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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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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4 02:18:0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獵夫 作者:孟梵

 孟梵


  俗話說:「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在現在生男生女都已經可以控制的二十世紀末,如果你還是坐等男人上門來追的女人,那你就落伍了。

  書中的女主角從城市到蠻荒,對她心儀的男人採取一連串大追擊,終於擄獲美男芳心,尋得真愛,不也是一樁浪漫佳話!

  所以,各位親愛的讀者,在你(你)看完這本書後,是不是已經有點心動,睜大眼睛,看看你週遭的好男人或好女人,鎖定目標,擬定戰略,別再猶豫,心動不如馬上行動,先下手為強,說不定也能為自己覓得良緣一樁。

  在這兒也警告身旁已有好男人或好女人相伴的讀者,慎防各方覬覦的眼光,別因一時大意,成就了別人的良緣。

  別說孟梵唯恐天下不亂,但求有情人都成眷屬,善哉!善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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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4 02:18:27 |只看該作者
楔子

  「藝術家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情或喜怒哀樂,在畫中的意境盡情揮灑,是一種以自我為中心的藝術,他完全不需在乎別人的意見,有時甚至可以說是強迫欣賞者接受他們的情緒。畢加索說:『藝術只是一大堆的謊言』,可是建築設計卻是在現實的基礎上,加一點浪漫,多一點對人的關懷,每棟房子,每批建築,不但要具有美感,還必須要讓住的人感到舒適,讓他們覺得住在屋裡是人生一大享受,不僅是視覺、觸覺,更是感官的享受。總而言之,繪畫是一種自娛的藝術,而建築設計則是融合美術與科學的另一門藝術,我並不排斥畫家,但我更沉醉於建築設計,你可將自己的作品展示於天地之間,而且最大的好處是不怕有人來擠走你的作品!」

  耿亞塵以幽默的口吻結束了他旅美最後一場巡迴演講,台下的聽眾也對耿亞塵精彩生動的演說報以熱烈的掌聲。

  耿亞塵展露他自信、意氣風發的笑容,向聽眾深深一鞠躬,步入後台。

  「亞塵!你真了不起!你聽聽看,觀眾如癡如醉的掌聲!」惠妮一見到亞塵就給他一個熱情的擁抱。

  「那當然!我如果不是最好的,怎麼能讓安氏企業的千金對我情有獨鍾呢?」耿亞塵攬著惠妮志得意滿。

  「走吧!車子準備好了!爸等我們吃飯呢!」

  「嗯!」耿亞塵為惠妮穿上外套。

  「耿先生!需要我們備車嗎?」大會主辦人終於在兩人卿卿我我間找到一個空檔插話。

  「不用了!我們自己有車!」

  「這些聽眾的獻花怎麼辦?」主辦人望著後台滿滿的花,還真有點為難。

  「留著或送人,隨你們處理吧!」耿亞塵擁著惠妮:「還是走後門吧!免得又被人抓著簽名!」

  惠妮點頭。

  兩人一走出後門,就見到一名管家模樣的男人,恭恭敬敬地候在門邊。

  「耿先生,我家小姐請我把這封信交給您!」

  惠妮疑惑又有點不高興地望向耿亞塵。

  耿亞塵聳聳肩:「大概又是什麼仰慕者吧?!」

  惠妮打量著那名年約四十開外的管家,沈穩持重,若不是家世非常好的人家,絕對調教不出如此涵養的管家。

  「看來——你的仰慕者來頭不小!」惠妮語氣中充滿敵意。

  「拜託哦!你吃這種飛醋,不覺得無聊嗎?」耿亞塵搖搖頭對那名管家說:「這是我的名片,煩請你家小姐把信寄到我的公司,我的秘書會處理!」

  耿亞塵說完擁著惠妮就要走!

  「不行!小姐說一定要親手交給您!」管家聲音依然平穩,但卻十分堅持。

  「亞塵!別理他!也不知道是什麼來路?別人都可以用寄的,為什麼她就不行?」不知怎的,惠妮就是不希望亞塵跟這個女人有所牽扯。

  「算了吧!你沒見他一臉固執,我不收他的信,他一定不會罷休的,他回去也不好交代,別為難他了!」說著他還是接了管家手中的信。

  惠妮不高興地先上了車,耿亞塵隨後跟上,見惠妮板著臉,不覺好笑。

  「你這是做什麼嘛!為了一個莫須有的女人發什麼脾氣!」

  「看看你手上的信,你還能說她是莫須有的嗎?」惠妮沒好氣地戳著耿亞塵手上的信,像跟它有仇似的。

  耿亞塵這才注意到信封上娟秀的字跡,他忍不住拆開信封。

  「你真要看啊?」惠妮嬌嗔地抗議。

  「看看有什麼關係嘛?更何況她還請管家專程跑一趟!」耿亞塵還是拿出了信。

  「這是你最後一場演講,而我沒錯過之前任何一場。你一定覺得奇怪,從美國東岸到西岸,我場場追蹤,究竟為了什麼?

  你相信一見鍾情嗎?而我這樣的追蹤,就是想證明乍見你的悸動是感於你的神采飛揚,還是真對你情有獨鍾?

  現在我證實了我們有緣,接下來要證實的是我們有沒有份,我相信老天會安排一切!

  你對你身旁的女人感到滿意嗎?她漂亮,有錢,有地位,可是你真的滿意嗎?」

  惠妮簡直不敢相信,這個女人不但公開表明要追求耿亞塵,甚至還挑撥他們之間的感情,她搶過信,在耿亞塵沒來得及制止前就撕了粉碎,拉下窗,扔到窗外去。

  「這個女人簡直是可惡!」

  「惠妮!你做什麼啊!」

  耿亞塵回過頭看著飛散在空中的碎片,不禁對這個神秘女子感到好奇——她可以對自己一見鍾情,然後又重複聽完十場他的演說?

  她既然不現身,又何必請人專程送來這封信?

  他望著一臉氣鼓鼓的惠妮,自己似乎從未想過對她滿不滿意,而關於愛情,他可從不信什麼兩情相悅,外在條件一定是考慮的第一要件。而這個對自己一見鍾情的女人,要的究竟是什麼呢……?

  只有在這裡,我的心才能肆無忌憚為你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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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4 02:18:5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一開始他就不該接這個案子,要不,他現在應該坐在寬敞舒適的辦公室內吹冷氣,而不是在這個又濕又熱的森林裡打轉。

  早知道他就不該相信胡大平的話——相信在這個人跡滅絕的深山裡,會有什麼奇特的建築,也不該為了賭一時之氣,獨自前來。

  他不該貪圖楊家七位數的設計費,更何況,他根本不缺錢用。這下錢還沒撈到,一代名建築設計師就要葬身在這個荒郊野外。

  想到才剛成為自己未婚妻的惠妮,連自己最後一面都沒見著,不知道她是不是會傷心欲絕?為了跟胡大平賭一口氣,卻失去生命和未婚妻,加上自己多年來的心血,想想真是不值,自白便宜了胡大平那小子。

  要不是自己該死的好勝心作祟,經不起胡大平的刺激;要不是自己逞強,拒絕與人同行,如果所有促成自己今天在這裡打轉的因素,少了其中任何一項,自己就不會頂著烈日,在這裡跟死神搏鬥。

  耿亞塵啊!耿亞塵!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跟人賭什麼氣?現在你價值七位數的自尊,就將陪你葬身於此,化作一堆白骨,無人知曉。

  耿亞塵疲乏地坐在地上,身子靠著樹幹,他已經累得無法再繼續打轉,他只想休息。仰起頭,四周全是高聳舉天的林木,頂上那一片天只剩下小小一點,而且愈來愈小,烈日卻依舊精確地穿過那小小的一點,直射在他缺水的肌膚表面,疼痛的感覺,早已隨著透支的體力而變得遲緩。

  汗水從額上滑下停在他的睫毛,他眨了眨眼,抖落了捷毛上的汗珠,連舉手揮汗的力氣都沒有。

  他在文明世界的求生本領,到了這蠻荒之處,完全派不上用場。

  他不知道自己在深山裡走了多久,他知道自己不能坐,不能睡,可是他又餓、又冷,他好困,眼皮很重,很重,所有的聲音都離自己愈來愈遠,天地之間,彷彿只剩下自己一人。

  胡大平的奸笑,惠妮的嬌顏,還有自己那間寬闊、舒適的辦公室,一一浮現在他的眼前。

  醒來吧!醍來吧!這只是一場惡夢,你還這麼年輕,事業正如日中天,不能讓別人佔了第一設計師的地位,尤其是胡大平。

  不行!

  耿亞塵殘存的一點意識,彙集了求生意志,讓他睜開了千斤重的雙眼,奇跡似地,他看見了一雙慧黠大眼,就在自己的鼻前。

  他迅速地閉上眼,不可能!這種地方怎麼可能會有一雙如此水靈、澄澈迷人的眼睛?常聽說人快死之前都會產生幻覺,難道自己快死了?天使?

  對!一定是天使,自己大概是上天堂了吧!可是天使怎麼沒有臉?

  耿亞塵耳邊傳來嘰哩咕嚕的「說話聲」,他不知道這些聲音算不算說話,因為他一句也不懂,難不成自己上的還是外國人的天堂?

  他使勁地再睜開眼睛時,漂亮的眼睛不見了,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張黝黑、畫滿了圖案的「臉」,他甚至無法判斷那是不是一張臉,而且就貼在自己眼前。

  他所能想到的就是牛頭馬面,一陣驚駭流遍全身,嘴張得老大,聲音卻乾澀地卡在喉際,咕嚕咕嚕地翻滾,沒一點聲音跑得出來,心裡想的是——逃,四肢卻仍癱著,眼睛因為驚嚇過度而只能瞪著正前方。

  自己平日就算沒有熱心公益,也從不害人,只是有點自負,好吧!有點目中無人,可是有才氣的人不都懷才傲物嗎?就算這樣會有報應,也不至於輪到自己吧?!

  一個、兩個、三個……

  他的驚駭隨著眼前牛頭馬面的增加而升高,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沒有下地獄,而是碰到了食人族,這個發現令他毛骨悚然,驚駭欲絕,他的唇不停地顫抖,只覺一陣暈眩,就失去知覺。

  「啊!」

  耿亞塵從床上驚坐起來,渾身冒著冷汗,他預期會見到的東西——刀山、油鍋都沒有,這讓他鬆了口氣,他把手貼著心口,確定自己的心臟還繼續跳動,知道自己還沒死。

  驚嚇過後,他才發現自己全身疼痛——一種極度疲乏後的疼痛。

  屋外傳來一陣一陣悶悶的鼓聲,他才鬆懈下來的身子又開始緊繃,想起那曾在他眼前晃動,一張一張可怕的臉,也想起失去知覺前,最後鑽進腦子的可怕念頭——食人族。

  他拖著身子直退至床上的角落,背貼著牆,覺得安全些,才環顧著身處的奇怪屋子,沒有桌椅,沒有電燈,沒有電話,沒有任何電器用品,根本沒有一件文明世界的東西,整間屋子,就靠著窗口射進屋內微弱的月光,那實在不能算是窗,因為它只是在牆上挖個洞,什麼修飾都沒有。

  各式各樣的花沿著牆攀爬至屋頂,幾乎整間屋子都是花,從這麼多新鮮的花來看,耿亞塵肯定自己絕不是在地獄,如果投射進來的是月光,那麼自己也不會是在天堂,那……

  耿亞塵不覺打了一陣哆嗦,一股寒意自腳底爬上背脊,難道那些真的是食人族?

  愈來愈密集的鼓聲,敲得耿亞塵膽顫心驚,自己如果不逞一時之氣,現在該伴著惠妮坐在一流的餐廳內,聽著悠揚的音樂,而不致縮在這裡,聽著猶如催命似的鼓聲。

  想來想去,都怪胡大平,這個跟自己同窗兼死對頭的人,從唸書時開始,樣樣事情都跟自己爭,唸書時,爭名次、爭分數;工作時,爭名氣、爭地位,談戀愛則爭對象,反正是無所不爭。

  雖然胡大平不承認,但是耿亞塵及所有認識他們倆的人都知道,不管在那一方面,耿亞塵都略勝一籌。

  在建築界,耿亞塵獨樹一格的設計可是有口皆碑,當然他的設計費並不低,然而出得起價錢的人仍不惜巨資請他設計。

  在名利雙收的情況下,他自然不輕易接案子,儘管有人說他目中無人,有人罵他看上不看下、現實、勢利,他也不在乎,反正慕名而來的人也從沒斷過。

  安惠妮!這個商業鉅子之女,就是仰慕自己的才氣與名氣而成為他的女友,而且以安家的財勢,她不需要挑個財大氣粗,卻俗不可耐的人來折騰一輩子,所以她才會挑上耿亞塵,讓她鑲了金的背景,多了點藝術氣息,少了點銅臭。

  這回楊氏企業在市郊買了塊地,要蓋棟房子讓三兄弟全住在一塊兒。楊氏企業也是商場名家,三兄弟在商場上都各有一番成就,兄弟同住是楊老爺子的意思,地也是老爺子選的。

  三兄弟要住在一起,老大、老二又各自都有家庭,房子蓋起來就是個大工程,反正楊家有錢,這難不倒他們。不過最令他們傷腦筋的是,要蓋什麼樣的房子才能讓一大家子的人住得舒適,又可顯出楊家的氣派。

  傳統中國式的建築,幾個兄弟都覺得不太合時宜,而西方的建築格局,老爺子又不喜歡,所以楊家找來了耿亞塵和胡大平,楊家的意思是要兩人合作,共同研究,設計一棟大家都喜歡又獨樹一格的房子。

  耿亞塵彷彿又聽到胡大平的聲音:

  「楊先生!對不起,我想我無法勝任這個工作!」

  胡大平一臉的抱歉,語氣平淡得幾乎讓人覺得,他是專程來拒絕的。

  他的話才一出口,耿亞塵先是一臉錯愕,而後狐疑地望向胡大平,本來還以為今天會是個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的場面,而且按他的脾氣,絕對是非跟自己爭到底不可,今天怎麼會一開口就滅自己威風,這小子到底在耍什麼花樣?

  「我想這麼浩大的設計,只有耿兄足以勝任!」胡大平神情極為認真。

  對於胡大牢一反常態的禮讓與推崇,耿亞塵非但沒有感激之意,心中反而升起更高的戒心。

  「胡兄!您太客氣了!以您的才氣,必定也能設計出比我更好的房子!」

  楊建安將手一揚,「在找兩位之前,我們對兩位都作了一番瞭解,兩位在建築界均屬執牛耳之輩,所以你們彼此也無需太過謙讓,兩位如果肯破例攜手合作,必定能設計出讓大家都滿意的房子,而且也可傳為美談!」

  「就是因為這件案子太重要,所以我才不敢接!」胡大平一臉虛偽,「我想楊先生既然對我們作了一些瞭解,必定知道耿兄才是建築設計這行的頂尖人物,他才是真正的高手!」

  楊建安點點頭沒有反駁。

  胡大平臉色有點難堪,雖然是自己謙虛,但當著耿亞塵的面,楊建安的默認,未免也太讓自己下不了台,他忍著氣繼續說:

  「我有個構想,不過卻一直無法突破設計上的瓶頸,所以我願意提供我的構思,希望能由耿兄執筆完成設計!」

  胡大平愈是恭維,耿亞塵就愈如芒刺在背的不自在,胡大平不但反常,居然還要讓出自己的構思,簡直有點匪夷所思,不過他臉上依然掛著笑,不動聲色地盯著胡大平問:

  「胡兄想必還有下文吧?」

  胡大平笑了笑,也沒吭聲,從公文包中拿出一份卷宗,攤開了放在桌上。

  楊建安跟耿亞塵一齊走到他的身邊,夾在卷宗內是一張影印圖,可能底稿本身就不是很清楚,所以影印的效果也不是很好,只能看出一個大概的輪廓。楊建安是個外行,當然看不出個所以然,而耿亞塵雖然沒表示什麼,卻暗自稱嘖不已。

  胡大平指著影印圖說:

  「這是民國初年不知從何處流出的手繪圖,作者已不可考,我在圖書館翻閱一些建築史料的書,無意間看到這張翻印的圖片,因為年代久遠,又未經妥善保存,加上翻印時原稿就不是很清楚,所以這張圖片看來很模糊,不過你們還是可以看得出,這建築物本身簡直就是力與美的結合,樑柱、大門,全都沒用一根釘子,而且用的全是一些未經人工雕琢的原始材料,可是所有的銜接,都那麼完美無缺。」

  「可是這些材料恐怕取得不易吧?」楊建安思索著說。

  「材料可藉由人造石或木來替代,這倒不成問題,如果耿兄能以這種建築風格為主設計,兼采西方歐式建築為輔,必定能設計出獨樹一格,與眾不同的房子!」

  楊建安聽了頻頻點頭,大有讚賞之意,可是耿亞塵卻覺得胡大平挖了好大的一口井,等著自己往下跳。

  「不過這張圖片拍得這麼模糊,只怕耿先生很難深入研究吧?」楊建安望向耿亞塵。

  耿亞塵早就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

  「胡兄既然能得到這份資料,必然還有更詳盡的資料是不是?」耿亞塵一直以不變應萬變,他倒想看看胡大平究竟搞什麼鬼。

  胡大平像早料到耿亞塵會有此一問,他胸有成竹地笑著說:

  「據我所知,這些建築物是建在滇緬邊界的深山內,因為人煙罕至,所以少有人見過這些建築物,作者又不可考,資料十分有限!如果耿兄願意跑一趟,相信必能對這些建築物有更深入的瞭解,而且我相信,這張圖片只是所有建築的一部份,也許那裡還有更多,更奇特的建築,也必能帶給耿兄更多的構想!」

  「胡兄!您不會要我為了一個傳說長途跋涉吧?」

  「如果你沒去,您怎麼肯定這只是一個傳說呢?」

  胡大平!你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了,搞了半天,就是要我去那蠻荒之地,如果自己一去不回,他就是建築界第一把交椅,這算盤打得可真精。難怪他這麼慷慨地讓出自己的構思;難怪他這麼推崇自己接下這件案子,原來是想放長線釣大魚。

  耿亞塵仔細看著那張圖片,不可否認的,民國初年,在那種與世隔絕的蠻荒之地,就有人能建造出這種完全靠物理原理支撐整棟建築之架構,不但令人讚歎,簡直是無懈可擊,就算胡大平不提,他也會想去走一遭,只不過現在去了,卻像掉進陷阱。

  「耿先生如果願意,我願意支付你到那裡的所有費用,外加一筆七位數的設計費!」楊建安絕對相信耿亞塵的能力。

  楊建安高額的設計費,令胡大平有些咋舌,他知道楊氏給的設計費絕對不低,可是卻也沒想到這麼高。表面上胡大平依然是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

  令耿亞塵心動的不只是七位數的設計費,而是這龐大設計費背後所代表的評價,而且單是這件案子本身就是一種挑戰,這次的設計可能會使自己在建築史上留下不朽的一頁。只不過,這麼好的機會,這麼優渥的條件,胡大平怎麼會輕易放棄?難道還有什麼更可怕的陰謀?

  他一臉懷疑地望著胡大平,直截了當地問:

  「胡大平,既然你有構思,又有資料,又對這個地方作過瞭解,楊先生也提供這麼好的條件,你為什麼不去呢?」

  耿亞塵當著楊建安的面,把話問得這麼白,擺明著說胡大平有陰謀,胡大平有些窘,不過他仍力持鎮定地解釋著:

  「我剛才已經說過,這種高難度的設計,已經超過我的能力範圍,萬一有個閃失,我的招牌砸了沒關係,影響整個楊氏企業的形象,我可擔待不起!」

  胡大牛這番冠冕堂皇的理由,不但說服了楊建安,也令耿亞塵無從反駁。他已經自貶了,總不好再打壓,否則未免太欠風度。

  「耿先生的意思怎麼樣?」楊建安逼著耿亞塵下決定。

  耿亞塵是很想去,不過傳說總是傳說,除了畫這張圖的人之外,從沒有人真正見過這批建築物,更何況這作畫的人根本不可考,或許根本就沒有這個人,也或許這只是一張憑空想像的圖,被後人加上了一些神秘色彩,再加上一點傳說。萬一自己老遠跑到那兒,撲了個空……還有,以自己今天在建築界登峰造極的地位,有必要冒這個險嗎?只要娶了安家唯一的掌上明珠,自己擁有的身價,何止幾十倍的七位數?犯得著以自己英俊瀟灑之軀深入蠻荒嗎?

  「我看還是算了吧!楊先生!要耿兄去那麼遠的地方,實在有點強人所難,還是請耿兄就地取材,求新創意,憑耿兄的才華,必定也可以設計出很好的房子,只是可惜了這麼好的構思……」胡大平一臉惋惜,作勢就收起卷宗。

  「等一等!」耿亞塵壓著胡大平的手:「我去,胡兄給小弟這麼好的機會!我不去,豈不辜負了您一番美意?」

  耿亞塵明知道胡大平激自己跳入他的陷阱,偏偏自己就是嚥不下這口氣,而且當著楊建安的面,如果拒絕了,不管有沒有找到這座古跡,自己都先輸了一步。

  胡大平臉上那抹可恨的冷笑,又浮現在耿亞塵的眼前,他搖頭罵著自己:「耿亞塵,你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跟胡大平賭什麼氣呢?」

  屋外的鼓聲突然停了下來,外面的黑一下子落人寂靜中,而這樣的死寂比剛才陣陣的鼓聲還教耿亞塵感到害怕。鼓聲停了,是不是表示他們將採取什麼行動?

  這該死的胡大平,怎麼沒告訴自己,這裡有什麼原始部落,起碼自己還可以在出發前,對經常在這一帶山區出沒的土著作些瞭解,現在也不會如此束手無策,只能坐以待斃。

  想想自己在文明世界中,雖沒有呼風喚雨的能耐,但至少也是隨心所欲,可是現在,他卻連站起來的勇氣都沒有!

  不知道過了多久,死寂依然死寂,耿亞塵簡直覺得度分如年,過度僵硬,使得他原本就非常疼痛的身體開始發麻。一身冷汗,濡透了他的衣服。

  就這麼坐著也不是辦法,他們若是不想煮了自己,應該不會在睡覺時間來探視自己;若是想煮了自己,現在已過了晚餐時間,離吃消夜可能還有一段距離,或許自己應該想辦法逃出去,他一個人千里迢迢跑來這裡,稀有建築沒看見就已經夠窩囊,命再丟在這裡,豈不是太冤枉了。

  說做就做,他才準備起身,卻發現自己的身子像年久失修似的,每根關節都不聽使喚,他用力直起身子,跪在床上,膝關節像卡住似的喀啦喀啦地響,在這一片死寂中,聲音聽起來格外驚心動魄。

  耿亞塵立即停止了動作,因為在這一片死寂中,他不知道這樣的聲音會傳多遠!

  他又等了一會兒,確定除了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聲之外,沒有其它的聲音,他才又壯起膽子,躡手躡腳地下了床。

  他的腳才一著地,卻根本無法支撐自己的重量,使得整個人撲跪在地上,他又不敢喊出聲,用手抿著嘴,強忍著痛,這才發現自己透支的體力並沒有完全恢復,以自己這種情況,就算逃得出去,可能也是死路一條,不過怎麼樣也好過坐在這裡等著被人煮來吃。他還是決定要逃。

  才走到門口,正準備跨出去時,休止的鼓聲又再度響起,耿亞塵心頭一驚,想都沒想,就退回床上躺了下來,他仔細聆聽,才發現這回的鼓聲中還夾著歌聲,其實那也不算是歌聲,那只是很多人一起發出的聲音,跟著鼓聲的節奏,聽起來像是在唱歌。

  耿亞塵雖然不懂音樂,也不知道他們在唱些什麼,但他至少可以從歌聲中聽得出歡欣與興奮,可是這樣的黑夜,他們在興奮什麼呢?

  糟了!他們不會真有吃宵夜的習慣吧?

  令耿亞塵更害怕的是歌聲愈來愈清晰響亮,表示這些人正朝著自己而來,他本來想衝出去,殺出重圍,繼而轉念一想,既然自己處於昏睡狀態時一直安然無恙,或許暫時裝睡還可以躲過這一劫,等天一亮,再想辦法逃出去。

  有了打算,他趕緊閉上眼睛,想想不對,又抹乾了臉上的汗,他一直告訴自己:鎮靜、鎮靜!可是自己那顆不安的心仍不聽使喚地噗通噗通亂跳。

  歌聲、鼓聲同時停止,可是耿亞塵卻強烈地感覺到,似乎就停在門口,接下來凌亂不一的腳步聲,顯示有不止一人走進屋子裡,他雖然躺著,可是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處於備戰狀態。

  耿亞塵知道這些人正圍在自己周圍指指點點,像是在討論又像在爭執,耿亞塵心中的害怕簡直是難以言喻,尤其是這些人說的話他一句也聽不懂,這時他才真正感受到任人宰割是什麼滋味,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在討論該從那個部位下手。

  他突然覺得有人貼近自己,那是一種不用睜開眼睛也可以知道的感覺,更何況這個人就在他的正上方,對著自己的臉輕輕的呼吸,那個人好香,不是化學合成的香水味,而是一種天然散發的香味,如果換個時空,他也許會覺得遍身舒暢,可是這個時候,他卻緊張得手心直冒汗。

  爭執依然沒有停止,他真怕這個貼近自己的人把自己生吞活剝了。過了好一會兒,清幽的香味淡了些,他知道那個人不再貼著自己,他悄悄地睜開眼,隱約地見一群人在床尾爭執,他怕被發現,所以很快地又閉上眼睛。

  這些人看起來不像緬甸人,那麼他們應該是屬於雲南山區部族,不知道他們會不會看在都是同胞的份上饒了自己?

  耿亞塵突然僵直了身子,寒意竄升,頭皮直發麻,因為他的手被人緊握著,他感覺得出握在手中的纖細柔滑,肯定是只女人的手,可是這突如其來的動作,依然令他腳底發冷,而且他從來也沒聽說食人族的女人是吃素的。那隻手卻還很挑逗地,手指在他手背上來回遊走。

  爭執聲終於中止,耿亞塵的手被握著,整個屋子又陷入一片沉寂,他不知道這次的中止是不是因為有了結論,安靜的壓力,襲擊著他,他簡直快給逼瘋了,他真想坐起來大聲問:你們到底想怎麼樣?可是他卻緊張得只能緊握著手中的手,那是他現在唯一的支撐力量。

  令人窒息的沉靜,終於被一陣紛沓的腳步聲打破,那些腳步聲退出屋外,漸行漸遠,這才稍稍化解了耿亞塵的緊張,可是他依然不敢睜開眼睛,因為那個女人並沒有離開。她放開了自己的手,關上了門,竟然又走回來,坐在床邊。

  這下可怎麼辦?就這麼僵持著能耗多久?而且這個女人好像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我知道你已經醒了,你何不睜開眼睛咱們談談,省得你自己嚇自己!你的身體還沒完全復原,可別又嚇壞了!」

  耿亞塵這一驚非同小可,他霍地坐直了身子,眼睛直盯著坐在床邊的女人,他簡直不敢相信,在這種地方居然會聽到跟自己相同的語言。

  女人的臉上蒙著薄紗,只露出那雙充滿笑意的大眼,黑白分明,晶瑩澄澈,眼睫毛又黑又長,眼神慧黠靈動,對!就是這雙眼睛,自己在森林裡見到的就是這雙眼睛。

  她毫不羞澀地直盯著自己,眼睛眨呀眨,像會說話似的。

  「你……」耿亞塵指著她,半天說不出話來。

  「我叫月靈,阿努說我是月中的精靈下凡,所以叫我月靈!」

  月靈?月中的精靈?這個叫月靈的女人,除了皮膚有點黑,談吐、氣質並不像蠻荒部落中的人,更何況她還有個這麼詩情畫意的名字。但之前那一張張像畫了符的臉又是怎麼回事?

  「是你們救了我?」面對月靈,他仍有些害怕,畢竟他還不確定她是不是素食者。

  月靈點點頭。

  「我出去打獵,見你昏倒在林子裡,就把你救回來了,不知道是你命大,還是老天特別眷顧我!」

  耿亞塵發現雖然她說著和自己相同的語言,但他一點不懂她的意思。

  月靈對耿亞塵臉上的疑惑視而不見,她從擱在地上的籃子中拿了一個翠綠橢圓的果實,輕輕細細地剝去外皮,遞給耿亞塵。

  「你昏睡了兩天,一定餓了!」

  耿亞塵有些猶豫,遲遲不敢去接。

  月靈笑著說:

  「你怕什麼?下毒嗎?我們如果真想害你,你早已不知道死了幾回,還需要大費周章的救你回來,在你昏睡兩天醒來後,再下毒害你嗎?」

  「那很難說,也許你們不想乘人之危,也或許你們不想讓人死得不明不白!」

  「如果是這兩個理由,你就更沒有擔心的道理。」

  耿亞塵想想也是,自己現在身體尚未完全復原,他們也沒把話跟自己說清楚,在一連串驚嚇之後,他還真是餓了。

  他接過月靈手中的果子吃了一口,肉厚汁甜,味極甘美,還沒吞下第一口,他就迫不及待地吃了第二口,汗水滑過他的喉際,滋潤了他因緊張而乾澀的喉嚨。

  「這是什麼水果?這麼好吃?」耿亞塵又咬了一大口。

  「這裡不像文明世界,每樣東西都有一個名稱,這種水果在這裡隨手可得,並沒有什麼特別!」

  月靈的語氣極自然平穩,令耿亞塵膽子大了不少。

  「聽你的語氣,你好像對外面世界相當熟悉,難道你去過?」

  月靈笑而不答。

  耿亞塵吃完之後有些意猶未盡,月靈善體人意地又拿了一個給他。

  「我什麼時候可以離開?或者你們是不是好人做到底,送我下山?」

  月靈搖搖頭。

  「什麼意思?」耿亞塵怔怔地看著月靈。

  「你不能走!」

  「不能?」耿亞塵停止了咀嚼,「為什麼?」

  「因為你是上天指派給我的丈夫,而且你將繼承月牙族酋長之職!」

  月靈說得理所當然,可是耿亞塵卻差點沒把口中的東西全部噴出來。

  「酋長!」他吞下口中還來不及細嚼的水果,失聲地喊著。

  「這有什麼好驚呀的,你娶了酋長的女兒,當然就是名正言順的酋長!」

  「酋長的女兒?」耿亞塵一想到一張張鬼畫符似的臉,這酋長的女兒大概也高明不到那裡去,「為什麼一定是我呢?」

  「阿努曾說……」月靈見耿亞塵一臉迷惑,解釋著說:「阿努就是酋長,他對族人說,第一個進入牙山的男人就是我的丈夫!」

  「你是酋長的女兒?」

  「不像嗎?」月靈俏皮地反問。

  至少這一點讓耿亞塵安心一點,不過也難講,到目前為止,他也只見到月靈的眼睛,雖然那雙眼睛是那麼迷人。

  「看來我來的還真不是時候!」耿亞塵不知道這到底是幸還是不幸?

  「你說什麼?」月靈沒聽清楚。

  「沒什麼!你同意?!」

  月靈點點頭。

  「為什麼?我是說你看起來也不像沒有受過教育,我看起來也不像什麼真命天子,為什麼你會答應這麼……這麼荒謬的事呢?」月靈看起來倒不像是不講理的人,所以耿亞塵試著說之以理。

  「如果自己也中意就不荒謬了是不是?」月靈的口氣和緩,但語氣卻很堅定。

  耿亞塵驚訝地望著月靈,發現她比自己想像中來得強硬,本來他還想如此溫馴的女子,還有雙柔情生波的眼眸,想必也不致於難看到什麼程度,可是現在竟然一見到男人就想嫁,這麼開放而且卻還罩著面紗,會不會……

  這種飛來艷福,要是換了時間,換個地方,也許自己會怦然心動,可是現在他只有一個念頭就是——逃。

  「對不起,月小姐!」

  「叫我月靈!」

  「月靈小姐!」

  「月靈!」月靈堅持。

  「好!月靈!」耿亞塵真搞不懂這個女人怎麼這麼拗,「謝謝你們這麼抬舉我,不過真的很抱歉,我已經有未婚妻,所以……」

  月靈揮揮手打斷耿亞塵的話:

  「無妨!反正你再也不會回去,所以有沒有未婚妻都無關緊要了!」

  耿亞塵簡直不相信自己所聽到的話,這輩子,他只聽過綠林大盜強搶民女做押寨夫人,從來沒有聽過酋長之女強逼人結婚的。

  耿亞塵搖搖頭。

  「月靈!你是堂堂酋長之女,我只是一個來路不明誤闖領地的男人,我實在是高攀不上!」

  「你真的是這麼想嗎?」月靈直視著耿亞塵。

  耿亞塵其實真正的想法是深覺委屈了自己,月靈這麼一問,問得他有些狼狽,他忙轉移話題:

  「我的意思是,我們素昧平生,你怎麼可能中意我?難道就憑我在這裡昏睡兩天?!」

  耿亞塵仍試著說服月靈,既然沒碰上什麼食人族,他當然想活著離開,至少也得回去罵罵胡大平,否則怎麼嚥得下這口氣。

  月靈依舊神閒氣定逐字地說:

  「就憑你是耿亞塵!」

  耿亞塵真寧願自己繼續昏睡,從醒來到現在,他實在受了太多驚嚇,尤其這個叫月靈的女人,說出來的話更是句句驚人。

  「你認識我?」他瞪著月靈訝異地問。

  月靈搖搖頭,指著放在床頭的袋子。

  耿亞塵循著她手指的方向望過去,才發現自己的行李就放在床邊,可能自己一直處於緊張狀態,所以沒有注意。

  他拿過袋子,翻看著裡面的東西。

  「你放心!月牙族的人很安於現狀,他們對別人的東西沒有興趣!」

  月靈這麼一說,倒顯得耿亞塵的舉動有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其實袋子裡他最在乎的就是那台商功能的相機,這回沒見到自己想看的建築物,相機當然一直沒能派上用場。

  他想想也很可笑,如果自己丟了性命,這些東西對自己還有什麼意義呢?

  「對不起!我只是……」

  「沒關係!懷疑是住在文明世界的人都有的通病,而且也是一種自我保護的方法。」

  耿亞塵再次被月靈打斷了話,他奇怪這個女人彷彿可看穿人心事似的,在她面前,他就像是完全透明般,一點也不得隱藏。在她所謂的文明世界中,自己就算不能把女人玩於股掌之中,但也不至於像這樣被操控,在外面世界他出眾的外在條件,在這裡好像樣樣都變成了一文不值的廢物。

  「我真的不能娶你,我得回到我的世界,或許在我的世界裡我有身份、有地位,可是在這裡,我什麼都不是,而你卻是最尊貴的,我真的高攀不上!」

  耿亞塵實在找不出理由來反駁月靈,他沒聽過什麼月牙族,不知道他們有什麼習性,月靈雖然看起來溫馴,說起話來也不慍不火,可是他仍不敢把話說得太硬,畢竟身處他人屋簷下,更何況還是個王法管不到的地方,惹毛了她,自己連公道都沒得討。

  「你就當做死後重生!」

  「問題是我的腦子記得以前所有的事,這樣怎麼能重生呢?」耿亞塵仍耐著

  月靈盯著耿亞塵好久好久,久得耿亞塵覺得自己都快成為化石,他緊張得就像一個等著宣判的犯人。

  終於,月靈不疾不徐開口說:

  「月牙族有個族規,凡是見到我的男人,就一定要娶我為妻,要不,你也可以有另一個選擇!」

  「什麼選擇?」也許是一個轉機,所以耿亞塵急急地問。

  「挖去雙目!」

  月靈把這四個字說得稀鬆平常,並沒有特別加重語氣,也聽不出什麼威脅的意味,可是耿亞塵仍感到一陣寒意,他相信月靈說的絕對是真的,而且像自已這麼不知好歹的一直拒絕,下場可能還不只是挖去雙目這麼簡單。

  他再次後悔跟胡大平賭氣,這一輩子回不了家跟碰上食人族相比,其實也只是長痛跟短痛的差別而已。

  他有些無奈地望著月靈,過了一會兒,突然想到什麼似地吼著:

  「我根本沒見過你對不對?你一直蒙著面紗,我根本就不知道你長什麼樣子是不是?只要你跟你的族人解釋,以你的身份,他們一定不會為難我的,對不對?」

  耿亞塵眼神中閃著神采,正當他欽佩自己急中生智的反應時,月靈卻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很快地摘下了面紗,耿亞塵連阻止她的機會都沒有。

  在月靈摘下面紗短短的幾秒間,耿亞塵雖然明知後果的嚴重性,可是他所能做的卻只是盯著月靈,因為他無法將自己的眼光自那張撼動他內心的臉移開。

  月光灑在她臉龐,竟只像是為她襯底似的,那麼自然;月光就像她生命的一部分,她真的就像月中的精靈,就像與天地萬物同生,與自然合而為一,耿亞塵沒想到一雙靈眸下,竟有著比眼睛更吸引人的美,所有的讚歎全寫在他的表情上。

  月靈又掛上面紗。

  「現在你可見過我了!」月靈的語氣有些狡獪。

  耿亞塵這才回過神,有些懊惱地快說不出話來:「你……」

  月靈站起來走到門邊:

  「你考慮考慮,明天一早,你必須把你的決定告訴所有的族人!」

  月靈臨出門又轉過身警告著說:

  「千萬別做傻事,大白天你都不一定能找到下山的路,更別說是晚上,而且被其它的人抓去,事情可就不會是逼婚這麼簡單,你自己可要想清楚!」

  耿亞塵沮喪地躺了下來,不知道這算不算報應,自己對愛情一直要求條件登對,現在一個酋長的女兒,至少在這裡,她可是一人之下,眾人之上,條件算相當好的,耿亞塵苦笑地搖搖頭。

  月靈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溫柔中帶著霸氣,完全讓人無從反駁。這麼漂亮的女人非己莫嫁,自己該覺得高興才對。

  他環顧空蕩的屋子,完全沒有一件文明世界的產物,就連這張勉強叫做「床」的東西也是用木頭架成的,自己怎麼能在這裡終老一生呢?

  在自己的世界裡,他有身份、有地位,擁有名車、洋房,還有美女相伴,可是在這兒,他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是。

  好吧!就算那個月靈很美,自己也有點心動,可是就這樣放棄自己擁有的一切值得嗎?

  不對啊!

  耿亞塵坐了起來,這個女人不管怎麼看,肯定受過高等教育,怎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她父親是酋長,她卻美得不像土著。

  胡大平故意激自己來找那個傳說中的建築,為什麼?難道他們串通好的?胡大平曾經追求過惠妮,就算是訂婚之後,他也沒有完全死心,會不會……

  不可能?就算胡大平能收買一個女人,他怎麼能收買整個月牙族?而且那個女人神情篤定,口氣泰然自在,一點也不像初來乍到,顯然還有些權威,難道她真的是酋長之女?

  或者胡大平買了一群人來演戲?

  耿亞塵搖搖頭,如果胡大平這麼做,未免太大費周章了!

  他再搖搖頭,清了清自己紛亂的思緒,然而另一個念頭又竄進他的腦海。

  人家都說滇緬這一帶的部族,女人的性子又烈又狠,她可以為你付出所有的感情,至死不渝,可是負心漢也絕不會有好下場。

  蠱!

  一想到這個字,耿亞塵就不由得一陣哆嗦。

  如果不答應,她會不會對自己下蠱,然後讓自己生不如死?

  不會吧?月靈這麼美,說起話來甜蜜溫柔的,心腸應該不會這麼狠吧?!而且自己一開始就很清楚地表明態度,也沒佔她便宜,連面紗都是她自己摘的,真要這樣被下了蠱,豈不冤枉?

  惠妮如果知道他在這裡被逼婚,不知道她會有什麼反應?胡大平鐵定是幸災樂禍,這根本就無庸置疑,想到屬於自己的一切,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拱手讓給胡大平,耿亞塵真是愈想愈不甘心。

  他想來想去,還是想不出一個結論,躺下去,又無法在昏睡兩天之後繼續入睡。側過頭,看著架上的食物,想吃又有點怕,可是實在餓得慌。

  管他的,反正自己不管採取什麼行動,都得先恢復體力,而且月靈說的也有道理,他們若真想害人,自己早已不知死了幾回,先吃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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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4 02:19:2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早晨第一道陽光照在耿亞塵的臉上,他翻了個身,根本不想睜開眼睛,他多希望昨晚的一切只是一場夢;他多希望睜開眼睛之後,看到的是自己舒適的房間,還有惠妮……他忽然間沒辦法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希望見到惠妮,這樣的猶疑,連他自己都覺得訝異。

  「你的胃口不錯,看來你的身體也應該恢復得差不多了,只是不知道你的腦子是不是也清醒了?」月靈看著籃子裡的食物幾乎被耿亞塵吃得精光感到相當滿意。

  這是月靈的聲音,清清楚楚,實實在在,這絕對不會是夢了,他無可奈何地睜開眼睛,面對現實。

  「如果你真的是月中的精靈,怎麼太陽出來,你也沒消失?」其實耿亞塵並不是真的希望她消失,只是此時此地,面對這樣一個令人動心的美女,他覺得有點怕,可是他又不確定怕自己些什麼?

  「那只是一種比喻,你不會相信這個吧?」笑意依舊縈迴在月靈的眼眸。

  「我也不相信會有酋長的女兒來逼婚,可是不也發生了!」耿亞塵一臉的苦笑。

  「走吧!大家鄱在等我們呢!」月靈不理會耿亞塵的自嘲,牽著他就要往外走。

  「等我們做什麼?」耿亞塵明明知道,可是他坐直了身子,還是問。

  「當然是等著幫我們舉行婚禮囉!我不相信你真的會選擇挖去雙目!」月靈一副想當然爾的樣子。

  「你真的要嫁給我?」耿亞塵不死心地問。

  月靈點點頭。

  「你沒聽過『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了我,難道你要跟我回去?」

  月靈搖搖頭。

  「我只聽過『入鄉隨俗』,既然你入了我們的鄉,當然得隨我們的俗!」

  「我們根本沒有感情,這樣的婚姻怎麼會幸福呢?結婚是女人一輩子的事,你不再考慮清楚嗎?」耿亞塵覺得自己好像在做死前的掙扎。

  「你想得太多了,這裡的一切根本不受文明世界的規範,包括感情,只有在這裡,我才能想愛就愛,不必有所顧忌。」

  耿亞塵聽得一頭霧水。

  「你到底是誰?」

  「我就是我,一個落人凡間的精靈!」月靈拉著他:「收起你所有的問題,放下你文明人的身段,跟我們共歡吧!」

  月靈的語氣雖不強硬,但耿亞塵看得出來她心意已決,而且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是辯不過她,昨晚如此,今天也是如此。

  他只好下了床,拿了鞋……

  「別穿鞋!這裡沒有人穿鞋,別忘了,『入境隨俗』!」

  他這才發現月靈赤著腳,沒辦法,他只好又放下鞋,赤腳踏在粗糙的地上,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跨出腳步。

  「走啊!去感覺大地的呼吸,很棒的!」

  耿亞塵可沒心思去體會什麼大地的呼吸,他只擔心這麼走會不會傷到腳,他沒辦法像月靈那樣飛奔,每一個腳步,他都跨得非常小心。

  「走快點!」

  月靈一催,耿亞塵不由得抬起頭來,卻被眼前的景像震懾得無法再挪動自己的腳步。

  月靈見耿亞塵遲遲沒有跟上來,停下腳轉過身,只見他目瞪口呆,一臉驚異地直視著前方,她肯定他不是盯著自己,因為他的眼光落在自己的身後。

  月靈循著他眼神中那股崇拜望過去,所見到的除了藍天,青翠的樹林,以及穿透枝椏的日影外,就只有族人居住的——圈屋。

  月牙族的人有很大的凝聚性,他們的屋子都是毗鄰而築,沿著山勢圍成一個圓形,為了抵禦外侮,整個圈屋就只有一個出入口,如果抵禦不成,他們也將葬身於自己的土地上。

  耿亞塵住的那一間其實是間囚室,犯了錯的族人,就會被逐出圈屋,不供吃喝,三天後才能入屋。月牙族的人心地善良,這樣的懲罰對他們而言已經相當嚴重了,而挖去雙眼之說,當然是月靈編出來嚇耿亞塵的。

  如果不是月牙族的一份子,是不能住入圈屋的,所以月靈才叫人摘了許多花佈置四室,暫時讓耿亞塵棲身。

  她對於耿亞塵的反應感到奇怪:「怎麼了?」

  「那屋子……」耿亞塵指著圈屋興奮莫名。

  「那屋子怎麼樣?所有月牙族的人都住在圈屋,沿著山坡都有,有什麼好奇怪的?」月靈真搞不懂,自己投懷送抱主動求婚,他是明推暗拒,百般不願,現在見了圈屋倒興奮得忘了自己還身處險境。

  「胡大平沒有說謊!」耿亞塵興奮地喊著:「它真的存在,真的存在!」

  「胡大平?!」月靈不明白這些圈屋跟什麼胡大平扯得上什麼關係?

  耿亞塵顧不得赤足,也不怕受傷,三兩步衝回去,從袋中翻找著胡大平給他的資料,卻怎麼也找不著,或許掉在什麼地方,自己忘了,不過也沒關係,他早把那些資料熟記在腦海中,用不著比對,他就可以肯定,這些就是自己要找的建築,只是沒想到自己遍尋不獲,卻在落難時意外得見。

  他拿出了相機又衝了出去,不停地對著那些建築物拍照,他一邊按著快門,一邊自語著:

  「這下胡大平可沒話說了,拍了照片回去,讓他知道沒有什麼事情可以難倒我耿亞塵!」

  他興舊地只顧拿著相機取角度,根本忘了還站在一旁的月靈,直到月靈突然閃入他的鏡頭內,他不小心按下了快門,才放下相機,想起自己的處境,那股子興奮消褪了大半。

  他冷靜下來,沮喪地放下相機,自己現在都不知道還回不回得去,拍了照片又如何?難不成做明信片寄給胡大平嗎?

  「你千里迢迢,冒著生命危險跑來這裡,就為了這些圈屋?」月靈不相信有人會傻到做這種事。

  耿亞塵點點頭。

  「你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就為了這些只供月牙族人遮風避雨的房子?!」

  耿亞塵聽得出月靈話中的不以為然,有點不服氣,也像是在為自己辯解地說:

  「你有你的執著,我也有我的堅持,有什麼不可以嗎?」

  月靈笑著說:

  「可以!現在你已經實現了你的堅持,那麼可以幫我完成我的執著嗎?走吧!」

  耿亞塵神情黯然地跟在月靈身後,自己是實現了堅持,可是又沒有人知道,有什麼用?

  月靈走到了入口,嘰哩咕嚕地不知道跟站在門口的族人說些什麼,耿亞塵見了這些人,才確定自己見到的那些牛頭馬面,就是這些人,不過有了幾次經驗,再加上一點心理準備,感覺好像比較沒那麼可怕。

  月靈牽著亞塵走進圈屋內,一路上亞塵沒見到什麼人,卻強烈地感覺到那些從四面八方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不自覺地抓緊了月靈的手。

  走到了圈屋的正中央,他的目光又被這棟建築所吸引,他不由得放開了月靈的手,原地轉了一圈,他真不敢相信這樣浩大的工程,這種地形,這種環境,這樣的取材,居然來自一些完全沒有建築觀念的土著,他們憑藉著什麼力量?耿亞塵深深的感動,一種震撼性的感動。

  他又想拿起相機,月靈忙阻止著他。

  「別拍,他們沒見過相機,別嚇著他們了!」

  「難道你見過?!」耿亞塵一直對月靈那些似是而非的話感到很疑惑。

  「我?」月靈短暫遲疑後笑著說:「我當然見過,你忘了剛才不就在圈屋外拍過了嗎?」

  「可是我並沒有告訴你,這個東西叫做相機啊?」耿亞塵仍是一臉狐疑。

  月靈還沒回答,一陣一陣的鼓聲四面八方響起,耿亞塵一時也無暇深究他心中的疑問。

  人群慢慢地一個一個走出圈屋,就站在廊下,他們的臉上各有不同的紋彩,不論男女老幼皆裸露上身,赤色,道道地地的原始部落,更顯得月靈的與眾不同。

  「為什麼只有你穿著……嗯……衣服,還戴著面紗?」其實月靈穿的真的也不能算是衣服,那只是……他也說不上來是什麼?

  「你忘了我是酋長的女兒!」

  月靈牽著耿亞塵走到最大的一間屋子前站著,從屋子裡走出一個土著,應該是階級較高的土著,高喊了幾聲,所有的人都跪了下來。

  月靈也跪了下來,耿亞塵站在中間,倒像是所有的人都向他下跪似的,他有點不知該如何是好。

  「跪下!」月靈扯了扯耿亞塵的衣服。

  「跪什麼?你沒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你說跪就跪?」耿亞塵壓低了嗓子拒絕,畢竟是在別人的地盤上。

  月靈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不對嗎?」

  「對對對!不過如果你連命都沒了,還顧得了你膝下的黃金嗎?而且此時此地,高唱這大男人論調,並不表示你的勇敢,而只是不識時務!」

  耿亞塵想想也是,這種時候,這樣的堅持,真的是毫無意義!

  「我可告訴你,阿努是整個月牙族人的精神象徵,冒犯了他,就等於跟整個月牙族為敵,到時我可救不了你!」月靈威脅著說。

  「好吧!大丈夫能屈能伸!」耿亞塵還是跪下了,不過說句話自我安慰。

  他又開始不斷地暗自咒罵胡大平,這是他現在唯一可洩憤的方式。

  鼓聲突然停了下來,他也停止了咒罵,接下來不知道又有什麼事,他必須集中精神。

  從屋內緩緩地走出一位年約六十開外的男人,看他的裝扮,耿亞塵不用問也知道一定是月靈口中的「阿努」,可是他是一個東方人,而且一看就知道他是標準的漢人,邊疆部族的裝扮,掩蓋不了他身上濃濃的書卷氣,直到他生定之後,耿亞塵都無法收回自己驚訝的眼光。

  「他……」亞塵指著那名老者。

  「別指!」月靈忙拉下亞塵的手。

  「可是……」

  「阿努!他……」

  月靈打斷耿亞塵的疑問,而那名老者又舉起手打斷月靈的話。

  「別說族人聽不懂的話!」

  耿亞塵這才恍然,怪不得月靈會說中國話,原來他有個懂漢語的父親。

  「可是我們得說些讓他聽得懂的話啊!」月靈指著亞塵。

  老者想了想,點點頭,然後先高聲地對族人說了一些話,耿亞塵聽不懂,又怕他宣佈一些對自己不利的事,急急地問著月靈。

  「他說什麼?」

  「別吵!」月靈輕喝著,手卻緊握著他的手,以安撫他慌亂的心。

  那名老者的話才停下,整個圈屋內響起一片歡聲,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他們怎麼了?什麼事這麼高興?」他們雖然笑著,可是耿亞塵依舊緊張,誰知道他們是不是準備煮了自己大快朵頤。

  「阿努在宣佈我們的喜訊!」月靈雖然逼婚逼得理所當然,但到最後關頭,她仍然有著女人的嬌羞。

  喜訊?對耿亞塵而言,這雖然稱不上是惡耗,但怎麼也不會是喜訊。

  「這怎麼行?!」耿亞塵霍地站起來。

  震動似的歡呼聲一下子全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眼光全都集中在耿亞塵身上。

  「月靈!你不是說已經跟他說好了嗎?」酋長冷峻的聲音,充分表達了他被冒犯的不滿。

  月靈站起來背對著父親,耿亞塵卻搶先一步指著她說:

  「搞了半天這全是你一個人的主意!」

  月靈撥開耿亞塵的手,壓低了聲音冷冷地說:

  「你當著族人的面拒絕我,並不是我下不了台,而是你的性命不保,別不把我的話當回事,命是你的,你自己決定!」

  月靈停了一會兒按著說:

  「請露出你的笑容,他們雖然聽不懂你的話,可是他們絕對可以從你的神情中看出大概!」

  耿亞塵越過月靈,迎著酋長冷冽的目光,盤算著該怎麼做,他絕對相信在這個三不管地帶,私刑是一定有的,自己若想在這個蠻荒地帶大難不死,就不能在這個時候意氣用事,先過了這關保住性命要緊,否則連回去的機會都沒了。

  他緩下臉色,清了清喉嚨。

  「我的意思是這樣太委屈月靈了!」

  月靈知道這根本不是耿亞塵的真心話,但是她不在乎。

  酋長點點頭,又高聲說了幾句話,震天的歡呼聲再次響起,耿亞塵這回不用問也知道是怎麼回事。

  每個人都把事先準備好五彩繽紛的花瓣撒向天空,花瓣隨風紛飛,飛散在陽光下,格外鮮明耀眼。

  輕快的鼓聲也在此時伴著族人的歡呼聲響起,每個人的情緒都持續沸騰,以他們心中的愉悅,來祝福這一對新人。

  耿亞塵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場盛大感人的婚禮,雖然沒有珠光燦爛。沒有席開百桌的排場,可是有誰的婚禮可以得到這麼多人真正衷心的祝福?可惜的是時間不對,地點不對,連心情也不對,世界上娶得如此如花似玉的美嬌娘,卻不知如何是好的男人,大概還沒有幾個吧?胡大平!胡大平!真被你害慘了。

  經過一連串的儀式,耿亞塵一直被動地做著每一個必要的動作,最後終於在月靈的指示下,抱著她回到她房間。

  他輕輕地把月靈放在床上,走到門邊關上了門,想想不妥,又把門打開。

  「他們已經認定你是我的丈夫,關不關門其實沒那麼重要,你不必在那兒傷腦筋了!」月靈坐在床上,雙腳自然地垂在床邊。

  耿亞塵最後還是決定關上房門,他環顧月靈的房間,滿屋子的花,滿地的花瓣,連床上也撒了許多花瓣,而花香縈繞整個房間。

  「你還真是愛花成癡!」

  月靈笑笑,伸手就要去揭面紗。

  「別揭!」耿亞塵嚇得忙阻止著月靈。

  「你打算讓我戴著面紗跟你過一輩子嗎?」

  耿亞塵想想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不置可否地聳聳肩。

  在月靈揭去面紗的同時,耿亞塵別過頭去,他無法面對月靈令人動心的美。

  「你打算背對著我過一輩子嗎?」月靈一直溫柔的逼著耿亞塵。

  耿亞塵發現自己對月靈好像一點辦法都沒有,他轉過身,與月靈四目相接,那雙美麗的眼眸中盛滿似水柔情,在昨晚驚鴻一瞥中,他知道月靈美,可是這樣扣人心弦的凝望,他還是無法將自己的眼神自用靈繾綣深情的目光中移開。

  月靈下了床,走到耿亞塵的面前,執起他的手,貼在自己的心口。

  「你感覺到我的心跳嗎?」

  月靈的聲音像咒語似的,耿亞塵點點頭,眼光仍然停在她的臉上。

  「只有在這裡,沒有世俗的一切約束,我的心才能肆無忌憚地為你狂跳,你懂嗎?」月靈一臉真摯。

  耿亞塵不懂,他不懂為什麼月靈總給自己一種感覺——一種她早已認識自己的感覺。可是月靈的話卻提醒了他,他是屬於那個俗不可耐的世界,他甩甩頭,拉回了目光,抽回了手。

  「對不起,我……」

  「你不喜歡我嗎?」

  「這跟喜不喜歡無關,而且你根本不知道,要抗拒像你這樣一個女人,對男人是一種多大考驗!」耿亞塵真不知道該怎麼說,既不能明說自己打定主意要離開,又不想在這個時候占月靈的便宜。

  「你不需要婉拒我,你只需要放鬆你自己,安心在這兒做你的酋長!」月靈整個人偎在耿亞塵的胸膛前。

  「酋長?!」耿亞塵真不敢相信,在這場婚禮之後,竟然會擁有一個酋長的頭銜。

  「可是!我……」

  月靈踮起腳尖吻住了耿亞塵的唇,也堵住了他的話,不管他是拒絕或接受。

  耿亞塵一開始有些錯愕,但月靈那麼真,那麼深的吻卻融化了他對月靈設起的防禦網,他張開雙臂緊緊地擁著月靈。

  他雖然不是什麼情場老手,但也非情竇初開,可是從沒有一個女人能這樣吻入自己的心靈,讓自己覺得不可抗拒,即使是惠妮,那個在文明世界即將跟自己步入禮堂的女人,他吻著她時,好像總隔了一層保鮮膜,少了什麼似的。

  月靈的吻毫無保留,那麼全心全意,整間屋子只聽見兩人急促的呼吸,兩人就像在吻中探索彼此,在吻中尋求一條共通的脈絡,直達彼此的內心深處。

  月靈體內的熱情傳到耿亞塵的體內四處奔竄,所有的感情都在體內急速燃燒,可是月靈的話卻在兩人激情的狂亂中,在耿亞塵的耳畔迴盪。

  「只有在這裡,我的心才能肆無忌憚地為你狂跳!」

  那麼出了這裡之後呢?

  不行!

  耿亞塵推開了月靈,對月靈,他做不出一夜風流的惡行。

  「酋長他……我是說,你父親看起來並不像月牙族的人,他怎麼會在這裡做酋長?」耿亞塵必須找些問題來澆熄兩人的狂亂。

  月靈雖然逼了耿亞塵娶了自己,而今主動獻愛卻又遭拒,一抹難掩的受傷之情湧現在她眼神。

  耿亞塵只能視而不見,他怕自己的不忍會動搖自己的決心。

  「你打算跟我聊到天亮嗎?」月靈繞到他的面前,直視著他。

  「我只是覺得奇怪,月牙族的人,怎麼會讓一個外人做酋長,統治這裡的一切?」耿亞塵故意迴避著月靈的問題。

  過了好久,月靈才深深歎了口氣。

  耿亞塵面對月靈的失望,他真的於心不忍。

  「我父親是個醫生,他很喜歡探險,當年跟朋友深入蠻荒卻脫了隊,是我母親細心的照料,才將他從鬼門關拉回,而憑著他的醫術,救了老酋長,受到所有月牙族人的崇拜,甚至視為天神,或許他感於母親對他無保留的付出,也或許是他悟透生死大事,看破世俗,所以他娶了酋長美麗的女兒,就是我的母親,理所當然地做了酋長,就這樣一個平淡無奇,老掉牙的傳奇版本。」

  月靈口中的平淡無奇,卻是耿亞塵最做不到,最看不破的。

  「難怪你對文明世界那麼熟悉,原來你父親是個醫生!」

  月靈的話不無試探之意,可是卻只換得耿亞塵一句無關痛癢的話,使她臉上失望更深。

  耿亞塵想想苦笑著說:

  「你父親憑著他高超的醫術,贏得整個月牙族的敬仰,我呢?我憑什麼讓你的族人把我奉為天神?幫他們設計房子嗎?」

  「憑你是我的丈夫,這就夠了!」

  月靈堅定的眼神,望得耿亞塵有點心虛,他明明理直氣壯,可是從月靈的眼眸中,他卻彷彿看到一個始亂終棄的負心漢。

  「如果你今天救的人不是我,而是其它任何一個人,你也會嫁給他嗎?」耿亞塵心中仍有許多疑惑。

  月靈搖搖頭。

  「你是你,任何人都不會是耿亞塵!」

  「如果我沒來,難道你一輩子不嫁嗎?」

  「可是你來了不是嗎?這是神的旨意!」

  耿亞塵早領教過月靈的拗,可是他不知,月靈固執到可以用各種不同的理由來解釋這一切。

  「你真的相信神會為你安排一切?!」

  「我相信,而且神確實也為我做了安排,祂給了我機會,我就一定要爭取我想要的!」月靈停頓了會兒,用更堅定的神情和語氣說:「而你就是我想要的!」

  耿亞塵搖搖頭,自己的口才地不算遲鈍,可是想說服月靈卻不是自己能力所及。

  「你不睡嗎?」月靈又恢復了溫柔的口吻。

  「我?」耿亞塵面有難色,也有些不知所措。「我想我需要一點時間來調適我的心情,畢竟從一個建築設計師,一下子躍為統治一族的酋長,這完全不同的行業,實在令我難以適應!」

  「希望這不是你拒絕我的借口!」

  「我想所有的借口都動搖不了你的決心對不對?」

  「沒錯!只不過這樣會令我傷心!」

  耿亞塵搖搖頭說:

  「看了你的臉就要被挖去雙目,更何況現在還結了婚,下場一定加倍淒慘,那我又何必費事地找借口,對不對?」

  月靈根本不相信他的自圓其說,她凝視著耿亞塵,像要看穿他的心事似的。

  「你是因為要保住性命才娶我的是嗎?難道你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月靈問得耿亞塵不知如何回答,也許一開始,他真的只為了保命,可是月靈震撼自己心靈的親吻,與自己的莫名油然而生的感情不自禁令他開始懷疑,若是自己對月靈沒有任何感覺,他這麼費力地抗拒她的吸引又為了什麼?自己大可做個虛情假意的壞男人,為什麼不呢?

  這麼多他從未有過的奇妙感覺,在自己身陷危境,加上心理壓力的情況下,他根本無法分辨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我們別談這些了,你先睡吧!」經過一天的折騰,他已經累得沒辦法再與月靈爭辯。

  月靈也不再逼他,順從地走到床邊躺下。

  對月靈這回意外的順從,耿亞塵如釋重負地吁了口氣,他走到窗邊,整理著這短短幾天來一連串驚人的混亂。自己莫名其妙有了老婆,又莫名其妙做了酋長,而屬於自己的一切就這樣被斬斷,也許現在報上已經刊出自己的照片,外加幾句「痛失英才」、「英年早逝」等諸如此類的惋惜之語。

  那又如何?過幾年,冒出幾個新人,就不會有人記得「耿亞塵」這個名字了。

  惠妮呢?她會為自己傷心落淚嗎?或者胡大平正擁著她,安慰她破碎的心?胡大平鐵定是惺惺作態,而惠妮雖然做不到生死不渝,可是總會有點傷心吧?

  當初會跟惠妮訂婚,不能說沒有感情成分,但虛榮心至少佔了七成,惠妮或許也是,他竟然記不起跟惠妮四目相望時,是否曾經有過悸動,他甚至想不起跟惠妮接吻時是什麼感覺?

  怎麼會沒有印象呢?心跳加速?血脈賁張?剎那即永恆?這些感覺都沒有,可是總有一些讓人印象深刻的事情吧?至少自己就永遠忘不了月靈的吻,月靈的眼眸,月靈的溫柔,還有……

  不行!得趕緊想辦法離開,否則日子一久,他就不敢保證還會有今天的決心,而且也不可能每晚都明月靈先去睡,比較起來,他還是比較喜歡做建築設計師,對月靈,就只有抱歉了!

  月靈突然從床上驚坐起來,見耿亞塵睡在地上,她才鬆了口氣,想想也真委屈了這個男人,好日子過慣了,睡在又硬又冷的地上,一定很不舒服。

  她下了床到耿亞塵的身旁,跪坐在地上,輕輕搖著他的肩膀。

  「亞塵!亞塵!」

  耿亞塵翻轉個身,睜開眼睛,見月靈坐在自己的身旁,像個小妻子般,柔柔地望著自己,他還真有一種新婚燕爾的感覺。

  「餓了吧?我帶你去吃東西!」

  耿亞塵坐起來,筋骨雖有些酸痛,但精神總算是養足了。

  「今天天氣不錯,我們先出去走走好不好?」耿亞塵刻意的漫不經心,聽起來卻又特別小心翼翼。

  月靈奇怪地盯著他。

  「幹嘛這樣看我?」耿亞塵有些不自在。

  「我只是奇怪,昨天你還千百個不願,怎麼睡了一覺倒轉性了?而且這幾天,哪天的天氣不好?」

  「心情不一樣嘛!」

  「怎麼不一樣?」月靈逼著問。

  「如果不能改變現狀,只有認命適應對不對?」耿亞塵聳聳肩,故意把話說得無可奈何。

  月靈自有打算,她才不管耿亞塵是真認命了,還是敷衍自己。

  「好啊!我們走!」月靈拉著耿亞塵就往外走。

  「我可以帶相機嗎?」

  「帶相機做什麼?」

  「幫你拍照!」耿亞塵脫口而出。

  「你這話說得也太離譜了吧?」月靈笑著說:「這兒又沒有沖洗店,照像幹什麼?」

  耿亞塵背起相機,有點耍賴地說:

  「你放心,我這台是萬能相機,等等你就知道!」

  月靈點點頭,至少耿亞塵不再說「不」,這總是一個好的開始。

  「走吧!」

  「等等!」

  「又怎麼了?」月靈又停下腳步。

  「你不用蒙面紗了嗎?」

  月靈抿著嘴直笑。

  「怎麼了,你怕全族的人都被挖去雙目嗎?」

  「不會嗎?」難道這條族規只針對自己。

  「女人結了婚就死會了,還蒙著紗做什麼?」

  「你連死會這種用詞也知道?」耿亞塵有些詫異,他不覺得那個懂漢語的酋長會懂得這麼通俗的用詞。

  「走吧!這麼多問題!」

  月靈挽著耿亞塵的手往外走,對於他的問題則避而不答。

  耿亞塵心裡想著別的事,所以也沒再追問,他跟著月靈走出圈屋,月靈對這一帶環境相當熟悉,所到之處,風景幽靜、美麗,如果沒有挖眼、逼婚之事,倒也令人心矌神怡。

  「月牙族的人從不下山嗎?」耿亞塵若無其事地問。

  「下山做什麼?外面是個吃人的世界,稍不留神就會屍骨無存!」月靈摘了幾朵花拿在手上。

  「你父親呢?難道他不想回家看看?」耿亞塵一邊問一邊找著下山的路。

  「當你在所有人的心目中都成為過去式的時候,你又何必活著回去嚇他們,也許還會帶給某些人不必要的困擾!」

  「你喜歡這裡的生活嗎?」

  「這裡很美不是嗎?」

  「那你為什麼要嫁給我?」耿亞塵停止了搜尋,認真地問。

  「因為我……」月靈停下腳步,轉過身,卻在面對耿亞塵時接不下口。

  耿亞塵沒想到一直對答如流的月靈會突然無言以對,而且這個問題他並不是第一次問,為什麼這回她卻答不出來?

  「我是說,既然你生於此,長於此,又深愛這裡的土地、這裡的人,你為什麼堅持要等待一個外地人的來臨,難道你真為了我終身不嫁?」

  月靈走到耿亞塵的面前,手指慢慢滑過他的臉龐,臉上漾著醉人的笑容。

  「耿亞塵,你是名建築設計師,這個行業勉強也可算是藝術的一部分吧?!為什麼你老像科學家似的,每件事情都要追根究底,保有一點神秘感,不是很浪漫嗎?」

  「浪漫只是王子與公主的愛情故事!」

  「只要你願意,它就會成為我跟你的故事!」月靈殷盼地凝望著他。

  耿亞塵不明白,對月靈這樣一個蠻荒女子,為什麼她一舉手,一投足,一個眼神,一個笑容,都令自己如此怦然心動,自己所有的愛情守則,對月靈好像全不管用,昨晚下定的決心,現在竟有些動搖。

  他甩甩頭,甩去了情不自禁和心中即將流竄而出的感覺,一隻手抓著月靈的雙手,另一隻手從袋中拿出一條事先備好的長籐,綁住月靈的手。

  「你幹什麼?」月靈訝異地問。

  「對不起月靈!我真的沒辦法留在這裡!」

  耿亞塵拉緊了長籐,見月靈緊皺眉心,忙鬆開些問:「疼嗎?」

  「真正疼的是我的心!」月靈在意的是這樣的坦白自己的感情,依然留不住耿亞塵,而且她也低估了他的倔強與毅力。

  「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有意要闖入你的生活,可是我必須回到我的世界!」耿亞塵又拿了另一條長籐綁住月靈的腳。

  「你一個人走不了的!」月靈恐嚇他,「讓月牙族的人找到你,他們會把你剁了喂狼!」

  耿亞塵抱起月靈放到樹下。

  「在喂狼之前,我總得試試,既然你們從沒離開過,就不會知道下山的路,而我除了運氣外什麼都沒有,如果我死在山裡,就當是我辜負你一番心意的懲罰吧!」

  「你寧可冒生命的危險也不願意留下來?」月靈滿心失望。

  耿亞塵突然有股衝動——帶月靈一起走,可是行嗎?別說她無法適應自己的世界,有惠妮在,帶著她又該如何?收做二房嗎?

  「這裡應該還是月牙族的領地,應該不會有其它的人來,再過一會兒,他們就會來找你!」他無法回答月靈的問題。

  他站起來轉身就走,走了幾步,又折回月靈的身旁,俯下身輕吻月靈的唇,心中竟有些難捨。

  他下定決心似地直起身子,頭也不回地朝他認定的方向走,月靈定定地望他的背影也不喊他,她不知道耿亞塵這一走會是事情的結束還是另一個故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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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4 02:19:4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耿亞塵不知道在無際的叢林裡走了多久,也不知道還要走多久才能找到下山的路,他總以為自己很聰明,卻在短短的幾天,做了兩項最蠢的決定,一是跟胡大平賭氣深入蠻荒;另一樁則是離開月靈,使自己重陷蠻荒。

  起初他還信心滿滿地往前走,煞有其事地做上各種記號,可是到最後,他簡直就是漫無目的地走,難道老天真的為了他離開月靈而懲罰他嗎?

  自己是二十世紀新男性,卻莫名其妙在深山裡被人逼婚,儘管月靈如此令自己心動,可是就是有點不甘願,難道這樣也錯了嗎?更何況所有的事情都不是自己能做得了主的。

  他一步一步地走著,全身像沒了知覺似的,整個世界離他愈來愈遠,愈來愈遠……

  「醒了!醒了!」

  耿亞塵緩緩地睜開眼睛,模模糊糊地像有幾個人圍在自己身旁,他閉上眼,再睜開眼,那些模糊的人影還在,他才確定真的有人圍在身邊。

  那些來回晃動的人全穿著白色的衣服,耿亞塵的意識及判斷力並沒有隨著眼睛打開,一時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你還好嗎?有沒有那裡不舒服?!」

  耿亞塵循聲望過去,那個說話的男人脖子上掛了一個……他睜大了眼睛,天啊!他居然掛了一個聽診器。

  這個驚人的發現給了他起身的力量,他坐起來扒著男人的手喊著:

  「你是醫生是不是?是不是?」

  男人笑著說:

  「你看我的樣子不會像是郵差吧?」

  「這裡是什麼地方?」

  「市立醫院!」

  耿亞塵再看看自己躺的床,雖然是醫院的床,但那可是一張真正的床,他激動地喊:

  「我回來了!我終於回來了!」

  「你身子很虛弱,別太激動了!」醫生替他稍作檢查之後點著頭說:「你的身體不錯,現在除了有點虛弱之外,其它並沒什麼大礙,不過現在你最需要的是休息!」

  耿亞塵想想不對,他記得在完全失去知覺之前是倒在杳無人煙的山裡,怎麼會躺在醫院呢?

  「我怎麼來的?我是說,我怎麼會在這裡?」

  醫生一邊作病歷記錄一邊說:

  「你昏倒的地點選得不錯,就選在我家門口,所以我才送你來醫院,按你體力透支的程度,還有你腳上那雙破損不堪的鞋,想必你一定走了很遠的路。」

  「可是我明明……」

  耿亞塵打住了話,或許是自己精神恍惚記錯了,好不容易才回到文明世界,可別因一時爭辯而被人當成了瘋子,到時想回到真正屬於自己的世界,恐怕比要離開月靈更難。

  耿亞塵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又喊:

  「我的相機呢?」

  一名護士拿在手上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你說的是這個嗎?」

  耿亞塵一把搶過相機,仔仔細細地檢查,確定沒有人動過才算放心,自己弄得這麼狼狽,再丟了唯一的證據,這個臉可就丟大了,而且有了這些照片,就可以理直氣壯地打電話給叫楊建安派人接自己回去。

  月牙族既然在滇緬交界的山區,那麼自己不是在滇就是在緬,這些人說的是中國話,那一定就是滇,他抬起頭望著醫生問:

  「我可以打電話嗎?」

  「現在?」醫生有些為難地說:「你現在需要多休息!」

  「醫生!我恨好,你剛才不也說過,我的身體狀況不錯對不對?我只是很累,可是也沒聽過有人累得連電話都不能打的吧?況且我必須找人來付醫藥費,你救了我,我總不好意思連醫樂費都付不出,讓你對醫院不好交代!」耿亞塵只想趕快離開這裡,他恨不得現在就看到胡大平懊惱、驚訝、羨慕的眼光!

  「好吧!密斯李!去找張輪椅來推他去我的辦公室!」他當然不想有金錢上的問題。

  耿亞塵心中的興奮勝過他身體上的疲憊,握著話筒時手都有些顫抖。

  「喂!楊先生!」

  聽到楊建安的聲音,耿亞塵才真有一種歷劫歸來的感覺,一顆心已快要跳出來。

  「喂!那位?!」

  「耿!亞!塵!」

  楊建安一接到耿亞塵的電話,就立即派人前去接耿亞塵回來。

  再踏上自己的土地,耿亞塵真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心中百感交集,難以言喻的激動一直充塞於胸臆之間,他從來沒有一刻,對自己的土地有這麼深的感動。

  他跟楊建安只有在討論設計圖時見過一面,但楊建安在接到自己的電話後,二話不說,在最短的時間內把自己接回來,所以在機場見到楊建安,他就像見到親人似地緊緊擁著他,所有的感謝都盡在不言中。

  現在他躺在家中的按摩浴缸內,熱水鬆弛了他全身疲乏的肌肉,還有每一根緊繃的神經,這才是屬於自己的生活,這才叫做享受。

  他閉上了眼睛,讓水流按摩他每一吋肌膚,腦中所有的思維也隨之沖淡,他要他的腦子跟身體一起得到徹底的休息,然後再乾乾淨淨、從從容容地去見惠妮,還有胡大平——尤其是見胡大平,他當然得略去自己狼狽不堪的那一部分。

  摒除了心中、腦子所有的雜念之後,有個人影卻倔強地不肯離開,耿亞塵甩甩頭,依然揮不去那個人影,那個影像卻愈來愈清晰。

  月靈!是月靈!

  他睜開眼睛,舀了盆水從頭淋下,人是清醒了,月靈的影子卻像歸定位似的停著不動。

  不!不可能,那個跟自己生活在兩個世界的女人,她應該在她自己的世界,怎麼會跟著自己回來,難道她真對自己下了蠱?

  那場婚禮自己完全是被逼的,不論在感情上,在道義上,自己都沒有負責的道理,就算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也不能要自己以身相許,可是自己怎麼老是有那種做了虧心事的感覺。

  忘了吧!屬於月靈的那一段,在自己選擇離開的那一刻已經結束,沒道理讓它在這裡延續。

  他搖搖頭,想想自己在感情上一向拿得起放得下,為什麼會讓一個活在深山中的蠻荒女子搞得自己心神不寧,滿腹牽掛?

  去找惠妮吧!目前為止,除了楊建安,還沒讓任何人知道他回來,給惠妮一個驚喜,她一定會告興得痛哭流涕。

  耿亞塵走出浴室,換了衣服,重新投入自己的生活。

  「惠妮!你死心吧!耿亞塵去了多久?一兩個月有了吧?到現在一點消息都沒有!」胡大平搖晃著杯中的酒,品嚐著道地香醇的威士忌。

  「沒消息也不一定表示他就死了!」

  惠妮雖然對耿亞塵是虛榮多於感情的成分,但他畢竟是自己的未婚夫,而且這麼優秀,有才氣,長得那麼稱頭,要是死了實在是可惜。

  「那種蠻荒地方不知道有多少原始部落,每個部落都有不同的習性,而且想必都相當殘忍,你沒聽說什麼下蠱啊、食人族,還有我們想都想不到的事情,都可能發生在深山裡!」胡大平一心想勸惠妮放棄跟耿亞塵的婚約。

  「你明知道那麼危險還叫他去,不是存心想害死他嗎?」惠妮也知道胡大平一直想排擠耿亞塵。

  胡大平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但旋即恢復了鎮靜,徐徐地啜了一口酒潤喉定神,而後神態自若地開口道:

  「我提供資料給他,是想讓他在設計上能更上層樓,何況當初也沒人拿刀架著他非去不可,那是他自己選擇的,怎麼能怪我呢?」

  「胡大平!你算了吧!」惠妮明白地說:「建築界誰不知道你跟耿亞塵是王不見王的死對頭,你巴不得除掉他好坐這第一把交椅,無緣無故的,你會把這麼大好的機會白白讓給他?我們認識又不是一天兩天,當著我的面,還睜著眼說瞎話!」

  「惠妮!你可別冤枉人啊!如果耿亞塵回來了,他可就聲名大噪,身價、行情可是今非昔比,我跟他的距離也就愈差愈遠,而且他還可得到楊氏給的七位數設計費,你說我這麼做,對我有什麼好處呢?」胡大平挨著惠妮的身旁坐下,放下酒杯,握著她的手。

  惠妮任由他握著自己的手,眼神中帶著一點鼓勵性的曖昧。

  「如果你掌握了七成的勝算,當然就值得你賭一睹是不是?」

  惠妮說的沒錯,但她只說中胡大平後半段的心事。其實一開始,他激耿亞塵深入蠻荒,目的只是要他吃點苦頭,為他長久以來,被耿亞塵踩在下面的委屈洩洩恨,畢竟他知道的一切,只是未經證實的傳說,但耿亞塵自大狂妄又好強,他早料到他一定會去,只不過一開始他所想到的結果是耿亞塵吃盡苦頭後無功而返,隨著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各種臆測之言傳出,他才開始思考,如果耿亞塵永遠沒回來,自己將可得到的好處。

  現在他坐在安家的豪華別墅,還真希望耿亞塵就此消失,永遠都別回來。不過也要等惠妮轉向自己的懷抱,如此一來,他得到的又何止楊氏付出的七位數!

  惠妮當初在他跟耿亞塵之間選擇了耿亞塵,只因為他樣樣都略勝自己一籌,心高氣傲的惠妮,當然不會選擇第二,但如果沒了耿亞塵,自己就是惠妮的最佳選擇,情況又不同了。

  「我並不在乎那七成的勝算,我在乎的是你!」有了惠妮的鼓勵,他索性把話說白了。

  惠妮當然知道胡大平打什麼主意,但不可否認,若是沒有耿亞塵,胡大平絕對是自己優先考慮的人選,她現在等的只是讓時間來沖淡那些蜚短流長,然後名正言順地接納胡大平的感情,她不需要塑造一個貞節烈女的形象,但她也不能背負水性楊花的惡名,壞了安家的名聲。

  惠妮抽回了自己的手,拿起酒杯放在胡大平的手上。

  「喝你的酒吧!這時候說這種話,不覺得不太合適嗎?」

  惠妮這句沒有一點苛責意味的回答,等於默許了胡大平,他欣喜若狂地喝乾杯中的酒,然後又撫著惠妮的手,故作感慨地說:

  「漫長的等待,總算有了代價!」

  「瞧你!像我平常對你多壞似的!」惠妮嬌嗔她笑著,比起耿亞塵,胡大平的嘴可甜得多。

  惠妮平常怎麼對自己,胡大平怎麼會不知道?只要有耿亞塵的地方,惠妮的冷淡是一定的,平常就算沒有擺著臉,但絕不會有此時的熱絡,但他現在只能既往不究,就當作日後減少奮鬥三十年的代價。

  「惠妮!我是真的愛你!」他當然懂得打鐵趁熱的道理,所以雙手環抱著惠妮。

  「還說,也不怕隔牆有耳!」惠妮白了胡大平一眼,卻沒有離開他懷抱的意思。

  沒有拒絕便是鼓勵,胡大牛更大膽地將惠妮拉向自己,輕吸著她的耳垂。

  「只要我們兩情相悅,怕什麼隔牆有耳!」

  「你別鬧了!」

  惠妮象徵性地阻止胡大平,卻任由胡大平柔柔的唇印在自己的臉頰、粉頸,一路往下滑。

  「叮咚!」

  門鈴一響,惠妮馬上推開胡大平,調整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涼了掠頭髮喊:「阿琴!去看看誰來了?」

  胡大平一臉悻然,忍不住在心裡咒罵著這個來的真不是時候的訪客,掃興又殺風景,本來還想試試惠妮會接受自己到什麼程度,這麼好的機會,就這樣被破壞了,這次是剛好惠妮的父母一齊出國,以後要等這麼好的時機,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怎麼?生氣啦?」惠妮依偎著胡大牛。

  胡大平想想今天也不是沒有進展,反正來日方長,根本不必急於這一時,否則倒把自己心有所圖表露無遺。

  「怎麼會呢?明白了你的心意,是我最高興的事!」

  胡大平又擺出了笑容。

  惠妮坐直了身子笑著說:

  「你跟耿亞塵真是不一樣。」

  「哪兒不一樣?」

  「嘴上工夫不一樣啊!」

  耿亞塵當然也會說些哄女人的話,但惠妮知道他絕對說不出這種昧著良心的甜言蜜語,而且他跟自己訂婚,是基於三分愛慕,七分為自己跟他登對的家世和美貌,但對自己的財富,絕不比胡大平感興趣。

  胡大平當然聽得出惠妮嘲諷自己花言巧語,但他佯裝不懂,語意曖昧地說:

  「你還沒試過就知道啦?」

  惠妮白了他一眼罵著:

  「你啊!光是嘴上吃豆腐的工夫就無人能及!」

  胡大平也不否認地笑著,反正娶惠妮是指日可待,他才不在意這些打情罵俏的嘲諷。

  阿琴跑到大門口,一看居然是耿亞塵,嚇得指著他瞠目結舌地說不出話。

  「阿琴!你幹什麼?不認識我啦?還不開門!」耿亞塵以為阿琴只是對自己消失了兩個月後再次出現感到訝異。

  「你……你……你不是已經……」阿琴結巴了半天,還是沒把話說完。

  耿亞塵這才發現,阿琴臉上驚駭的神情,絕不止是訝異。

  「怎麼?你以為我死啦?」耿亞塵逗著阿琴,想緩和她的害怕?

  阿琴聽了這句話,居然猛點著頭。

  「對啊!胡先生說您已經死了,怎麼會……」

  「這可惡的胡大平,先激我去那不毛之地,害我差點進了鬼門關,他倒輕鬆自在地在這兒散播謠言!」耿亞塵望著阿琴,「你聽過鬼會在大白天出現嗎?如果我是鬼,我飛進去了就好了,幹嘛還站在這裡等你開門?!」

  阿琴贊同地點點頭。

  「這不就結了,還不開門!」

  阿琴看看耿亞塵,一臉煥然,實在也不像鬼,所以打開了門,先前的害怕消失之後,另一層顧慮又隨之而起,臉色就顯得有些猶豫。

  「耿先生!我們家小姐不在!」

  「不在?」耿亞塵瞄了一眼停在中庭的兩輛車,一輛是惠妮的跑車,另一輛是胡大平的車子,心裡就不舒服,但他依然面不改色地望著阿琴:「怎麼?我才失蹤兩個月,你心裡的主子就換人啦?!我以前可待你不薄啊!」

  阿琴猛搖著手辯解著:

  「不是啦!耿先生,我只是……」

  「沒關係!」耿亞塵揚起手打斷阿琴的話:「我知道你也是身不由己,現在讓我進去,你就去忙你的好不好?」

  阿琴雖然怕惠妮生氣,可是想想耿亞塵從不把自己當下人,而胡大平卻把自己當做他的傭人似的呼來喝去,她就一肚子不高興。耿亞塵回來了最好,讓胡大平早點滾出安家。

  她點著頭說:「那您自己進去,我去忙了!」

  耿亞塵朝她輕輕地揮揮手。

  這可惡的胡大平,不但想接收自己的名聲、地位,連自己的未婚妻也不放過,未免也太狠了!不過沒關係,再過一分鐘,我就讓你跌落雲端,一切成空。

  他整整衣服及手中的花,自信滿滿地朝屋裡走。

  走到了玄關,他突然放輕了腳步,只見胡大平不知道跟惠妮說什麼,惠妮依著他咯咯地笑。

  耿亞塵發現他似乎高估了自己的魅力,他以為至少惠妮會為自己的失蹤感到憂心忡忡,可是現在他真懷疑惠妮甚至連牽掛都沒有。

  他依然堆起笑容,神閒氣定地走進客廳。

  「這麼巧,胡兄也在,省得我再跑一趟到貴府拜訪!」

  惠妮以為阿琴會走進來通報,一聽到耿亞塵的聲音,兩人都霍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臉上都是驚惶失惜。

  胡大平本存有害人之心,跟惠妮調情又被逮了正著,心虛得直冒汗。

  不管在感情上,在惠妮的心中,耿亞塵都瀕臨死亡狀態,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活像自己紅杏出牆被人逮著,沒想到,自己會在這樣的場面,面對自己死而復活的未婚夫。

  耿亞塵見他們兩人直瞪著自己,臉上除了震驚之外,還有著尷尬與不知所措,這樣的驚嚇,耿亞塵多少也有報復的快感。

  「怎麼?看你們的樣子好像見了鬼似的,那麼緊張,是不歡迎我回來,還是我來的不是時候?」耿亞塵的眼光故意在兩人的臉上游移。

  他們兩人依舊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接耿亞塵的話。

  耿亞塵把花遞給惠妮,托起她的下頜,故作心疼地說:

  「我不在的這兩個月,你一定急壞了,看你,瘦多了!」

  「還說呢!你一去就兩個月,丟我一個人在這裡乾著急!」惠妮神情雖然仍有些不自然,但總算是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我這不是回來了嗎?」耿亞塵順勢擁著惠妮。

  「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也不早點通知,我好去機場接你!」惠妮甜甜地問。

  「今天早上回來的,你們正忙著,大概也沒時間來接我吧?」耿亞塵故意拖長了尾音。

  胡大平不知道耿亞塵似是而非的話中,那句是真指控,那句是玩笑話,現在他只能當耿亞塵什麼也沒瞧見,畢竟惠妮是他的未婚妻,而自己的立場就矮了一截。他以一種從未有過的熱絡口吻說: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你不知道惠妮這些日子來,茶不思,飯不想,連晚上都輾轉難眠,成天就只惦念著你!」

  耿亞塵轉過身,依然是笑容滿面。

  「不知道胡兄有沒有聽人說過,當一個人突然對你特別熱絡,那個人若不是做了對不起人的事,就是準備要害人;又或者是之前做了對不起人的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暗中再推他一把,不知道胡兄是屬於那一種?」耿亞塵直盯著啞口無言的胡大平,末了又問一句:「你連惠妮夜夜輾轉難眠都知道,想必是對她照顧有如了?」

  耿亞塵一句接一句的暗諷,問得胡大平頻頻揮汗,想不出可以回答耿亞塵的話,心裡卻直罵,這個耿亞塵跟自己鐵定是八字相剋,不但是自己的死對頭,連死而復生都挑了一個破壞自己好事的時候。

  惠妮見胡大平半天說不出話,忙嗲著聲,打圓場地說:

  「亞塵!你問的是什麼話嘛?你一去兩個月,一點音訊也沒有,我心裡著急,又沒有人可以打聽消息,所以只好托大平幫忙打聽,他是看在跟你同窗的份上,常常來看我,安慰我,如此而已!」

  「是嗎?」耿亞塵揚著聲,眼光很快地掃過兩人,「我怎麼從來不知道胡兄如此重義氣?」

  惠妮在耿亞塵出現後,她當然就已作了決定,對於胡大平的調情,當然得來個死不承認。

  「若不是這樣,難道你以為我們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嗎?」惠妮一臉無辜狀。

  「怎麼會呢?我知道你是愛我的!」

  耿亞塵故意當著胡大平的面,低下頭吻著惠妮,胡大平站在一旁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心裡恨得癢癢的,表面上還得裝著替小倆口團圓感到高興。

  短短幾秒鐘的熱吻,竟像幾世紀一般,耿亞塵這才知道,自己吻惠妮的時候,是一種理智多過情感的吻,所以除了唇上的觸感外,他感覺不到一點激情,不會心跳加速,呼吸急促,不會因意亂情迷而有缺氧的感覺,連以前可被挑起的情慾,也顯得那麼無力。

  他放開了惠妮,一臉做作的意猶未盡,貪戀地說:

  「我想我們應該早點結婚,我真的有點等不及了!」

  對耿亞塵,惠妮畢竟有感覺得多,她雙頰泛紅,無限嬌羞地說:

  「早叫你結婚,你不肯,這會兒你倒急了!」

  「去了一趟蠻荒之後,我才領悟到,有些事情是等不得的!」耿亞塵眼光瞟向胡大平。

  前五分鐘,惠妮還膩在自己的懷中,自己的唇不也貼著她細緻的臉龐?再有一點時間,也許她已經成為自己的人,而現在他們兩人竟當著自己的面卿卿我我,更令他最難堪的是惠妮的轉變,還有她無視於自己的存在,只要有耿亞塵,自己就什麼都不是。

  「哦!差點忘了!」耿亞塵一臉感激地說:「這回我能找到那些建築物,幫楊家設計新居,這還都得感謝胡兄!」

  「什麼?真的有那種建築?」胡大平本來以為耿亞塵雖然能全身而退,但必定是無功而返,卻沒想到他真的找到那批建築。

  「難道你認為沒有?」耿亞塵故意反問一臉驚訝的胡大平。

  「不!不!我的意思是在沒有詳盡資料情況下,你竟然還可以找到,真是不簡單!」胡大平懊惱著,早知道這麼容易,就該自己去,平白讓給耿亞塵這個機會,等他完成楊家的設計,身價鐵定是三級跳。

  「其實這都是胡兄的功勞,我看這樣吧!選日不如撞日,既然今天這麼巧,在這裡遇見胡兄,這一定是天意,就由我做東,請胡兄吃頓飯,聊表我心中的謝意,還請胡兄務必賞光!」

  「這麼麼行呢?應該是由我設宴幫你接風,怎麼反倒要你請客?」胡大平委婉地推辭。

  「胡兄的意思是不肯賞光囉?」耿亞塵就是要這胡大平去,讓胡大平心裡不舒服。

  胡大平根本不想吃這頓炫耀多於心意的一餐,可是不去又顯得自己心虛小氣。

  「好吧!沾點光,也算與有榮焉!」他滿口答應著,眼睛卻望向惠妮。

  耿亞塵知道他言不由衷,不過他不以為意。

  惠妮故意無視胡大平眼中的哀怨,挽著耿亞塵走在前面,她有數億的家產,所以她根本也不在乎胡大平的感覺,現在她一心只想著要如何安撫耿亞塵。

  胡大平除了嫉妒、懊惱外,當然就是盤算著如何才能令耿亞塵在設計楊家大宅時自毀英名。

  耿亞塵擁著惠妮,現所有的事情都跟以前一樣了,雖然他主控了全局,可是他卻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因為他發現無法主控自己的心,並一點一點被一個影像所佔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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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4 02:20:1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如果我們曾舉行過婚禮,那就更奇怪,

  我們怎麼沒住在一起,莫非你拋棄了我?

  耿亞塵才休息了兩天,楊建安就頻頻來電催著他開始工作,因為他的父親楊士龍對兩個月來,建屋的工作毫無進展感到相當不滿。

  他也想盡快完成這件案子,因為鉅額的設計費和楊家人的期盼等待,全成了壓力壓在心頭上。所以耿亞塵只好暫時把胡大平跟惠妮拋在一邊,把公司交給能幹的秘書,關在家中,專心工作。

  他拿出沖洗好的照片,一張一張地排在桌上,將月牙族的圈屋如當時所見地展現眼前,月靈突然出現在圈屋前,那也是月靈唯一的一張照片,還是無意中拍下的。

  月靈清澄的眼眸,就算是在照片上也是如此栩栩如生,他凝視著手中的照片,月靈的笑,月靈的霸,還有她柔柔的拗,都從被盤據的心直湧腦海。

  月靈!月靈!一個月牙族的神秘女人,有什麼理由讓自己這樣牽腸掛肚,為什麼自己就不能讓她完全成為過去,完全走出自己的生活?

  他把照片蓋在桌上,開始作草圖,畫了兩筆,月靈的臉龐卻清楚地印在紙上,依舊是柔柔又帶點霸氣的笑,他放棄抵抗地擱下筆,又拿起相片,怔怔的不知道該把相片放在何處?也不知道該把月靈放在那裡?

  過了好久,他才下定決心似地把月靈的照片放在抽屜裡,他必須徹底讓月靈回到她的地方,讓自己真正回到工作中。

  和月靈相處的那段時光,除了照片之外,其它的片段都像是在夢境一般,她不可能再出現,自己也不可能再去一次屬於月靈的世界,就算曾經有過什麼,也都已經畫上休止符,而現實生活中,有胡大平的虎視耽耽,有自己一世英名要維護,還有一些現實的壓力,就像月靈所說,這是一個吃人的世界……

  怎麼又想到月靈?他突然有一種很奇怪感覺,月靈對文明世界的印象不可能全來自她的父親,如果她不是親身體驗,她怎麼用得出這麼貼切的形容詞?

  耿亞塵苦笑地搖搖頭,甩去那股奇怪的感覺,設計圖若不盡快趕出來,楊士龍發了火,自己豈不白吃了那麼多苦頭。他將自己拉回現實的世界,重新投入工作。

  「惠妮!耿亞塵最近好嗎?」

  自從耿亞塵歷劫歸來之後,胡大平就見過他那麼一次,他從楊建安那裡只知道耿亞塵吃了些苦頭,至於他是如何拍得那些建築物,卻隻字未提,所以胡大平當然不得而知。

  胡大平手中的資料並非建築物之全貌,身為一個建築設計師,既然知道真有這種神奇的建築,又無法親眼得見,心中實在不好受,而他最想知道的是,耿亞塵究竟要如何把這些奇特的建築應用到現代建築上。

  在被耿亞塵狠狠奚落一番之後,他對耿亞塵就不只是相互較勁的懷恨,擠下他的念頭也愈來愈強烈,自己得不到七位數字的設計費,又失去了得到惠妮的機會,縱使並沒讓他一無所有,卻也令他不可能再有風光的一日。昔日君子之爭的心態,在耿亞塵回來的那一刻早已化為烏有,所以他放下手邊的工作,處心積慮地等待機會打擊耿亞塵。

  「我怎麼知道?我都快一個月沒見到他了!」惠妮一肚子的不高興,「真不知道他算那門子的未婚夫,只是失蹤兩個月,才回來,又閉關近一個月,就不知道他把我這個未婚妻置於何地?」

  「他不來找你,你可以去找他啊!」胡大平其實自己想去。

  「怎麼去?他下了命令,不能打電話,不准打擾,我幹嘛自討沒趣?」在耿亞塵面前自己已經夠委屈了,現在又被冷落一旁,就算自己跟胡大平那一段插曲有些理虧,笑臉也陪夠了,堂堂安氏企業的千金,怎麼還拉得下臉再主動去找他。

  「惠妮!不是我說你,你不覺得耿亞塵自從這趟蠻荒之行回來後,就變得行為怪異!」

  「有嗎?」惠妮側著頭想。

  「怎麼沒有?你想想,他以前也工作,為什麼這一回就打擾不得?而且對你也沒以前熱絡,會不會是有了新歡?」胡大平不著痕跡,溫溫地激著惠妮。

  「他敢?」

  「其實我們都知道他敢不敢。」

  惠妮不能否認胡大平的話,對胡大平,光是金錢,就足以對他形成絕對的誘因;可是對耿亞塵,這個並不是很在乎自己,又不是絕對在乎金錢的男人,他的確是沒什不敢的!不過胡大平今天也很奇怪,他一向把她捧在雲端上,今天居然當著面,讓她這麼下不了台。

  「你又打什麼鬼主意?」惠妮盯著他。

  「我?」胡大平沒料到惠妮會突然有此一問,神情有些不自然。「怎麼會呢?」

  「耿亞塵不理我,不正合你意,怎麼你還極力勸合?這不像你平日的作風嘛!」惠妮狐疑地望著胡大平。

  「我當然希望你跟耿亞塵告吹,最好是解除婚約,這樣我才有機會能和你在一起,不過呢……」胡大平腦子急速地轉著,找一個能消除惠妮心中懷疑的說辭。

  「不過什麼?」惠妮倒想聽聽胡大平怎麼自圓其說。

  胡大平握著惠妮的手,一臉的深情。

  「我只是希望你能選擇自己離開,而不是因為屈居下風被人甩掉!」

  胡大平一句話說得惠妮臉色難看至極,他說的沒錯,就算要分手,自己也要采高姿態離開,耿亞塵條件再好,才氣再大,都還只是個建築設計師,而她安惠妮,堂堂的千金小姐讓他甩了,這臉可真沒地方擺。

  「笑話!」惠妮抽回了手:「等著娶我的男人多的是,看上耿亞塵是抬舉他,他倒端起架子來了,訂了婚之後,他更是狂妄,根本沒把我放在眼裡!」

  「我就是心疼你被冷落,才要你去找耿亞塵!」胡大平知道事情快成了。

  惠妮不明白地看著他。

  「如果我們去找耿亞塵,證實了他對你的感情不忠實,你就可以先下手為強,既保住了顏面,也藉此挫挫他的銳氣,而且只有你對他徹底死心,你才會用心體會我對你的愛!」胡大平又伸手擁著惠妮。

  惠妮推開胡大平。

  「你膽子愈來愈大了,先前是以為耿亞塵死了,現在明知道他活得好好的,你還這麼不規矩!」

  「我愛你,情不自禁嘛!」

  若是耿亞塵也能對自己情不自禁,即使是假的,她心裡也覺得舒服。

  「好!我們去找亞塵!」

  「現在?」胡大平雖然知道惠妮說風是風,說雨是雨的個性,但他希望能偷偷的去,否則能查到什麼?

  「萬一耿亞塵在開門之前把所有的證據都收乾淨了,那我們豈不是白跑一趟?」

  「胡大平!你別忘了,到目前為止,我還是他的未婚妻,要進那扇門還不容易!」

  胡大平等的就是惠妮這句話,既然她有鑰匙,事情就容易得多,如果耿亞塵在家,他就只當是去探望;如果他不在,他更可找些自己想要的東西,說不定還可以成就自己另一個主意!

  「走啦!還想什麼?!」惠妮催著。

  胡大平回過神後,「好!開我的車去吧?」

  惠妮想想也好,如果耿亞塵在家,正好氣氣他。

  「好!就開你的車!」

  「砰!」

  一聲巨響令陷入苦思的耿亞塵好不容易才尋出的靈感,在尚未形成完整的構思時,全被打散了。

  唉!又來了,他搖搖頭,有些無可奈何。

  當初就是貪圖這裡離市區近,交通便利,到那兒都方便,才不惜鉅資買了這間房子,卻沒想到門前那條又直又寬的馬路,在尖鋒時間,卻經常發生車禍,雖然都只是一些小碰撞,但煩人的撞車後的爭執,有時一吵便是幾十分鐘,弄得自己不勝其擾。

  平常沒事,自己忍一忍就過去了,可是遇到自己趕設計圖時,他對這種爭執真是又怕又恨,尤其是有些人在氣頭上時,罵起人來,完全是一種很本能的反應,所說的話根本是不堪入耳,偏偏自己設計室的窗又緊鄰路邊,所以也就被迫句句入耳。

  今天這一聲巨響比平常都來的大聲,他只希望今天這個肇事者能有些涵養,盡量以較文明的方式來解決紛爭,最好是速戰速決。

  「小姐!你是怎麼開車的,好端端的緊急剎車幹什麼?」

  耿亞塵搖搖頭,一個男人對個女人用這種口氣說話,就不會有什麼涵養,而且聽他的口氣,也不像是肯善罷干休了,現在他只能冀望那個女人能淑女一點,俯首認罪,這樣事情會比較容易解決。

  「喂!你凶什麼?聲音大不表示你理直氣壯,那只表示你做賊心虛,再說這條馬路何其寬,你幹嘛非得貼著我的車開?」

  耿亞塵又搖搖頭,他不明白為什麼就沒有人懂得花錢消災的道理。

  「你這個女人講不講理啊?前面又沒狀況,你無緣無故剎車踩得這麼急,還怪我貼著你的車開,我反應已經算快了,否則你還能站在這裡跟我吵嗎?」

  「哈!哈!哈!」女人誇張地大笑三聲:「你這樣也叫反應快,今天要不是我開的是百萬名車,就憑你這麼猛烈一撞,我早就沒命站在這裡了!」

  圍觀的人愈來愈多了,耿亞塵隔著窗,感覺就像兩個主唱者多了許多和音,奇怪的是,這個女人像存心要吵架似的,聲音愈來愈大。

  「開名車就能不講理嗎?法律就是被你們這種自以為是的有錢人搞壞的!」

  「我不講理?現在這麼多人在這裡,你去問問,從後面追撞到底是誰的錯?我不講理,你講理嗎?撞了我的車,還怪我家有錢!」女人像故意吵給人看,人愈多吵得愈起勁。

  「你簡直是不可理喻!」男人的聲音中,夾雜高漲的怒氣。

  「你左一句不講理,右一句不可理喻,你又站在那一條理上?你們男人就是這樣,自己理虧,說不過別人,就用不可理喻來下結論,古人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我如果是不可理喻的女子,你就是那個專門欺侮女人的小人!」

  女人的話引得路人一陣哄然,連耿亞塵都不覺好笑,這女人還真有學問,罵人還引經據典,他對這種爭吵從不感興趣,可是這個女人實在令人感到好奇,而且他愈聽愈覺得這女人的聲音有些耳熟,反正靈感也已經沒了,索性就走到窗邊,隔著窗往下看,正好見那個女人揚眉抬頭,一副不認輸的樣子。

  月靈?!

  耿亞塵簡直不敢相信,他再仔細看了一眼,除了那一身前衛的穿著,還有經過人工染色微黃的頭髮之外,他百分之百肯定那個女人就是月靈,真的是月靈。

  「月靈!月靈!」他心頭一陣狂喜,一急,竟隔著窗就高喊起來。

  樓下的人依究吵他們的架。

  「月靈!月靈!」耿亞塵衝下了樓,開了門就急急地喊。

  所有人都把目光轉向耿亞塵,他不顧眾人異樣的眼光,撥開人群,衝到那女人面前興奮地說:

  「月靈!你怎麼會往這裡?」

  「我?!」那個女人一臉茫然地望著耿亞塵:「你沒見我撞車了嗎?」

  「不!不是!」耿亞塵搖著頭說:「我是說你是怎麼來的?」

  「我……」

  「你認識她最好!」男人逮到機會似的,迫不及待地打斷女人的話說:「你看看我的車撞成這樣,該怎麼處理?」

  「喂!你別轉移目標!」女人推開了耿亞塵大聲地罵著:「撞了就撞了,這麼多人在看,你還想賴嗎?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女人臉上的茫然告訴耿亞塵,她根本不認識自己,現在又對自己的興葍視若無睹,難道他真的認錯人了?

  可是怎麼會呢?那雙清澈的眼眸,那份霸氣,雖然她看起來比月靈來得潑辣,可是她確實是月靈,即使她化了妝,穿著高跟鞋,一件又窄又短的緊身短裙,可是她仍然是。

  他轉身拉著女人的手急急地說:

  「月靈!你不記得我了嗎?你再仔細看看,我是耿亞塵!」

  「耿亞塵?」女人搖搖頭,有些不耐煩地說:「我不認識你,如果沒事讓開一點!」

  「你們別在這裡演戲,一搭一唱的搞什麼?」

  男人一說惹得圍觀人群議論紛紛。

  女人甩開了耿亞塵的手不高興地說:

  「我不是什麼月靈!你走開一點,免得我本來有理,因為你還被人抹黑!」

  「你明明就是月靈!」

  「我說了不是!」

  「你是不是生病了,還是……對!喪失記憶?!」耿亞塵急躁地胡亂猜。

  「我看你才發神經呢!誰喪失記憶啊?!我明雲新月,有名有姓,你別亂認人。」

  「不可能的,你跟月靈長得一模一樣,就算你不是月靈,跟她也一定有關係!」

  「喂!你這個人怎麼回事啊?」雲新月雙手插著腰,瞪著耿亞塵,「你是耳朵不清楚,還是腦筋有問題?我說不認識你就不認識你,你別站在這裡礙事!」

  「喂!」

  那個男人不耐煩地把手搭在耿亞塵的肩膀上,不知道為什麼,耿亞塵被勾起的牽掛,及心中的紊亂,全轉成了一把無名火。

  「幹什麼?」他一轉身撥開了男人的手吼著。

  圍觀的人群對車禍之外的戲劇性發展顯然非常感興趣,人群有增無減。

  「你吼什麼?串通不成,惱羞成怒啊?」男人也惡聲地回著。

  耿亞塵要證實心中的疑惑,就必須先打發這個男人,他忍著氣說:

  「你等我!」

  他走了幾步又回過頭指著雲新月。

  「你也別走!」

  「你放心!事情沒有解決之前,我也不會讓她走的!」男人因為耿亞塵急欲解決事情的心態佔了上風,口氣也轉強硬。

  「我幹嘛要走!又不是我的錯!」雲新月仍是一臉氣憤。

  耿亞塵無暇去聽雲新月罵了些什麼,匆匆地跑回屋裡,拿了錢又跑出來。

  「這裡是兩萬元,當作賠償你的損失!」耿亞塵把錢交給男人。

  雲新月卻不同意地喊著:

  「你這是幹什麼?早要花錢了事,我何必費那麼大力氣跟他吵?要錢,我沒有嗎?我就是不給他,助長他小人氣焰!」

  雲新月說完上前就要搶錢,卻被耿亞塵擋著。

  「你別管好不好?」

  「我別管?你這句話也說得太好笑了吧!撞車的人是我,你管了我的閒事,現在反倒叫我別管!」

  男人本來還想多爭取一點,可是怕雲新月一吵,耿亞塵又後悔。

  「算我倒霉,不過女人長得漂亮好處真不少,連撞車都能撞出個凱子!」

  新月火冒三丈地吼著:

  「你別走!」

  「算了!讓他走吧!」耿亞塵拉著又跳又叫的雲新月。

  男人一刻也沒停留,一上車就催緊了油門,揚長而去。

  「喂……」雲新月追了兩步,轉過身指著耿亞塵又開罵:「都是你,平白無故還讓人羞辱一頓,這下倒真像是我撞了他的車似的,簡直是莫名其妙!你以為我付不出那兩萬元嗎?你沒看他,明明站不住腳,還裝著一副無辜樣!」

  「我不在乎那兩萬元,我……」

  「你不在乎是你的事,你有錢也不關我的事,不過你這種炫耀的手法還真少見!」

  雲新月說完,轉身對著圍觀的人群沒好氣地吼著:

  「你們都沒有其它事做了嗎?還不走?」

  耿亞塵凝視著雲新月,他曾經那麼專注地看過月靈,他確定她就是月靈,即使是雙胞胎也不可能如此相像,可是一個終年生活在偏遠、與世隔絕深山的女人,怎麼可能以一種自己完全陌生的面貌,出現在他自己家門口,何況還開車。

  「你真的不是月靈?!」耿亞塵就是不死心。

  「不是!不是!」新月一臉不耐煩。

  「你一定也不記得你是月牙族酋長的女兒對不對?」耿亞塵仍以為月靈氣自己丟下她,所以故意裝作不認識自己。

  「錯了!我是太陽族的女巫!」

  新月直視著耿亞塵,一臉的認真,可是卻引來尚未散去的人群一陣笑聲。

  「我們曾經舉行過一場婚禮!」

  「如果我們曾舉行過婚禮,那就更奇怪了,我們怎麼沒住在一起?莫非你拋棄了我?」她特別加重了最後一句話的語氣。

  雲新月的話問得耿亞塵啞口無言,如果自己不承認那場婚禮,當然就談不上背棄,如果承認了,自己便是拋棄了她。

  耿亞塵在心中一片混亂又無言以對之際,突然想到那張被扔在抽屜中的相片,神情中又有了光采。

  「你等我!別走!我拿東西給你看!別走哦!」耿亞塵邊走邊說。

  當初自己選擇離開月靈,現在他又怕月靈從自己眼前消失,他衝上二樓,打開抽屜翻找著那張唯一的照片。當初怕自己無法忘記月靈,還特地拿了堆資料壓在相片上,他怕月靈真會跑掉,索性拖出整個抽屜,把東西全倒在地上,心中愈是急,就愈是找不著,好不容易找到了照片,卻聽到車子加速離去的聲音。

  「該死!」

  他衝到窗邊,果然是雲新月開車急駛而去,他把相片丟在桌上,又開始找著車鑰匙,找了鑰匙就直往樓下衝,開了車追去。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著急,是想證實心中的疑惑,還是……

  當時就是為了躲開月靈才離開月牙族,現在月靈突然地出現,自己應該是避之唯恐不及,可是此刻他卻是這麼急著想看她,細細地看她。

  現在的他,根本無法從乍見月靈的混亂中整理自己的思緒,而在一片混亂的思緒中,他只有一條清醒的路——找回月靈。

  胡大平跟惠妮兩人各懷心事來到耿亞塵的住處,胡大平先走到大門前撳著門鈴。

  「耿亞塵好像不在?」他又按了幾聲門鈴。

  「開門!」惠妮拿出鑰匙丟給胡大平。

  胡大平開了門,不著痕跡地把鑰匙放進自己的口袋,很紳士地讓惠妮先進去。

  「亞塵!亞塵!」惠妮一進門就往二樓走。

  胡大平沒看見耿亞塵的車,暗自慶幸著,幸好耿亞塵不在,否則就惠妮這麼大呼小叫,還有什麼搞頭。

  這棟房子是耿亞塵耗其鉅資所購,屋內的設計全是他的傑作,新居落成時,胡大平來過一次,他知道二樓除了耿亞塵的臥室外,其餘的空間全部都作為設計室,所以他也直上二樓,但他的目的卻和惠妮不同。

  惠妮滿腦子想著捉姦,當然先往有床的地方找,所以她上了二樓就直闖耿亞塵的臥室。

  胡大平對耿亞塵的感情世界可沒興趣,惠妮要真抓到了第三者更好,沒抓到也無所謂,反正只要毀了或擠下耿亞塵,惠妮早晚成為自己的人,所以現在最要緊的是那張可能成為建築界鉅作的設計圖。

  他走到設計桌前,才發現散落一地雜物的凌亂,他無心研究這些凌亂,眼光直落在桌上那張設計圖,他走近仔仔細細地研究這張設計圖,還有月牙族圈屋的放大照片,憑著這張設計圖,他幾乎可以想像一間中西合璧,風格獨特的巨宅雛形。他不得不佩服耿亞塵,如果這個案子交給自己,自己絕對設計不出這樣獨特的房子。

  中西兩種完全不同的建築風格,他將之完全融合,卻又那麼協調不突兀,每一根樑柱,每一根線條都那麼柔和,柔和中卻又不失大家氣派,每個角度,每一個建築的盲點,他無不兼顧。

  沒想到耿亞塵的進展這麼快,才一個月,就幾乎完成了這張設計圖,接下來只要實際測量,作出正確的比例,就大功告成了,自己總算來得還是時候,他見桌旁還有一張上色的立體草圖,所有的配色是面面俱到,不管從那一個角落看,都令人感覺心曠神怡,彷彿這間屋子就該是這樣的配色。

  這麼一個鬼才,若不及早把他除去,自己恐怕永無出頭的一天,屈居第二太久,心中那股想迎頭超越的好勝心,早就化成妒恨不時啃嚙自己。

  「啊?這是怎麼回事啊?」惠妮走出臥室,驚見一地的亂,「這麼亂,活像被人打劫似的!」

  胡大平聽見惠妮的聲音,忙把盯在設計圖上的眼光挪了開來,故作漫不經心地瀏覽。

  「是啊!看樣子他好像走得很匆忙!」

  「會不會被人綁架啦?」惠妮知道若不是真有什麼急事或意外,耿亞塵絕不能忍受這樣的凌亂。

  「不會吧?這屋子緊臨著大馬路,大白天車來人往的,歹徒沒那麼大膽吧?而且……」

  胡大牛瞥見桌上有張女人的照片,背景是一片原始森林,那個女人的裝扮就像一般部落民族的打扮,可是她的美,卻不因她粗簡的衣著稍有遜色,那是一種原始、自然,像與天地合而為一的美。

  「而且什麼?」

  胡大平拿起照片在惠妮眼前晃了晃。

  「而且,我如果也認識這麼漂亮的女人,或許我也會為她行色匆匆!」

  惠妮搶過照片,一看到那個比自己還漂亮的女人,就忍不住恨恨地咒罵。

  「該死的歌亞塵!難怪他千交代,萬叮嚀說不能吵他,說什麼閉關設計,原來是個借口,背著我藏個女人在家裡——難怪從他回來後,就一直對我這麼冷淡,原來是看上這個番婆,簡直混蛋透頂!」

  惠妮罵著就想撕掉照片,胡大平見狀忙搶下照片。

  「不能撕!」

  「為什麼不能撕?我看了就有氣。」惠妮伸手又要搶。

  胡大平把照片放在身後。

  「這可是你唯一的證據,毀了它,耿亞塵正可來個死不承認,你能怎麼樣?」

  胡大平的提醒讓惠妮放下了手,可是卻把不滿轉向胡大平:

  「都是你,好端端的把耿亞塵弄到那個鬼地方,現在倒好,我們都還沒結婚,他倒先把妾帶回來了!」

  胡大平也肯定這個女人一定是耿亞塵在山裡遇到的,他沒想到耿亞塵連在那種蠻荒地帶都會有艷遇,老天對他可真不薄。

  「早聽說滇緬一帶部落女子很美,卻沒想到這麼漂亮,我看耿亞塵鐵是迷上她了!」

  胡大平的話說得惠妮妒火中燒,只聽說耿亞塵——這個人人眼中的名設計師沉迷於設計,就沒聽過他迷上任何女人,包括自己。

  「連你也迷上她了嗎?」惠妮冷冷地說:「看你那副流口水的樣子。」

  「怎麼會呢?」胡大平放下照片擁著惠妮:「走吧!先別生氣,我們先回去,我會找人把那個女人的底細調查清楚,然後再看該怎麼做,知己知彼,才能克敵制勝嘛,對不對?」

  「查?!等你查清楚的時候,他們也許都成了夫妻了!」就這麼莫名其妙被甩了,而且還敗在一個從未見過世面又一無所有的女人手上,惠妮真是不甘心。

  「不會的,畢竟你還是他的未婚妻!」胡大牛這句話真的是純屬安慰,面對這麼令人心動的女人,那個男人不動心?耿亞塵雖然有點傲,可是他不信他會是個柳下惠,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也許早就發生了。

  「我這個未婚妻可不具什麼法律效力!」惠妮一臉氣悶,揣測之言竟成了事實,她的面子真不知往那兒擱。

  「快走吧!」胡大平催著惠妮:「別撞上耿亞塵,打草驚蛇,他一豁出去,你連反擊的餘地都沒有!」

  惠妮不情不願,又氣又恨地走出耿亞塵的屋子,胡大平關上了門,她還不甘心地踹了幾腳。

  胡大牛搖搖頭想著:要不是惠妮有這麼好的家世背景可以吸引男人,憑她這種脾氣,誰要娶了她,日子也夠受的。

  「惠妮!我看這樣吧!你自己先坐出租車回去,我現在就去找人調查,這件事愈早處理愈好,免得夜長夢多!」

  惠妮想想也有道理。

  「好吧!不過一有消息要馬上告訴我!」

  「放心吧!你還信不過我嗎?」

  胡大平拍拍惠妮的肩,揚起手幫她攔了輛出租車,確定惠妮離開後,他匆匆地跑到車旁,拿了相機又返回耿亞塵的住處,將他的設計圖,從各個角落拍下照片,也拍下月牙族的圈屋,臨走時還對著月靈的照片按下快門,如果能抓住惠妮,再有這個女人相伴豈不十全十美了,哼!耿亞塵,這回我就不信整不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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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4 02:20:3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耿亞塵開著車一路亂找,剛才一陣混亂,他也沒去注意雲新月開的車,否則有了車牌號碼,至少現在就算找不到人也有線索可尋。

  他穿越大街小巷尋找每一輛相仿的車子,每一回升起的一線希望,卻都在駛近時破滅,他就這樣漫無目的地一條街開過一條街,眼睛不斷地搜尋,腦子卻也沒停過。

  新月!新月!為什麼這個女人跟月靈長得一模一樣?

  看她的樣子好像真的不認識自己,可是怎麼那麼巧?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兩度出現在自己面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自己又是怎麼回事?她一出現,自己就心慌意亂,又驚又喜,所有的冷靜,所有的理智,見了她,好像就全變得遲緩不管用。

  他從沒想到自己還能再見到月靈,他也沒想到月靈的出現竟會帶給自己這麼大的震撼,自己的心竟在不知不覺中被月靈所佔據。

  當初為了回到自己的世界,不惜離開月靈,而現在他卻只想趕快找到月靈,或者找到這個跟月靈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

  「月靈!」

  耿亞塵一見到月靈站在路邊,猛踩下剎車,他怕月靈又突然跑掉,顧不得眾人的咒罵聲,把車子停在路邊,就急急地下了車。

  雲新月瞪著迎面而來的耿亞塵,看他行色匆匆,神情焦急,顯然已找了自己好一陣子,她真沒想到耿亞塵居然追來了。

  「月靈!」耿亞塵見著月靈,興奮得不知說什麼好。

  「喂!你這個人怎麼這麼討厭,我不是告訴過你,我不是什麼月靈,我叫雲新月,白雲的雲,新舊的新,月亮的月,聽清楚了吧?!」

  耿亞塵這才想到自己只顧著拿鑰匙,卻又把照片扔在家裡,他不由分說地抓著新月的手。

  「跟我走!」

  「喂!你幹什麼嘛?」雲新月掙扎著:「不過是兩萬元嘛!你犯得著這麼大費周章地跟著我,然後當街強行擄人嗎?」

  新月這麼一吼,已經引起旁人的注意,耿亞塵不得不放開她的手。

  「我只是想請你去看張照片,證明我沒有說謊!」他壓低了嗓子,卻仍是一臉著急。

  「看照片是你說的,誰知道是真是假,這年頭多的是無情無義的衣冠禽獸,不過嘛……」月靈上下打量著耿亞塵,緩緩地點著頭。

  「不過什麼?」

  「不過看你長得一表人才,英俊瀟灑,住洋房,開大車,想必混得不錯,如果你想釣我,那我倒可以考慮考慮!」

  「你正經一點好不好?」耿亞塵沉下了臉。

  「喂!是誰當街拉著一個陌生人胡言亂語,是你可不是我,你叫誰正經一點?莫名其妙!」

  新月說完就要走,耿亞塵急急地抓著她的手。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這樣就要走?」

  「錢是你自己要給的,又沒人逼你,你如果那麼不堪損失,就別充面子!」

  「我說過我不在乎那些錢!」

  「你不在乎錢,難道你在乎的是我嗎?」雲新月直視耿亞塵。

  「我……」耿亞塵望著雲新月,她的眼眸依然澄澈,可是眼神中儘是玩世不恭,毫不在乎。

  雲新月趁耿亞塵猶疑之際,甩開了他的手。

  「錢我可以會還給你,你別再跟著我!」

  「不行!」耿亞塵吼著。

  雲新月停下腳轉過身,仍是一臉的吊兒郎當。

  「為什麼不行?」

  「因為我不信任你!」耿亞塵突然改變了主意:「我只知道你叫雲新月,名字是真是假我都不知道,你說會還錢,沒電話,沒住址,又沒人可擔保,憑什麼要我相信你?」

  耿亞塵態度一變,雲新月的神情顯得有些不自在,至少她不再是那副佔盡上風的樣子。

  她揚起了眉說:

  「要不!你想怎麼樣?」

  「不怎麼樣,我只是想要不就開你的車,否則就坐我的車,我到你家去,你直接把錢給我!」

  「不行!不行!」雲新月猛搖著頭,一臉害怕似地說:「我偷開老爸的車出來撞成這樣,回去就不知該怎麼交代了,現在再帶個陌生男人回家,他準會要了我的命!他可是柔道高手!」

  耿亞塵見她一臉驚駭欲絕,心中有些不忍,不過為了查明真相,他仍然硬著心腸說。

  「這我不管!你自己想辦法,反正我今天沒拿到錢,絕不罷休!」

  「拜託!拜託嘛!我一定會拿去還你的!」雲新月苦苦哀求,一臉可憐兮兮。

  「不行就是不行!」

  「好!」雲新月哀求不成,豁出去地說:「上車!」

  「你不怕你那個柔道高手的老爸啦?」

  「怕啊!怎麼不怕?」新月打開車門。「我就這麼笨,不會找別人嗎?」

  耿亞塵心想,不管她要去找誰,只要有人能證明她是雲新月,就表示自己認錯人,自己也好死心。所以他也上了車。

  「坐好哦!我開車技術不怎麼樣,速度可是一流的。」她還沒說完就猛踩油門,車子往前急衝而去。

  耿亞塵凝視著新月的側臉,十足現代感,他不禁懷疑這個又蠻橫又潑辣的前衛女子,真的會是月靈嗎?

  雲新月開著車在路上左轉、右轉開了近一個小時,還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耿亞塵忍不住問:

  「你又打什麼鬼主意?」

  「我?」新月一臉無辜地說:「拜託哦!你就坐在旁邊,我還能打什麼主意?!」

  「我看早到你的人,卻管不到你的心,誰知道你心裡又打什麼主意?」耿亞塵直盯著新月,而他在新月的臉上,模糊地看至一些熟悉。

  「你別硬冤枉人好不好?」

  「你別裝了!你這種開車方式,誰都看得出來,你存心兜圈子,如果你不是另有計劃,就是故意拖延時間,好想出別的主意!」

  耿亞塵說得新月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笑什麼?不對嗎?」耿亞塵突然對這種對話有些似曾相識之感。

  「我是笑你真該去做私家偵探,否則真埋沒了你敏銳的觀察力和高度的判斷力!」

  「你怎麼知道我不是私家偵探?」耿亞塵盯著新月。

  新月怔了怔,笑著說:

  「你長得這麼帥,走在路上想不注意你也難,所以你做私家偵探恐怕不太合適吧?!」

  耿亞塵發現新月很機靈,每句話都轉得不著痕跡。

  「好!那你說,為什麼開車兜圈子?」

  「我是想去找我大哥!他很疼我,不過人就是刻板了些,沒有一個好理由,他絕不會拿錢給我的!」新月皺著眉,一臉耽心。

  「撞車的理由還不充分嗎?」耿亞塵倒不相信有這麼難溝通的人。

  「還不都是你!」新月停了車,埋怨地看著耿亞塵。

  「我?」耿亞塵不明白。

  「就是你啊!」新月沒好氣地說:「你看我的車損壞程度,值得賠人家兩萬嗎?你倒大方,一出手就是兩萬,這下連唯一的理由都不知道怎麼說了。」

  新月雖說得有模有樣,可是耿亞塵扔抱持懷疑的態度,他還是覺得這個新月就是月靈。

  「其實我也不是真心要付那些錢,只要有人證明你確實是雲新月,我就不再為難你!」

  「早說嘛!」雲新月鬆了口氣。「害我兜了那麼大圈子,浪費時間!」

  她把車子調了頭,神情篤定地往前開。

  車子一直開到了一家租車中心門口才停下來。

  「你大哥開租車中心?」耿亞塵最後一線希望就快破滅,語氣帶著明顯的失望。

  「不行嗎?我告訴你,你可別小看了租車這種行業,現在的人,不管有錢沒錢都喜歡耍派頭,不同的是,有錢的人自己買,沒錢的就用租,生意好得很!」

  「我沒什麼意思!你別多心了!」耿亞塵沒想到自己的失望,卻引起新月的誤會。

  「不談了!你在這兒等我,我進去找我大哥出來!」

  耿亞塵點點頭。

  新月下了車,繞到車旁敲了敲窗。

  「什麼事?」耿亞塵搖下車窗問。

  「等我哦!別走!」

  「你放心!沒有得證實之前,我絕對不會離開的!」

  耿亞塵看著新月走進去,跟個男人談了兩句,轉身指著自己,那男人朝他點了點頭,他也點頭響應,不過他卻覺得不太對勁,那個男人穿得西裝筆挺,卻是一臉粗獷的豪氣,絕不像新月所說的刻板,而且那名男子一看就知道是「混」字輩的,新月雖然看起來開放、前衛,但也不像會有這樣一個不搭調的大哥。

  他正想著,突然見新月直往裡面走,租車中心內幾個人依舊自顧聊天,就像自己根本不存在。他正奇怪著不知道新月是怎麼跟她大哥說的,怎麼他們一點反應也沒有?只見一個人跟新月大哥說了幾句話,那個男人看了自己一眼就朝他走來。

  耿亞塵就這麼坐著也不是辦法,只好開了門下車。

  「耿先生嗎?」男人堆著一臉笑容,口氣極為客氣。

  「雲先生你好!新月她……」

  「等等!誰告訴你我姓雲?」男人打斷了他的話。

  「就剛才走進去那個女人,她說您是它的大哥,難道不是嗎?」耿亞塵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你看我的樣子,會有那麼漂亮的妹妹嗎?不過她倒是告訴我,你是他的丈夫,說真的,你們兩個還挺登對的?」

  「我?」耿亞塵一臉錯愕。

  「不是嗎?」男人反問。

  耿亞塵真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男人看似簡單,可是對他而言卻是錯綜複雜的問題。

  「可是她……」

  「好啦!我不管你們在搞什麼?我也不管你是什麼人,出租費外加嗯……」男人走到車尾檢視後說:「再加修理費,還有修車期間損失的生意,我看……就算你二萬好了!」

  「二萬?你開什麼玩笑?」

  「你看我的樣子像在開玩笑嗎?」男人褪去了笑容中善意的部分。

  耿亞塵不用問也知道被新月耍了,可是他既沒見到新月出來,她就一定還在裡面。

  「那個女人呢?我要跟她談談!」

  「很抱歉,因為我們的洗手間設在後院,你老婆可能藉上廁所尿遁了,這點倒提醒了我,也許我該把廁所換個地方,免得將來歷史重演!」

  「我怎麼知道不是你們兩人聯手坑我!我要進去找她!」

  「喂!姓耿的,你們好大的膽子,也不去打聽打聽,我是什麼人,敢在我面前要花樣?」男人連僅存的笑容都被他的流氓樣所擠退。

  耿亞塵看看裡面還有三、四個人,硬闖只有自己吃虧,可是就這麼付錢走人,他實在不甘心,他緩下了語氣,委婉地說:

  「這位大哥,我如果真要要花樣,又何必把車開回來是不是?」

  男人想想也有道理,耿亞塵衣冠楚楚,相貌堂堂,也不像個騙子。

  「可是既然你跟那個女人一起回來,她走了,我當然就找你,你說,這件事怎麼處理?」

  「錢我一定會付,不過我有一個要求!」男人既也退了一步,事情就好說。

  「什麼要求?」

  「你們租車給客人,一定有登記客人的資料吧?!例如身份證之類的……」

  男人點點頭,但又開口道:

  「我們是有登記客人的資料,不過這個女人來租車的時候,說她忘了帶證件,我兒她長得秀氣漂亮,總不會騙人,所以也就算了!」

  「算了!」耿亞塵簡直要瘋了,「那總有登記個名字、住址什麼的吧?!」

  男人又點點頭。

  「我要她的資料!」

  男人猶豫著好一會兒才說:

  「本來客人的資料,我們是絕對保密的,不過現在既然付錢人是你,我就當是你租的吧!跟我來!」

  耿亞塵跟著男人走進去,他的眼睛仍直往裡面瞧,希望能見到月靈的身影。

  男人抄了資料交給耿亞塵。

  「別看了!我雖然出來混,但絕不搞這種見不得人的手段!傳出去讓道上兄弟知道,我多沒面子!」

  耿亞塵接過資料苦笑著說:

  「我們兩個大男人被個女人耍,臉上也好看不到那兒去。」

  耿亞塵看著手上的紙條,登記的是雲新月的名字,雖然沒有電話,但有住址,應該不難找到人。

  「這錢……」

  「我的車停在路邊,你派個人跟我去拿!」耿亞塵現在只想趕快解決這件事好去找新月。

  耿亞塵在前後不到幾個小時,花了五萬元,卻還是沒弄清楚這雲新月究竟是何方神聖?自己仍開著車找她,不過至少這次他還有了目標。

  雲新月一直堅稱她不是月靈,可是為什麼又要設計騙自己呢?難道她真的只是一個年輕、愛玩整人遊戲的女人,湊巧在自家門口撞了車?

  月靈再怎麼霸氣,自始至終都是柔柔的,即使在自己離開她的那一刻,她也沒說一句不好聽的話,而這個雲新月卻是標準的二十世紀新女性,一個走在時代尖端的女人,滿嘴不正經,正像時下為所欲為的新新人類,跟月靈簡直是判若兩人。

  如果她不是月靈,她幹嘛要逃?

  如果她是月靈,那她大可主動逼婚,何況她千里迢迢找來這裡,就沒有逃的道理?

  耿亞塵愈是想,腦子就像打了死結似的,找不到可解之路。

  他終於找到了紙條上的住址,不確定地又看了一次,確定沒找錯地方,才頹然地揉揉了紙條,苦笑地搖搖頭。

  他確定租車中心的老闆不會騙人,那麼就是這個叫雲新月的女人騙了所有的人,她絕不可能住在教堂裡,而且她也不像那種會上教堂的人。

  他心中的疑團愈來愈大,因為這樣的欺騙,使整件事看起來就像是有預謀的,可是她為什麼要這麼大費周章呢?先弄個假住址去租車,然後開到自家門口撞車,為什麼呢?

  愈來愈多的疑問跟著月靈、雲新月全烙在耿亞塵的心頭,而對月靈隱晦的感情卻慢慢地浮現。

  耿亞塵搖搖頭,不可能的,月靈只是一個活在深山中的部族女子,而這個雲新月又活像個小太妹,跟自己名設計師的身份實在是差得太遠。

  自己就是因為要求郎才女貌,門當戶對,所以才會選擇惠妮,雖然她對自己的失蹤沒有太多的悲傷,自己縱有些不滿,但冷落她一陣子也就夠了,這並無損於這樁完美的婚姻。

  既然如此,那麼這幾個小時的追逐又是幹什麼?一輩子堅守的原則,碰到這個神秘女子,竟如此不堪一擊,耿亞塵都迷糊了!

  「喂!耿亞塵!」耿亞塵一進門聽到電話響,丟下鑰匙,衝到電話旁。

  「喂!我是楊建安!」

  電話那頭傳來楊建安沉穩的聲音令耿亞塵失望不已,而對自己這種莫名的期待與失落,他自己都覺得好笑,難道還希望月靈或是那個雲新月打電話來嗎?

  他甩甩頭,走出迷亂。

  「怎麼樣?有事嗎?」

  「我只是想問問設計圖完成沒有?家父一直在催,我快招架不住了!」

  「就快好了!下個星期應該就可以完成了。」其實整個設計圖只差最後幾個修正,可是他想拖個幾天,等自己心情跟腦子都比較清醒的時候,再做一次全盤的檢視,免得亂中出錯。

  「正好!下星期天,我們三兄弟替家父做七十大壽,你可以帶安小姐一塊來參加,我會寄邀請函給你,你那張設計圖正好趕上給他祝壽,他一定開心極了!」楊建安已經有些興奮。

  「就怕他不滿意反而掃興!」

  「不會的!憑你在建築設計界的地位,我們都信得過你,就這麼決定了!」

  耿亞塵放下話筒,一股前所未有的壓力襲上心頭,他可不像楊建安那麼有把握,他真有點擔心,一個七十歲的老人家,能不能接受自己設計的觀點。

  做壽那天,參加的客人必定都是商、政界的知名人士,還會有許多建築界的行家來看熱鬧,楊老爺的烈性可跟他的忠肝義膽一樣為人所知,萬一他要是不滿意,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翻臉,不但毀了自己的一世英名,可能連日後「錢」途都有影響。

  整個建築界幾乎部知道楊家了承諾這筆自己空前,也許也會絕後的設計費,大家對耿亞塵的設計圖,當然是以各種不同的心情拭目以待,如果私底下交給楊老爺子,就算他有什麼意見,也可以私下溝通,但當著眾人的面,而且又是他的七十大壽,萬一他提出一些外行人的要求……不順著他,楊老爺的面子掛不住;順了他,壞了原則,這「第一」的寶座,日後可就難坐了!

  現在可好,挑了一個對自己最不利的時機,如果再要求改時間,不擺明了對自己的設計圖沒信心?

  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沒有什麼事不能解決的,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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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4 02:20:5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楊家開出了七位數優厚的設計費,當然會放出風聲讓所有的人都知道,名設計師耿亞塵將在楊老爺子的壽宴上交出設計圖,而這件事也成為除了祝壽之外的另一個熱門話題。

  胡大平在建築界是一人之下,眾人之上的地位,他當然也知道這件事,他在幾天內也趕製了一張設計圖,只不過他在幾個重點地方做了一些修改,這些當然都是致命的修改,而且是每個設計師在設計時最容易疏忽,也最要不得的錯誤,這些錯誤就算不足以毀掉耿亞塵,但對他的地位絕對大打折扣。

  他在壽宴的前一天,守在耿亞塵的住處外,一等就是一天,可是偏偏耿亞塵怎麼也不出門,月亮逼退了陽光,卻沒有逼散殘留在空氣中的熱氣,時間愈緊迫,他心中就愈是焦躁,自己好不容易從惠妮那裡弄到鑰匙,還費了番工夫才在不知不覺中送回鑰匙,萬一等到耿亞塵上床睡了,自己所做的一切功夫豈不都白費了!

  不行!得想個辦法讓他出門。

  他靈機一動,拿起行動電話撥了耿亞塵的號碼。

  「喂!耿亞塵!」

  電話響不到三聲,耿亞塵就抓起電話,難道他在等某人的電話?

  「一個山中的女人,在你心中值多少?」胡大平故作神秘地壓低了嗓子。

  「你是誰?」

  耿亞塵緊張的聲音馬上傳了回來,胡大平知道自己找對了門路。

  「如果你想知道,二十分鐘後到市中心的大鐘下,逾時不候!」胡大平說完立即收了線。

  「喂!你把話說清楚,喂……」

  耿亞塵對著早已收線的話筒吼了幾聲,想都沒想,就開了車出去。

  胡大平看著耿亞塵匆匆離去,也證實了那個女人跟耿亞塵的關係非比尋常,否則一個陌生人的電話,決不會令他如此緊張、不安。

  不過這不是今天來此的目的,他趕緊進了耿亞塵的屋子,上了二樓,見桌上放了一個牛皮紙袋,外面寫著:「謹致楊老爺子」,他本來還以為可能需要費點工夫去找,沒想到一切竟進行得如此順利,真是天助自助。

  他拿出牛皮紙袋中的設計圖,換上自己的那一份,狂妄自大的耿亞塵,既收了工,就表示他完成了所有檢視工作,他現在等的只是把設計圖交給楊家,然後享受眾人的喝彩,他絕對想不到,那時就是他下台的時候。

  胡大牛幾乎已經預見自己的成功,臉上不覺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他收到耿亞塵的大作,得意洋洋,從從容容地走出去,可是他卻沒注意,在黑暗之中,另有一雙眼睛盯著他。

  耿亞塵一路急駛,連闖了幾個紅燈,腳下猛催著油門,心裡卻直叨念著:二十分鐘!才二十分鐘,怎麼趕得到市中心的大鐘。

  眼看大鐘就在眼前,偏偏又因出了車禍減緩了車速度,他心急得猛按喇叭,可是除了換來幾聲咒罵,根本毫無效果。

  他顧不得違規停車,把車子往路邊一放,索性下車用跑的,他穿梭在車陣上,一直跑到大鐘下才停住,他汗水淋漓,手扶著鐘柱,大口喘氣,雖然時間早已過了指定的二十分鐘,但他仍不放棄四處搜尋。

  他不知道自己應該看見什麼,而他什麼都沒看見,他沒見到月靈,也沒見到長得像月靈的雲新月。

  這個打電話的神秘男子到底是誰?

  幾乎所有的人都知道自己從滇緬山區死裡逃生,但月靈的事,自己從來未告訴任何人,除了月牙族的人,還有誰會知道月靈的事?

  電話裡的聲音,很明顯是刻意壓底了嗓子,如果這個人必須偽裝他的聲音,那麼必定跟自己有相當程度的熟稔,他的目的是什麼?既然約了自己,為什麼又不現身?

  整件事情變得撲朔迷離,一層又一層的迷團,像滾雪球般,愈滾愈大,他忽然有種感覺,整件事,根本就是件陰謀,如果真是這樣,那麼胡大平就是主謀。

  可是為什麼呢?為了讓自己愛上月靈,然後拱手讓出惠妮?還是要讓自己陷入極度的迷惘中而精神崩潰?

  他真的弄不明白,不過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可以忍受跟月靈永不相見,可是他沒辦法忍受一次又一次地被勾起對月靈的思念,如果再見不到月靈,他肯定自己一定會崩潰的。

  「小姐!耿先生來了!」阿琴匆匆跑進來。

  「吼什麼?該通報的時候不通報,真沒事的時候,卻又急得像火燒屁股!」

  其實惠妮早就盛裝等著耿亞塵,只是她一想到那張照片上,美得令自己遜色的女人,心裡就不舒服。

  阿琴挨了罵,沒得到指示又不敢出去,就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才好?

  耿亞塵正巧走進客廳,阿琴指了指惠妮,耿亞塵搖搖頭,揮揮手讓她先出去,阿琴才如蒙大赦地跑出去。

  耿亞塵走到惠妮的身旁坐了下來。

  「走啊!穿得這麼漂亮,還等什麼?」

  「你還知道今天要帶我一起去出席啊?」惠妮心中的委屈全化作一句嘲諷。

  惠妮的話卻令耿亞塵一頭霧水,他不知道惠妮這一頓脾氣所為何來?

  「誰不知道你是我的未婚妻,這麼重要的場合,不帶你去,帶誰去?」望著惠妮那張精心裝扮的美艷臉龐,卻無端地想起月靈。

  「沒錯!大家都知道我是耿亞塵的未婚妻,就怕你鬼迷心竅,忘了自己是個有婚約在身的人!」惠妮積了一肚子的不滿,全寫在臉上。

  「你到底在說什麼?」耿亞塵心有點虛,語氣就顯得不自然,難道惠妮知道了什麼?不可能啊……

  「我說什麼你心裡明白!」

  「惠妮!有什麼話你就明說,我最討厭繞著圈子打啞謎,或者你根本就不想跟我一起去!」耿亞塵的臉色跟聲音都一起沉下來。

  「你自己對不起我,還冤枉人,做賊喊抓賊,你解釋兩句不行嗎?」惠妮站了起來。

  耿亞塵也站了起來,有些不耐地說:

  「我今晚還得交設計圖給楊老爺子,現在沒心情跟你說這些,你如果不去,我自己去!」

  他必須趕快離開,惠妮的話擺明了她知道一些事,可是在還沒弄清楚她到底知道了什麼之前,他不想在這裡跟惠妮打迷糊仗,而且他現在除了設計圖外,所有的心思全被月靈佔得滿滿的,根本沒有餘力跟惠妮周旋。

  「等一等!」惠妮喊住了耿亞塵。

  「我說過我不想再談了!」耿亞塵雖停下了腳步,卻沒轉過身。

  既然耿亞塵一直迴避自己的問題,就表示他對自己還有所顧忌,不致明目張膽到無可挽回,自己若執意要興師問罪,也許會把一場逢場作戲逼問成真,倒便宜了另一個女人。

  她軟下了口氣,走到耿亞塵的面前嬌嗔地說:

  「你冷落了我一個月,回來也沒一句好話,我發發脾氣也不行嗎?你那麼有個性,扭頭就要走,你就麼不在乎我嗎?我被冷落,受委屈,都算活該嗎?」

  耿亞塵既是有意冷落惠妮,當然不在乎她的委屈,光是他剛回來乍見她跟胡大平那一幕,讓她受這些委屈也不算什麼。

  他知道事情一定不只像惠妮說的,純粹是被冷落的委屈,惠妮已經如此忍讓,委屈求全,當著面再要堅持,也說不過去,畢竟惠妮身後逾憶的身價,對自己並不是完全沒有吸引力。

  思及此,耿亞塵突然發現,惠妮龐大的身價,好像不若先前深具誘惑力。

  「可以走了吧?」

  惠妮堆起了笑容挽著耿亞塵。

  「我花了一天打扮自己,就等著今晚艷冠群芳,怎麼不去?」

  耿亞塵搖搖頭,如果一個女人的煩惱,只剩下如何艷冠群芳,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當初自己看上的除了惠妮的身價,不就是她艷冠群芳的外表?為什麼這會兒反倒有種俗不可耐的感覺?自己什麼時候有這種轉變?

  耿亞塵甩甩頭摒除雜念,今晚他有更重要的事,他必須保持頭腦清醒,絕不能讓紛沓雜亂的疑惑困擾自己,至少今晚不行。

  楊老爺子七十大壽,雖然不是什麼頭版大新聞,但卻也是政商界一次重大的聚會。

  楊老爺的聲名橫跨政、商兩界,而他三個兒子也都各有所成,賀客如雲是想像得到,所以楊建安早在一星期前,就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妥當。

  楊家三兄弟,楊建安、楊伯安、楊子安,雖然很得各界尊重,但在楊老爺子面前,他們依舊恭敬順從,楊老爺子的話對他們而言就如同聖旨,所以他們的孝順也是出名的。

  會場設在楊家位於郊區的舊邸,楊老爺子因為舊邸對大家做事、就學都不方便,所以才在近市區買地建屋,要三兄弟住在一起,凝聚家庭的向心力。

  時間還沒到,一些未能前來賀壽的人所送的花籃早已擺滿了中庭;採訪的記者,當然不會放過這個重要的場合,人人臉上都掛著興奮之情。

  夜幕低垂,坐落在山腰的楊宅,燈光通明,在黑暗中,燈光顯得特別耀眼,很有一股金壁輝煌的味道。

  隨著日落西沉,每個人都顯得更加忙碌,重頭戲即將登場,七十大壽,一輩子也只有一次,更何況像楊老爺子這麼一個福、祿、壽三至的重頭人物。楊家三兄弟也不停地穿梭在賀客之間,就怕怠慢了任何人。

  楊家今晚可說是熱鬧非凡,賓客雲集是一定的,但場面之浩大卻遠超過耿亞塵的想像。看來楊家的名聲可比自己所知來得大。

  除了祝壽之外,他比其它人多了一項任務,也多一層壓力,他依然神態自若地伴著惠妮走進大廳,他不能因現在的緊張,讓別人先對他的設計打上問號。

  原本空曠的大廳,因為賓客眾多,而顯得有些擁擠,耿亞塵的眼光很快地掃過大廳,建築界叫得出名字的大師,幾乎都出席,他不知道楊家把這些人都請來,是為了想知道這空前的設計能否符合實際需要?或者值不值他們所付出的代價?

  他們當然不想花了鉅額費用,卻只得到一個夢想,也不想讓這筆空前的設計費,成為一個笑話。

  楊家畢竟都是生意人,人情自然顧得少些,耿亞塵雖然不怕這種刻意的安排,但壓力不能說沒有。他對自己是很有把握,可是他對楊老爺子可沒什麼把握,早知如此,根本就不該拖那幾天,早點交出設計圖,也許現在錢已進袋,也可以輕鬆自在地參加壽宴。

  惠妮跟耿亞塵的出現,當然吸引了眾人的目光,耿亞塵可以說是今晚的第二男主角,而惠妮逾億的身價,使她成為當然的最佳女主角,光是安氏企業的襯托,就足以使她艷冠群芳,更別說她得天獨厚,漂亮艷麗的外表了。

  惠妮挽著耿亞塵,朝每個跟她打招呼的人輕輕頷首,亞塵看不出她有一點熱誠。惠妮本來就熱衷於這種集眾人羨慕、嫉妒眼神於一身的感覺,還有引起別的男人的虎視耽耽的眼光,好挫挫耿亞塵的傲氣。

  胡大平見兩人連袂前來,卿卿我我一副神仙眷侶的樣子,心裡就不舒服,不過沒關係,這麼久都等了,他不在乎多等這一、兩個小時。

  他堆著笑容,趨步向前。

  「耿兄!好久不見!」

  「是啊!好久不見!」耿亞塵早知道胡大平不可能放過自己可能出醜的機會。

  「耿兄今晚可是主角之一,有不少人可是衝著你——還有那張曠世鉅作而來,人的一生有這麼一回難得的經驗,那也沒什麼可遺憾了!」

  耿亞塵從胡大平的恭維中,聽不出一點真心。

  「我想胡兄也是其中之一吧?」耿亞塵直視著胡大平反問。

  誰都知道他們兩人是死對頭,胡大平為避免讓耿亞塵有所懷疑,索性也不否認。

  「憑我們十九年來同窗兼死對頭的交情,我怎麼可能錯過這百年難得的機會,對不對?」

  「你當然不能錯過,因為今天這種殊榮,是你夢寐以求,卻一輩子無法達成的!」

  「你……」胡大牛雖怒目相視,卻忍下所有的怒氣,沒罵出口。

  耿亞塵知道自己的反唇相譏,絕對已經激怒了胡大平,可是他卻一反常態地全忍了下來,這倒使耿亞塵頗感意外,胡大平如此委屈求全,不可能是怕得罪自己,難道是礙於惠妮?更不可能,因為有惠妮在場,依他的個性,絕不會讓自己佔上風,那麼是為什麼呢?

  胡大平忍下所有的怒火,他不在乎耿亞塵的譏誚,至少現在不在乎,因為再過不久,他就可以看到耿亞塵自雲端跌落谷底的慘狀,而他現在愈得意,一會兒就愈淒慘,到那個時候,所有的積怨,就可作一次宣洩,那才叫做大快人心。

  「不知道是不是可以請安小姐喝杯酒?」胡大平又揚起了笑容,很紳士地徵詢,但卻故意不去看耿亞塵。

  對於兩人當著自己的面針鋒相對,惠妮一句話也沒說,她只當這是一種爭風吃醋,吵得愈凶,表示耿亞塵愈在乎自己,她心裡反而高興。

  惠妮不論私底下跟胡大平有什麼特殊的交情,但這種公眾場合,一雙雙眼睛全盯著自己,掛著耿亞塵未婚妻的身份,怎麼也得給耿亞塵面子,她望向耿亞塵,以示尊重。

  耿亞塵不置可否地聳聳肩,其實他也不在乎誰要請惠妮喝酒,他只想一個人好好靜一靜,眾人的眼光令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既然耿亞塵沒有意見,惠妮就理所當然地跟著胡大平一起去應酬。

  耿亞塵望著他們兩人周旋於賓客之間,在人群中談笑風生,他突然覺得他們兩人還挺登對的,一個多金,一個拜金,而他心中僅存的一些醋意,好像早已被連日來的混亂給打散了!

  「耿先生!真對不起,客人實在太多,沒能招呼你!」楊建安一臉抱歉。

  耿亞塵回過神說:

  「沒關係!你們忙吧!別管我,記者都追著你們三兄弟,可別把記者引來了,我一個人自在些。」

  「安小姐呢?」楊建安往大廳看了看。「怎麼沒跟你一塊兒來嗎?」

  「這種場合怎麼少得了她,你只要看哪兒人最多,她一定就在那裡。」耿亞塵苦笑著說:「儘管訂了婚,不管走到那裡,她依然眾星拱月,男人對她好像永不死心,哎!有妻若此,自己也算與有榮焉!」

  楊建安聽得出耿亞塵話中的不以為然,可是他跟耿亞塵既非深交,感情的事自不便評斷。他拍了拍耿亞塵的肩膀說:

  「你不知羨煞多少英雄好漢呢!不過安小姐來了就好,我妹妹一直想認識她,這下對她總算可以如願以償了!」

  「你妹妹?」耿亞塵雖然跟楊家不是很熟,但誰都知道楊士龍只有三個兒子,這妹妹不知是從那冒出來的?

  「是啊!」楊建安點著頭說:「我妹妹可是我父親的心頭寶!」

  楊建安一看時間差不多了,忙說:

  「我得去請我父親下來,一會兒有個舞會,還要你幫忙呢!」

  「喂……」

  耿亞塵不知道今晚還有舞會,看楊建安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他要自己幫什麼忙?開舞嗎?不會吧!楊建安已經上樓,他又不好追著問。

  楊建安上樓不久,就見楊家三兄弟伴著楊老爺子走下樓,楊家三兄弟都是年輕有為,楊老爺子雖然七十高齡,但氣色、精神都相當好,父子四人一起走下樓,正印證了「虎父無犬子」這句話。

  樓下的賓客響起一片如雷的掌聲,久久不絕。

  楊老爺子站在大廳上,高舉雙手,掌聲才慢慢停下。

  「謝謝各位今晚的蒞臨,為了一個小小生日,弄得大家勞師動眾,心裡實在過意不去,所以特別吩咐小兒,備上美酒佳餚,必使每位佳賓都有賓至如歸之感,如有怠慢之處,還請多多見諒!」

  楊老爺子話才說完,又是一陣掌聲。

  楊老爺子一直等到掌聲結束,才又開口道:

  「大家都知道,今晚除了作壽之外,另外還有一場重頭戲,就是要揭曉名設計師耿亞塵先生為楊家完成新宅之設計!」

  每個人都望向耿亞塵,耿亞塵笑了笑,算是對齊聚的眼光一種響應。

  「我跟大家一樣都沒見過這張設計圖,而且今天在場來了許多行家,一定都是想看看耿亞塵先生的作品。另外,還有一件更高興的事,就是我乾女兒也趕回來幫我祝壽!」

  楊老爺子的話引起大廳一片議論之聲。

  原來楊建安口中的妹妹是楊老爺子的義女,耿亞塵這才恍然大悟。

  「我這個乾女兒,不喜歡交際應酬,長年旅居國外唸書,所以大家對她都很陌生,不過既然她回來了,我有意思讓她也加入楊氏企業,以她所學來協助我三個兒子,所以今天當然要介紹給大家認識認識,還希望大家能多給她指教。本來她該是今晚的壓軸,不過因為她堅持要讓耿先生的部分做壓軸,所以我就先帶她出來!」

  對於楊老爺子義女如此的抬舉,耿亞塵倒有些受寵若驚和不明所以。

  「子安!去帶思月下來!」

  楊子安點點頭,走上樓去。

  耿亞塵一聽到思月這個名字,不知怎地,腦中突然有了模糊的想法,卻又連不上線。

  楊子安伴著一名身著粉色長裙,體態輕盈,風姿綽約的女子下樓,她的臉上掛著淺淺的笑,眼神溫婉地掠過每一個人,而在耿亞塵的震驚的眼神中稍作停留。

  在場所有的人,莫不驚為天人,讚歎之聲不絕於耳。

  惠妮直瞪著這個像是從照片走出來的女人,沒想到楊老爺子的義女,竟會是她?難怪耿亞塵可以對自己百般冷落!難怪他可以對自己跟胡大平的事完全不在意,原來他早就找到另一個可以令他少奮鬥數十年的女人,也許她的身價不比自己,但有楊氏企業做後台,也差不到那裡去,更何況她的姿色還不在自己之下!

  胡大平也驚訝地直視著思月,這個就像凌空而降的仙子般的女人,難怪耿亞塵會為之傾倒,惠妮跟她比起來,實在遜色多了,原來她是楊老爺子的義女,難怪自己怎麼查都查不到她的來歷。

  他轉念一想,不對啊!耿亞塵那張照片,明明是在山裡拍的,那個女人的身後就是那批建築,如果她是楊老爺子的義女,她是怎麼到那種蠻荒之地?難道她是跟耿亞塵一起去的?

  耿亞塵的震驚絕不亞於任何人,他目瞪口呆地看著楊子安身旁的女人,所有的混亂又再度湧上心頭。她是月靈,還是雲新月?而楊子安看著思月的眼光,是決對男人對女人情有獨鍾的癡迷,更引發他濃濃的醋意。

  楊子安才停下腳步,站在楊老爺子的身旁,耿亞塵就激動地衝上前,抓著楊老爺子義女的手。

  「你說你叫什麼名字?」

  每個人都被耿亞塵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而更奇怪的是,他這麼失態地冒犯,卻問了句再平常不過的話。

  楊子安衝上前,想要拉開耿亞塵,卻被楊建安阻止,他見父親沈下了臉,忙打著圓場。

  「耿兄!怎麼酒還沒喝,您就先醉了?」楊建安邊說邊悄悄地試著扳開耿亞塵的手。

  耿亞塵依舊抓著思月,眼睛仍直視著她,像是所有的人都不存在似的。

  「你說!你到底是誰?」他又問了一次,只不過這回比前次更多了激動與焦躁。

  「耿亞塵!我們尊重你的才華,也尊重你是客人,請你自重,別太放肆了!」楊子安也上前,話說得極委婉,但誰都可看出他極力克制自己的怒氣。

  「大哥、三哥!沒關係,他不過就是要知道我的名字嘛!」思月對耿亞塵展現一個極優雅的笑容,徐徐地說:「我明楊思月,思念的思,月亮的月!」

  「不!你不叫楊思月!」耿亞塵放開了她,退了一步吼著:「如果你不是月靈,就是雲新月,沒有楊思月這個人,沒有!」

  「耿先生大概認錯人了吧?思月跟我們一起住了一、二十年,一直都叫思月!」楊建安已經有些不耐煩。

  「不!不可能的!」耿亞塵直搖著頭說:「我沒有認錯人,在滇緬山區,她用月靈的名字,逼我跟她結了婚;在我家門前,她用雲新月的名字,讓我為她付了五萬元;現在她搖身一變,倒成了楊思月。我可能一次認錯人,不可能每次都認錯人!」

  「思月一向住在國外,怎麼可能在你家門前訛你五萬元,何況思月雖然是爸的義女,但對我們而言,她是最得寵愛的么女,她在楊家要什麼有什麼,犯得著去騙你區區五萬元嗎?」楊建安的語氣已從不耐煩轉為極度不滿。

  惠妮簡直氣瘋了,她衝到耿亞塵的面前,氣極敗壞地說:

  「你忘了我們已經訂婚了嗎?你居然還跑到深山裡跟這個番女結了婚,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你不能給我留點面子嗎?」

  「安小姐!請自重,別出言不遜!」楊子安毫不客氣地警告惠妮。

  「你們還有臉叫我自重!」惠妮指著思月說:「耿亞塵有張番女的照片,照片上的那個女人就是她,耿亞塵沒有認錯人,是她搶了我的未婚夫,該自重的人是她,不是我!」

  「耿先生!我是誰並不重要,我看你還是先想辦法跟你的未婚妻解釋清楚,若是為了一個不知名的女人,失去了一切,好像有些不值,不是嗎?」思月像是打圓場卻又帶著挖苦的意味。

  「你到底是誰?」耿亞塵鐵了心地直視著思月,對於惠妮的指責完全不為所動。

  「我就是我!」思月一直保持她優雅的笑容。

  「耿亞塵!你走不走?」對於未婚夫這種無視於自己存在的失態,惠妮覺得簡直無地自容。

  「我不走!我要是走了!下一回,她又不知道要變成什麼人了!」耿亞塵在思月澄澈的眼睛裡,找到了一些似曾相識的熟悉。他必須現在就弄清楚這件事,而不要楊思月成為另一個迷團,壓在心頭上。

  「好!很好!你要弄清楚請自便,不過只要我走出這個門,我們就解除婚約!」惠妮氣得根本忘了身在一旁的記者,也顧不得形象的往外走。

  胡大平對事情急轉直下的發展,簡直應接不暇,他開始懷疑,耿亞塵會不會是中蠱了?他心中也有很多的疑惑,可是他卻不想在這個時候跟著發瘋,自毀前程,成為明天報紙的新聞。

  「耿先生!你現在追出去,也許還能挽回你所選擇的生活,過你想要的日子!」思月依舊定定地望著耿亞塵。

  「我現在什麼都不想要,不管你是誰,我投降可以嗎?」耿亞塵終於知道自己在不能選擇的時候強行離開,是因為不確定自己的感覺,而現在,可以自由選擇的時候,他卻因確定了心中的感情而無法離開。

  「耿先生!你不需要跟我投降,因為我根本不是你要找的人!」

  「難道我愛你,還不足以拆掉你的偽裝嗎?」耿亞塵激動地說:「你三番兩次出現在我面前,不就是想擄獲我的心,不就是想要我為你癡狂?現在你做到了,讓我為你神魂顛倒,你徹底佔有我的心,難道這一切,你全部不認帳嗎?」

  思月的身子微微一凜,但卻是那麼輕微、短暫,教人看不出她心中起了什麼漣漪。

  「夠了!」楊士龍忍無可忍地打斷了這一切混亂:「耿先生!我可以鉅資買你的才氣,可是我卻不容你在此撒野,設計圖改天再看,你先請回吧!建安!送耿先生出去,替我好好招呼客人!」

  「耿先生!請吧!」楊建安即使在下逐客令,也還保持了風度。

  「不!月靈!如果神為你安排了一切,如果我就是你想要的,為什麼你不承認我們之間的一切,難道你曾經為我狂跳的心是假的嗎?」耿亞塵幾近嘶吼地喊著。

  「建安!」楊士龍揚高了聲音催著兒子。

  楊建安朝楊子安使了個眼色,兩人架著耿亞塵就往外走。

  「月靈!我愛你!月靈……」耿亞塵就這麼喊著出了大廳。

  思月略移動了腳步,卻被楊士龍拉住手。

  「思月!跟我上樓!」

  思月扶著楊士龍緩緩步上二樓,而這一場意外的混亂,早已彌補了眾人沒見到耿亞塵大作的遺憾,因為耿亞塵的失常,比他的作品教人更感興趣,而這場壽宴的高潮,也在一陣混亂後結束,留下的只是餘波蕩樣的各種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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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4 02:21:2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你曾經問我相不相信神會為我安排一切?

  我一直都相信,而且神也真的為我安排了一切。

  「思月!怎麼回事?」楊士龍才坐下,就直截了當地問。

  「乾爹!你該去問耿亞塵的,當眾發瘋的人是他可不是我。」思月迴避著。

  「可是讓他發瘋的人是你,對不對?」楊士龍盯著思月說:「我雖然七十歲了,可是我腦子還沒退化。」

  「那您為什麼還趕他走?」

  「我不先弄走他,讓他冷靜下來,只怕他繼續說下去,當眾發瘋的人就不只是他了!說!這是怎麼回事?」

  思月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

  「沒錯,他口中的月靈、雲新月全都是我!」

  思月把對耿亞塵的仰慕,山中逼婚、撞車等所有的事情全盤托出。

  楊士龍聽完,沉吟許久才問:

  「你就是為了他,才拒絕子安?」

  思月點點頭。

  「當初我為了躲開子安,才一個人偷偷回到山上,沒想到卻救了耿亞塵,這樣的巧合,您能說不是神的旨意嗎?」

  「難道撞車也是神的旨意?」楊士龍簡直想不到,思月竟然會做出這些荒謬的事。

  「撞車是我刻意安排的啦!」思月心虛承認,畢竟傳揚出去,可是有損楊家的名聲。

  「既然你可以為他躲開子安,既然你可以為他大費周章,在他表白後,何不乾脆承認?」

  「那種情況我怎麼能承認?我沒承認,他的未婚妻就指著我鼻子罵,我要是承認了,她豈不是要殺人了!而且當初,耿亞塵就是捨不得安惠妮的一切,還有他自己的一切,選擇離開了我,現在我以您的義女身份出現在他面前,他就突然拋下安惠妮,我怎麼知道他是真心愛我,還是因為楊家的一切才愛我?」

  楊士龍搖著頭。

  「你啊!我那三個兒子,真把你給寵壞了!」

  「才不呢!是您把我寵壞的!」思月挨著楊士龍的身旁撒嬌地反駁。

  楊士龍握著思月的手,時光彷彿又回到當年,這好像才是昨天的事,怎麼一晃眼,握在手中的小女生,變成了小女人。

  當年楊士龍跟思月的父親白原漢一時興起,組了個團到滇緬一帶山區探險,未料白原漢卻脫了隊,從此杳無音訊,生死未卜,自己還曾幾次派人入山搜尋,卻始終無所斬獲。

  就在白原漢失蹤七年後,他突然帶了思月出現在自己的面前,當時那種難以言喻的震驚與歡喜,到現在楊士龍還覺得歷歷在目。白原漢把思月交給楊士龍。雖然在愛情與事業中,白原漢選擇了愛情,可是他卻不希望自己的女兒,跟著自己埋沒在深山裡,所以才把思月交給楊士龍,請他好好栽培她。跟著思月留下的是一批未經雕琢的出土金塊,唯一的要求就是一年讓思月回山上一次,還有除了自己之外,絕不讓第三者,包括家人至親知道思月的來歷。

  就這樣,楊士龍領養了白原漢的女兒月靈,並將她改名為楊思月,而他也做到了保守秘密的承諾連他的妻子及三個兒子都沒有人知道思月的來歷。思月在楊家是集三千寵愛於一身,大家除了寵她,沒有人想去探究她的來歷。

  「你不再考慮考慮?他還有個未婚妻呢!」楊士龍提醒思月。

  「乾爹!我跟他都已經結婚了,未婚妻又怎麼樣?」

  「你們那種結婚方式,沒有人會承認的,怎麼能算數呢?」

  「耿亞塵剛才已經作了選擇不是嗎?」思月有些得意地說。

  「你都說了他的選擇不可靠!」楊士龍突然覺得自己疼愛了思月近二十年,卻好像一點也不瞭解她,他今天才發現思月很固執。

  「那只是有待商榷的部分,不管怎麼樣,他也作了選擇,也讓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愛我!」

  楊士龍搖著頭說:

  「我看子安可真是全然無望了!」

  「乾爹!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強的!」思月委婉地安慰楊士龍。

  「你跟子安從小一塊長大,都還培養不出男女之情,對耿亞塵,你就這麼有把握?」

  「我也不知道!可是我看到他意氣風發,神采飛揚地站在台上,我就知道,他就是我要的人,後來幾次的接觸,我更確定了自己的想法!」思月一臉的沉醉。

  「隨你吧!你父親都同意了,我也無話可說,不過我聽說耿亞塵交女朋友可是把外在條件擺第一,你別被騙了!」楊士龍不相信耿亞塵真能為思月放棄現有的一切!

  「乾爸!您放心!他還沒通過考驗呢!」

  耿亞塵怒氣沖沖地回到家中,把設計圖掉在地上,上了二樓,坐在桌前,凝望著仍放在桌上的照片。

  這個女人到底是誰?玩的到底是什麼把戲?

  她有什麼能耐收買所有的人都幫她演戲?

  她收買了月牙族,演了一場逼婚記;又收買了租車中心的人演一出撞車記;然後收買楊家上下,來讓自己出醜……她這麼勞師動眾是為什麼呢?

  耿亞塵細細地回想月靈的每一句話,她曾經肯定地說,因為自己是耿亞塵,所以才堅持要嫁給自己,她一定早就認識自己,可是怎麼會一點印象都沒有呢?

  月靈曾說,只有在山中,文明管不到的地方,她的心才能肆無忌憚,那麼在這裡呢?是礙於楊家義女的身份,而有所顧忌嗎?

  雲新月曾說,現在多的是無情無義的衣冠禽獸,難道她是在怪自己棄她而去?

  耿亞塵想來想去,就想不透,這三番兩次的戲弄究竟為什麼?

  「鈴……」

  急促的電話聲打斷了耿亞塵的思緒。

  「喂!」耿亞塵的聲音中透著被打擾的不滿,「那位?」

  「是我!」

  耿亞塵像被人打通了血脈似的,直起了背脊。

  「你現在又是以什麼身份打這通電話?月靈?雲新月?楊思月?還是另一個女人?」

  「說說你的真心話吧?!你希望我是月靈、雲新月,還是楊思月呢?」月靈反問著他。

  「只要你是你,是誰都無關緊要?」

  耿亞塵誠摯的語氣:讓電話那端沉默了好一會兒。

  「喂!你還在嗎?」耿亞塵緊張地喊著。

  「你錯了!我是誰對我也許不是很重要,可是對你卻代表不同的意義!」月靈試探地說。

  「你們都是同一個人,我愛你,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麼差別?」耿亞塵握著話筒的手直冒汗,他真怕這個身份不明的女人又消失。

  「不……如果你愛的是月靈,你就得拋棄這一切;如果你愛的是雲新月,她可是什麼都沒有;如果你愛的是楊思月,她擁有的身價可不亞於安惠妮。你是個聰明人,會做何選擇呢?」

  「你這繞來繞去,為的是什麼呢?」

  「為了你!」

  月靈肯定又堅決的語氣。令耿亞塵又想起逼婚的月靈,那她那股柔柔的霸氣。

  「既是為了我,又逼我做什麼選擇呢?你就是你,不管做了什麼選擇,都是你!」

  「不!對我的意義不同!」月靈堅持。

  「如果你的目的是要我愛你,我已經說過,我愛你,這樣還不夠嗎?」耿亞塵急得站起來,不管在何時何地,他都拗不過這個女人。

  「不夠!」

  「好!至少在我選擇之前,你可以告訴我,從山中、撞車,一直到楊家壽宴,這一連串的混亂是怎麼回事?」

  「時機未到!」

  「你把我的生活搞得一團亂,讓我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你之後,你卻告訴我,時機未到?」耿亞塵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招惹上這個難纏的女人。

  「你必須先弄清楚你的感情,我不要你後悔!」月靈由衷地說。

  「我早就後悔了,早在離開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一定會後悔,早在回家之後,對你牽腸掛肚,我就已經後悔了!我……」

  「耿亞塵!我打電話來不是討論這件事!」月靈打斷他的話,因為耿亞塵的話,一句一句打入她的心坎,她怕動搖自己的決定。

  「那你要討論什麼事?」耿亞塵有點洩氣。

  「你覺得如果一個人想害你,最快的方法是什麼?」

  「殺了我,或者像你一樣,讓我的愛無處可去?」耿亞塵有些賭氣地說。

  月靈心頭甜甜的,又不知該說什麼好。

  耿亞塵受不了這樣的沉默,認輸地說:

  「好!好!如果要有人想弄垮我,就是讓我在建築設計界無立足之地!」

  「那你覺得最好的時機是什麼時候?」

  「當然是人最多的時候……」耿亞塵突然想到什麼似地問:「你是說今晚有人想看我出醜?!」

  耿亞塵想想又說:

  「可是今晚讓我出醜的人是你啊!」

  「你今晚出的醜,並不會影響你第一設計師的地位是嗎?」

  「你是指那張設計圖嗎?」耿亞塵突然想到那張被他丟在樓下的設計圖,「有這麼對我恨之入骨的仇人嗎?」

  「沒有嗎?」月靈說完即收了線。

  耿亞塵腦筋直轉,轉到了個定點。

  「這該死的胡大平!喂!喂……」

  耿亞塵才發現月靈已掛了電話,他心中還有好多疑惑,可是現在先要解決的是胡大平的事。

  他匆匆下樓,撿起牛皮紙袋,抽出袋中的設計圖,果然不是自己那張,他心裡納悶著,胡大平是什麼時候換走自己的設計圖?昨天自己還仔細地檢視過後才收在袋中,而自己又一直未曾出去……

  對!一定是他!那通電神秘電話一定是胡大平打的,所以他才必須裝聲音!可是他又怎麼知道月靈的事?還有,他是怎麼進來的?

  惠妮!只有惠妮有這裡的鑰匙,而且惠妮看過月靈的照片,難道他們兩人聯合起來設計我?如果真是如此,那麼胡大平現在應該在安家,跟惠妮一起商討下一步計劃。在決定和月靈天長地久之前,也一定要先對惠妮有所交代,現在去安家,或許可以兩樁事一併解決!

  「耿亞塵你這個混蛋,竟敢這麼對我!我絕不會放過你的!」惠妮已經摔了一地的東西,最後連訂婚戒指都拿下來摜在地上。

  胡大平在耿亞塵被架出楊家後,也旋即跟著離開,既然證實了照片上的女人是楊士龍的義女,想要藏嬌是不可能了,所以他直接來安家,安慰這個受傷的女人,在她跟耿亞塵之間出現裂痕之際,倒是自己人財兩得的好機會,說不定還可以跟惠妮聯手弄垮亞塵。

  「胡大平!你倒是說話啊!」惠妮生氣地說:「你要是來安慰我就說話啊!否則就滾出去,別坐在那裡像看戲似的!」

  「你正在氣頭上,我說什麼你都聽不進去,而且當初你選的是耿亞塵,現在我能說什麼?」胡大平故意激著惠妮。

  「照你這麼說,一切都算我活該囉?」惠妮受了委屈,原以為胡大平會安慰自己,沒想到反而被奚落。

  「你不是活該,你只是識人不明,這是你識人不明的代價而已!」胡大平身擁著惠妮坐在沙發上。

  「可惡!幾年的感情,他居然一點也不留戀,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這麼不給我面子,以後我安惠妮還怎麼見人?」惠妮餘怒未息地氣著。

  「他要是顧著你的面子,就不會移情別戀了!」胡大平在一旁溫柔地煽火。

  「還不都是你,要不是你要他幫楊家設計房子,他也不會搭上楊士龍的乾女兒!」惠妮又把矛頭轉向胡大平。

  胡大平一臉冤枉地說:

  「如果他對你是真心真意,就不會這麼容易棄你而去,不是嗎?」

  「如果亞塵這麼不在乎我,他早就可以走人,何必浪費這麼多年的時間,然後說變就變?」惠妮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對耿亞塵一點吸引力都沒有。

  「那是因為他沒有找到比你更好的!」

  「胡大平!你……」

  「惠妮!你先別發火嘛!」胡大平握著惠妮指著自己的手說:「對耿亞塵或許你不是最好的,但是在我心裡,誰都比不上你!」

  惠妮甩開了胡大平的手沒好氣地說:

  「你少在那裡淨說甜言蜜語哄我,你們男人都一樣,沒一個好東西!」

  「惠妮!你這麼說就太不公平了,你今晚受了這麼大的委屈,是誰一直陪在你身邊?」

  惠妮想想也是,自始至終胡大平一直陪著自己,該死的耿亞塵,連一信道歉、解釋的電話都沒有。

  「當初我真是瞎了眼,看上耿亞塵那個狼心狗肺的東西,這口氣,我怎麼嚥得下去?」惠妮實在心有不甘。

  「嚥不下又怎麼樣呢?木已成舟,你又能奈他何?」胡大平想探木惠妮對耿亞塵的恨到什麼程度。

  「我要是就這樣嚥下這口氣,以後別人還會把我們安家放在眼裡嗎?而且這件事如果傳到我父親耳中,他不氣瘋了才怪!」

  「那麼你想怎麼樣呢?」

  「我要先整垮耿亞塵,將來在我父親面前,也不致太窩囊!」惠妮恨恨地說。

  「就怕你捨不得!」胡大平搖搖頭。

  「他都能這麼無情無義,我有什麼好捨不得的,就只是沒主意,還怕狠不下心嗎?」

  看來惠妮真是鐵了心,這也難怪她要恨,堂堂一個安氏企業的千金,還被楊士龍的乾女兒比了下去,確實窩囊,耿亞塵名氣再大,也只是個建築設計師,身份都差了一大截,可是惠妮卻被這樣一個男人甩了,而且還當著那麼多知名人士及記者的面,明天就算不上頭版,也是重要新聞,安家這回臉可真是丟大了。

  「如果你真狠得下心,我倒是有個主意!」胡大平把話轉入正題。

  「有主意也不早點說,害我我發那麼久脾氣!」惠妮瞪了胡大平一眼。

  胡大平從茶几上的牛皮袋中拿出一張設計圖放在桌上。

  「這是什麼?」惠妮拿起來,看了一眼,又把它扔回桌上。

  「你跟耿亞塵交往幾年,甚至還訂了婚,你竟然不知道這張是什麼?」胡大牛有點難以置信。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我談我的戀愛,他做他的設計師,兩碼子事,又不衝突,而且我只對耿亞塵的名氣和他的人感興趣,至於他的工作,我可沒興趣!」

  惠妮說得理所當然,胡大平卻聽得大搖其頭。難怪他們這麼多年的感情不堪一擊,惠妮從來就不想去瞭解耿亞塵,金童玉女全是假像。

  「好吧!你不懂也沒關係,這張是耿亞塵替楊家畫的設計圖!」胡大平乾脆明說比較快。

  「是嗎?」惠妮這下真有點訝異,「他的設計圖怎麼會在你的手上?」

  「這……我反正有我的方法?」胡大平輕描淡寫地輕輕帶過。

  「不對啊?我今天明明也看到耿亞塵手上拿了一個牛皮紙袋,聽他說,裡面就是要交給楊家的設計圖,要不是那個女人,也許這會兒他已經給楊老爺子,怎麼會在你這裡?」惠妮奇怪地問。

  「你說的沒錯,要不是那個女人,耿亞塵早把他手上那張設計圖交出去,那麼現在他會很狼狽地自楊家落荒而逃!」胡大牛一臉的遺憾。

  「為什麼?」

  「因為他手上那份設計圖是假的!而我這張才是真的!」胡大平得意地拿起設計圖揚了揚。

  「假的?」惠妮不覺好笑地說:「設計圖文不是藏寶圖,還有真假之分?」

  「別人的也許不是,可是耿亞塵這張設計圖的身價,跟藏寶圖其實也沒什麼兩樣,而我這張是真品,他手上那張卻是我偽造的!」

  「你?」惠妮突然恍然大悟地說:「你的意思是,在今晚之前,你就把耿亞塵的設計圖調了包,好讓他今晚當著所有的人出醜?」

  「沒錯!」胡大平點點頭。「真可惜,眼看計劃就要成功了,偏偏殺出個程咬金!」

  「這麼重要的設計圖,耿亞塵怎麼會那麼大意,讓你動了手腳而不自知?!」惠妮懷疑地直視著胡大平。

  「他不是大意,他是自大!」胡大平冷冷地自語著,他最恨的就是耿亞塵目中無人的狂妄。

  「你說什麼?」

  「沒什麼!這不是重點,我……」

  「這怎麼不是重點!」惠妮目光銳利地盯著胡大平:「今晚若不是那個女人,你的計劃就成功了,出醜的不只是耿亞塵,還有我,我要知道的是,你的目標只是耿亞塵,還是想連我也毀了?」

  胡大平忙放下設計圖,擁著惠妮:

  「我的目的只是想弄垮耿亞塵,擠下他,我就是第一設計師,你就會回到我的身邊,這才是我真正的目的!」胡大牛知道這是最關鍵的時刻,哄住了惠妮,他方可以讓惠妮對自己言聽計從。

  「你還真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口口聲聲愛我,卻也不惜讓我當眾出醜!」惠妮發現自己得對胡大平重新考量,至少耿亞塵絕對不會像他這樣玩陰的。

  「惠妮!我讓你出的醜,絕不會比耿亞塵給你的來得大,對不對?」

  「你啊……」

  「看來我每回來得都不是時候!」耿亞塵一進門就見胡大牛擁著惠妮,可是這回他卻一點感覺都沒有了。

  耿亞塵的聲音把惠妮的話在半空中打斷,胡大平幾乎是從沙發上跳起來,可是卻沒能來得及收起設計圖,他只希望耿亞塵把注意力放在別處。

  「你們背著人談情說愛的時候,是不是該關上門?」耿亞塵走進大廳。

  惠妮一陣心慌後,想到今晚的屈辱,心中的怒火驅走了慌亂。

  「我背著人偷情,也好過你當著眾人的面,厚顏無恥地勾搭別的女人!」惠妮火冒三丈地罵著。

  耿亞塵瞥見被惠妮摜在地上的戒指,把它撿起來,搖著頭說:

  「惠妮!你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就把我判了死刑,太狠了吧?!」

  「你是來解釋的嗎?」惠妮有些得意地想著,耿亞塵終究是離不開自己。

  「不是!」

  「耿亞塵!你……」惠妮指著耿亞塵咬牙切齒地罵:「耿亞塵,你這個混蛋,你……」

  「惠妮!別那麼生氣!」耿亞塵握著惠妮的手說:「我只是成全你跟胡兄,免得你們老是偷偷摸摸地見不得人!痛苦又不盡興!」

  惠妮又羞又恨,她甩開耿亞塵的手冷冷地說:

  「你只是成全你自己,別把話說得那麼好聽,我偷偷摸摸,起碼還顧著你的感覺,你呢?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你將我置於何地?」

  對惠妮!耿亞塵是有些抱歉,畢竟她是他的未婚妻。

  「惠妮!這整件事是個意外,不過我還是很抱歉!」耿亞塵由衷地說。

  「意外?!」惠妮冷笑地說:「你的感情走私你卻稱為意外,這倒新鮮,那麼我請問你,你現在的成全也是意外嗎?」

  「我是來退還訂婚戒指的,我想你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說要解除婚約,我沒道理讓你為難。」耿亞塵脫下手上的戒指遞給惠妮。

  惠妮一手打掉耿亞塵手中的戒指恨恨地說:

  「你根本就是怕我為難你對不對?或許今晚的一切,是你跟那個女人安排的,你早就想甩了我,還把事情做得像我自己要退出,你真陰險!」

  「我不想再跟你爭執這些!隨你怎麼說,胡大平比我更適合你,是不是啊?大平?」耿亞塵轉向一直未曾開口的胡大平。

  跟偷設計圖這件事比起來,惠妮的事根本就不算什麼,他現在只希望耿亞塵沒注意到桌上的設計圖,否則自己連最後翻身的機會都沒有。

  「亞塵兄?感情的事不能衝動,我想你跟惠妮心平氣和談談,別做出讓彼此都後悔的事!」

  「奇怪?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結果嗎?怎麼這會兒反倒謙讓起來?」耿亞塵故作疑惑地問。

  胡大平一番虛情假意的謙讓更令惠妮怒火中燒,而且有種被騙的感覺。

  「胡大平!你這個沒用的男人,就會在背地裡使壞,在耿亞塵面前,卻又什麼都不敢說,難怪你處處都輸他一截,那都是你自己造成的,恕不得別人!」

  惠妮的話說得一點情面都不留,胡大平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難堪至極,他不禁在心裡罵著,這個胸大無腦的女人,全看著眼前一時快意,不為長遠作打算,話也說開了,臉也扯破了,以後還有什麼好談的。

  「惠妮!我這一切不全是為了你?」胡大平仍希望能挽住惠妮。

  「為了我?你跟耿亞塵全都一個樣,為來為去,全都為了你們自己!」惠妮冷冷地說:「我告訴你,今天就算沒有了耿亞塵,我也不會要你這種男人,否則我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

  惠妮說得如此堅決,胡大平見事已無可挽回,面子都沒了,也不必再顧慮風度問題了。

  「既然如此!那我祝你跟耿亞塵兩人『百年好合』!」胡大平特別加重了語氣,狠狠地譏剌惠妮,這幾年的委屈求全算白費了,臨了總得出口氣。

  「胡大平!你這個小人!」惠妮一晚上受兩個男人的氣,簡直想殺人。

  「反正我本來就是小人,也不必強充君子,雖然我不夠光明正大,也好過有些人吃在嘴裡,看在眼裡,而且吃過之後就抹抹嘴,還半句謝都沒有!」

  「胡大平!你說夠了吧?」耿亞塵真沒想到胡大平臨走還要刻薄每一個人。

  「胡大平!你給我出去,現在就滾!」惠妮氣極敗壞地吼著。

  「滾就滾!等耿亞塵甩了你,看還會有誰來安撫你這個驕縱的女人!」

  胡大平故作漫不經心地拿起桌上的設計圖就往外走,他還沒決定下一步要怎麼做,先拿走再說。

  「等等!」耿亞塵喊住了行色匆匆的胡大平。

  胡大平拿著耿亞塵的設計圖,心就有點虛,剛才的狠話,七分氣憤,也有三分的虛張聲勢,為的就是讓自己能走得順利些。

  他沉住氣,轉過身,強作鎮定。

  「耿亞塵!你還有什麼指教嗎?」

  「指教不敢當,只是你好像拿錯了東西?」

  「有嗎?」胡大平沒想到耿亞塵還是發現了,他的手心直冒汗。

  耿亞塵把手中的牛皮紙袋揚了揚。

  「這份好像才是你的,你要不要看看?」

  動手腳被拆穿的難堪,還基於惠妮不留情面千百倍,這無異承認了自己比不過耿亞塵,現在又被當場揭穿,他惱羞成怒地說:

  「耿亞塵!別以為別人捧你第一,你就狂妄自大,總有一天,我會擊敗你的!」

  「第一、第二對我而言,已經不重要,如果你想要,我可以拱手讓位!」

  耿亞塵的一番話,卻仍被胡大平誤以為諷刺。

  「你不在乎,我在乎!你最好隨時提高警覺,因為只要你稍有差池,我就會讓你跌得很難看!」胡大平憤恨地摔下手中的設計圖,怒氣橫生地走出去。

  耿亞塵撿起設計圖,轉過身,見惠妮冷冷地盯著自己,想想惠妮今晚真的是飽受委屈了。

  「惠妮!今晚的事,我很抱歉!」耿亞塵由衷的歉然。

  「今晚的事你抱歉,那麼今晚以後的事呢?」惠妮冷冽的追問。

  「好!所有的事我都很抱歉,行嗎?」耿亞塵有些無可奈何。

  「你抱歉?!」惠妮諷刺地說:「今天晚上,就屬你最風光了,當著眾人的面,甩了安家大小姐,任誰都不得不佩服你的魄力!」

  「惠妮!你這又何必呢?大家好聚好散嘛!」

  「被甩的人不是你,你當然說的輕鬆!」

  「說句老實話,這幾年我們之間除了理所當然之外,還有什麼?戀人之間的悸動、激情,甚至最基本的兩情相悅都建築在有形的外表下,今天就算沒有楊思月,將來我們一樣會走上今天的路!」耿亞塵盡量放緩了語氣,畢竟自己理虧多一點。

  「以前都沒這些問題,楊思月一出現,你的問題也全出了籠,我看你是貪上她的美貌比我多一些是不是?」一提到楊思月,惠妮就一肚子火。

  「我說過這整件事是個意外,連我自己也還沒弄清楚的意外,不過現在唯一肯定的是,我愛那個女人,那個讓我無法堅持原則的女人!」

  「耿亞塵!你夠了吧!」惠妮忍無可地吼著:「你先是當眾讓我下不了台,現在當著我的面,還大言不慚地談論你的走私愛情,就算我們之間迸不出愛情火花,總還有點普通感情吧?你這樣算什麼?」

  雖然自己跟胡大平調情在先,可是那並未成真,她並不是非常在乎跟耿亞塵分手,她在乎的是一個先後順序,而她恨的就是自己未能先下手,現在弄得自己沒面子,安家也丟了臉,對父親也不知怎麼交代,最後還白白被胡大平奚落,想了想就火。

  耿亞塵想想多說無益,撿起了地上的戒指,放在桌上,誠摯地說:

  「惠妮!不管怎麼樣,我還是一句抱歉,我想這是我們最好的結局!」

  惠妮就氣耿亞塵這麼心平氣和,這麼理所當然;就氣這整件事看起來像有預謀,她抓起身旁一個椅墊,扔向耿亞塵。

  「你去死吧!我祝你跟你的愛情一起下地獄!」

  耿亞塵撥開了飛來的椅墊,搖搖頭,惠妮跟胡大平的事雖未為外人知,但給自己撞見幾次也夠沒面子,所以對惠妮除了抱歉外,大部分是基於維持風度,面對惠妮的歇斯底里,他只想趕快離開。

  「不論如何!我還是祝你早日找到比我更適合你的人,有個好歸宿!」

  「你滖!滾!」惠妮吼著,抓起東西就往耿亞塵的身上扔。

  耿亞塵快步地走出大廳。

  「耿亞塵你去死吧!」

  到了中庭,耿亞塵依然能聽到惠妮歇斯底里的吼叫,他搖搖頭,望著滿天星斗,心中有股如釋重負的輕鬆感,現在,他最想做的事就是找月靈,他有好多事要問,也有好多話要說,心中的迫不及待,不覺加快了他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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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4 02:21:4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楊家大院中,燈光依然通明,但客人在一場亂之後,氣氛變得有些尷尬,弄得大家都不自在,所以壽宴也比預期提早結束。

  當然預期中的熱鬧沒有出現,預期中的高潮也提早落幕,接下來的壽宴,當然也就顯得冷清得多,那些等著看設計圖的人,也在耿亞塵被「請」出去之後,相繼地跟著離去。

  對楊士龍突然冒出的義女,造成一向自視甚高,風度翩翩,又具高知名度的耿亞塵,在今晚如此重要的場合,完全不顧形象,像瘋了似地胡言亂語,揣測之說,紛紛出籠,當著楊老爺子或楊家三兄弟,這些都還是耳語,可是楊家的每一個人都知道,只要出了楊家大門,這些耳語就會變成各種謠言,楊家的人也知道,澄清謠言最好的方式就是保持沉默。

  楊建安跟楊伯安各有家庭,對思月僅止於兄妹之間的關心,在那一場混亂之後,他們對思月的身世更加好奇,但楊士龍不提,他們也沒敢問,只當什麼事也沒發生似地貫穿整個壽宴。

  可是楊子安卻無法像他們兩人神態自若,他也不能當這一切都不曾發生,他跟思月年紀相仿,從思月進楊家後,他就幾乎跟思月形影不離,而兄妹之情,在進入青春期後,就轉換為男女之情,楊子安一直以為,只要等思月長大,他們就是一對,可是在父親提出結婚之事後,思月卻莫名其妙的失蹤,就像……她每年都失蹤一回一樣,只是這回時間較長,他幾次忍不住問父親,父親不是迴避就是拒談,給他的永遠都是那句:「時間到了,思月自然會回來!」

  他早已習慣思月的例行失蹤,只是這回時間不對,這不得不令子安懷疑,思月是否對這件婚事有意見,今晚又發生這件事,他更是急欲知道事情的真相。

  思月不知道是真忙,還是刻意迴避自己,一晚上都沒個跟她單獨談談的機會,他就坐在角落,酒一杯接一杯地喝,目光卻一直跟著思月遊走。

  原來熱鬧非凡的中庭,因為客人的相繼離去,而一下子空了下來,感覺上大了許多,連方才宴客的杯盤也被收得乾乾淨淨,不禁讓人懷疑,剛才一場熱鬧,一場混亂全是假的。

  在跟耿亞塵打了電話之後,月靈一直定不下心,腦子翻來覆去,想的全是耿亞塵的話,心頭甜得就像裡了層蜜似的,濃得化不開。

  關了燈之後,星星在黑夜襯托下,顯得格外耀眼,月靈從不知道應酬有這麼累人,她還寧可去面對月牙族的族人,至少在他們的心中,一就是一,絕不會繞老大的一個彎之後,還不確定答案是不是。

  月靈走著,突然見著子安坐在石椅上,她怔了怔,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這一晚上,她就一直避著子安詢問的眼光,她本以為子安一定睡了,沒想到卻仍躲不過這一關。

  既然不能裝作沒看見,只好硬著頭皮走過去。

  「子安!天晚了,進去休息吧!」

  「思月!我們之間的感情已經淡到需要說應酬話了嗎?」微醺的子安,無法像平日一般克制感情。

  「你喝多了……」月靈不想在這種情況跟子安談話,他可以藉酒裝瘋,可是自己可能招架不住。

  「我喝的酒不比你心中的秘密多吧?」子安直視著月靈。

  「我累了!先進去了!」

  「別走!」子安抓著月靈的手:「思月!我等了你一晚上,你一句話不說就要走?」

  「子安!你放手!你醉了!」月靈掙扎著。

  「我沒醉!我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麼清醒!」

  子安突然將月靈拉向自己,低下頭就吻她的唇,粗暴而狂亂地吻著。酒精混著久壓的感情揮發而不可收拾。

  月靈慌亂地抗拒,為著怕人瞧見而抗拒,為了心中另一份情而抗拒。

  她推不開緊擁著自己的子安,一時情急,揚手就甩了子安一巴掌。

  清脆的掌聲打醒了子安,也嚇著慌亂的月靈。

  「子安!對不起!我只是急了,我不是存心要打你的!」月靈瞭解子安對自己的感情,一句對不起,也包含了自己對他在感情上的不能。

  子安先是一陣愕然,隨後頹然地坐了下來。

  「思月!我們曾經無話不談,為什麼在爸要我們結婚之後,你卻變得如此遙不可及,我們之間變得陌生、客套,無話可談?」

  「我很抱歉!真的!」月靈真不知該如何解釋這一切。

  「你的抱歉也包括拒絕,是嗎?」

  月靈沉吟不語。

  「你默認了是不是?」子安即使早猜著七、八分,真如意料,還是很難面對。

  月靈依然默然。

  「我曾經以為我們知心、知情,結婚是想當然爾的事,沒想到,這麼多年來,一直都是我一廂情願,為什麼?思月!為什麼?」

  「在我的心中,你跟大哥、二哥是一樣的,你們都是那麼疼我、寵我,可是那只是一種……」

  「兄妹之情對不對?」子安接著月靈的話說:「思月!對你!兄妹之情早就過去,這麼多年,難道你對我的感情全然不覺?」

  「我不是木頭,怎麼可能全然不覺,我只是沒辦法勉強自己,硬將感情變質!」

  「耿亞塵說的全是真的?是不是?他並沒有瘋對不對?」

  月靈猶豫了一會兒,用力地點點頭,她不要子安再對自己存有任何幻想。

  子安搖著頭說:

  「不可能,你怎麼可能跑到山裡跟他結婚,他還說是你逼他的!那個月靈、雲新月又是怎麼回事?」

  月靈想想若不把事情說清楚,子安一輩子不明不白,他一定會很痛苦。

  「我的本名叫白月靈,我的家是在滇緬山區,我的父親是山區裡一部小部落的酋長……」

  月靈將所有的事情徹頭徹尾的全告訴子安。

  子安聽了連連搖頭,他真不敢相信,跟自己生活近一、二十年的思月,竟會是一個酋長的女兒。

  「怪不得你每年都要失蹤一段時間,原來你是回家去了!為什麼非瞞著我們不可呢?」

  「瞞著你們,是不想給大家帶來困擾!」

  「可是卻仍給我帶來痛苦!」子安苦笑著說:「看來我在感情方面還不如你勇敢,至少你勇於爭取你想要的,而我這麼多年來,卻沒敢開口向你表白!」

  「子安!我……」

  「別說了!我自己錯失了機會,也沒道理強留你是不是?」

  「能得到你的諒解是我最開心的事!」月靈由衷地握著子安的手。

  「可是卻是我最傷心的事!不過你能讓耿亞塵那種事事講條件的男人對你舉白旗投降,也真是不容易!」

  「他是被我糾纏不過,才棄械投降的!」月靈笑得甜甜的。

  「你來糾纏我,不知多好?」子安雖接受了這個事實,一時還是很難想得開。

  「子安……」

  「好啦?!」子安指著月靈的手背笑著說:「你那一巴掌,打醒了醉,也打碎了夢,難過是難免的,但只要你真的開心,就夠了!」

  「子安!我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這麼多年來,你一直對我那麼好,即使是現在,你還是……」月靈硬著喉說不下去。

  「那就什麼都別說了!」子安伸手抹去了月靈溢出眼眶的淚水。「我倒從這件事得到一個教訓!」

  「什麼教訓?」月靈抹去了眼眶中的淚水。

  「人不可貌相啊?看你平常柔柔靜靜的,沒想到拗起來居然如驚天動地,攻擊性這麼強,我看那個耿亞塵以後也沒什麼好日子過了!」

  「你啊!你拐著彎取笑我!」月靈知道子安是為減輕自己的心理負擔,故意逗著自己。

  月靈的手被子安握著,心裡的壓力,隨著他的諒解而得到紓解,抬起頭,她發現今晚的月亮分外明亮。

  耿亞塵在走出安家之後,便迫不及待地又到楊家,他等不及要告訴月靈,他要跟她廝守終生,他要告訴月靈,從現在開始,他們可以想愛就愛,不必有任何顧慮!

  他興沖沖地把車停下,就衝到大門口,他要給月靈一個驚喜,可是當他的眼光穿過柵門,他看到的是楊子安擁著月靈,不只是擁著,他還吻著月靈,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這是怎麼回事?不到一個小時之前,她還打電話告訴自己,這一切全為了自己,現在她卻偎在楊子安的懷中,為什麼?

  耿亞塵只覺滿胸妒火,燒著他一肚子的疑惑,他覺得又被月靈戲弄了!

  可是她為什麼要告訴自己,設計圖被換的事呢?這算是自己幾番被愚弄後的補償嗎?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中,也始終想不透月靈究竟意欲何為?

  為了讓自己在今晚出洋相嗎?

  耿亞塵搖搖頭,他確定自己跟月靈素昧平生,遠口無冤,近日無仇,她為什麼要這麼費心地安排這一連串的事件?!

  胸中的怒火,燒壞了他的思考力,也燒亂了他的情緒,月靈!月靈!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你怎麼能讓我深深愛上你之後,卻把這一切一筆勾銷呢?

  月靈以為耿亞塵昨晚就應該解決了所有的事情,她以為這一大早,他就會迫不及待地出現在楊家,然後她會對他作個小考驗,如果他通過了考驗,她就會投入他的懷抱,將一生交給他。

  可是太陽從東方移到了頭頂上,依然不見耿亞塵,月靈就在大門邊踱來踱去,不知道他是改變了主意,還是跟安惠妮又重修舊好?

  與其站在這裡胡猜,不如去找他,反正也不是沒去過,月靈開了輛車就駛出楊家。

  她一路急駛,卻在快到的時候緩了速度,心跳的速度卻隨之遽增,想到在山上,面對耿亞塵,她都如此理直氣壯,而在感情明朗化之後,卻又如此情怯。

  她停了車,走到門口,半天舉不起手去按門鈴,萬一耿亞塵正跟安惠妮在裡面卿卿我我,豈不給安惠妮一個奚落自己的機會?

  可是來都來了,而且都已經到了最後關頭,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放棄,不都前功盡棄了?

  她望著門鈴,這一按,也許是個開端,或許是一個結束,不管是什麼結果,自己也非知道不可。

  「鈴……」

  第一聲按得月靈有些膽顫。

  等了許久不見響應,難道他不在?

  「鈴!鈴!」

  她又連續按了兩聲,她站在門外,都可以清楚地聽到門鈴聲,如果屋裡有人,沒道理聽不到!

  莫非耿亞塵去找自己了?

  月靈懊惱著自己不應該這麼衝動,這下不跟耿亞塵錯過了?

  「誰呀?」

  月靈正轉身準備離開,身後卻傳來耿亞塵瘖啞的聲音,她猛轉過身,卻見他紅著雙眼,一看就知徹夜未眠,而且從他緊皺的眉心,月靈確定,他絕不是因為興奮過度而未眠,難道是為了惠妮的事?

  耿亞塵一看居然是月靈,所有的怒火全提了上來。

  「你又出現了!今天你又是以什麼身份出現在我面前?」他冷冷的語氣中壓著隨時爆發的怒火。

  「我以我的真實身份來見你!」月靈不明白他的怒氣從何而來,難道昨晚的表白全是假的?

  「這倒意外,就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是什麼?」

  「白月靈!」月靈定定地望著他。

  「是嗎?我以為你的真實身份該是楊家三少奶奶!」耿亞塵真恨自己一句刻諷的話,也說的全是妒意。

  「為什麼要帶根刺,拐著彎說話?」

  「你不是最喜歡這種捉迷藏,打啞謎的遊戲嗎?我只是投其所好而已!」

  「什麼原因讓你在一夜之間轉變了態度?」月靈凝視著亞塵,她知道他在生氣,她只是不知道他為什麼跟自己生氣。

  「是你!是你改變了我!」耿亞塵怒氣沖沖地指著月靈。「你改變了我所有的原則,改變了我的愛情觀,打亂了我的生活,接下來呢?你還想做什麼?邀我去喝喜酒嗎?」

  耿亞塵的吼聲,已引來路人側目,月靈柔柔地牽起他的手。

  「我們進去談好嗎?這裡人多,不好看!」

  「哈!」耿亞塵甩開了月靈的手吼著:「你還怕難看嗎?你不是曾經為了要引起我的注意,當街跟人吵架嗎?那個時候,你怎麼不覺得難看?」

  「我不想跟你吵架,我只想知道你昨天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你呢?你對我的那一部分是真的?還是只有你跟楊子安熱吻的時候,才是你的真情流露?」耿亞塵粗著聲,眉心鎖得更緊。

  「你昨晚去過楊家?」月靈終於明白,他為什麼生氣。「你怎麼不叫我?」

  「你跟楊子安正忙著,我不便打擾!」他恨恨地說。

  「事情不像你看的那樣!子安他……」

  「從認識你開始,每件事情都不像我看到的,我不知道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不過我終於明白,為什麼你說只有在山上,那個文明管不到的地方,才能肆無忌憚地愛我,為什麼昨晚你一概否認,因為這裡你有楊子安,這整件事,都是你安排的一場遊戲,而你樂在其中,我承認你神通廣大,演技一流,可是為什麼偏偏挑上我?為什麼?你是想證明,一向自視甚高,堅守原則的耿亞塵也逃不過你的手掌心嗎?」他愈說愈激動!

  「不!不是這樣的!」月靈急急地說:「我承認整件事是我刻意安排,但絕對不是遊戲,一開始,在山裡救了你,那真的是個意外,我只是利用這個意外,給自己一個機會。挑上你,是因為你是耿亞塵,可是你不要,你丟下我,回到這裡,婚已經結了,你叫我怎麼辦?我除了想辦法贏得你的心,我還能如何?」

  「山上那種婚禮能算數嗎?」

  「為什麼不算,在月牙族人的心目中,我們就是夫妻,白月靈是我真實的身份,山上的一切,包括我的感情全都是真的!」

  耿亞塵忘不了月靈帶給自己的悸動,面對深情真摯的月靈,他還能懷疑她嗎?

  不!耿亞塵搖搖頭。

  「我不相信!我再也不信你的任何一句話,所有的事情都到此為止,我不想再追究任何事,只求你從現在開始,徹底走出我的生活,永遠別出現在我面前!」

  耿亞塵說完轉身就要進屋。

  「這是你的真心話嗎?」月靈不要這樣的結果。

  這是自己的真心話嗎?不是!不是!可是他必須趁自己還能抽身的時候,斬斷這段不知從何開始的感情,他緊握雙拳,用力點點頭。

  「不行!」月靈走到耿亞塵的面前,堅決地說:「不行,我費盡心思,安排這一切,要的不是這樣的結果!」

  「白月靈!在山上也許你最大,可是在這裡,你是你,我是我,誰也沒高過誰,而我現在決定拋開那個為情所困的耿亞塵,重新過我原來的生活!」

  耿亞塵知道自己只要面對月靈,他的堅決就會溶化在月靈柔澈的眼眸中,他也不要給自己再次陷入情網的機會,所以他說完後,即刻衝進屋裡,關上大門。

  「耿亞塵!你開門!」月靈敲著門喊著:「你不相信我,難道你也不相信自己的感覺嗎?你明明愛我,為什麼要強迫自己離開我呢?」

  「你走吧!我退出你的遊戲,別再來找我!」耿亞塵隔著門吼著。

  月靈聽得出他聲音中的憤怒與受傷,他認定自己在戲弄他,那麼自己就算站在這裡喊破了嗓子,他也不會聽的,人家說:「解鈴還需繫鈴人」,看來只有讓時光回到從前,事情才能解決。

  她望著緊閉著的大門,心中暗誓:「耿亞塵!不到最後關頭,我絕不會死心的!」

  「鈴!鈴!」

  自從趕走月靈之後,連著幾天都有這種不肯善罷干休的電話,耿亞塵怕是月靈,又不敢接,可是一聲聲的鈴聲,卻像月靈的呼喚似的,一次又一次叩在心頭,他唯一的因應之道,就是蒙著頭,任之響著。

  今天這通電話響得特別久,而持續的鈴聲,顯示對方沒找到人絕不會死心。耿亞塵窩在被裡,都快窒息了,電話依然響著。

  最後,他掀開被,無可奈何地下了床。

  「好吧!好吧!我認輸了!」

  他走到桌旁一拿起電話,就聽到楊建安的吁了口氣。

  「可找到你了!你上那兒去了!你的秘書說你幾天沒去上班,家裡電話又沒人接,真急死人了!」

  「有事嗎?」亞塵語氣淡淡的,心底突然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擴散開來。

  「還有什麼事?當然是設計圖的事啊!」

  耿亞塵本來還以為楊建安是為了月靈的事,結果只是為了設計圖,他的失望又往深處跌!

  「設計圖我會派人送過去,有什麼問題,我們再約時間談!」

  「你不來嗎?」

  「我想你父親大概不會想見到我吧?!」亞塵怕見到月靈,或者應該說,怕再見到月靈跟楊子安的親密之舉。

  「我看你是為了思月吧?」楊建安揣測地問。

  「我不知道誰是思月,我也不想知道!」

  「思月去美國了!」楊建安像沒聽見亞塵的話。

  「去美國?」亞塵整個心跌至谷底,是自己要結束這一切的,可是真的結束,卻令他難以承受。

  「是啊?思月就是這樣,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我們早就習以為常!記得設計圖早點送來,我父親催著要!」

  亞塵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結束跟楊建安的談話,他的心裡一直想著月靈走了!走了!她突然出現自己生命中,然後又無聲無息地走了!

  心底空空的,他才發現,月靈的份量有多重,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思念月靈,想念她的柔,她的霸,甚至當街罵人的潑辣。

  自己究竟是不相信月靈的話,還是只因她跟楊子安的關係不能釋懷?他不知道,以後也不可能知道,遊戲已經結束,自己還留戀什麼?不管她是月靈、雲新月,或是思月,都不重要……

  睡了覺,睜開眼,自己依舊是建築界第一設計師,他依然是個人人稱羨的單身貴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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