床是鐵做的,重量可能有幾百公斤,一邊的兩隻腳還焊接在牆上,腳不能動,連接床的部位是活動的,也就是說,床不能移動,經由上推才可將床底露出,他吐了吐舌,心想:「這老頭的力量可真大啊!」

  老人拉起床後繼續在地板上摸索,這次又提起了一塊三十公分立方的石塊,石塊下有一個拉環,老人再次吐氣開聲,將拉環拉起,看其表情比剛才抬床時還累,可見這拉環之重。

  拉環拉起,地面緩緩移開,露出一個更大的洞,約莫可以容納兩個人,只見老人跳進洞中,在洞中轉動不知什麼機鍵,過了一會兒,聽到「嘎、嘎、嘎」的聲音,像是久未使用的機器在移動,等聲音停了之後,老人在洞中叫道:「跳下來。」

  遊子宣蹲在洞邊,一聽老人叫,便跳了下去。洞中不知什麼時候開了條路,他順著走進,老人拿著一個小小發亮的東西在前引路,好像是一顆珠子。只見他一會兒左一會兒右,相當熟悉的樣子,只有在一、兩個路口時有些許遲疑。

  老人在轉彎前都會特別叮囑遊子宣跟緊,他說這裡是個活動迷宮,不知道路的人可能會被困死在裡面,千萬不可走錯。

  二十分鐘左右之後,兩人走到一房間前,老人拿出一副星型的鑰匙,放在門上圓型的洞中,並左右各轉了幾轉。接著又拿出另一個筷狀的金屬鑰匙插在右邊的牆上,然後才轉動門上的密碼鎖,在幾次轉動之後,發出「卡」的一聲,老人推開大門,不過,進了第一個門之後,還有一個門,老人還是轉動門上的密碼鎖,開了第二道門,直到開了三道門之後,才出現一個十分大的房間。

  老人開了門邊的開關,室內陡然一亮,屋內物品強烈的反光,照得遊子宣睜不開眼睛。

  等他比較適應屋內的光線後,他張開眼,立刻被屋內的景象嚇住,張大了口,說不出話來。

  原來,屋內全都是金銀珠寶,一塊塊方正的金磚,像砌牆般的疊在一起,由地面一直到屋頂,共有三層,在金磚牆的前面,有十來個箱子,一眼望去,儘是各式各樣的珠寶玉器。因為多數的箱子都沒蓋蓋子,遊子宣走到一個蓋了蓋子的箱子前面,好奇的打開蓋子,當他一打開,他看見大大小小各種形狀、各種等級的鑽石全都放在這個箱子裡,可能不下數千顆。

  老人一副十分得意的神情對他道:「這些東西都是我年輕時賺來的,只要你拜我為師,這裡所有的東西都將屬於你,怎麼樣?」

  遊子宣正伸手抓起一把鑽石,聽了老人的話,便將鑽石對著光看了看,又丟回去,回道:「這是鑽石吧?好像玻璃珠!不好玩。」

  是啊,對一個不識貨又不需要的人來講,鑽石與玻璃珠又有什麼不同?他不知道,這世界上有不知多少人為這些「玻璃珠」拋頭顱、灑熱血,即使犧牲生命也在所不惜,而他只是抓起又丟下,毫不在乎。

  老人又道:「你知不知道,這裡面的東西價值多少錢?這些珠寶的價值足夠你窮奢極侈十輩子都還有剩!」

  「我又不想要窮奢極侈!而且我以後自己會賺錢。」遊子宣回道。

  老人利誘了一番,見他不為所動,內心裡是又驚又喜,沒想到遊子宣對於財富竟是毫不重視,這種人在現代是打著「聚光燈」也找不著了。

  於是走到一面牆壁前,按了一個按鈕,牆壁便緩緩的推出了一個嵌在壁內的抽屜,老人從抽屜中拿出了一個盒子,走到遊子宣的面前,遊子宣看見老人捧著的盒子鑲著各式的寶石,顯然是十分貴重。

  不過,這麼貴重的盒子裡裝著的東西,想必比這個盒子更貴重。

  老人慢慢的打開了盒子,裡面竟然是一本書。遊子宣一眼看去,裡面的這本書不但舊,而且破爛,上面四個大字寫的是:「元陽真經」。

  老人拿出了盒中的書,輕輕的拍了拍封面,然後才一副很捨不得的樣子遞給遊子宣,道:「這本書就是『元陽真經』,就是你看的『藏氣法』的全部。」

  「『藏氣法』的全部?」遊子宣疑問道。

  「是的!藏氣法只是我依照這本書第一章所說的內功心法改寫而成的,原著共有七章,所講述的心法有六層,藏氣法不過只是這本書的入門而已。」老人解釋道。

  遊子宣接過書,迫不及待的便想看裡面的內容,他自從對武術產生興趣後,便有點欲罷不能,他之所以練藏氣法,便是被其內容所吸引,現在又知道藏氣法只不過是這本元陽真經的一小部分,更是欲觀元陽真經而後快。

  他拿著書,巴不得立刻就打開來看,但想到老人不知道為何對他這麼好,正所謂:「無功不受祿」,便又將已準備掀開的書合了回去。

  老人也看出遊子宣的個性,雖然不太受威脅、利誘,但卻十分嗜武。

  只聽老人道:「『元陽真經』共分六層,第一層叫百穴納氣,主要是以全身穴道來練氣,練成以後可以運氣自如,力量倍增。第二層叫百川歸流,練成之後全身經脈暢通,百病難侵,一般攻擊難傷其身。第三層叫分流歸元,練成之後內力不竭,全身均可發力攻擊。第四層叫形氣通元,練成之後罡氣遍佈全身,力大可舉巨石。第五層叫萬氣歸宗,練成之後罡氣有如披甲,刀槍難入,移動攻擊快似閃電,飛花摘葉皆可傷人。第六層叫氣合天成,練成之後可羽化成仙……」

  遊子宣聽完重重的吁了一口氣,似乎十分震憾,但口中卻用懷疑的語氣道:「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我幹嘛要騙你?」老人道。

  遊子宣假裝不信,露著眼白斜著看老人。

  「想不想仔細看看書裡的內容啊?」老人不管他的反應,吊著他的胃口道。

  「有什麼好稀罕的,我才不想看呢。」遊子宣假裝不在乎。

  老人見遊子宣不上當,想了一想,問道:「你知不知道我練成了幾層?」

  遊子宣心想:「對啊,他練到了第幾層?他那『巴掌功』的速度確是很快,剛才搬動鐵床的力量也是十分驚人,不知是第幾層?」但他雖好奇,卻也忍住了,閉著嘴,就是不肯問。

  「唉,我上次打你,只用了功力的十分之一,你就抵擋不住,要是用十成功力,你哪還有招架之力?」老人激他道。

  遊子宣有點生氣,回嘴道:「了不起嗎?大不了讓你練成了五層,那也還有一層啊!」

  「五層?你開什麼玩笑,我只練到了第一層,哈!哈!」老人笑著將話說完。

  「什麼?第一層?真的假的?我不相信!」遊子宣將頭一撇,做了個不相信的表情。

  「是真的!」老人道:「修練『元陽真經』很不容易,我是年紀很大以後才得到『元陽真經』並開始修練的,這個……已非是童子之身,所以難有所成。」

  「我也自知此生難以練成,所以也就不癡心妄想了,不過,雖然只有一層功力,但已使我原本的功力增進了數倍不止。」他繼續道。

  「元陽真經真有這麼大的威力嗎?」遊子宣心想:「假如這老人練到第一層就有這種威力,那練到第三、第四甚至第五層,不是比他厲害三、四、五倍了?那我就有能力去替舅舅、舅媽、葛爺爺、鍾師叔和玉嫂他們報仇了。」他心裡雖然這樣想,但他並不怎麼希望做老人的弟子,因為他覺得老人的行為神秘兮兮的,而且他到現在連老人叫什麼名字都搞不清楚呢!

  老人見他遲遲沒有反應,料想大概是很難叫他拜自己為師了,為了達成目的,只好先退一步,讓他先在這裡待下來,其他的慢慢再想辦法,於是說道:「我知道你不甚明白我為何要這樣對你,有許多事真的不很容易解釋,我希望你能待在這裡,好好的練功,或許有一天我能對你解釋清楚,或是你能瞭解。」

  遊子宣道:「老前輩,你有這麼多錢,又有這麼好的武功,要收徒弟還有什麼難的?」

  老人道:「收徒弟並不是找一個人來,把自己的武功傳授給他就行了,最重要的是要講求機緣。」

  遊子宣不懂,問道:「機緣?為什麼?」

  老人道:「練武就是一種機緣。這跟上學不同,不是什麼人都能學得上乘武功的。」

  遊子宣想了想,想起自己意外的救了葛三星,才學了武功,不然自己現在還只是一個普通的中學生而已,於是他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只聽老人又道:「那本藏氣法放在架上十幾年了,第一次有人詢問價格,就是你來店裡的第一次。」

  遊子宣道:「哦!為什麼沒人有興趣呢?」

  老人慘淡的笑了笑:「現代人對賺錢比較有興趣,對練武嘛……就比較差了,而且現在有槍,學用槍比學武功要容易得多了。」

  遊子宣很同意他的說法,便回道:「是啊!槍的確要比武功要容易學多了!」

  老人歎了口氣:「不過,練武的好處也不是那些人可以瞭解的。」

  遊子宣問:「那你為什麼會想要收我為徒呢?」

  老人笑道:「我覺得你很特殊。」

  「很特殊?什麼意思?」遊子宣問。

  老人道:「你記不記得那天我打你巴掌的事?」

  「記得!當然記得!你打得我七葷八素的,怎麼可能不記得?」遊子宣道。

  老人道:「那只是個試探,我想瞭解你學武的意願和你的耐力到底有多少?」

  遊子宣問:「有多少?」

  老人哈哈笑道:「比我想像的高。而且,領悟力和觀察力都很高。」

  「所以你就想收我為徒了?」遊子宣道。

  「還沒有!我等了你幾天,我告訴我自己,如果在這幾天之中你再回來並且問我有關的問題的話,我就再送你那三樣東西。」老人道:「結果你果真回來了。」

  遊子宣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如此。

  老人沉默了一會兒,又道:「你願不願意拜我為師都好,我也不再勉強你,這是一種緣分,我們就順其自然吧!」

  遊子宣沒說話。

  「『元陽真經』你還是可以繼續練,這門功夫也非我所創,我只不過是替元陽真人收了一個傳人罷了,如果你真有一天練成了,不要忘記我就好了。」老人又道。

  遊子宣一聽,高興得不得了,立刻回道:「我一定不會忘記的,我不是那種會忘恩負義的人。」

  老人笑了笑道:「希望你記住今天所講的話。」

  「當然!」遊子宣回道。

  他將書置於盒中交給了遊子宣,然後對他說道:「練元陽真經很不容易,以後你便住在這後院,專心、勤勞的練才會有所成。」

  遊子宣一聽「專心、勤勞」,立刻連連點頭。

  老人像想起什麼事的「啊」了一聲後,道:「還有一件事!」

  遊子宣道:「還有什麼事?」

  老人道:「你還是童子之身嗎?」

  遊子宣道:「童子之身?你是問我還是不是『處男』?」

  老人道:「對!你還是不是?」

  遊子宣道:「我是不怎麼想當處男啦,可是卻沒什麼辦法!沒什麼機會……」

  老人很緊張的問道:「那還是不是?」

  遊子宣對老人一直逼問很不耐煩,回道:「是啦!是啦!」

  老人吁了一口氣:「哦!還好!還好!我沒猜錯。」

  遊子宣道:「這有什麼好?你是諷刺我嗎?」

  老人解釋道:「練『元陽真經』必須是童子之身才可以有所成,若是已非童子,就會如我一般練不上去。」

  遊子宣撇了撇嘴:「那你當初怎麼猜我還是童子之身的?」

  老人語氣平平的道:「看你的臉就像是童子。」

  「哦!你是說我長得醜,沒有女生喜歡羅?」遊子宣叫道。

  老人已轉身往外走:「你自己認為呢?」

  遊子宣氣呼呼的跟上老人:「你的審美觀有問題!」

  兩人一面說一面走出了密室,老人也不理他的抗議,將話題轉到定居後的一些細節。

           ※   ※   ※   ※

此後,遊子宣又開始了他新的練功階段。

  在往後的幾個月中,他才漸漸知道了老人的事情。

  這個老人,本名叫做戈白,在民國初年是一個極有名的大盜。

  他原來練的武功,並不是元陽真經。

  這個元陽真經,是武林中失傳百年的內功絕學。據說是上古元陽真人所創的獨門內功,當時元陽真人不但武功當世第一,更傳說他後來羽化成仙,都是仗此內功所賜。

  戈白為了得到元陽真經,不惜花費十九年的時間,找到元陽真人留置遺物的洞穴,並挖開他的墓,雖然未見元陽真人的屍骨,但終於在墓中找到了元陽真經。

  戈白得到了元陽真經之後,功力更上一層,做了更多的大案子,搜刮了更多的金銀財寶,雖然他依元陽真經內所述的功夫修練,但因為一些原因,自始至終也不過練成了元陽真經的第一層,不過,這元陽真經第一層的功夫已經令戈白的功夫增進數倍,縱橫盜業無虞了。

  戈白個性孤僻,不喜歡和人相處,在做了幾票超大型案子之後,便帶著巨大的財富跑到香港來,在九龍塘買了這塊地,定居了下來。

  他在香港期間,曾再次苦心鑽研元陽真經,但始終沒有進一步的進展。

  直到數年前,他發現自己無法練成元陽真經後,才想收一個弟子,將元陽真經的功夫和自己的財產傳授給他。

  可惜,正如他自己所說的,一直沒有機緣遇到合適的人選,直到遊子宣出現。

  遊子宣資質上乘,又十分活潑聰明,他試驗了遊子宣幾次,非常合他的意,於是他便開始跟蹤及調查遊子宣,並安排了一切。

  雖然那顆「斷腸丹」出了點問題,所幸沒有造成真正的遺憾。而遊子宣也願意留下來學習武藝。

  他在多年前曾研究了一種修練元陽真經的方法,是以中醫針灸的理論為基礎,配合現代科技,以電能刺激穴道的方式來提升內力。

  他花了許久的時間研究和設計,並到德國將他的設計請德國的工程師實踐,製作成成品。

  他自己試過幾次,始終礙於自己的年紀太大,經不起高量的電能,遂放棄不再使用。

  而遊子宣一來,他便將這個「練功機器」派上了用場,並給它取了一個名字,叫做「百穴電針」。

  練百穴電針必須將全身穴道插上金針,再通過轉化過的電能,來刺激穴道。

  要正確無誤的在全身插上金針,相當的不易,而且相當費時,遊子宣每次需要使用百穴電針時,都必須戈白親自為他扎針,往往紮了半天,只電擊不到十分鐘。

  後來好一些,遊子宣也幫忙戈白扎針,而且承受電擊的負載能力也加強了,一天常可以接受三次十分鐘的電擊。

  戈白給遊子宣一個對講機,除非遊子宣有事,不然戈白不會到後院來。

  他也安排一個僕人給遊子宣,負責他的飲食起居。

  這個僕人又聾又啞,叫鄭伯,已跟了戈白十幾年,非常忠心,做得一手好菜。

  遊子宣對於練武不單是有著狂熱,他也有著極高的天賦。

           ※   ※   ※   ※

歲月如梭,不知不覺已過了大半年,遊子宣全心全意浸淫在元陽真經之中,並沒想起太多其他事情。

  其間他打過幾次電話到酒店找何憶涵,但何憶涵早已退房搬走了,他也就不再找她。

  元陽真經是一部博大精深的內功鉅著,涉及的範圍已達天人合一之境,光是第一層的「藏氣百川」便已把遊子宣弄得七葷八素,直練了三個月才有所小成。

  因為藏氣百川這層,不但是整個元陽真經的基礎,也是最重要的精髓。

  在元陽真經裡,一反各家內功的說法,將丹田納氣的方法擴展至百穴納氣,看來似乎是錯的,實際上,它是推廣了只以單一穴脈藏氣的論調,進而以所有穴脈納氣,元陽真人認為,人既然可以以丹田做為藏氣之所,當然也可以以其他的穴道來藏氣,只是修練十分不容易。

  元陽真人也認為,當人某一部位需要用力時,才由丹田運氣至該部位,必定浪費了許多時間和許多內力,或是某些部位傳遞內力特別慢,勢必耽誤了發力的時機。

  但是,修練元陽真經最困難處也在此!培養真氣內力已不容易,又要將一點點的內力分到全身一百多個穴道,這樣每個穴道能分到多少?有的穴道根本分不上,而理論上這種情形,便根本無法使用培養出的內力。

  在修練元陽真經時若以百穴電針輔助,便可幫助提早解決這樣的問題。因為百穴電針是利用轉換過的電能從全身的穴道同時刺激,外來強大的能量不但使穴道有力,更使全身的穴道習慣儲藏能量,可得事半功倍之效。

  遊子宣年紀輕,身體可承受的電能遠比戈白為大,經過練習和調整,遊子宣的功力已超過戈白了。只不過他尚不會運用,也沒有招式配合,空有一身內力。

  又半年,遊子宣正在後院修練元陽真經第二層「百川歸流」,百川歸流的意思,是將已分散在各穴的內力集中至任、督二脈,就像是所有河川的分支,流回主河道,用意是讓內力自由在體內流轉,不局限在某一特定部位。

  這是元陽真經前半部最危險的地方,因為大量的內力由各穴湧至任、督二脈匯合,會使得各穴真空,而任、督二脈處會受到強力擠迫,若是不夠壯健,有可能會走火入魔。相反的,若是內力不夠強,根本就無法練成。

  這一階段,百穴電針是一點也用不上的。

  剛開始,遊子宣緩緩將各穴所藏的內力引回,初時都算順利,接著他加快內息,由外圍的穴道加壓令內力湧入任、督二脈上的大穴,在書上講,這種由外加壓的方法是屬於比較安全的方法。此時遊子宣的內力已相當的強了,當他加壓穴道要令內力集中至任、督二脈之時,任、督二脈便有明顯的飽脹的感覺。

  而就在此時,突然有一部分的內力無法像其他內力一般集中,而且以極快的速度往反方向衝回原來的經脈,他嚇了一跳,立刻集中精神去抓回那條失控的內力,可是卻完全無法控制,反而愈急它沖得愈快,同時也致令其他已歸向任、督二脈的內力失去控制。

  遊子宣初期覺得全身如火燒,漸漸愈來愈熱,他想大叫卻無法發出聲來,內力在體內橫沖直撞,一次又一次的在各經脈間來回。

  鄭伯聽見異聲,忙從廳內奔出來,卻只見遊子宣全身籠罩在一層白色濃密的蒸氣之中,而且愈來愈強,他雖然略懂一點武功,但看見遊子宣這種情形,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得靜靜站在一旁,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沒想到,遊子宣身上的蒸氣始終沒有停止,卻也沒有聚集,一陣陣強大的熱力往四周散開,站在一旁的鄭伯都被這強大的熱氣壓迫得有些受不了。

  但看遊子宣,仍是靜坐不動,一點要收功的樣子都沒有,這使得鄭伯開始有些急了。

  他從蒸氣中隱約看見遊子宣臉上露出非常痛苦的表情,他猶豫了一下,才不顧一切的闖入蒸氣之中想在遊子宣身邊摸索對講機,就在他拿起對講機正要打出信號給戈白時,遊子宣突然大喝一聲,右掌對空劈出,一陣旋風衝向天際,高達數十公尺,而鄭伯也被氣流震得當場昏倒,遊子宣則在一掌過後不支倒地。

  而這邊,恰好是何憶涵在戈白店裡買完東西正要離去的時候。他大喝的那一聲,由鄭伯手中的對講機傳到了戈白這邊。

  戈白一聽到遊子宣的叫喝聲,立刻由地道來到後院,而何憶涵也跟著來到了鐵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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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2 21:24:04 |只看該作者
八、元陽神功


  通道轉了兩個彎後出現一個樓梯,就像是下來時的樓梯一樣,在十幾個轉折後,通到了地面上。但這次開門處不再是小小的暗門,而是一片寬闊的院子,院內有各式的花草,還有池塘、假山,儼然就是一個小小的世外桃源。

  遊子宣跟在老人屁股後面,東看看西看看,不時還發出「嘖、嘖」的讚歎聲,彷彿是對老人佈置極佳的院子表示讚許。

  院子底,是一間三合院式的木頭平房,古色古香,頗有古時候舊厝的味道。

  遊子宣東瞧西看,這裡摸摸那裡摸摸,老人「喂」了一聲,並對他擺了一個手勢道:「這裡沒啥好看的,隨我來。」

  只見老人進了東側的屋子,遊子宣於是也跟著進入。

  東側的屋子裡只有簡單的傢具,一張床,一個衣櫃,和一張沙發。遊子宣覺得奇怪,斜著眼對老人道:「這裡什麼都沒有,進來幹嘛?」

  老人沒有理他,逕自來到床前,只見他雙手扶住床沿,「嘿」了一聲,將床推得立起貼在牆邊,遊子宣這才看見,原來床是鐵做的,重量可能有幾百公斤,一邊的兩隻腳還焊接在牆上,腳不能動,連接床的部位是活動的,也就是說,床不能移動,經由上推才可將床底露出,他吐了吐舌,心想:「這老頭的力量可真大啊!」

  老人拉起床後繼續在地板上摸索,這次又提起了一塊三十公分立方的石塊,石塊下有一個拉環,老人再次吐氣開聲,將拉環拉起,看其表情比剛才抬床時還累,可見這拉環之重。

  拉環拉起,地面緩緩移開,露出一個更大的洞,約莫可以容納兩個人,只見老人跳進洞中,在洞中轉動不知什麼機鍵,過了一會兒,聽到「嘎、嘎、嘎」的聲音,像是久未使用的機器在移動,等聲音停了之後,老人在洞中叫道:「跳下來。」

  遊子宣蹲在洞邊,一聽老人叫,便跳了下去。洞中不知什麼時候開了條路,他順著走進,老人拿著一個小小發亮的東西在前引路,好像是一顆珠子。只見他一會兒左一會兒右,相當熟悉的樣子,只有在一、兩個路口時有些許遲疑。

  老人在轉彎前都會特別叮囑遊子宣跟緊,他說這裡是個活動迷宮,不知道路的人可能會被困死在裡面,千萬不可走錯。

  二十分鐘左右之後,兩人走到一房間前,老人拿出一副星型的鑰匙,放在門上圓型的洞中,並左右各轉了幾轉。接著又拿出另一個筷狀的金屬鑰匙插在右邊的牆上,然後才轉動門上的密碼鎖,在幾次轉動之後,發出「卡」的一聲,老人推開大門,不過,進了第一個門之後,還有一個門,老人還是轉動門上的密碼鎖,開了第二道門,直到開了三道門之後,才出現一個十分大的房間。

  老人開了門邊的開關,室內陡然一亮,屋內物品強烈的反光,照得遊子宣睜不開眼睛。

  等他比較適應屋內的光線後,他張開眼,立刻被屋內的景象嚇住,張大了口,說不出話來。

  原來,屋內全都是金銀珠寶,一塊塊方正的金磚,像砌牆般的疊在一起,由地面一直到屋頂,共有三層,在金磚牆的前面,有十來個箱子,一眼望去,儘是各式各樣的珠寶玉器。因為多數的箱子都沒蓋蓋子,遊子宣走到一個蓋了蓋子的箱子前面,好奇的打開蓋子,當他一打開,他看見大大小小各種形狀、各種等級的鑽石全都放在這個箱子裡,可能不下數千顆。

  老人一副十分得意的神情對他道:「這些東西都是我年輕時賺來的,只要你拜我為師,這裡所有的東西都將屬於你,怎麼樣?」

  遊子宣正伸手抓起一把鑽石,聽了老人的話,便將鑽石對著光看了看,又丟回去,回道:「這是鑽石吧?好像玻璃珠!不好玩。」

  是啊,對一個不識貨又不需要的人來講,鑽石與玻璃珠又有什麼不同?他不知道,這世界上有不知多少人為這些「玻璃珠」拋頭顱、灑熱血,即使犧牲生命也在所不惜,而他只是抓起又丟下,毫不在乎。

  老人又道:「你知不知道,這裡面的東西價值多少錢?這些珠寶的價值足夠你窮奢極侈十輩子都還有剩!」

  「我又不想要窮奢極侈!而且我以後自己會賺錢。」遊子宣回道。

  老人利誘了一番,見他不為所動,內心裡是又驚又喜,沒想到遊子宣對於財富竟是毫不重視,這種人在現代是打著「聚光燈」也找不著了。

  於是走到一面牆壁前,按了一個按鈕,牆壁便緩緩的推出了一個嵌在壁內的抽屜,老人從抽屜中拿出了一個盒子,走到遊子宣的面前,遊子宣看見老人捧著的盒子鑲著各式的寶石,顯然是十分貴重。

  不過,這麼貴重的盒子裡裝著的東西,想必比這個盒子更貴重。

  老人慢慢的打開了盒子,裡面竟然是一本書。遊子宣一眼看去,裡面的這本書不但舊,而且破爛,上面四個大字寫的是:「元陽真經」。

  老人拿出了盒中的書,輕輕的拍了拍封面,然後才一副很捨不得的樣子遞給遊子宣,道:「這本書就是『元陽真經』,就是你看的『藏氣法』的全部。」

  「『藏氣法』的全部?」遊子宣疑問道。

  「是的!藏氣法只是我依照這本書第一章所說的內功心法改寫而成的,原著共有七章,所講述的心法有六層,藏氣法不過只是這本書的入門而已。」老人解釋道。

  遊子宣接過書,迫不及待的便想看裡面的內容,他自從對武術產生興趣後,便有點欲罷不能,他之所以練藏氣法,便是被其內容所吸引,現在又知道藏氣法只不過是這本元陽真經的一小部分,更是欲觀元陽真經而後快。

  他拿著書,巴不得立刻就打開來看,但想到老人不知道為何對他這麼好,正所謂:「無功不受祿」,便又將已準備掀開的書合了回去。

  老人也看出遊子宣的個性,雖然不太受威脅、利誘,但卻十分嗜武。

  只聽老人道:「『元陽真經』共分六層,第一層叫百穴納氣,主要是以全身穴道來練氣,練成以後可以運氣自如,力量倍增。第二層叫百川歸流,練成之後全身經脈暢通,百病難侵,一般攻擊難傷其身。第三層叫分流歸元,練成之後內力不竭,全身均可發力攻擊。第四層叫形氣通元,練成之後罡氣遍佈全身,力大可舉巨石。第五層叫萬氣歸宗,練成之後罡氣有如披甲,刀槍難入,移動攻擊快似閃電,飛花摘葉皆可傷人。第六層叫氣合天成,練成之後可羽化成仙……」

  遊子宣聽完重重的吁了一口氣,似乎十分震憾,但口中卻用懷疑的語氣道:「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我幹嘛要騙你?」老人道。

  遊子宣假裝不信,露著眼白斜著看老人。

  「想不想仔細看看書裡的內容啊?」老人不管他的反應,吊著他的胃口道。

  「有什麼好稀罕的,我才不想看呢。」遊子宣假裝不在乎。

  老人見遊子宣不上當,想了一想,問道:「你知不知道我練成了幾層?」

  遊子宣心想:「對啊,他練到了第幾層?他那『巴掌功』的速度確是很快,剛才搬動鐵床的力量也是十分驚人,不知是第幾層?」但他雖好奇,卻也忍住了,閉著嘴,就是不肯問。

  「唉,我上次打你,只用了功力的十分之一,你就抵擋不住,要是用十成功力,你哪還有招架之力?」老人激他道。

  遊子宣有點生氣,回嘴道:「了不起嗎?大不了讓你練成了五層,那也還有一層啊!」

  「五層?你開什麼玩笑,我只練到了第一層,哈!哈!」老人笑著將話說完。

  「什麼?第一層?真的假的?我不相信!」遊子宣將頭一撇,做了個不相信的表情。

  「是真的!」老人道:「修練『元陽真經』很不容易,我是年紀很大以後才得到『元陽真經』並開始修練的,這個……已非是童子之身,所以難有所成。」

  「我也自知此生難以練成,所以也就不癡心妄想了,不過,雖然只有一層功力,但已使我原本的功力增進了數倍不止。」他繼續道。

  「元陽真經真有這麼大的威力嗎?」遊子宣心想:「假如這老人練到第一層就有這種威力,那練到第三、第四甚至第五層,不是比他厲害三、四、五倍了?那我就有能力去替舅舅、舅媽、葛爺爺、鍾師叔和玉嫂他們報仇了。」他心裡雖然這樣想,但他並不怎麼希望做老人的弟子,因為他覺得老人的行為神秘兮兮的,而且他到現在連老人叫什麼名字都搞不清楚呢!

  老人見他遲遲沒有反應,料想大概是很難叫他拜自己為師了,為了達成目的,只好先退一步,讓他先在這裡待下來,其他的慢慢再想辦法,於是說道:「我知道你不甚明白我為何要這樣對你,有許多事真的不很容易解釋,我希望你能待在這裡,好好的練功,或許有一天我能對你解釋清楚,或是你能瞭解。」

  遊子宣道:「老前輩,你有這麼多錢,又有這麼好的武功,要收徒弟還有什麼難的?」

  老人道:「收徒弟並不是找一個人來,把自己的武功傳授給他就行了,最重要的是要講求機緣。」

  遊子宣不懂,問道:「機緣?為什麼?」

  老人道:「練武就是一種機緣。這跟上學不同,不是什麼人都能學得上乘武功的。」

  遊子宣想了想,想起自己意外的救了葛三星,才學了武功,不然自己現在還只是一個普通的中學生而已,於是他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只聽老人又道:「那本藏氣法放在架上十幾年了,第一次有人詢問價格,就是你來店裡的第一次。」

  遊子宣道:「哦!為什麼沒人有興趣呢?」

  老人慘淡的笑了笑:「現代人對賺錢比較有興趣,對練武嘛……就比較差了,而且現在有槍,學用槍比學武功要容易得多了。」

  遊子宣很同意他的說法,便回道:「是啊!槍的確要比武功要容易學多了!」

  老人歎了口氣:「不過,練武的好處也不是那些人可以瞭解的。」

  遊子宣問:「那你為什麼會想要收我為徒呢?」

  老人笑道:「我覺得你很特殊。」

  「很特殊?什麼意思?」遊子宣問。

  老人道:「你記不記得那天我打你巴掌的事?」

  「記得!當然記得!你打得我七葷八素的,怎麼可能不記得?」遊子宣道。

  老人道:「那只是個試探,我想瞭解你學武的意願和你的耐力到底有多少?」

  遊子宣問:「有多少?」

  老人哈哈笑道:「比我想像的高。而且,領悟力和觀察力都很高。」

  「所以你就想收我為徒了?」遊子宣道。

  「還沒有!我等了你幾天,我告訴我自己,如果在這幾天之中你再回來並且問我有關的問題的話,我就再送你那三樣東西。」老人道:「結果你果真回來了。」

  遊子宣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如此。

  老人沉默了一會兒,又道:「你願不願意拜我為師都好,我也不再勉強你,這是一種緣分,我們就順其自然吧!」

  遊子宣沒說話。

  「『元陽真經』你還是可以繼續練,這門功夫也非我所創,我只不過是替元陽真人收了一個傳人罷了,如果你真有一天練成了,不要忘記我就好了。」老人又道。

  遊子宣一聽,高興得不得了,立刻回道:「我一定不會忘記的,我不是那種會忘恩負義的人。」

  老人笑了笑道:「希望你記住今天所講的話。」

  「當然!」遊子宣回道。

  他將書置於盒中交給了遊子宣,然後對他說道:「練元陽真經很不容易,以後你便住在這後院,專心、勤勞的練才會有所成。」

  遊子宣一聽「專心、勤勞」,立刻連連點頭。

  老人像想起什麼事的「啊」了一聲後,道:「還有一件事!」

  遊子宣道:「還有什麼事?」

  老人道:「你還是童子之身嗎?」

  遊子宣道:「童子之身?你是問我還是不是『處男』?」

  老人道:「對!你還是不是?」

  遊子宣道:「我是不怎麼想當處男啦,可是卻沒什麼辦法!沒什麼機會……」

  老人很緊張的問道:「那還是不是?」

  遊子宣對老人一直逼問很不耐煩,回道:「是啦!是啦!」

  老人吁了一口氣:「哦!還好!還好!我沒猜錯。」

  遊子宣道:「這有什麼好?你是諷刺我嗎?」

  老人解釋道:「練『元陽真經』必須是童子之身才可以有所成,若是已非童子,就會如我一般練不上去。」

  遊子宣撇了撇嘴:「那你當初怎麼猜我還是童子之身的?」

  老人語氣平平的道:「看你的臉就像是童子。」

  「哦!你是說我長得醜,沒有女生喜歡羅?」遊子宣叫道。

  老人已轉身往外走:「你自己認為呢?」

  遊子宣氣呼呼的跟上老人:「你的審美觀有問題!」

  兩人一面說一面走出了密室,老人也不理他的抗議,將話題轉到定居後的一些細節。

           ※   ※   ※   ※

此後,遊子宣又開始了他新的練功階段。

  在往後的幾個月中,他才漸漸知道了老人的事情。

  這個老人,本名叫做戈白,在民國初年是一個極有名的大盜。

  他原來練的武功,並不是元陽真經。

  這個元陽真經,是武林中失傳百年的內功絕學。據說是上古元陽真人所創的獨門內功,當時元陽真人不但武功當世第一,更傳說他後來羽化成仙,都是仗此內功所賜。

  戈白為了得到元陽真經,不惜花費十九年的時間,找到元陽真人留置遺物的洞穴,並挖開他的墓,雖然未見元陽真人的屍骨,但終於在墓中找到了元陽真經。

  戈白得到了元陽真經之後,功力更上一層,做了更多的大案子,搜刮了更多的金銀財寶,雖然他依元陽真經內所述的功夫修練,但因為一些原因,自始至終也不過練成了元陽真經的第一層,不過,這元陽真經第一層的功夫已經令戈白的功夫增進數倍,縱橫盜業無虞了。

  戈白個性孤僻,不喜歡和人相處,在做了幾票超大型案子之後,便帶著巨大的財富跑到香港來,在九龍塘買了這塊地,定居了下來。

  他在香港期間,曾再次苦心鑽研元陽真經,但始終沒有進一步的進展。

  直到數年前,他發現自己無法練成元陽真經後,才想收一個弟子,將元陽真經的功夫和自己的財產傳授給他。

  可惜,正如他自己所說的,一直沒有機緣遇到合適的人選,直到遊子宣出現。

  遊子宣資質上乘,又十分活潑聰明,他試驗了遊子宣幾次,非常合他的意,於是他便開始跟蹤及調查遊子宣,並安排了一切。

  雖然那顆「斷腸丹」出了點問題,所幸沒有造成真正的遺憾。而遊子宣也願意留下來學習武藝。

  他在多年前曾研究了一種修練元陽真經的方法,是以中醫針灸的理論為基礎,配合現代科技,以電能刺激穴道的方式來提升內力。

  他花了許久的時間研究和設計,並到德國將他的設計請德國的工程師實踐,製作成成品。

  他自己試過幾次,始終礙於自己的年紀太大,經不起高量的電能,遂放棄不再使用。

  而遊子宣一來,他便將這個「練功機器」派上了用場,並給它取了一個名字,叫做「百穴電針」。

  練百穴電針必須將全身穴道插上金針,再通過轉化過的電能,來刺激穴道。

  要正確無誤的在全身插上金針,相當的不易,而且相當費時,遊子宣每次需要使用百穴電針時,都必須戈白親自為他扎針,往往紮了半天,只電擊不到十分鐘。

  後來好一些,遊子宣也幫忙戈白扎針,而且承受電擊的負載能力也加強了,一天常可以接受三次十分鐘的電擊。

  戈白給遊子宣一個對講機,除非遊子宣有事,不然戈白不會到後院來。

  他也安排一個僕人給遊子宣,負責他的飲食起居。

  這個僕人又聾又啞,叫鄭伯,已跟了戈白十幾年,非常忠心,做得一手好菜。

  遊子宣對於練武不單是有著狂熱,他也有著極高的天賦。

           ※   ※   ※   ※

歲月如梭,不知不覺已過了大半年,遊子宣全心全意浸淫在元陽真經之中,並沒想起太多其他事情。

  其間他打過幾次電話到酒店找何憶涵,但何憶涵早已退房搬走了,他也就不再找她。

  元陽真經是一部博大精深的內功鉅著,涉及的範圍已達天人合一之境,光是第一層的「藏氣百川」便已把遊子宣弄得七葷八素,直練了三個月才有所小成。

  因為藏氣百川這層,不但是整個元陽真經的基礎,也是最重要的精髓。

  在元陽真經裡,一反各家內功的說法,將丹田納氣的方法擴展至百穴納氣,看來似乎是錯的,實際上,它是推廣了只以單一穴脈藏氣的論調,進而以所有穴脈納氣,元陽真人認為,人既然可以以丹田做為藏氣之所,當然也可以以其他的穴道來藏氣,只是修練十分不容易。

  元陽真人也認為,當人某一部位需要用力時,才由丹田運氣至該部位,必定浪費了許多時間和許多內力,或是某些部位傳遞內力特別慢,勢必耽誤了發力的時機。

  但是,修練元陽真經最困難處也在此!培養真氣內力已不容易,又要將一點點的內力分到全身一百多個穴道,這樣每個穴道能分到多少?有的穴道根本分不上,而理論上這種情形,便根本無法使用培養出的內力。

  在修練元陽真經時若以百穴電針輔助,便可幫助提早解決這樣的問題。因為百穴電針是利用轉換過的電能從全身的穴道同時刺激,外來強大的能量不但使穴道有力,更使全身的穴道習慣儲藏能量,可得事半功倍之效。

  遊子宣年紀輕,身體可承受的電能遠比戈白為大,經過練習和調整,遊子宣的功力已超過戈白了。只不過他尚不會運用,也沒有招式配合,空有一身內力。

  又半年,遊子宣正在後院修練元陽真經第二層「百川歸流」,百川歸流的意思,是將已分散在各穴的內力集中至任、督二脈,就像是所有河川的分支,流回主河道,用意是讓內力自由在體內流轉,不局限在某一特定部位。

  這是元陽真經前半部最危險的地方,因為大量的內力由各穴湧至任、督二脈匯合,會使得各穴真空,而任、督二脈處會受到強力擠迫,若是不夠壯健,有可能會走火入魔。相反的,若是內力不夠強,根本就無法練成。

  這一階段,百穴電針是一點也用不上的。

  剛開始,遊子宣緩緩將各穴所藏的內力引回,初時都算順利,接著他加快內息,由外圍的穴道加壓令內力湧入任、督二脈上的大穴,在書上講,這種由外加壓的方法是屬於比較安全的方法。此時遊子宣的內力已相當的強了,當他加壓穴道要令內力集中至任、督二脈之時,任、督二脈便有明顯的飽脹的感覺。

  而就在此時,突然有一部分的內力無法像其他內力一般集中,而且以極快的速度往反方向衝回原來的經脈,他嚇了一跳,立刻集中精神去抓回那條失控的內力,可是卻完全無法控制,反而愈急它沖得愈快,同時也致令其他已歸向任、督二脈的內力失去控制。

  遊子宣初期覺得全身如火燒,漸漸愈來愈熱,他想大叫卻無法發出聲來,內力在體內橫沖直撞,一次又一次的在各經脈間來回。

  鄭伯聽見異聲,忙從廳內奔出來,卻只見遊子宣全身籠罩在一層白色濃密的蒸氣之中,而且愈來愈強,他雖然略懂一點武功,但看見遊子宣這種情形,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得靜靜站在一旁,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沒想到,遊子宣身上的蒸氣始終沒有停止,卻也沒有聚集,一陣陣強大的熱力往四周散開,站在一旁的鄭伯都被這強大的熱氣壓迫得有些受不了。

  但看遊子宣,仍是靜坐不動,一點要收功的樣子都沒有,這使得鄭伯開始有些急了。

  他從蒸氣中隱約看見遊子宣臉上露出非常痛苦的表情,他猶豫了一下,才不顧一切的闖入蒸氣之中想在遊子宣身邊摸索對講機,就在他拿起對講機正要打出信號給戈白時,遊子宣突然大喝一聲,右掌對空劈出,一陣旋風衝向天際,高達數十公尺,而鄭伯也被氣流震得當場昏倒,遊子宣則在一掌過後不支倒地。

  而這邊,恰好是何憶涵在戈白店裡買完東西正要離去的時候。他大喝的那一聲,由鄭伯手中的對講機傳到了戈白這邊。

  戈白一聽到遊子宣的叫喝聲,立刻由地道來到後院,而何憶涵也跟著來到了鐵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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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2 21:24:31 |只看該作者
九、重逢


  何憶涵心裡面相當緊張,因為自一年前遊子宣失蹤以後,她一直都不相信遊子宣死了,她也時常自責,沒有盡到照顧遊子宣的責任,而自始至終她也都沒有放棄尋找遊子宣的念頭,只不過張宏達的阻撓和後來生活上的混亂致使她不得不停下找尋遊子宣的工作,她剛分居後有一段時間曾希望繼續找尋遊子宣,但也因小孩子缺乏照養的緣故暫時沒有動作。

  如今,在這麼一個意外的地方突然聽到遊子宣的聲音,她內心如何不緊張?

  女人天生較男人會亂想,在她經過地道這一段路時,已經假想過上百種情況了,當她來到鐵門前,還曾幻想遊子宣被變態狂拘禁,泡在藥缸裡做藥材。

  當她打開門,發現門後只是一個通道,她不禁吁了一口氣,她又摸索了一會兒之後,進入通往後院的通道,循著通道,找到了遊子宣練功的後院。

  此時,遊子宣正奄奄一息,先兩步來到的戈白立刻坐下並以內力灌入遊子宣體內,補充遊子宣因走火入魔而虛弱的身體。

  何憶涵驟見遊子宣的反應是又驚又喜,不過,又看見遊子宣現在的情況,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才好。

  等到戈白運功完畢站起身來,才發現站在背後的何憶涵,兩人互望一眼,不約而同的問道:「你是誰?」

  戈白問何憶涵的意思,是問她:「你是誰?為何在這裡?」而何憶涵問戈白的意思是:「你是誰?為何會和遊子宣在一起?」

  兩人問完,同時都愣了一下,但何憶涵和戈白都是硬梆梆的個性,竟是誰也沒先答話。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戈白先過去看了鄭伯的情況,鄭伯只是受到震湯,戈白運氣打通他受震的部位,他便甦醒了過來。

  鄭伯一醒,忙不及待的便比手畫腳又嗚嗚啊啊的向戈白解說適才的情形。戈白聽完沈思了一會兒,又過去把了遊子宣的脈,何憶涵也上前關注的問:「他是怎麼回事?」指的是游子宣。

  戈白一邊把著遊子宣的脈,一邊還是硬硬的問:「你是誰?」

  何憶涵見戈白不是壞人,但也不知如何解釋自已跟遊子宣的關係,於是便道:「我是他的朋友,一起到香港來的,他失蹤之前是跟我在一起的,我姓何。」

  老人嗯了一聲,何憶涵又問:「你是他的什麼人?他這些日子是跟你在一起嗎?他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會昏倒在這裡?」

  戈白看她一個女人抱著一個孩子,不像是壞人,而且對遊子宣非常關心,擰禳H何憶涵心裡面相當緊張,因為自一年前遊子宣失蹤以後,她一直都不相信遊子宣死了,她也時常自責,沒有盡到照顧遊子宣的責任,而自始至終她也都沒有放棄尋找遊子宣的念頭,只不過張宏達的阻撓和後來生活上的混亂致使她不得不停下找尋遊子宣的工作,她剛分居後有一段時間曾希望繼續找尋遊子宣,但也因小孩子缺乏照養的緣故暫時沒有動作。

  如今,在這麼一個意外的地方突然聽到遊子宣的聲音,她內心如何不緊張?

  女人天生較男人會亂想,在她經過地道這一段路時,已經假想過上百種情況了,當她來到鐵門前,還曾幻想遊子宣被變態狂拘禁,泡在藥缸裡做藥材。

  當她打開門,發現門後只是一個通道,她不禁吁了一口氣,她又摸索了一會兒之後,進入通往後院的通道,循著通道,找到了遊子宣練功的後院。

  此時,遊子宣正奄奄一息,先兩步來到的戈白立刻坐下並以內力灌入遊子宣體內,補充遊子宣因走火入魔而虛弱的身體。

  何憶涵驟見遊子宣的反應是又驚又喜,不過,又看見遊子宣現在的情況,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才好。

  等到戈白運功完畢站起身來,才發現站在背後的何憶涵,兩人互望一眼,不約而同的問道:「你是誰?」

  戈白問何憶涵的意思,是問她:「你是誰?為何在這裡?」而何憶涵問戈白的意思是:「你是誰?為何會和遊子宣在一起?」

  兩人問完,同時都愣了一下,但何憶涵和戈白都是硬梆梆的個性,竟是誰也沒先答話。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戈白先過去看了鄭伯的情況,鄭伯只是受到震湯,戈白運氣打通他受震的部位,他便甦醒了過來。

  鄭伯一醒,忙不及待的便比手畫腳又嗚嗚啊啊的向戈白解說適才的情形。戈白聽完沈思了一會兒,又過去把了遊子宣的脈,何憶涵也上前關注的問:「他是怎麼回事?」指的是游子宣。

  戈白一邊把著遊子宣的脈,一邊還是硬硬的問:「你是誰?」

  何憶涵見戈白不是壞人,但也不知如何解釋自已跟遊子宣的關係,於是便道:「我是他的朋友,一起到香港來的,他失蹤之前是跟我在一起的,我姓何。」

  老人嗯了一聲,何憶涵又問:「你是他的什麼人?他這些日子是跟你在一起嗎?他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會昏倒在這裡?」

  戈白看她一個女人抱著一個孩子,不像是壞人,而且對遊子宣非常關心,應該是舊識,便回答道:「我是什麼人不重要,這段時間他是待在我這兒,剛才他運氣過急,走岔了氣,目前並無大礙,但還是得觀察一陣子才曉得。」

  何憶涵聽他走岔了氣,很是擔心,也伸手按住遊子宣的脈膊,想看他的情況如何。但一把遊子宣的脈以後,她嚇了一跳,因為遊子宣的脈搏紊亂不堪,時強時弱,時快時慢,就像是亂了節奏的音樂般。她立刻問戈白道:「脈搏怎麼會這麼亂?」

  戈白也是搖搖頭表示不知。

  其實,遊子宣的功力並非產自自身,而是來自外力。

  雖然修練元陽真經會使這些外力所產生的功力變成為自已的內力來使用,但畢竟他修練尚淺,還不能控制這龐大的內力自如。

  他如果要將這些功力控制自如,應該在原來修練元陽真經第一層的後段,停止再使用百穴電針,並多花點時間,讓自身產生的功力與外來的功力形成一定的比例,讓它們在經常的修練中變成百分之百的自身功力,再以這些功力產生更多內力。

  是以,當遊子宣最後要催促各穴內的內力成為真空時,尚未完全成為他內力的百穴電針的能量,便成為不受控的力量。再加上他有點心急,想一下子突破第二層的境界,所以造成了這次的意外。

  不過,也經由這次的意外,逼出了一直隱含在他體內未化的能量,雖然內力的總值降低了,剩下的內力卻全都是他自已的了。

  前面何憶涵量遊子宣的脈搏時,感到時強時弱,時快時慢,是因為遊子宣將內力聚集任督二脈之後,並未收功,體內的氣息此時正回流各穴,何憶涵根本不瞭解元陽真經,是以嚇了一跳。

  戈白不知道這些原因,何憶涵更不懂,是以兩人都只能不知所措,在一旁靜待遊子宣能趕快清醒。

  三人將遊子宣移進屋內後,一直等了兩個小時,遊子宣才悠悠轉醒。他一張開眼,先是看見何憶涵,朦朧的影像進入眼中,還以為自已在夢裡。他喃喃道:「何姐姐,何姐姐,你瘦了,是不是過得不好?」

  何憶涵聽他在虛弱中仍關心自己,又想到自已一年多來所受的一切,突然悲從中來,眼淚不自覺的流了下來。

  遊子宣見她哭了,又夢囈似的安慰何憶涵道:「你不要哭,告訴我是誰欺負你,我去打他,現在我練了高強的武功,可以保護你了。」

  何憶涵聽了心情更難過,淚水流得更快,遊子宣正待再說,戈白突的插口道:「你現在這樣子自己都保護不了了,還想去保護誰呀?!」

  遊子宣此時才震了一下,再左右看看,發覺自已在屋裡,戈白、何憶涵和鄭伯站在床前,關心的看著自已。

  他突的發現自已並非在做夢,連忙撐起身來道:「我怎麼會在床上?我不是在練『百川歸流』嗎?」

  戈白向他概略的敘述了一下他練功岔氣的經過,並詢問他當時的情況。

  遊子宣嚇了一跳,他沒想到鄭伯會受到波及,歉疚的打了個抱歉的手勢,鄭伯回禮表示沒關係。

  然後他道:「我當時想將各穴的內力逼入任督,沒想到有一條內力不聽使喚,到處亂撞,我愈拚命想去抓它,它愈跑得快,我記得最後它衝上了手太陰肺經,並在太淵、魚際、少商三穴間盤轉,因為愈抓它愈跑,我索性不抓它,乾脆用任督聚集的內力將它打出體外,我只是胡亂試,沒料到意外的讓我成功的將它打出體外了,我現在身體舒服極了。」

  戈白有點意外,不斷的以右手用力的搓著下巴,進入了某種沈思之中,皺著眉一直沒說話。何憶涵則關心的問遊子宣:「你在練什麼功夫?」

  「哦,那是『元陽真經』的第二層『百川歸流』。」遊子宣回道。然後,他看見了何憶涵手中抱著的孩子,他一時無法將這孩子跟何憶涵串聯起來,不禁呆呆的望著孩子,何憶涵見他一直望著孩子,知道他的疑惑,於是幽幽的道:「是我的。」

  遊子宣有點驚訝,問了一句莫名奇妙的廢話:「你結婚了?」

  「嗯!」何憶涵點了點頭。

  然後,他又問了一句:「跟誰?」他問完以後才有些後悔,覺得自己問得莽撞。

  「張宏達。」何憶涵回答,這個答案令兩人一下子沈默下來,心裡各有所思。

  遊子宣內心裡其實對何憶涵是有著不知名的感情的,他年輕,不會分辨感情,他也不知道自已對何憶涵究竟是怎樣的感情?當他第一次見到何憶涵時,那種內心的震憾,絕對是異性的吸引,他比何憶涵小,崇拜和好奇佔了大部分,青春期的小男人去喜歡年長的女人,是司空見慣的,可是在世俗觀念中,在自然定理中,年長的女人就不太可能去對年紀較輕的男人產生什麼興趣。

  「不成熟」是一個致命傷!何憶涵雖然沒有刻意將他排出選擇對象的行列,但彼此都清楚,兩人是不太可能發展出什麼結果的。

  而後來,兩人相依為命朝夕相處,何憶涵不由自主的對遊子宣產生了一點點超過姐弟之間的感情,而遊子宣則是一廂情願,若有似無。

  當他發現何憶涵對張宏達有好感時,心裡難免有些酸酸的。還好,他個性本就不拘小節,雖有些不舒服,但也沒有太難過。

  不過,暗戀是一回事,見自已喜歡的女人抱著和別的男人生的孩子,又是另一回事,而且,這個男人還是張宏達。

  遊子宣突然感到相當挫折和失落,那種近乎失戀的酸楚,如浪潮般襲上心來。近在咫尺的何憶涵,也彷彿逐漸模糊,逐漸遙遠。

  何憶涵則是有些懊悔,怪自己當初沒有聽進遊子宣的話,防著張宏達一點,最後仍然著了他的道,更何況,自已現在什麼都失去了,公司、貞操、快樂,甚至對愛情婚姻的憧景,一個女人一輩子的嚮往……。她面對著遊子宣,覺得好羞愧,回想這段時間的一切,她突然有點想自殺。

  兩人一直默默無話,許久許久,遊子宣才打破沈悶,裝作若無其事的問道:「小孩叫什麼名字?」

  「嗯……叫張……青雲。」何憶涵本想說張子宣的,但隨即改過了口。

  「青雲……青雲,平步青雲,挺好的。」遊子宣順口道。

  兩人的對話怪怪的,總覺得說什麼都不對勁,尷尬的感覺,好像陌生人。

  倒是戈白似乎思索有了結果,用力一擊掌道:「太好了!」

  遊子宣一聽,忙問道:「什麼太好了?」

  戈白道:「我在修練『百川歸流』時也出現過同樣的情形,我每次要集中任督二脈時便會出現,而且愈想去抓它,愈控制不住。」

  遊子宣叫道:「對啊!對啊!我也是這樣!那你後來怎麼解決的?」

  戈白道:「我沒有解決。」

  「沒有解決?」遊子宣奇道。

  「是的,我沒有解決這個問題。」戈白語氣有點差。

  「那你怎麼練後面的『百川歸流』呢?」遊子宣再問道。

  「我放過了這個問題,用自己強勁的內力硬練下一層的『分流歸元』,起初還好,到了後來,每次運氣都會氣息紛亂,最後差點走火入魔了。」戈白很難過的說道。

  「啊!」遊子宣惋惜的啊了一聲。

  但戈白卻相當興奮道:「恭喜你,你已經修練成元陽真經第二層了。」

  「真的?太好了,我練成了元陽真經第二層了?」遊子宣興奮的道。

  戈白含笑點了點頭。

  「我現在就想試練第三層的『分流歸元』。」遊子宣又著急的道。

  「今天不行,你的體力已經耗損太多了,休息一天,明天再練。」戈白道。

  遊子宣只有很不情願的答應了戈白。

  何憶涵見遊子宣已無大礙,便對遊子宣道:「你好好休養,我先回去了,過兩天我再來看你。」語氣十分慵懶。

  遊子宣見何憶涵臉色不太好,只好道:「你一定要來找我哦!」他並不知道,何憶涵此時心中紊亂的心情。

  待何憶涵走後,戈白問了一些有關何憶涵的事,遊子宣也照實說了,戈白聽完,有些訝異:「她竟然是百鷹門的掌門!真是沒想到!」

  「你也知道百鷹門嗎?」遊子宣問戈白。

  「只是聽過而已。」戈白道。

  遊子宣「哦」了一聲。

  戈白整理了一下,便不再和他說話,自顧回到前面店裡。而鄭伯已煮了東西端上來,游子宣吃飽了,沒多久,便昏昏睡去。

           ※   ※   ※   ※



  遊子宣自從練成了第二層元陽真經之後,功力大增,每日更投入大量時間修練第三層「分流歸元」,除了照真經上所說來練習,也配合著百穴電針,在不同時候給予幫助。

  就這樣,不到半年的時間,他竟然又突破了第三層並直達第四層「形氣通元」。

  照書上所說,練成之後罡氣遍佈全身,力大可舉巨石。他現在便是到達了這一境界。

  不過,之後他便無法再有進展,即使將百穴電針開到最大也沒有任何用處了。

  戈白和他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只是一愁莫展。

  而這段時間,何憶涵也常常來看他,但眼中總是帶著一絲哀愁。遊子宣看的是又心疼又難過。每次問她,她也不說為什麼,只是淒淒的一笑帶過而已。

  偶而,遊子宣也會想辦法令她笑,不過,任何方法都比不上她的孩子,這是最好的方法,逗小孩。

  大概,這就是母性吧!逗孩子,母親開心,神經是連著的。

  何憶涵有時候也會煮煮飯什麼的,但她的廚藝,令大家都不敢領教。

  後來遊子宣練到第四層「形氣通元」時,也運功幫何憶涵調養,何憶涵的舊傷在「元陽神功」的幫助下很快的便回復起來。

  之後幾個禮拜,何憶涵幾乎是一睜開眼,便帶著小寶寶來到這裡。

           ※   ※   ※   ※



  這天早上醒來,遊子宣沒事,便興高采烈的邊走邊跳的去叫戈白,戈白早上通常是在前麵店裡打點生意,所以他穿過了地道,由後院來到了前面。

  「哈羅!哈羅!」遊子宣衝出了地道便高興的叫道,他滿以為戈白會回他的招呼,用那張又皺又老的臉,好笑的回聲「哈羅!」,他一邊想一邊覺得好笑,但當他出地道後,卻見店裡亂七八糟,原本擺在架上的物品散了一地,瓷器的碎片也到處都是,顯然是被人破壞過。

  戈白正低著頭,蹲在地上整理散落滿地的物品。

  「怎麼一回事?怎麼搞成這樣?」遊子宣問戈白。

  「我也不清楚,早上我一進店時,就變成這樣。」戈白語氣不是很好。

  「是被人破壞的嗎?」遊子宣問了一句廢話。

  「你說呢?」戈白也覺得是廢話。

  「嗯……看來是。」遊子宣跳著走過滿地的物品,來到戈白的身邊,蹲下身來幫他整理著地上的物品。

  戈白見他整理東西,反而不高興,道:「誰讓你來整理東西的?!早上有精神不去練功,跑到前面來幹嘛?」

  遊子宣見他口氣不好,輕聲嘀咕了兩句,戈白見他咕嚕咕嚕說話卻沒聲音,氣得更厲害,咆哮道:「你說什麼?要說就大聲一點,嘰嘰咕咕的。」

  遊子宣被他一吼,火氣也上來,回叫道:「你今天吃錯藥啦,火氣這麼大!你的店又不是我砸的,對我那麼凶幹嘛?」

  戈白火氣仍旺,站了起來,又吼:「想打架啊?來啊!別以為你現在功夫好我就怕你了!」說完擺起架勢就準備動手。

  遊子宣也站起來,挽起袖子一付要打的樣子:「來啊!誰怕誰啊!」

  一老一少兩個人在店裡擺開了架子,似乎就真的要打起來了。

  就在此時,門外響起了一陣急促的煞車聲,兩人不約而同的望向門口。三輛黑色的賓士和一輛香檳色的「勞斯萊斯」倏的停在了門口,接著三輛賓士車上下來了十二個身穿黑色西裝的大漢,在勞斯萊斯門前排成了兩列。那是一種排場,意思是勞斯萊斯車上的人很了不起的意思。

  遊子宣和戈白也睜大了眼睛,等著要看出來的是何許人也。

  結果,從勞斯萊斯車上下來的,竟然是張宏達。看來,他比以前更大牌了。從去年開寶馬,搖身一變,坐起勞斯萊斯來了。

  遊子宣一見是他,嘴裡不屑的說了一聲:「是他!」

  戈白問道:「你認識他?」

  遊子宣點了點頭:「是何姐姐的『老公』。」

  戈白也點了點頭,瞇著眼上下打量張宏達。

  張宏達大剌剌的開了門進來,十二名大漢也尾隨而進,根本不顧地上的東西,又踢又踩的,弄壞了不少已經掉在地上的東西。

  「小鬼,原來你一直躲在這兒!」張宏達的態度相當惡劣的說道。

  「你有什麼事嗎?」遊子宣也語氣不好的問道。

  「也沒有什麼事,只是來看看你究竟死了沒有。」張宏達一邊說一邊拿出手帕掩著鼻子,彷彿這裡的空氣不能聞一樣。

  「嘿!嘿!你還沒有死,我怎麼敢死?」遊子宣反譏道。

  「小鬼,你說話注意點。」張宏達警告遊子宣道。

  「我說話一向就如此,你愛聽就聽,不愛聽就滾。」遊子宣道。

  「好吧,隨便你怎麼說,我來是有一件事要告訴你……」張宏達道。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遊子宣道。

  「我要告訴你,何憶涵現在是我的人,是我的老婆,以後不准你再見她,聽到沒有?」說時,從西裝上衣口袋中拿出一張支票,拿給了一個手下,那手下走到遊子宣面前,將支票交給遊子宣,他才又道:「這有一張十萬塊的支票,你拿了這錢,盡快給我離開香港,不然……」

  「不然怎樣?」遊子宣道。

  「不然,我會要你吃不了兜著走。」張宏達一付狠角色的模樣道。

  戈白搶過遊子宣手上的支票看了一眼,捏在手中,低著頭,問張宏達道:「我的店,可是你派人來砸的。」

  「這只是給你們一點小小的警告,要是他一個禮拜之內還不離開香港,就不是這麼簡單了。」張宏達很得意也很囂張。

  「你知不知道我這樣子就不能做生意了?」戈白道。

  遊子宣看看戈白,只見他臉色泛藍,不知道他這麼問是什麼意思。

  只聽張宏達道:「這是告訴你,凡是跟他有關的人都要受到連累,老頭子,你也是一樣。」

  「哦,是,我知道了。」戈白竟然乖乖的,不過臉色更藍了。

  遊子宣更詫異了,沒想到戈白竟然忍得住。

  張宏達見目的已達到,耀武揚威完了,就要離去。遊子宣卻受不了,喝道:「你這樣就想走了嗎?」

  張宏達和幾個保鑣全都停下來並回過頭來。

  張宏達輕蔑的道:「不然你還想怎麼樣?」

  遊子宣道:「當然是要你賠償店裡所有的損失,並且把弄亂的東西整理好!」

  張宏達和幾個保鑣全都不約而同的哈哈大笑起來,張宏達道:「憑你?哈!哈!哈!別笑死人了!」他一邊笑一邊向眾保鑣使了個眼色,眾保鑣一齊向前,伸手便又摔屋內的東西。

  遊子宣一看,大叫一聲:「住手!」便推向一個離他最近的保鑣。

  那個保鑣的體重少說也有一百公斤,見遊子宣推來,張開雙手便要去抱遊子宣。

  遊子宣情急出手,用了七、八成的力量,兩人手掌才一接觸,那保鑣便大叫一聲,向後直直飛了出去。

  只見他像是一顆大肉球,撞破了店門,仍往後飛,一直撞到停在門口的勞斯萊斯車上。

  這保鑣被遊子宣一掌打飛十來公尺,嚇壞了所有的人,包括戈白和他自已,誰也沒想到遊子宣的力量竟然如此之大。

  遊子宣呆呆站在原地,還是原來的姿勢,一動未動。

  其實,真正最驚訝的是他自己,他練元陽真經一年多,從來未曾和人交手過,對自己的實力並不瞭解,此時情急之中使出七、八成的功力,竟將一個百多公斤的大漢打飛十數公尺,遊子宣真是又驚,又喜。

  其餘的保鑣見他打飛了自己的人,紛紛向他攻來。

  除了那套「基本拳」以外,遊子宣沒有學過什麼招式,加上這一年多來他都沒有複習基本拳,是以眾保鑣一起湧上時,他只是有點樣子的亂打一陣。

  雖然他只是亂打,但是那些撲上來的大漢卻跟第一個人一樣,全都飛了出去,有的撞在櫃子上,有的撞在牆上,還有一個飛出去撞在第一個人的身上,兩人「唉呀!唉呀!」的叫在一起。

  前後不到一分鐘,在場站著的只剩遊子宣自已、戈白、張宏達和兩個未上前攻擊的保鑣。

  張宏達雖是葛三星的徒弟,功夫也是不錯,但又怎看過如此神功?!

  他拉了拉西裝,咳了一聲,假裝鎮定道:「好小子,今天算你狠,我們改天再較量。」他給了自已一個台階下。

  遊子宣打得興起,還想再打,卻被戈白阻止了。

  戈白突然上前,穿過了眾人,到了門前,將門打開,比了一個「請」的手勢,對張宏達道:「請慢走!」

  張宏達有點莫名其妙,但看戈白恭恭敬敬的開了門,也就大步走了出去,其餘人也爬的爬,滾的滾跟了出去。

  遊子宣對戈白如此的行為很不以為然,遂對戈白道:「你幹嘛讓他走?」

  「我不希望和他衝突,只好讓他走了。」戈白道。

  「為什麼不希望和他衝突?我們又不怕他?」遊子宣奇怪的問。

  「你不怕,但你的何姐姐和她的孩子可就不一定了。」戈白解釋道。

  遊子宣想起何憶涵,便點了點頭。

  「而且,目下最重要的事並不是和他衝突,而是好好的將功夫給練好。」戈白道。

  遊子宣道:「我現在功夫已經很好了。」

  戈白笑他道:「你那叫『功夫很好了』?你那根本叫『亂打』。」

  遊子宣辯道:「可是我把他們都打敗了,不是嗎?」

  戈白道:「那是運氣罷了。這些保鑣都不會武功,所以被你三下兩下打的落花流水,要是真碰上武林高手,你就要倒楣了。」

  「那我該怎麼辦?」遊子宣問道。

  「你現在內力已經相當強了,只是還不太熟練,運用也還不太自如,現在該反覆練習,同時可以修練一些招式拳術了。」戈白道。

  「你要教我拳法嗎?」遊子宣問。

  「我不教你拳法。」戈白說道。

  「那你又說要我學拳法!」遊子宣問。

  「我有一個朋友,他精通各家拳法,我們去找他,請他教你。」他停了一下,又道:「只不過我有很久沒見他了,不知道他是否尚在人間?」

  「那這邊的東西呢?你不是有一堆的金銀珠寶,怎麼辦?」遊子宣問。

  「原本我也不知道那些東西該怎麼辦,但自從你來了之後,我便開始整理那些東西了。」

  他繼續說道:「這一年來,那些黃金、珠寶都賣得差不多了,剩下一些古董,賣黃金、珠寶的錢我都換成了美金、馬克、英磅等貨幣,並在瑞士銀行替你開了一個帳戶,將錢都存在那裡,以便將來你行走江湖時可以用得到。」

  「行走江湖?你有沒有搞錯?什麼年代了,還行走江湖咧!」遊子宣好笑道。停了一下,接著又道:「我不想要你的錢,那些錢你還是留著自已用吧。」

  戈白也笑了笑,道:「是啊!現在不叫行走江湖了,但是等你功成之後,一定會四處歷練,那個時候錢就很重要了。」

  遊子宣點點頭,表示同意,但並沒有答應收下那些錢。

  兩人一邊討論未來的行程,一邊收拾店裡被砸亂的東西。

           ※   ※   ※   ※



  戈白真的把黃金、珠寶都賣光了,不過,那也是因為那些東西好賣。

  剩下的全是古董和古畫,還有某些皇帝或者大俠用過的刀劍之類的東西。

  臨離去之前,遊子宣約了何憶涵見一次面,遊子宣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放心不下何憶涵,只覺得一定得再見她一面。

  何憶涵一直問他為什麼要走?他只是聽從戈白的話,只說不久就會回來,其中也沒提到張宏達去砸店的事。

  戈白將房子送給了鄭伯,也留了一筆不小數目的錢給他,鄭伯抱著戈白和遊子宣哭了半天,才依依不捨的讓兩人離開。

  戈白的行李是一個大皮箱,遊子宣這次學乖了,只帶了幾件衣服和幾件必要的物品。

           ※   ※   ※   ※



  兩人一路馬不停蹄的朝戈白所說的目的地趕路,先在印度的新德里入了境,然後轉小飛機到一個名叫斯利那加的小城,又朝北坐了大半天的車,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北喜馬拉雅山脈下了。

  戈白似乎很熟悉路,也用當地的方言和他們對話,他們在此買了些御寒的雪衣、乾糧和水,又繼續趕路。

  遊子宣以前只在書上或電視節目中看過有關喜馬拉雅山的敘述,當時就算打死他,他也不會相信自己有一天會真的跑到這來。

  而如今,他正在這座山腳下。

  世界上本就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事,不是嗎?

  這時,兩人在山腰下了車,山勢愈來愈陡峭,車輛已經完全無法前行,幾天來,遊子宣一直沒問戈白要到哪裡,直到現在才忍不住道:「喂!戈爺爺,這裡是喜馬拉雅山,對不對?我們跑到喜馬拉雅山來找人嗎?」

  戈白沒有理他。

  遊子宣又道:「我們究竟要到哪裡去?」

  他轉頭望去,發現戈白望著茫茫的大山,沒有表情也沒有反應,過了一會兒,才轉頭對他說道:「就快到了。」

  遊子宣看著這座大山,抬頭望去竟然看不到山頂,放眼只見又高又大的山,一直穿入雲層之中。

  戈白大略教了他輕功提縱之術的運氣方式之後,便嘿的一聲,運起輕功向山頂奔去,游子宣跟著他在後面急奔,姿勢雖不大美觀,但毫不落後。

  遊子宣這時是初次領略到輕功的美妙,不由自主的想大聲高呼。他一邊跟著戈白的腳步,還不時四處張望,只覺山上的樹不住向後飛快掠去,就像是坐火車時的感覺一樣。

  大約奔行了有十分鐘之久,山上的氣溫已經降得非常的低,兩人也身處雲層之中,戈白停下來從行李中拿出先前買的大衣給他穿上,重又換了一口氣,向山頂繼續飛奔而去。

  遊子宣雖然沒有真的學過輕功,但一番急奔之後,對於輕功已有了相當的領悟。

  跳躍之間,便沒先前那麼難看了。

  戈白腳下雖快,但是偶而還是得在換氣時停下,但是,自從遊子宣練到了元陽真經第四層之後,不僅內力大增,而且發力方式不同於常人,四肢的力量似乎永遠也用不完,剛開始是跟在戈白後面,到了後來卻是頻頻停下來等戈白。

  人畢竟是人嘛,還是有體力不迨的時候,況且戈白又那麼老了,又沒練好元陽真經。

  山勢愈來愈高,愈來愈陡,愈走也愈荒涼,放眼望去只看見白白的雲和白白的雪。

  兩人奔行了一天,在中途停下來紮營過夜。

  夜晚的氣溫極低,好在兩人都身負武功,在營帳中運功取暖,這一夜也不太難過。

  第二天一早,兩人收了營帳,吃了些乾糧,又向山上前進。

  山上風雪比山下大得太多,行走愈來愈困難,好幾次都必須停下來躲避風雪。

  兩人在數度停停走走之後,終於在晚上到達了一處山峰。

  戈白拿著地圖和指南針看了又看,才確定位置。

  兩人又奔行兩個小時,在山勢將盡的遠處,遊子宣看到了一絲燈火,他擦擦眼睛,以為自己看錯了,等奔到近處一看,那裡真的掛著一隻燈籠。

  戈白停下腳步,仔細看了一下那只燈籠,上面繪著一隻灰色的狼,他笑笑道:「又有人來陪老不死玩了。」

  遊子宣好奇的問道:「戈爺爺,這個燈籠掛在這兒做什麼?看起來很詭異。」

  戈白皺眉道:「這是十四狼騎的標誌,他們有這個習慣,只要這個燈籠掛在這裡,就表示他們在這附近做買賣,不想惹麻煩的江湖的人,看到燈籠自會閃避,他們也省了麻煩。」

  遊子宣覺得好笑:「不會吧!誰會跑到這鳥不生蛋的地方來?」

  戈白搖了搖手道:「你和我不是人嗎?」

  遊子宣並不反駁,又問:「他們是好人還是壞人?」

  戈白回答:「他們當然是壞人!」

  遊子宣想了想,又問:「他們怎麼個壞法?」

  戈白愣了一下,回道:「人最怕貪心,貪心和自私是人變壞最大的原因,如果人的貪心一直沒有限度,就會去傷害別人,就會變壞,那些好勇鬥狠的人並不壞,而是笨,真正壞的人是想對你不利而你卻看不出來的。他們就是這種壞人,為了自已的利益而去傷害別人。」

  遊子宣想了想,似乎有所領悟,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那不就是張宏達嗎?」

  戈白會心的笑了一下,道:「走吧,去找老不死吧。」

  兩人沿山壁前進,才走沒多遠,就看到有兩批人馬,一批頭戴著狼頭面具,大約有十幾個人。另一批只有三、四個人,是幾個紅衣服的和尚,一齊以快速的輕功由東方往北向山上奔去,戈白向他比了一下「禁聲」的手勢,然後悄悄的跟在那群人後面。

  十四狼騎和那幾個和尚一路往山上走,一直到了接近山頂前的一個斷崖邊才停下。遊子宣倆人也跟著停下,在附近的一塊巨石後面躲藏。

  那群人站在崖邊,其中一人向大家解釋道:「那點子就住在這山崖下。」

  說話的是十四狼騎中學問最好的一個,也是十四狼騎的頭頭,叫做黃源,當初也是他慫恿其餘十三人結合起來以搶盜為生的,是那種表面上看起來頗有學問又頗客氣,但卻是一肚子壞水的人。

  假如他一個人走在路上,會讓人以為他是個公務員或大公司的中階主管,絕對想不到他是無惡不做的大壞蛋。

  一個胖大的紅衣和尚走上前,向下看了看,抬起頭來退了兩步,破口大駕道:「你奶奶的,你是要俺從這兒跳下去,是不是?」

  黃源道:「我們準備了繩索,可以攀爬下去。」

  那紅衣和尚又道:「去你奶奶的,俺看你們是想要咱爺們的命,不是要幫我們找回『彌陀真經』。」

  黃源連忙道:「別誤會,千萬別誤會。這點子躲在這兒十幾年,我們也是千辛萬苦才找到他的,要不是他住在這鳥地方,我們又怎麼會找了他這麼多年?」

  另一個比較老的紅衣和尚也在崖邊向下看了看,然後道:「我們怎麼下去?」

  黃源又道:「這裡有幾條繩索,我們將繩索綁在這兒,攀繩下去,這繩索非常堅固,是美國太空總署用來綁太空梭的。」

  老和尚又問:「誰先下去?」

  黃源回道:「我們一共十八個人,而繩索有四條,大伙分批下去,首先我們十四狼騎先派四人下去接應,以後每一批你們派一個人一起下去,最後你我各留一人在上面看繩索,這樣好嗎?」

  老和尚點點頭表示同意。然後轉頭對那個胖大和尚道:「喀巴,待會你在上面看著,知道了嗎?」

  叫喀巴的胖大和尚嘟嚷著:「俺才不要留在上面,上面又冷又沒架可以打,悶也悶斃了,俺要下去。」

  黃源假惺惺的道:「是啊,喀巴大師一身好武藝留在上面實在太可惜了。」

  喀巴一聽,爽了,又趕緊對老和尚說:「師兄,你看看,連人家都知道俺功夫好,留在上面可惜了,讓俺下去,用金剛圈打得那個老傢伙骨頭散掉。」說時比了比動作,好像真的很行。

  老和尚其實也知道他的功夫好,只不過做事莽撞了點。過了一會兒,點了點頭,再對另一個滿臉落腮鬍的和尚說:「安達,那你留守上面好了。」

  叫安達的和尚打了個揖,道:「遵命,師父。」

  黃源笑道:「好了,好了。這樣子就可以進行了。」說完,便指派了一下工作,只見其中四人從背上的背包中拿出繩索和釘子等工具來,在崖邊的大石上緊緊釘住了繩索,再將繩索垂到崖下。

  等一切全部準備妥當,便依前面所說的四個一組分批下去,剩下的一狼一僧便坐在大石上休息。

  等到十六人全部下去之後,戈白才小聲的對他說:「你在這裡等著,戈爺爺去解決這兩個人。」

  戈白輕輕的靠近兩人,突然出手,分點兩人的穴道,只聽見「波、波」兩聲,兩人卻沒有倒下去。戈白暗叫一聲:「糟了,衣服太厚了。」

  其實,以戈白的指力,再厚一倍的衣服都點得透,只不過這次他們一行人事前準備相當充分,不但穿了御寒的厚重衣物,還加了一件皮革背心。所以,當戈白一指點下去時,等於只是刺了兩人一下。

  那個叫安達的紅衣和尚被刺了以後,大叫一聲跳起來,他回身看見戈白,心中也是驚訝的成份居多。另一個十四狼騎的人,叫張簡,是被通緝的強盜,功夫不是很好,他被點了一下,雖然沒有穿透穴道,卻也令他一時無法轉動上身。

  戈白一招偷襲沒有完全成功,隨即展開快攻想要盡速擺平兩人,沒想到,紅衣和尚的功夫相當的怪異,躲閃攻擊完全無法預料。在第一輪猛攻之後,竟然沒有將他撂倒。

  戈白心中不禁訝異:「這個外國和尚的功夫竟如此怪異!」

  而安達也感到一陣恐懼。自已盡了全力,才勉強抵擋住對方的攻擊,除了自已的師父之外,還從未發生過這樣的事。

  兩人僵持了一分鐘,安達才道:「你是誰?為何打我?」說話相當簡短有力,又像說不好話一樣。

  戈白道:「你們千里迢迢跑來這裡,為什麼?」

  安達臉紅了一下,但是沒有回答。

  戈白道:「不說,就打。」然後又是一輪猛攻。

  這一次戈白主要是試一下對方武功的門路,十幾招之後,已略略明白對方的路數和出招的規則。

  這是一門「指東打西」的打法。據說在宋朝末年,有一個武術名家,名叫趙連成,他便擅長此種指東打西的招數,後來元人入侵,他便一路南遷,在現在的印度落腳並獨創一派,晚年便在印度出了家,這種招式可能便是他留傳下來的。

  戈白曾聽說過此種招式,只是從來沒見過。今天一見,的確有些不好對付。他心裡盤算了一會兒,決定第三次攻擊。

  這次,他根本不去理會對方出招的方向,只是朝敵人的一個方向,以他擅長的快速攻擊進攻。又是十招過去,安達仍照指東打西的方法出招,但這次卻被打中了兩拳。戈白一招得手,更不鬆懈,攻勢愈為猛烈。直到第三十招上下,才以「狂蜂浪蝶」一式,將安達拿下。

  拿下安達之後,再過去在張簡身上補了兩指,才拍了拍手叫遊子宣出來。

  遊子宣看著張簡和安達,問戈白道:「這兩人怎麼辦?」

  戈白答道:「六個小時他們如果沒有被凍死,穴道會自行解開,我們把繩索丟下谷去,這兩人就無法下去了。」

  戈白一邊說一邊將大石上的繩套解開並將繩索丟到山崖下去。遊子宣看戈白弄完之後,問戈白道:「戈爺爺,我們不是也要下去嗎?沒了繩索,我們怎麼下去?」

  戈白笑了笑,對他道:「傻瓜,老不死住在底下也沒用繩子啊!」

  遊子宣恍然點頭道:「對啊!」

  戈白轉身對著山崖,說道:「我要下去了,你自已跟上來。」

  遊子宣道:「好。」

  戈白站在崖邊,看準了崖邊幾個突起的石凸,一跳一降,便像下樓梯似的不斷下降。

  遊子宣的輕功雖然粗淺,但仗著元陽真經的強勁的內力,倒也一步一步的跟在戈白後面,一路快速下降,稍一不慎都有可能跌落萬丈山崖之下,遊子宣雖緊張,但卻更興奮!

  經過三十個石凸之後,戈白說:「跟緊了!」然後在最後一個石凸上一個倒翻,原來這個石凸底下是一個大山洞,如此一翻,剛好可以站進山洞。

  遊子宣也如法泡製,翻身進了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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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2 21:24:51 |只看該作者
十、福地洞天


  山洞並不寬闊,但卻相當深,有點像熊獸出沒之處,不過山壁長滿青苔,顯然是很久沒有人獸經過了。兩人繼續前行,不過五、六分鐘,山洞豁然開朗,洞高突增達到十公尺左右,寬度也有七、八公尺以上,淙淙流水聲清晰可辨。

  「這裡怎麼會有水?」遊子宣不禁問道。

  戈白回答道:「這是山頂的山口冰雪化成的水。山洞內的氣候不如外面那麼寒冷,加上老不死在此活動燒飯,提高了裡面的溫度,於是山口堆積的冰雪就因氣溫高而漸漸融化,化成水之後便不斷往下流,落在這個山洞裡,雪水在前面低窪處聚集又成為小湖,你聽到的水聲便是這麼來的。」

  遊子宣很興奮,又問:「那這些水如果滿了怎麼辦?」

  戈白嗯了一聲道:「這裡算起來可以說這條河流的源頭,雪水雖然在此聚集成湖,但湖底的岩石有空隙,流下來的雪水便鑽入這些空隙中,經歷長久的時間,漸漸便穿鑿成小河,於是小湖底就形成了支流,這些支流也是在地底進行,一直往下伸展,最後穿出山去。」

  遊子宣哦了一聲,又問道:「這湖水冷不冷?」

  戈白答道:「當然冷,這些水是初化的雪水,當冰雪一融,立刻就會滲下來,就只差沒有結冰而已。」

  「那我不能在這裡游泳羅?」遊子宣氣的問道。

  「游是一定可以游的,就看你能夠撐多久了。」戈白回答。

  兩人一邊說一邊走,已經過了地下湖,並沿著河流繼續前進。

  又走了幾分鐘,兩人看到一個大石牌,上面刻著幾個蒼勁有力但醜醜的大字:「打不死居」。

  再向下走,兩人又看到幾個骨和刀劍散在地上,可能是時間久遠了,骨都已經有些風化,刀劍也生銹了。骨旁的山壁上還刻了一些字。遊子宣上前去看,字跡有三段,第一段寫的是:「山東長勝幫向魁飲恨……」第二段寫的是一句罵人的話:「不死老鬼,搶人珍寶。」留言人是玉蕭公子。第三段是極細的字,寫的是一首罵人詩,大致也是說某某人不要臉之類。遊子宣隨便看了一下,又匆匆往前走。

  最後看見一條小橋,橋頭又立著一塊石牌,上面又是那個醜醜的字寫著:「沒事橋」。橋下流水淙淙,宛若世外桃源。小河筆直向前,在盡處是一個小湖,湖畔有幾棵看起來像楊柳的樹,但樹枝比楊柳更粗,樹葉卻比柳葉更細長,湖上飛瀑直掛,落入湖中,水質清澈,便如一條銀絲帶掛在山前,山瀑濺起湖水,朦朦朧朧,更添三分詩意。

  遊子宣看了橋名,覺得很奇怪,心想:「哪有橋是這種名字的。」於是問戈白道:「為什麼叫『沒事橋』呢?」

  戈白笑道:「沒事橋的意思就是希望沒什麼事發生。」

  遊子宣「哦」了一聲,不過不太懂。

  小湖左側約十來公尺,可以看見一幢用木頭搭成的房子,孤零零地立在山壁前面。

  遊子宣看了山洞中的景像,不由得想起西遊記中的水濂洞,口中於是念道:「花果山福地,水濂洞洞天,這也算『福地洞天』了吧。」

  兩人再向前行,過小橋,遠遠便見十四狼騎中的十三個人和那三個紅衣和尚,人人手持火把,圍在小木屋前面,對著屋內叫囂。

  十四狼騎中那個叫黃源的老大此時正對著屋內虛情假意的在喊道:「不死老先生,我們純粹是一番好意,您不要誤會我們的意思了。您想想,您一個人在這兒多寂寞,也沒有人陪您聊天,我們來陪您,不是勝過你一個人在此孤獨過日嗎?」

  房內傳出一陣哈欠聲,好像是覺得他說的話很無聊。

  黃源緊接著道:「我們來此無非是為了陪伴您老人家,跟您說說話,幫您打掃一下房子,煮一些好吃的東西給您吃,您何必那麼固執呢?」

  那個叫喀巴的胖大紅衣和尚站在一旁,早已忍耐不住,扯著嗓門叫道:「你奶奶的,當初你們可沒說要來這裡住,還得幫這老鬼洗衣煮飯,煮飯的本事俺可沒有,吃飯俺倒頂在行,再不然就是打架,打架俺也行。」

  紅衣老和尚伸手制止了喀巴,命令他不可說話,然後轉頭對黃源說道:「老衲不管你用什麼方法去勸說他,不過最好快一點。」

  黃源趕忙說道:「是,是,我一定,我一定。」接著又對屋內喊道:「不死老先生,您意下如何?為了表示我們的誠意,這裡有一瓶上好的百年紹興酒,是來孝敬您的,我給您送進去如何?」

  過了一會兒,屋內傳出一個破鑼般的聲音道:「少在這兒煩我,你們這些傢伙,通通給我滾。」

  黃源又道:「好,我們走我們走。」然後假意轉身,向其餘的人使了個眼色。收到暗示的人互相望了一眼,同時舉起火把,一齊朝屋子扔去。

  小屋是木頭造的,如果被火把扔中,一定立刻起火。

  說時遲,那時快,火把在空中還沒落上木屋時,突然從木屋中飛出十幾個片狀的暗器,後發先至,將火把同時打落在地,眾人走近一看,發覺打落火把的暗器竟然只是幾張書的內頁。

  而這邊戈白看到眾人擲火把時,立刻飛身,大叫一聲:「住手!」幾個跳躍,便落在眾人的前面。

  屋內的紙暗器打掉火把之後,戈白才到,屋內的聲音重又響起,道:「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戈白立在當地,轉身向屋內擺了擺手,道:「元老頭,是我,老戈。」

  屋內的聲音道:「老戈?……哦……老戈,很好,很好,終於想起我了!你是和他們一伙的,還是來替我把這幾個人不人狗不狗的東西打發掉的?」

  戈白道:「都不是!我只是來看你這個老不死的,是不是真的死不了!」

  遊子宣聽兩人的對話覺得好笑,不過自己兩人千里迢迢,翻山越嶺來到這邊,就是為了見這個老人,這老人究竟有何神秘?有何通天徹地之能?他現在還不知道。

  這時戈白正全神貫注的盯著前面的眾人,只側了一下臉對遊子宣說道:「你先進屋子裡去,看到人就叫『老不死』,知道嗎?」

  遊子宣點了點頭便由旁邊進到屋內。

  屋內的擺設相當簡單,一張石床,一張石桌,兩張石凳,一個書櫃。石床上盤膝坐著一個老人,似乎正在閉目養神。看外表判斷不出他真實的年紀,因為他不但一頭黑髮而且面色紅潤,又沒什麼皺紋,看起來頂多三四十歲,比起戈白好像小著幾十歲,可是卻又一臉的胡子,大概有一公尺長,沒有個十幾二十年,根本不可能留成這樣。

  不過既然戈白要他叫此人「老不死」,他也就毫不考慮的叫了一聲「老不死」。

  老不死張開眼睛,盯著遊子宣看了一會兒,才問道:「你是戈白的兒子嗎?」

  遊子宣搖了搖頭道:「不是。」

  老不死又問:「孫子嗎?」

  遊子宣又搖了搖頭道:「也不是!」

  老不死奇怪道:「你既不是他的兒子,又不是他的孫子,而他千里迢迢帶你跑來這兒,究竟是為什麼?」

  遊子宣還是搖了搖頭,自己也莫名其妙的道:「我也不知道!」

  老不死很認真的,似乎想到什麼,突然大聲道:「哦,我知道了,你跟他有很密切的關系,是不是?」

  遊子宣還以為他想到了什麼,沒想到卻說出這樣的話來,呆了一下,反應式的回道:「是!」可是回頭一想,自己好像跟戈白又沒什麼密切的關係,於是又道:「好像也不是。」

  老不死奇怪又不耐煩的道:「一會兒說是,一會兒說不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麼是『好像也不是』?」

  遊子宣覺得他的口氣很好笑,便學著那人的口語道:「是可以說是,但也可以說不是。」

  老不死原本坐在床上一動不動,此時卻移動了一下身體說道:「什麼意思?」

  遊子宣道:「是的意思就是說是,不是的意思就是說不是,還有什麼意思!」

  老不死似乎不是頂聰明,聽遊子宣這麼說,反而愈聽愈糊塗,直過了好一會兒才又對游子宣道:「你這小鬼很麻煩,說話不好好說,要繞著彎說,倒楣!倒楣!」

  他玩著自己的鬍子,用同一隻手的兩隻指頭將一小部分的鬍子打了兩個小結,又用另兩只指頭將小結打開,手指相當靈活,顯是經常這樣子玩。他玩了一會兒,然後才小聲的道:「你說那些是不是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啊?」

  遊子宣心裡偷笑了一下,覺得這人很好玩又很笨,決定再逗他一下,於是舉例道:「我問你,你是一個人,我也是一個人,那麼,你是人我也是人,對不對?」

  老不死想了想,回道:「對啊!」

  遊子宣點了點頭,又道:「你等於人,我也等於人,那你等於我,對不對?」

  老不死立刻大搖其頭道:「不對!不對!你怎麼會等於我!這不對!這不對!」

  遊子宣晃了晃腦袋,一副老學究的樣子,緩緩的走到石凳邊坐下,才道:「這就是了,前面你說是,現在又說不是,其實我說的都是一件事,這不就是『是也不是』了嗎?而且,我是一個人,如果你不等於我的話,你就不是人!」

  老不死沈思了一會兒,發覺遊子宣的話不太對,但又無可反駁,扯著鬍子自言自語道:「是……不是……是……不是……我如果不等於你,我就不是人?」就這樣是不是了半天,最後生氣了,從床上跳下來,道:「出去打一架!再回來想。」

  只見老不死單足一蹬,如箭脫弦般彈射出去,真是說不出的快。

  而外面戈白正受十六人中的十五人夾攻,雖沒落敗,但已經有些狼狽,主要還是因為那幾個紅衣和尚指東打西的怪招式,令人防不勝防,雖然剛才戈白在崖頂上已經有了一些對付這種招式的經驗,但是現下敵人的武藝顯然要高過剛才崖頂的敵人許多。

  姓老不死一衝出去,遊子宣便聽他在外面叫道:「不對,不對,該用單槍匹馬……,唉呀,又錯了,該用斧底抽薪……右邊右邊……,你怎麼這麼笨啊,他要出左拳了……啊!注意……用打狗欺主啊……又來了!又來了!左邊左邊……哎呀,叫你注意左邊嘛……這死突驢……」一陣陣糾改戈白招式的命令,似乎對戈白的打法不太滿意。

  遊子宣湊到門邊觀看,看見老不死站在一旁,不時指點戈白一下,每次戈白情況一危急時,經他一開口,局勢立刻改變,可以很明顯的看出,老不死對武功的招式以及臨陣的應變力還要勝過戈白許多。

  喀巴看了老不死在一旁隨手揮揮,便將逆勢化解,不由得氣的大叫:「你奶奶的,死胡子,不老不小鬼,我們打架你怎麼可以插嘴?!」

  老不死冷笑道:「自已武功不行,還要怪人。」

  喀巴氣道:「俺武功不行?!有種你自已來試試。」

  老不死拉開嘴笑道:「要打架,我最喜歡了,來來來!我們對兩招!」

  喀巴也不示弱,道:「這樣好,乖乖讓你爺爺教訓教訓!」

  喀巴是個粗人,根本搞不清楚這老不死是何來歷,他對自己的功夫很有信心,以為別人的功夫都不行,所以上前之後便采只攻不守的戰術。

  喀巴的功夫的確也有其獨到之處,指東打西最厲害的地方是不讓對方猜到出招的方向,但是喀巴的功力畢竟要比老不死差得太多,老不死只用了一招「密雲不雨」,便打中了喀巴一拳一腳。

  喀巴中招之後,才發現厲害,他從懷中取出一對金剛圈,在手中敲了一下,又撲了上去。喀巴使的這對金剛圈,比一般的金剛圈略為大些,直徑也較粗,色澤呈黑色,不知是以什麼材質做成的。

  喀巴兩圈在手,登時如虎添翼,施展得虎虎生風。老不死手上沒有兵器,便不硬拚,只在兩圈中遊走,伺機攻擊。不過,老不死的打法還是很悠閒,在喀巴拿出兵器之後,也並未變得特別謹慎,似乎對喀巴的金剛圈沒有太多顧忌。

  老不死的招式十分繁雜,就這麼一下子,已經換了十來種之多,喀巴被他搞得眼花撩亂,一不小心,頭上又被老不死扣中一拳。喀巴摸著腫起來的腦袋退了兩步,又哇啦哇啦叫了起來:「你奶奶的,用這種偷襲招數。」

  老不死臉也不紅一下,隨即辯道:「公平!公平!你用兵器,我用偷襲,公平之至,公平之至。」

  喀巴氣道:「好,你再偷襲試試看。」說著便重又擺開架勢,把雙圈舞得呼呼作響,說道:「再來,再來!」

  喀巴的師兄,年紀較大的紅衣和尚站在一旁一直沒有說話,此時看老不死招術之奇,變化之快,知道喀巴不是對手,再打也只是挨揍的份,於是搖了搖頭,對喀巴說道:「師弟,你退下。」

  喀巴對這個師兄一向非常尊敬,因為對他來說,這世上功夫最好的除了他師父卡麥加大師以外,就屬這個師兄巴巫了。他的師父在印度被尊為第一高手,而這個師兄也已盡得其師的真傳,自從他師父歸退之後,便取代了印度第一高手的稱號。所以,他對這個師兄所說的話,多是言聽計從。

  巴巫向前稱了一聲佛號,然後對老人道:「施主神功非凡,老衲佩服,不過今日我們只是希望施主能交還本寺的『彌陀真經』,不想多造殺孽,如果施主能將真經交還的話」老衲立即帶師弟及徒弟離開此地。」

  老不死看了看巴巫,裂嘴笑著說道:「『彌陀真經』……那是我以前和印度的一個瘦和尚叫什麼……隆喀松什麼的打過架,是他輸給我的。」他停了一下又道:「他的功夫和你們很相似,你們是同一門的人吧?」

  巴巫很恭敬又很驚訝的說道:「……老衲的師祖……叫喀隆松……,這個……施主與他老人家交過手?」

  老不死點了點頭,一副老大的樣子,道:「嗯,他的功夫還可以,不過就是心胸太不開闊。」

  巴巫的心裡很驚奇的是他的師祖已經作古二十多年了,這個老人竟然說曾與他交過手,推算起來,老不死的年齡實在有些可怕。

  於是他換了較恭敬的態度對老人道:「老衲有眼無珠,冒犯了尊架,不過既然來了,還是希望尊架能將本寺的真經交還予老衲。」

  老不死笑道:「當年我去找你的師祖……隆喀松還是喀隆松的挑戰,打了半天才打贏他,可是我叫他教我你們這門怪功夫,他卻不肯,小氣的很,所以我就拿了你們廟裡的一本書作戰利品,嘿!嘿!」

  巴巫稱了一聲佛號然後道:「尊架武功蓋世,相信師祖也是很佩服的,只不過這本『彌陀真經』是本寺的鎮寺之寶,這個……」

  「唉呀!囉哩八唆的,你要拿回去就拿回去吧!那本書難看死了,寫了一堆蝌蚪在上面,看都看不懂。」老不死道。

  巴巫一副很尷尬的表情道:「……那是梵文。」

  「管他是飯文還是菜文,我反正不看啦……」老不死突然停住,盤算了一會兒,眼睛骨溜溜轉了幾圈,然後道:「你要拿回去也是可以,不過,我一個條件。」

  巴巫問道:「什麼條件?」

  老不死道:「當年我贏了你的師祖,想叫他教我那套『歪打正著』的功夫,不過沒學著,今天我們就以三招為限,如果在三招之內我沒贏你,就算我輸了,我就把書還給你,如果你輸了,書還是還給你,不過你就留在這兒陪我兩年,把那套功夫教給我。」

  巴巫還未答話,一旁的喀巴又忍不住大嗓子哇啦哇啦叫了起來,他道:「你奶奶的,師兄,讓俺來,這個不老不小的傢伙太目中無人了,說什麼師兄連三招都過不了,俺就不相信,俺就過他個一百招看看,你奶奶的,太過分了,什麼東西。」

  巴巫靜靜站了一會兒,看了看喀巴,又看了看老不死,才說道:「好吧,老衲就和尊架比試一場吧,但希望尊架能信守承諾,將書交還。」

  老不死露出賊賊的表情,道:「當然!當然!」

  而十四狼騎的人另懷鬼胎,此時交頭接耳,不知在商議什麼事情。

  老不死這時站在戈白身旁,湊著臉上下左右盯著他看。

  戈白道:「你在看什麼?」

  老不死一臉奇怪的樣子道:「你真的是戈白?」

  戈白立即道:「不然是誰?」

  老不死把臉湊得更近的看了看,好像很不可思議的樣子道:「你怎麼老得這麼快?」

  戈白無奈的笑了笑。

  「那個小傢伙是你什麼人?」老不死比了比屋內的遊子宣。

  戈白道:「是一個朋友!」老不死一聽,裂嘴笑道:「免崽子,這麼老了還跟小娃兒交朋友,真是不害臊。」

  戈白愣了一下,回道:「那你就只跟老頭作朋友好了。」

  老不死一副了不起的神情道:「唉呀,算啦,沒什麼關係。反正他也不見得要和你交朋友。」

  過了一會兒,巴巫已經準備好,走過來對老不死道:「老施主,請賜招吧。」

  老不死走上空地,在中央停了下來,將又舊又爛的衣服一扎,比了比手式,示意巴巫出招。

  要知道,老不死只有三招可出,照理該搶得先攻,才可先發制人,可是現在他竟然要巴巫先攻,實在有些匪疑所思。

  巴巫也知道自己如果取得先機,獲勝的希望就會高些,所以也不遲疑,力貫雙臂,便直向老不死攻去。

  高手過招往往必須猜測對方可能會出招的方向,先作預先的準備,而巴巫的招式就強在無可預測,令人防不勝防。

  但見他一招攻完,手腳竟由不可能出招的方向轉來再出第二招,而且出拳施腿之際虎虎生風,顯然內力修為也頗為深厚。

  待巴巫兩招出完,老不死只是略為移動了一下身體,似乎這些拳腳根本打不中他似的。而巴巫出招也愈來愈快,愈來愈重,逐漸將老不死包圍在掌風之中。

  就在此時,站在巴巫身後的十四狼騎的十三人互施了一個眼色,突然同時從手中出一種白色粉末罩向兩人。

  但老不死似乎早有警覺,鼻中微哼一聲,從巴巫的腋下像泥鰍一樣穿過,後腳在巴巫身上一蹬,身體自然的在空中一個九十度的轉折,然後橫向的從頭到尾在十四狼騎的十三個人身上按了一掌,再回到巴巫身前。

  這一下一氣喝成,絲毫沒有拖泥帶水。而十四狼騎被老人打中後,全都仰天而倒,手中的白色粉末都只到一半,反而大部分都沾在自己身上。

  巴巫怔怔立在當場,半天說不出話來,許久之後才歎道:「老衲輸了。」

  喀巴一聽,當場大叫:「不算,不算,這一場根本不算。老傢伙是要打他們,不小心……不小心在師兄身上踢了一腳,而且這只是蹬一下,不算真踢,還有……」

  喀巴還待說下去,卻被巴巫阻止了,他道:「別再說了,師兄這場輸了,我們既然要比試,就必須有服輸的氣度,待會你帶著徒兒回去吧。」

  喀巴仍然想賴,又怕師兄真的說話算話,在這裡待上兩年,不由急道:「師兄,你可不是當真的吧?」說時已微帶哭聲。

  巴巫怒道:「師兄技不如人,又有何話說?你立刻帶著弟子們回到寺中,勤修苦學,充實自已,如果兩年後師兄還能重見天日,自當相見。」

  喀巴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拖著不肯走,直到巴巫將他狠狠的訓戒了一番,他才帶著另一個紅衣和尚跪地拜了一拜,含著淚水離開。

  不過,喀巴臨走前還是走到十四狼騎身前朝每人踢了一腳,罵道:「都是你們這些王八害的。」他看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一種奇怪的笑容,好像很癢又很痛的樣子,他抓抓腦袋,不明白為什麼。

  喀巴走了以後,戈白上前問老不死:「這些人你打算怎麼辦?」說時指著十四狼騎。

  老不死道:「這些兔崽子心術不正,想偷襲暗算,原本該把他們丟下山崖,但我今天心情好,不想殺人,而且他們還有一些用處,且留著他們吧。不過,這些兔崽子的害人技倆可不少,先得把他們身上搜刮乾淨,免得將來為他們所暗算,瀑布旁邊有一個地洞,就把這十三個人丟進去,再找塊大石蓋住就行了。怎麼樣?」

  戈白問道:「可以。那這位大師要如何處置?」

  老不死道:「這個和尚嘛,就叫他在『沒事橋』外搭個屋子住吧。」

  戈白和老不死跑到十三人身上搜了個乾淨,一時之間旁邊堆滿了一大堆毒藥、迷藥、暗器。搜完以後又一一將他們拖至瀑布邊的石洞中,最後老人又搬了塊數百斤的大石擋住洞口,才算完成。

  喀巴走沒多久,又轉了回來,對巴巫道:「師兄,師兄,俺們走不掉了,有人把俺們來時的繩子給拿走羅。」巴巫不得不向老人問道:「此處可還有其他通路?」

  老不死回道:「沒有了,出去唯一的辦法便是沿山凸攀爬而上。」

  喀巴說道:「那山凸被冰雪壓住,又光又滑,一不小心不就會掉下山去,危險的很,俺才不要糊里糊塗的死在這兒呢?」

  巴巫對老不死道:「請尊架行個方便,送貧僧的師弟出去。」

  老不死不耐煩道:「我沒有辦法,你叫他自已想辦法出去。」

  巴巫無奈,只好暫時先讓喀巴呆在洞內。還好幾個小時之後,在山崖上的安達穴道自然解開,苦等了一天一夜不見有人上去,便又找了備用的繩索下來,才接喀巴離去,此為後話,不再詳敘。

  一切處理完後,老人與戈白進到屋內,兩人坐定之後戈白首先發問道:「老不死,這些不人不狼的傢伙來找你幹什麼?你怎麼惹上這些傢伙的?」

  老不死氣呼呼的回道:「還不是為了來偷功夫秘笈的嗎?」

  「功夫秘笈?」戈白和遊子宣異口同聲問道。

  老不死道:「對呀!這些年來我搜集了一大堆的拳法、劍法、腳法。」

  「練早就練過了,現在都擱著,用也用不到,丟了又可惜,更不能落入那些人手裡,真是麻煩死了。」他又道。

  遊子宣問道:「為什麼不能丟呢?」

  老不死道:「這些秘笈都是各門各派的寶貝,也是我辛辛苦苦得來的,假使丟掉的話,不是太可惜了嗎?」

  遊子宣又道:「那你就拿去送人,不會啊?」

  老不死裂開全是爛牙的大嘴,笑著道:「小朋友,你也沒有什麼見識嘛,哈,哈,哈。」

  遊子宣聽老不死罵自已,可是他不知道為什麼,於是乎問道:「為什麼送人就是沒見識?」

  戈白插口道:「這些秘笈記載的都是武林中各派的武術,大部份具有相當的殺傷力,如果落入了壞人手裡,讓他們學會了秘笈上的功夫而以此去做壞事的話,那就不太好了。」

  遊子宣吶吶道:「原來是這樣。」停了一會兒,他又道:「那就燒了嘛!」

  戈白笑著道:「這些秘笈傳了幾十年,甚至數百年,都是寶貝,怎可燒了?」

  遊子宣沒轍了,道:「又不能丟,又不能送,也不能燒,那到底該怎麼辦?」

  「對啦!就是這樣,讓我感到非常困擾,而且,還經常招惹一些武林人士來找我麻煩,幸虧我躲在這山上,不太好找,不然定被煩死。」老不死擊了一下床角。

  遊子宣突然大叫一聲:「有啦!」

  老不死和戈白兩人齊望向遊子宣,同聲道:「什麼?」

  遊子宣道:「那我們就把這些秘笈偷偷還給原來的那些人,不就好了?」

  老不死立刻就搖頭道:「不好,不好。」

  「為什麼不好?」遊子宣問道。

  「那些門派現在都不知道到哪去了,怎麼還呀?而且有些門派在東,有些在西,南北的也一堆,每個都跑去還,不活活累死才怪,要去,你自已去,我可沒空。」老不死說完,雙手一枕,便躺在床上。

  遊子宣嘿嘿笑了兩聲道:「你知不知道,現在有一種東西叫『快遞公司』?」

  老不死搖搖頭表示不知。

  遊子宣道:「你只要把東西拿到郵局或是快遞公司,寫上地址,就可以『寄』到他們手裡了。」

  老不死道:「真有這麼方便?」

  「當然!」遊子宣道。

  「好吧!那麼你去『寄』給他們吧,我可不去。」老不死道。

  戈白笑著道:「老不死,你不想把這些秘笈統統抄錄下來嗎?」

  老不死突然由床上翻到地上,也不見他動作,便橫移至床邊,伸手在床下拿了一個竹做的箱子出來,然後對戈白道:「這麼多,抄要抄到哪一年?」

  戈白笑著道:「你來口述,我來抄好了,你覺得怎麼樣?」

  老不死在一句話間又已翻身上床,懶懶的道:「好呀,反正我是不抄的。」

  戈白續道:「那就這樣吧,你來念,我來抄,他去還。」

  老不死拍了一下手,道:「這樣好,這樣好,大家都省事,就這麼辦吧。」

  遊子宣剛才看見老不死在門外的招術不但變化多端,而且凌利無比,心裡對老不死起了一股崇拜之意。他當時隔著門一直在看老不死,怎麼也想像不出一個人怎麼可能會那麼多種武功?現在他卻知道了,原來老不死是學了別人的秘笈,於是道:「原來你的功夫是這樣來的。」

  老不死露出自大的表情,呵呵道:「這不光是秘笈的原因,還是由於我的天份,加上多年來苦練的結果。」看來老不死年紀一把了,個性卻還很自大。

  遊子宣覺得老人有些臭屁,於是激他道:「功夫再好還不是學別人的,又不是自創的。」

  老不死雖然功夫好,但最怕別人激,是以一聽遊子宣這樣說,立刻激動的叫道:「誰說的?我的功夫才不光是學別人的,我自創的功夫比那一家功夫都厲害。」

  「好啊,那你說說看,你自創的功夫是什麼功夫?」遊子宣繼續激他道。

  似乎是說到他驕傲的地方了,只見老人頭一仰,很了不起的說:「我自創的功夫叫『錯亂拳』!」

  遊子宣聽了這個奇怪又不文的名字,立刻哈哈大笑,一付止不住的樣子,邊笑邊說道:「『錯亂拳』?!你別笑死人好不好!那有武功叫這種名字的。」

  老不死被遊子宣笑得很尷尬,紅著臉道:「這名字有什麼不好?」

  遊子宣笑仍未止,續道:「聽起來像是精神錯亂。」

  老不死被遊子宣笑得惱羞成怒,轉眼就要發作,戈白一看情況不妙,趕緊插口道:「小兄弟,這你就不知道了,他的『錯亂』,指的是令敵人眼花撩亂,根本分不清他的招式,和他對招,是又錯又亂又無從回手。這套拳法融合了數十家拳法的精要,去蕪存菁,真的是比任何一家拳法都來得厲害。」

  老不死聽戈白為他助言,立刻又臭屁起來,雙手往胸前一插,一付不可一世的樣子,好像是說:「知道了吧!」

  遊子宣這才正經了一點,又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原來這拳法這麼了不起。」但語氣中還有著笑意。

  老不死似是想起什麼,露出了他那招牌的賊賊的笑容,看了看戈白,然後對戈白道:「你練成了『元陽真經』?」

  戈白對老不死搖了搖頭。

  「那你來找我幹嘛?」老不死覺得沒趣道。

  戈白沒說話,但含笑斜眼看了遊子宣幾眼。

  老不死看看戈白,又看看遊子宣,才若有所悟的盯著遊子宣,張著口,一副不大相信的樣子。

  遊子宣被搞得莫名其妙,斜著眼對戈白道:「幹什麼?」

  戈白正要說話,老不死卻突然跳起來,鼓掌道:「太好了!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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