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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夏綺]真愛今生報到[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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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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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2:03:0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真愛今生報到   作者:夏綺

    嘖!真是見鬼了說。
    自從戴上那只美麗,透著古怪的玉鐲後,韓書褆每晚便夢到一個身穿古裝的男人來纏綿。
    不過,嘻!看在偶有臉紅心跳,纏綿的激情畫面上,就免為其難讓他「滿足」一下嘍!
    咦?怎麼這大白天竟會「遇」上只有在晚上才能相見的他?!
    夜裡性騷擾也就罷了,白天還囂張的胡言亂語,什麼他前世是個滿清皇族,今生是來找她一圓夫妻緣的……
    我咧!我還貴為他皇母娘娘哩,笑死人了!
    王於結為夫妻嘛!呵,對不起啦!今生名額已滿,來世預約請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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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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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2:03:2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你說的那家店,到底在哪裡?」韓書褆有氣無力地問著她的同事兼死黨──石幼芳。連著幾個晚上沒睡好,她已經瀕臨崩潰邊緣了。現在的她只想趕快回家,躺在她暖呼呼的被窩裡,好好睡個夠。
  「快到了。」
  雖然石幼芳嘴上這麼說,韓書褆可不敢抱多大的信心。因為這句話石幼芳已經說了好幾回了。讓沒有什麼方向感的人帶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
  「啊!找到了。」石幼芳指著前方開心地嚷道:「我說的古玩店就在那兒。」
  韓書褆很努力地看著她所指的方向,可放眼所及,只看到幾家小餐坊和尚未開始營業的PUB,哪兒來的古玩店?
  不過石幼芳完全不理會她的反應,自顧自地說:
  「東區的巷子裡有很多寶,就看你有沒有心去找。而我呢,就是個有心的人。」她的神情有幾分的得意。「那一天我看到這家店真是樂瘋了。店裡的東西都很棒,而且最特別的是,那家店裡的人,有趣極了。」
  韓書褆不甚感興趣地聽著她的話,她現在只想找到那家古玩店,完成了使命後,趕快回家。
  「那家店到底在哪兒?」
  「進去,再拐個彎就到啦。」石幼芳指著前方的轉角處,頭也不回地道:「待會兒你要好好幫我看看。我看到的那隻玉觸子,真的很漂亮,我好喜歡。可是不知道真的假的,你一定得幫我鑒定一下。」
  「我說過,我不懂這些古董的。」韓書褆搖著頭,這句話她已經告訴石幼芳不下十次了。
  「我所有的朋友就屬你的眼光最好,你就幫我看看吧。何況你是你老爸老媽的女兒,千萬別丟了他們的臉。」
  石幼芳牛頭不對馬嘴地說著,不過韓書褆卻明白她在說些什麼。
  韓書褆的父親是國際知名的電影導演,母親則服裝設計師。許多年的老同學與同事,石幼芳當然知道她的父母是誰。而對石幼芳來說,藝術文化本一家,電影和服裝設計,都是藝術,而古董是文化,所以二者之間也相去不遠了。並且,身為他們女兒的韓書褆,當然多少也得要懂些皮毛才是。
  石幼芳總有許多稀奇古怪的思考邏輯。
  「電影、服裝設計和古董相去十萬八千里。」韓書褆淡淡地說。
  「好吧,就算是這樣,你不是有個叔叔是古董鑒定專家嗎?」石幼芳並未與她爭辯,仍是左右張望著尋找她的古董店。
  「那又如何,那是他又不是我。你媽做菜那麼好吃,你還不是什麼都不會。我又為什麼必須要懂得我叔叔在做些什麼?」韓書褆笑睨著她。
  「誰說我什麼都不會,至少我會泡麵……」石幼芳皺了皺鼻頭,反駁的話說了一半卻突然止住。指著三步前的距離,她開心地宣佈道:「到了,就是那一家店。」
  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韓書褆這才注意到在這熱鬧繁華的東區巷弄中,她的眼前竟然真的有家古意盎然的古玩店。
  「又來看觸子?我說了,那只觸子與你無緣,不該是你的。」
  她們才進門,便聽到店主如此說道。說話的是個身穿長袍馬褂的老先生。他看到石幼芳身後的韓書褆時,眼睛亮了一下。
  「老闆,你別這麼無情嘛,我就不能為別的事兒來嗎?」石幼芳快快地說,不滿自己還沒開口就遭到了拒絕。
  「是麼?」老先生一臉的笑,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
  「當然。」石幼芳哼著,兩隻眼卻骨碌碌地直往老先生的身後瞧。
  老先生滿含笑意地望著石幼芳。
  過了半晌,還是石幼芳先沉不住氣了。就見她「啪」地雙手合十於面前。「老闆,我認輸了。說實話,我今天來,還是為了那只觸子。把它賣給我吧。」
  老先生搖著頭,但笑不語。
  「哎,老闆,別這樣嘛,我第一眼就看上了那只觸子,就表示我與它有緣。我已經來了五次了,這麼有誠意,你就看在我的誠意賣給我了吧。」石幼芳一臉懇求。
  老先生依然笑著搖頭,道:「不成,我說了它與你無緣的,你十顧茅廬也沒用。」
  在石幼芳與老先生對話的當下,韓書褆則是打量著店內的擺設,同時注意到了店內還有一名年輕女子在一旁整理角落的一株盆栽。女於身著淡粉色改良式旗袍,頭髮以一支替子綰成髻。
  似乎是感受到她的目光,女子抬起頭對她笑了笑。她也回以一笑。女子又低首繼續手邊的工作。韓書褆有些著迷地看著她細膩而輕柔的動作。
  舉凡美好的事物都會吸引人的目光,而那名女子絕對是美麗的。她的美並不是時下流行的濃眉大眼的西方標準式的,而是清新脫俗,有如仕女圖中走出來的古代女子。
  「你怎麼又來了?爺爺說過,那只觸子不賣給你的。」
  這回說話的是剛由外面走進來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兒。頭髮中分,梳了兩個髻,身穿大紅色緞面的短襖及同質料的長褲,配上她那古典而細緻的五官,活脫像是傳統吉祥圖飾上跳出來的女娃娃。
  看著眼前的景象,韓書褆幾乎要以為她是不是時空倒置,來到了古代。
  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沒錯,寧靜的古玩店外,是熱鬧的東區。她這才明白石幼芳所言──這家店的人,有趣極了。
  「你們把玉觸子賣給我,我就不來了。」石幼芳噘著嘴,隨即又懇求道:「拜託啦!」
  老先生面不改色地搖搖頭。「不成。」
  韓書褆也不禁好奇,是什麼樣的玉觸讓石幼芳如此為之著迷。她開口問老先生道:「我可以看看那隻玉觸子嗎?」
  「當然。」老先生爽快地答應,並將玉觸子拿了出來。
  韓書褆仔細地看著桌上的玉觸。這是一隻以白玉為質材的玉觸。幾近透明的白玉,並是這般地油黃溫潤,難怪石幼芳會如此的喜愛。如果她猜得不錯,那麼這隻玉觸的價值不菲。
  難不成老先生是以才堅持不肯將它賣給石幼芳?覺得她負擔不起?
  「我可以拿起來嗎?」她禮貌地徵求老先生的同意。
  「可以。你儘管看。」老先生點點頭。
  捧在掌心,近距離看著玉觸,更覺得這是不可多得的上品。不過,手下的觸感卻教她微皺起眉頭,有些粗糙、不平滑,仔細一看才發覺,那竟是刻於手觸內緣的字──玉娘。
  拜她那從事鑒定的叔父之賜,她還算見過不少古玉觸子。她見過一些刻在的玉觸子,但在平滑光潤的觸子上刻字,這倒是她頭一回見了。
  「真的好漂亮,對不對?」再次看到玉觸,石幼芳仍是忍不住讚歎道。隨之再次懇求老先生:「賣給我,我一定會好好珍惜的。」
  「不行。」說話的不是老先生,而是由店外進來的一名男子。
  他的出現攫住了韓書褆的目光。
  男子身材高壯,身著一襲白色工夫裝,畜著長髮,發在腦後編了條辮子。濃眉挺鼻,配得一臉剛毅的線條,真的有若武俠小說中走出來的俠士。
  「嘿!叫你來看玉,不是叫你看男人來的。」石幼芳扯扯看得有些癡傻的她。
  「別胡說。」韓書褆扯回視線,不看男子可能有的反應,白了她一眼。
  石幼芳對她扮了個鬼臉,轉過頭繼續與老闆的拉鋸戰:
  「老闆,賣給我啦!我為了它來了這麼多次,就是因為我覺得與它有緣。要不您瞧,這觸子擺在這兒,為什麼別人不買,偏偏卻教我瞧見了,而且一見到它我就這麼喜歡,可見我與它有緣的。賣給我吧。」
  「說了不行的。」穿功夫裝的男子說。
  石幼芳生氣地瞪他一眼。「你別吵啦!」
  「你剛才在店外所說的話我都聽見了。」男子揚起一道眉。「你要這位小姐來鑒定玉觸的真偽。她告訴你鑒定的結果了嗎?」看她的表情,男子扯起嘴角。「我想是沒有。那麼如果,我們答應賣給你了,她卻說這是假的,你買是不買?」
  「我──」石幼芳看看身旁的韓書褆,一時為之語塞。
  「好了,不管真的假的,總之,我不會賣給你的。」老先生說道。按著,他一臉笑意地看向韓書褆。「倒是這位小姐,你與這只觸子有緣。這只觸子賣給你了。」
  韓書褆一愣,隨即擺擺手。「不,我沒打算買。」
  「這只觸子該是你的。你與它有緣──」老先生沉吟了一下。「這麼吧,便宜賣給你,十萬。」說著,老先生便拉起她的手,要將玉觸子套入。
  韓書褆想將手抽回,又不敢太用力,深恐一個不小心將玉觸打碎了。
  「十萬?這叫便宜?」石幼芳嚷道。
  看來不大的玉觸,卻輕易地便套入韓書褆的手中。老先生滿意地點點頭,才看向石幼芳。
  「她與觸子有緣,我才賣十萬。換成是你,別說十萬,一千萬我也不賣。」
  「好大的口氣。」石幼芳不以為然地說。
  韓書褆試圖將觸子拔出來,同任她扯了半天,方才輕易使套入的觸子,這會兒任她扯得手都紅了卻怎麼也取不下來。
  「你就買下吧,看樣子,你與這只觸子真的有緣。」見狀,石幼芳只得說道,也算自我安慰。
  「要不,再轉賣給你?」韓書褆問道。她也很喜歡這隻玉觸子,不過,看來石幼芳比她更愛上千百倍,她不想奪人所好。何況,她一向沒有戴首飾的習慣。
  「不要了。老闆說的,它與我無緣,不強求了。」石幼芳率性地聳了聳肩,轉頭問老先生:「接受刷卡嗎?」老先生搖了搖頭。
  「東西賣這麼貴還不接受刷卡?有幾個人沒事背著十幾二十萬的現金在街上跑來跑去的?」石幼芳不滿地咕噥道。
  不過,想想也是。看看這店內的擺設、店內賣的東西及店東的打扮,在這兒刷卡確實有些怪異,就連在這兒使用新台幣都覺得不對勁兒。
  想了一下,石幼芳對老先生說道:「那你得等一下,我們去提款機提錢來。」
  「不忙。」老先生制止她們。「改天經過再拿來吧。」
  「真的?」石幼芳訝異於老先生的豪爽。
  「不行。」韓書褆覺得不妥。這只觸子確實很美,美得令她心動。既然石幼芳表明了放棄,她也願意買下它,但她不想奢欠。「我去提個錢,很快的。」
  「沒關係。」石幼芳拉著她。「老闆都說可以了。」
  不待韓書褆再次反對,石幼芳拉起額上掛著的紅絲線,執著紅絲線上繫著的玉石問道:「那老闆,你幫我看看,這塊玉和我有沒有緣?」
  穿鳳仙裝的女子、梳包頭的小女孩兒以及穿功夫裝的男子在看到她拿著的東西都停下手邊的動作,三個人互看了一眼,幾乎是同時說道:
  「把它拿下來。」
  「怎麼了?」石幼芳不解地看著他們,又看看自己戴著的玉石。
  「那個東西叫玉蟬,又叫琀,嗯……」男子停下來,似乎是思索著該如何告訴她比較恰當。
  「又有個名字叫七竅塞。」穿鳳仙裝的女子接口道:「原本該是七件一組的。」
  「喔,」石幼芳點點頭。「原來有七隻蟬呀?」
  「不是,不是。」女子搖搖頭。「其實,我是說──」
  「只有一隻蟬啦。」小女孩不耐煩地打斷道:「那只蟬是放在死人嘴裡的東西。」
  「什麼?」石幼芳像是不懂她說的語言,楞楞地瞪著她。
  穿鳳仙裝的女子為她解釋道:
  「所謂七竅塞就是塞住或是蓋住逝者七孔的玉石,而這種蟬就是──」
  「不要再說了!」不待她說完,石幼芳一臉驚恐,飛快地將額上的紅絲線取了下來。
  「其實何必介意呢?」老先生呵呵笑道:「所謂的古董,不都是佔人的東西麼?」他拿起石幼芳置於桌上的玉蟬看了看。「不過,這真的和你無緣。」
  老先生笑著看石幼芳。「這樣吧,你在我店裡挑個東西,如果挑的是與你有緣的東西,我便與你換,不計價錢,如何?」
  石幼芳哭喪著臉直搖頭。「不要了。不用換,那隻玉蟬就給你吧。」這下的打擊太大,她大概一輩子再也不會去接觸什麼古玩了。
  韓書褆有趣地看著石幼芳的反應,又垂眼盯著腕上的玉觸。不知怎地,她總覺得觸子上的「玉娘」二字有如烙印般地嵌進了自己的肌膚。
   
         ☆        ☆        ☆
   
  握著手中的遙控器,韓書褆有一搭沒一搭地轉著電視。轉了幾輪,不太意外地發現沒幾十台的節目卻沒有一個能吸引自己注意力的。不再猶豫,她「啪」地將電視給關了。將遙控器丟向一旁,她躺到枕上,打算睡覺。
  只是躺了許久,任她怎麼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
  歎口氣,她認命地睜開雙眼,可出現在眼下的景象卻令她倏地杏眼圓睜,凝住了呼吸。
  有個男人,似曾相識,卻是絕對陌生的男人在她的房中。
  她好像該感到害怕的,奇怪的是,她一點也不,只是瞪大了眼看著他。
  男子直挺挺地坐在房間正中央的古董黑漆木圓桌旁的椅子上。長髮纏成鬆鬆的辮子垂在腦後。身著古裝的白色中衣,腳上還套著白色的布襪套。
  她感覺得到他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可是她怎麼也看不清他的面容。屋裡的燈光昏暗,雖還不至於令人視線難辨,但為著自己無法看清他的長相而有些困惑。她擰起眉來,更專注地想藉著閃動的燭光瞧分明。
  「我找了你好久。」男人突然開口說道。
  他有著與外表相符的好聽嗓音,韓書褆在心中如是地想著。可是,他是誰?為什麼等她?
  你是誰?她張嘴閒著,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
  男子又看了她一眼,起身,朝門的方向走去。
  等一下!韓書褆大喊,聲音卻卡在喉頭,怎麼也出不來。
  男子將門把旋開。
  別走!韓書褆用盡全身的力氣想開口喚他,但,她就是做不到。
  男子步出房門。
  等一下!她掙扎著,卻仍是無法發出聲音。
  門,被掩上了。
  「等一下!」好不容易,她喊了出來,眼前卻成了一片漆黑。
  條地坐起身,扭開床頭燈,她看向適才男子坐著的地方。
  沒有,什麼都沒有。沒有黑漆木的圓桌,沒有閃動的燭火,更沒有那個男人。
  是夢。她瞪著眼前,吐了口氣。
  「我找你好久了。」這是他說的。什麼意思?他指的人是她嗎?他到底是誰?
  呆坐了會兒,她端起置於床頭櫃上的水杯喝了口水,而後躺下身,試圖拋開方纔的夢境繼續被打斷的睡眠。不過,她沒能成功,就這麼輾轉反側地度過了下半夜──她以為是如此的,不過,待她睜開眼時,天已大白,而她甚至連什麼時候天亮的都不知道。
  她睜著眼無意識地瞪著雪白的天花板,腦中滿是昨夜的怪夢。
  這不是第一回了。那名男子已經三度侵擾她的睡眠,只是前兩次他都只是靜靜地看著她,一語不發。而昨夜,是他頭一次開口說話。
  她坐起身來抬手看著腕上的玉觸,不禁蹙起眉來。夢見那個男人,就是從她戴上玉觸的那一天開始的。那男人,莫不是這個觸子的王人吧?
  她打了個寒顫。隨即她微蹙眉頭在心中斥責自己道:這是夢,只是夢,再沒別的了。想這麼多又如何呢?
  甩開奇怪的夢境,以及滿腦子莫名其妙的聯想,用力一蹬,她跳下了床,鑽進盥洗間漱洗一番,換了衣服,打算下樓去吃早餐。
  樓梯剛下一半,她便意外地停下了腳步,因為她竟然看到她那兩個忙得不可開交,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哥哥同時出現在家裡;而更今她意外的是,她父親回來了。
  她開心地揚起了唇,不過她未曾加快步伐,仍是緩緩地踱下樓去。
  「妹妹。」她父親韓鳴弦見著了她便開心地喊著,並且朝她張大了雙臂。
  她上前去給她父親一個紮實的擁抱,並在他頰上啵了個響吻。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事前沒告訴我們?」她開心,卻也有些嗔怪地問道。
  「你爸爸剛到家。」她母親梁韻秋從廚房裡出來道。
  「我這趟行程是臨時決定的。」韓鳴弦攢著眉搖頭說:「我可是逃回來的。」
  聞言,全家人都笑了出來,笑中還有著些許的無奈。他們都明白他們的大家長為何而「逃」。
  揚名國際之後,他的一舉一動都被媒體大眾注視著,尤其這一回他的新作又入圍了奧斯卡金像獎,記者們更是對他採取緊迫盯人之勢。壓力之大,可想而知了。所以,他此次回國,行程必然是極隱密的。
  大家都以為他們一家定會為了大家長的新作入圍奧斯卡金像獎而雀躍不已,但事實上,他們卻是困擾比興奮要多上一些。因為這會兒,連他們也成了記者追逐的對象。
  「你們願不願意陪我一塊出席酒會和頒獎典禮?」不再想那些擾人的記者,韓鳴弦堆起滿臉的笑問道。雖然被記者媒體追逐得很累,不過,能夠入圍奧斯卡到底是值得高興的事,他希望他的家人能夠陪同他一起出席此項盛會。
  對於這個問題,他的妻子及兩個兒子都敬謝不敏地搖著頭。「不了,我們會在家裡祝福你的。」
  雖然早就知道家人的答案,不過親耳聽見他們的拒絕,韓鳴弦仍是掩不住失望地歎了口氣。
  「我陪你去好了。」在自己能夠察覺之前,這句話便從韓書褆的口中滑了出來。話出了口,連她自己都感到意外。
  而她家人的反應更是訝異愕然全寫在臉上,四個人八隻眼動也不動地盯著她瞧。
  全家人之中一向行事最低調、最討厭成為別人目光焦點的便是她,而她竟說願意出席鎂光燈足以淹死人的開幕酒會?
  「老爸說的是奧斯卡的頒獎典禮和酒會。」她的二哥韓書祺以為她沒聽清楚,又清楚地轉述了一次父親的意思。
  「我知道。」她輕扯著唇。
  「是有很多記者、很多攝影機的那種頒獎典禮和酒會。」她大哥韓書禮也為她解釋道。
  「我知道。」她仍是淡淡地笑著。
  她知道她父親說的是什麼酒會,她也知道那會是什麼樣的場合,她更知道為什麼她的家人聽見她的決定會如此的訝異──她什麼都知道,唯一不知道的是,自己發了什麼神經。她一向討厭人多的場合的。不過,這一回,她就是想去。
  「我要去。」像是為了堅定自己的決心,她看著家人,再次慎重地宣佈了自己的意願。「我要去美國,和爸去參加酒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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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2:03:4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是他!
  坐在梳妝台前,韓書褆一抬頭便在梳妝鏡中看到那個連著許多個晚上擾她清夢的男子,就站在她的身後。他的長髮披散著,赤裸上身。在鏡中,與她的視線交纏著。
  韓書褆心中一顫,條地站起來轉過身去面對著他。
  男子凝睇著她的眼。不曾低頭,他準確地抓起她的手,吻著她的掌心。然後,他的視線下滑到她腕上,細細地看著她腕上的玉觸,露出了滿意的笑容。緩緩地,他的溫熱而略顯粗糙的拇指開始在她的皓腕上滑動著,感受她滑如凝脂的肌膚。
  韓書褆並沒有抗拒他的動作,她只是靜靜地望著他,任他撫觸著自己。然後,她聽見自己開口問道:「你是誰?」
  「噓。」他搖著頭,抬手掩住她的口。
  將他的手抓下,她堅持地問道:「你究竟是誰?為什麼到這兒來?你又是怎麼進來的?」
  他笑了,輕淺的笑容讓她的心「咚」地震了一下。
  「你始終是個固執的女人。」他輕淺地笑了。緩緩地,他又抬起手輕撫她的頰,回答她的問題:「我是你的男人,為了你到這兒來,是你,讓我進來的。」
  而後,她來不及阻止地,他輕輕一扯,拉開了繫住她長髮的髮帶。黑幕般的長髮披散了下來,大手在她的髮絲間遊走,彷彿在享受那如絲般的觸感。按著,大掌扣著她的頸,稍一使力將她向前拉,他吻上了她。
  韓書褆的思緒被他的回答以及他的動作攪得一團亂,壓根兒忘了自己該拒絕他……抑或者,她根本不想拒絕……?
  與他的氣息糾纏著,她覺得血液衝擊著太陽穴,腦中一片空白,幾乎沒注意到他抱起自己。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時閉上雙眼的。她只知道,待她睜開眼,自己已躺在床上,並且身上的衣服早已不知何時全數褪盡。
  他伏在她身上,大手與雙唇在她的身上遊走著,撫遍她的每一寸肌膚。而她覺得他所碰觸之處,有如著火一般灼燒了起來。
  抬眼望向他,這才發現他也正俯首看著自己。他的長髮如瀑布般垂下,與她的發糾纏著。
  四目交接,他們緊鎖著彼此的目光。與她十指交纏,毫無預期,他,成為了她的一部分。
  「啊!」從女孩到女人的過程,那股疼痛令她忍不住呼喊了出來。
  「噓,一會兒就不痛了。」他撫著她的發,細吻密佈在她的臉上。
  他的吻、他的聲音、他的動作都是溫柔的,而他的柔情令她很快便忘了自己的痛,與他一塊兒攀往喜樂之境。
  她聽到自己不斷地呢噥、喘息著,也聽到他溫柔低沉的嗓音不斷在她耳邊輕喃著。她覺得自己有如飄浮在半空中,不斷地往上飄升,愈飛愈高,愈飛愈高,直到眼前的世界突然如玻璃碎裂成千千萬萬的碎片,她大聲地喊了出來。
  而她的聲音隨即沒入他的口中。他深深地吻住她,像是想止住她的叫喊,又似想將自己的精力傳輸給她。最後,他們攤軟在彼此懷中。
  「睡吧。我不會離開,這一次,絕對不會了。」他說。
  而後,擁著她,他在她耳邊輕聲低喃。她腦中一片空白,他說些什麼她完全沒聽懂,不過,在他低厚的嗓音及溫暖的氣息籠罩之下,她覺得安心。
  在他懷中,她沉沉睡去。
  可是她安穩的睡眠沒有持續多久,似乎才剛入睡,周圍便響起了刺耳的聲音,她睜眼望去,就見一群拿著刀劍火炬的人,面孔猙獰地朝她逼近,直覺地她想躲入他的懷中,可一個回頭卻發現,他不知在何時已消失無蹤。她驚恐地看著滿懷惡意的人群,那陣嘈雜的聲音愈來愈刺耳、愈來愈大聲,她想逃脫卻動不了,只能看著那些人朝她步步逼近──
  「不!」
  大喊著,她睜開了眼。瞪著眼前的一片白,許久之後她好不容易才明白,眼前的一片白是房裡的天花板,而那名男子以及那些充滿敵意的人群,則全都是夢。至於那刺耳的響聲……她擰著眉,過了兩秒鐘才會意過來,那是電話鈴聲。有些煩躁地接起電話,是飯店的morningcall。
  接了這通電話,她才想起了自己正身處美國,是陪著她父親來參加頒獎典禮的。而那個男人,是絕對「東方」,不該出現在這個地方的。
  她沒想到,竟然到了美國仍會夢到他,而且,是那樣煽情的春夢……
  掛上電話之後,她吐了口氣坐起身,有些怔忡地看著手上玉觸。按著,她又不可思議她打量著四周。房中放置梳妝台的角落,梳妝台還在,但卻不是夢中那個古銅鏡的漆木梳妝台。
  她楞楞地瞪著白色的梳妝台許久,突然覺得它的存在有些不協調,自得刺眼。
  在那兒的,應該是一具暗色漆木的古樸傢具才是……她回想著昨夜的夢,幾乎又要掉入夢境之中。昨晚的夢境是如此的真實,她甚至到現在仍可以明確地在腦中描繪出梳妝台上的刻花與紋理,一切的一切,都猶如放映機重現一般,唯有他的長相,她卻怎麼地想不起來。
  她擰起眉將下巴擱在屈起的雙膝之上,試圖捕捉一些有關那名男子的眉眼鼻口的記憶,可是這方面的記憶就有如從來不曾存在一般,任她怎麼努力地想不起他的五官輪廓。
  她近乎氣惱地搔著自己的發。
  為什麼完全想不起來?她看到的,昨晚的夢中她確實看到了他的長相。她與他是如此的接近,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他的眉、他的眼、他的五官相貌在夢中是那麼的清晰,為什麼現在卻什麼也想不起來?她甚至仍可感受到他溫熱的氣息與輕柔的撫觸,他略微粗糙的大手在她身上遊走著,他唇舌的吮吸與逗弄──
  「噢──」她將臉埋入棉被之中,壓抑地呻吟出聲,為著自己腦海中重現活色生香的夢境而臉紅心跳了起來。
  直到自己幾乎要因缺氧而窒息了,她才猛地從棉被中抬起頭來。
  不管它了,不管再怎麼逼真,那終究只是個夢。想再多也沒有用,起床為今晚的開幕酒會做些準備比較重要。吁了口氣,她翻開身上的被單起身。可是才剛起身,她便被所看到的嚇壞了──床單上有一抹紅……
  「不會吧?」她驚愕地瞪著雪白床單上暗紅色的污漬,怎麼可能?那是夢啊!雖然那感覺幾近真實,她甚至仍記得當時的痛,可是……那是夢啊!
  她為眼前所見而怔忡了好一會兒,不過隨即而來地感到下體一陣不適,今她條地拉回了思緒,連忙丟下手上的棉被,衝進浴室。
  原來,月事來了。她腦中一片混沌地瞪視著手上剛換下的底褲。怎麼回事?才剛結束不到兩個星期不是嗎?
  什麼嘛!
  有些發洩地,她將手上的底褲用力地丟進垃圾筒中。
   
         ☆        ☆        ☆
   
  後悔。
  這是韓書褆心中唯一的念頭。她後悔極了因著衝動答應陪她父親一同出席這無聊的酒會。
  她應該覺得開心的,因為她父親打敗了強勁的對手,捧回小金人。可是現在的她一點也開心不起來。她與父親被一群人給包圍著,大家都堆著虛偽的笑,說著言不及義的話。而西方人的鼻子挺、鼻孔大,氧氣自然也吸得多,她覺得自己快要缺氧了。
  為了「爭一口氣」,她只得狠心拋下老父獨自鑽出人牆。可才剛獲得自由不到兩分鐘,她又被一隻擾人的蒼蠅給纏上了,並且那只蒼蠅還在她耳邊嗡嗡地叫個不停。
  他是個剛竄起的小生,演的角色多半像是那種強硬又帶點憂鬱,有點溫柔又有點壞的男人。在片中,他身邊總是圍繞了許多對他傾心的女子。
  顯然,他被劇中角色給混淆了,搞不清楚電影與現實的分野,真以為自己是個萬人迷,跟在她身旁不斷說些噁心的電影台詞,還頻送秋波。
  或許他的男性魅力對美國的女性所向披靡,不過,這回他找錯對象了。不管他的螢幕形象為他擄獲多少女性的心,但她韓書褆絕對不會是其中之一。她在心中漫不經心地想著。
  過了許久,他仍在她耳邊叨念個不休,也不在乎她是否感興趣,或是否有所回應。
  她的臉上禮貌性的笑容幾乎要掛不住了。
  她努力克制著不讓自己失態地轉身離去,一方面又頻頻望同被人群包圍的父親,期望他能看到她求救的眼神,上前來搭救。也因此,她完全沒有注意到有一雙銳利的眼正一瞬不瞬地緊盯著她瞧。
  在會場一個不顯眼的角落,徐傑希持著一隻酒杯,有若草原上機敏的獵豹發現了獵物一般,動也不動地望著她。
  「看到什麼美女了嗎?瞧你那認真的模樣?」他的好友,也是這次劇本原著的得獎者傑瑞循著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尋著他可能的目標,一邊打趣地問道。
  除傑希沒有回答傑瑞,仍是望著被那個小演員糾纏著的韓書褆。
  他一向討厭這種人群聚集的場所。別說像這種與他不相關的酒會,就連為他舉辦的宴會,他也從來不出席。可這一回也不知怎地,一向瞭解他的傑瑞竟會邀他一同出席這個酒會,而他竟也答應了。
  只是到了會場,見到那一堆的人以及閃個不停的鎂光燈,他幾乎立刻便想掉頭離去,可仍是讓傑瑞給攔了下來。不過,他對於建立人際關係一向沒興趣,所以他沒有跟著傑瑞四處與人寒暄,只是立在角落,觀察著場中的人群,卻沒想到會看到她……
  看來,她似乎也不喜歡這個場面,不過她的風度顯然比他好許多;至少,她仍努力維持臉上的笑容。
  又看了兩分鐘,他的眉心擰了起來,明白顯示了他的不悅。
  那個自以為瀟灑的小演員已經糾纏她太久了,久得連他都感到不耐煩。他決定上前去讓那個小演員知道他現在身處現實之中,而不是在拍電影。
  不過,他才上前兩步,便因為聽見他們的對話而停下腳步。
  「喝杯雞尾酒吧。」那名男演員從侍者的托盤上取了只盛著飲料的酒杯討好地遞到她面前。
  「不,謝謝。」她甚至沒有看他,淡淡地拒絕道。
  「你不想喝酒,沒關係。那麼……」他不以為意,自己輕輟了口杯中的飲料,看著四周,似乎在想著還有什麼能夠討好她的。看了一圈,他又回過頭問:「我有什麼能幫你做的嗎?」
  「有。」韓書褆帶著甜美的笑容,總算正眼看向他。
  整晚的努力總算獲得回應,他開心又期待地問道:「什麼?」
  「離我遠一點。」說完,不待他的反應,韓書褆便舉步朝會場外的陽台走去。
  而這短短的幾句對話,令徐傑希露出今晚第一個笑容。
  將手中的酒杯置於侍者的托盤上,他毫不遲疑地朝韓書褆所隱身的陽台走了過去。
  無聲地穿過半掩的布簾,他為所見而微微地揚起唇來。
  一身白衣的她,此刻看來有如正在施法的小精靈,原本披圍在她頸上的白色絲巾,這會兒卻被她拾在指頭上隨風在半空飄動著,好似小精靈散佈在空中的魔法一般。
  不過,這個小精靈似乎粗心了些,他在她身後站了許久,她卻始終不曾察覺。
  他的唇不禁再次掀了起來。「願意喝杯酒嗎?」
  聞聲,韓書褆倏地將指間的白色絲巾收回握在手中,不悅地擰起眉來。她直覺地認為來者又是個不識趣又煩人的登徒子。在心中輕歎一聲,她緩緩轉過身去。
  「謝謝,我不想喝任何飲料,我只想一個人──」她的話語在與他視線相接的一剎嘎然止住。
  除傑希全然不在意她未將話說完。扯著唇晃了晃空空如也的雙手,他笑道:「還好你拒絕了,因為我手邊也沒有任何的飲料。」
  「為什麼將頭髮給剪了?」她瞪著他,有些恍惚地問道。
  沒有回答,徐傑希緩緩地露出一抹深沉的笑來。
  察覺到自己沒有禮貌地直盯著對方瞧,且問出如此沒頭沒腦的問題,韓書褆條地斂下雙眼,懊惱地咬著下唇。「抱歉,我……」不知該如何解釋,她只能搖了搖頭。「抱歉。」
  她除了道歉,著實不知道自己還能多說些什麼。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平空冒出那麼莫名其妙的話來,她確定自己從未見過面前的男子。
  與她的無措相較,徐傑希則是態然自若。他的笑容依舊,目光在注意到她腕上的玉觸時閃了一下,可他什麼也沒說,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沉默令她不安,空氣中迷漫著的親膩感更今她不知所措。望向他身後厚重的布簾,她微蹙起眉來。方才獨自一人在陽台的時候,她很高興有那片布簾的遮掩杜絕了不少無聊人士的攀談。可是現在,她卻痛恨起那片布簾的存在。它阻隔了會場與陽台,也令她更深刻地感覺到他的存在。
  她不喜歡他。甚至無須細想,韓書褆便在心中下了定論。
  與那些煩人的登徒子不同,他並不會令她覺得厭煩。他的存在令她不知所措,而那是她從來不曾有過的,即使是尷尬青澀的青春期她也不曾留下這樣的印象。可這個男人確確實實地令她覺得不自在,非常的不自在,像個懷春的青春期少女遇見了心怡的男子一般,連手腳都不知道該擺哪兒。她不喜歡這種感覺。
  她的目光逃避著他的,可是她卻避不開他如火炬般的目光直燒著她的感覺。
  很快地瞥了他一眼,她證實了自己的感覺無誤。她下意識地抬腳朝右邊移動了兩步。
  不過這兩步的距離對她而言仍顯不夠。
  為了舒緩站得過久的雙腳、為了避開他的視線、為了離會場更近讓自己更有安全感些……有很多理由讓她這麼做,所以,她再次動作迅速地移動自己。而這一回不像上次這麼幸運,她腳下絆到了東西。
  「小心!」完全無視於她小心翼翼努力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他僅只一瞬間便來到她的身邊抓住她的手,扶住了她踉蹌的身子。
  她像被燒著一般地想抽回自己的手,可是他不允許。一如她先前所感受到的他的霸氣,他牢牢地握著她,不致弄疼她,卻也不讓她脫離自己的掌握之中。
  「放開我。」她垂眼低聲道。
  「不。」他簡潔地拒絕,同時瞥了會場的方向一眼。會場中傳來了輕慢的樂聲。他的唇勾了起來。抬起她的手,他道:「與我跳支舞。」
  她抬眼望向他,幽暗的陽台上,他的眼有若星芒,攫住了她所有的目光。近乎著迷地看著他的眼,她過了數秒之後才想起他先前的話。
  「不。我不想跳舞。」她收回目光不再看他的眼,再一次想掙開他。
  可他的力量遠大於她,她的推拒對他絲毫起不了作用。
  「放手!」她近乎慌亂地抬起末被制住的手捶打著他。
  她的慌亂令他擰起眉來。他放開了她的腕,只手扣住她的腰與臂,將她帶入自己的懷中,也成功地制止了她掙扎的動作。另一手挑起她的下巴細細審視著她,他道:「你怕我。」
  不。她不怕他,那種感覺不能稱之為「害怕」,只是他的接近令她不安。不過她緊抿著唇,不肯回答他。
  怕與不怕不是重點,重點是,她不願與他獨處。
  「放開我!」垂著眼,她再次低嚷。
  他的眉鎖得更緊了,不過,他還是放鬆了拑制的力道。她立刻退出他的懷抱,警戒地瞪著他。
  他向前跨了一步,她立刻退了兩步,心慌地喊道:「別碰我!離我還一點。」不待他反應,她幾乎是用逃的衝出了布簾的阻隔,回到了她先前逃避的會場之中。
  望著她離去的方向,徐傑希若有所思地瞇起了雙眼。
  半晌之後,他恢復了一貫的面無表情回到會場。
  站在一旁目睹先兩個人先後從陽台進入室內的傑瑞噙著笑踱到徐傑希的身邊,遞了杯酒給他。待徐傑希接下他手中的酒杯,他才望向站在韓鳴弦身旁的韓書褆問道:「那個小美女就是令你心神不寧的原因?」
  徐傑希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她是誰?」
  他的問題代替了回答,那證明了他確實對韓書褆感興趣。
  傑瑞感興趣地笑著,以下巴指指韓鳴弦的方向回答了他的問題:「她是韓的女兒。」啜了口酒,他才又順口道:「剛才好像聽說她是做什麼藝術仲介之類的。」
  「是嗎?」徐傑希不太認真地回應著。而後仰頭將杯中的酒汁一飲而盡,再次看向韓書褆,他的唇邊泛起了淡淡的笑。「也是時候了。」
   
         ☆        ☆        ☆
   
  「貝勒爺吉祥。」
  丫鬟的叩安讓她知道,他來了。她將雙手緊緊環抱住自己,似乎希冀如此便能夠將自己與他阻絕。不過她也明白,除非他不要她,否則她一輩子都逃不開……一輩子?也許,他明天便對自己厭煩了……她在心中對自己冷嘲著。
  他完全不理會躬身問安的丫發們,所有的心思全在她身上。一把將她攬入懷中,她將臉埋入她的愛嗅著她的氣息。
  她撇開臉想拉開與他的距離。
  他隨侍的侍從與她的丫發都在同一個廳內,而他卻從不曾在意,總是對她有著不合禮儀的親密。雖然那些侍從與丫鬟都距他們有一丈之遙,並且他說過,奴僕們絕對不敢斗膽偷瞧他們倆,可她就是不自在。她甚至連抬眼看看那些人是否真如他所言迴避著視線的勇氣都沒有。
  她的閃躲令他不悅。他抬起頭,不經意撇見一旁的奴僕,他喝道:「全都滾下去!」
  「喳。」所有的侍從與丫鬟在最短的時間之內全都退出了大廳之中。
  「他們全都退下了。」他淡淡地說。
  她還是低垂著雙眼,不肯看他。
  她惹怒了他。他轉過她的臉,迫她正視著他,而她,選擇閉上雙眼。他惱怒地重重吻上她的唇。倒抽一口氣,她開始掙扎、推拒著。她的抗拒令他怒火更熾。盛怒之中,他將她推倒在椅榻之上,撕裂了她身上的錦帛。
  「不!」她驚恐地喊著,不敵他有力的雙手,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衣衫被扯成碎片,他的手再度朝她的抹胸襲去。「不,不要!你答應過,你答應過我的!」壓抑已久的淚再也忍不住迸發了出來。
  她的淚令他拉回理智。看著身下受到驚嚇的淚人兒,他氣惱地閉了閉眼,將她擁入懷中。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我答應過你。別怕。」他在她耳邊粗嘎地低喃著。「你該知道我在乎你,我願意將天下最美最好的一切都給你。我絕不會傷害你。」
  「那就讓我走。」她頹然道。
  「你──」他忿怒地瞠大了眼,攫住她雙臂的力道恐怕已在她柔嫩的肌膚上烙上青痕,可她連眉也不曾皺一下,了無生氣。
  他放鬆了手中的力道,勾起她的顎,逼視她的眼。「為什麼?就因為我是滿人?」
  因為你是滿人、因為你是皇族、因為我不相信你的真心……她咬著唇沒有回答。承受不住他眼中的熱度,她倏地閉上了雙眼。
  「我該拿你怎麼辦?」他歎了一聲。
  那聲歎息在她耳邊,久久縈繞不去。
   
         ☆        ☆        ☆
   
  韓書褆動也不動地瞪著天花板,近乎出神地想著昨晚的夢。
  這幾乎是她這半年來每天早上的例行公事。
  幾乎每個晚上的夢都有不同的情境,並且,夢裡一定有他。只是相同地,她在醒來之後,仍足想不起夢中男子的長相。於是半年來每日重複著的便是她一早醒來便腸枯思竭地試圖捕捉夢中的記憶,希望能看清他的面容。
  「妹妹,你起床了嗎?上班要遲到了。」
  她母親在門外叫喚著,她這才拉回遊走的思緒,看了床頭的鬧鐘一眼。
  天!她竟然已經發了半個鐘頭的呆。
  「我起來了。」她回答著,並且很快地掀開身上的被單跳下床去。
  梳洗更衣後,甚至來不及吃早餐,她匆忙地趕到公司去。
  「你還好吧?」石幼芳一見到她,便皺著眉問道。
  「嗯。」她沒什麼精神地點點頭,同時拿出茶杯沖咖啡。
  「怎麼回事?這麼沒有精神?」石幼芳也拿著杯子跟著她到茶水間。
  她頓了會兒,開玩笑地道:「作春夢。」
  石幼芳傻楞楞地瞪著她瞧,完全忘了自己的杯子在盛著熱水,直到握著把手的手被熱水燙著了,才驚覺地放開手。
  「你作春夢?」石幼芳問道。
  原本只是玩笑話,可考慮了會兒,韓書褆將接連著困擾了她近半年的夢境的內容都告訴了石幼芳。當然,對於偶然的激情,她是多所保留的。
  石幼芳聽著,不可思議她看了她半晌。不經意瞥見韓書褆腕上的玉觸說道,她若有所思地問:「你是半年前開始夢到那個男人的?」
  「嗯。」
  「就是戴上這隻玉觸開始?」
  「對。」頓了一會她才又說:「就是那個晚上開始的。」
  「這麼神?」石幼芳感到頭皮一陣發麻,昨咋舌,她說:「我看,這只觸子你還是別戴了。」
  韓書褆抬起手看看其上的玉觸,搖了搖頭。
  「早在一開始夢見那個男人的時候,我便想過要將它取下,可是我試了許久,用盡各種辦法,這只觸子就是不肯離開我。或許真如古董店的老闆所說,它與我有緣吧?」
  說話的同時,她想到了許多次的夢中,這隻玉觸清晰可見,並且,那個男子曾專注地看著它,神情定滿足的。不過,她沒將這件事告訴石幼芳,她更沒告訴石幼芳,她曾見過那個擾她清夢的男人。
  「什麼有緣呀?要我說,它根本是教鬼魅附了身,快點丟掉才是!我看,這只觸子八成是個大色鬼,才會讓你春夢連連。」
  「別說了,很難聽的。」韓書褆看看門口,還好沒人。
  石幼芳聳聳肩。「那有什麼?何況一開始你自己就這麼說的。」皺起眉頭想了想,石幼芳又伸出食指肯定地說:「問題絕對是出在那隻玉觸子上,相信我。」
  韓書褆淡淡地笑著,沒有回應。
  「唉,你……」她的反應令石幼芳有些焦急又有些不悅。「你忘了那個老闆說的,古董,就是古人的東西。搞不好,這觸子還被古人附了身哪!我向人討教過了,現今流存民間的古董,多半是陪葬品,被盜墓者挖出來賣才得以現世。你想想,如果死了還不得安寧,那些古人會這麼輕易地善罷甘休嗎?」說著,石幼芳自己都覺得渾身不對勁。看向她的手,不禁再次說道:「這觸子,別再戴了。」
  「沒有關係的。」韓書褆仍不以為意。
  她從不相信什麼神鬼之說。那些活靈活現說著被神庇佑、被鬼驚嚇的人們都有個共通點──他們相信,相信神鬼的存在。而她不相信,那些神民、鬼魅自然也與她扯不上干係。更何況她之前已經試過了各種方法,就是沒法兒將觸子取下。現在唯一沒試的,大概只有將這只觸子給敲碎了,而她是絕對捨不得的。
  「哎,你怎麼說不聽呢?」石幼芳有些無力地翻了翻白眼。「別不相信,你忘了我戴的那個玉──」蟬字沒有說出口,因為那令她覺得毛骨悚然。現在即使說到「蟬」這個字,她都神經兮兮她覺得噁心。
  「總之,別再戴了。」她慎重其事地再一次提醒道。
  韓書褆輕笑了笑,沒有回答,逕自端著泡好的咖啡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而她才剛就定位,桌上的電話便響了起來。
  「喂。」
  「請找韓書褆小姐。」是一陣低沉渾厚,略帶洋腔的男聲。
  她並未費神去猜測電話那頭是誰,因為她十分確定自己從未聽過這個人的聲音。她直接答道:「我就是。」
  「你好,我是J.C.。」
  對方的自我介紹令她怔在當場,愣了兩秒鐘她才不甚確定地問:「您是J.C.?」
  「對。」
  韓書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心中甚至猜想著這電話是不是無聊人士的捉弄。
  她所待的公關部門是隸屬於誠鴻銀行。
  目前各大企業為提升企業形象,紛紛在藝術及體育方面投注了許多的心力。諸如邀請知名的演奏家來台演奏、搜集許多藝術家的作品、展覽,或是每年固定地邀請世界各國的體育好手來台舉辦體育競賽等等。他們的工作便是負責這些活動的籌畫與執行。
  而她唯一知道的J.C.,是一位著名的畫家,被喻為藝術界的奇才,成名於十多年前。當時的他甚至不滿二十歲。六年前他獲得英國泰納大獎後,更是聲名大噪,世界收藏界還捲起一陣「J.c熱」,他的作品被許多收藏家搜購併珍藏著。不過雖然享譽盛名,但是他卻不曾在公眾場合中露面,並拒絕一切媒體採訪,就連每回新作個展的酒會,也不曾見地出席過。他的一切都交由他的經紀人,也就是他的母親全權處理著。
  他的神秘,更為他個人增添了傳奇色彩。大家對於J.C這個人的興趣,不亞於對他的畫作。各界爭相邀請,他卻從未露面。而這會兒他竟主動打電話來?
  完全不在意她的沉默,電話那頭低沉的嗓音再度響起:「你手邊有紙筆嗎?」
  「有。」雖然心中仍有疑慮,她仍是立刻便將筆握在手中。
  他念了一串號碼與地址後說:「這是我的聯絡電話與傳真號碼。我打算在台灣辦個展。相關細節我的經紀人會與你聯絡。還有問題嗎?」
  有,不過她的問題不打算請教他──她仍在質疑這通電話的真實性。所以她僅是淡淡地答道:「目前沒有。倘若日後有問題,我知道該如何與您聯絡。」
  「好。」他將電話收了線,而她卻仍握著聽筒發呆。
  一早的辦公室是有些安靜的,因此她剛才的對話雖然音量不大,但許多人都聽見了。大家都目瞪口呆地停下動作盯著她瞧,等著她是否有什麼驚人的宣告。可大夥兒等了又等,怎麼也不見她掛上電話說句話。
  「喂,怎麼回事?」不確定對方是否已結束通話,石幼芳推了推她,小聲地問著。
  看了她一眼,韓書褆這才將聽筒給掛回話機上。
  「我沒聽錯吧?剛才的電話是J.C.打來的?」石幼芳見她掛上電話,連忙上前問道。
  「嗯。」韓書褆看著她抄下的地址與電話,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
  「那個人是你的朋友,碰巧也叫J.C.?」石幼芳試探地問著。
  「不是。」韓書褆扯著唇,緩緩搖了搖頭。「打電話的人說,他是J.C.,而且,他打算到台灣來開畫展。」
  辦公室內安靜了數秒鐘,之後大家開始騷動了起來。
  「J.C.要來開畫展?」
  「不可能,他從來不曾在英國以外的地方辦過個展。」
  「難說,凡事總有第一次。」
  「別傻了!再怎麼樣他也不會把自己的第一次獻給我們這種小地方,何況還他主動打電話來的哪。他哪會知道我們這個部門呀?這電話八成是無聊的惡作劇。」
  「對,就算他真的要辦個展,也該由他的經紀人出面接冶,他怎麼可能自己打電話來呢?這絕對是惡作劇,絕對是。」
  「J.C.不可能會到這兒來開個展的。」
  「沒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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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2:04:0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大掌輕緩地在柔細的背脊上滑動著。
  前一刻,他的軀體肉慾獲得了前所未的滿足,但他的心,沒有。
  她將自己給了他,但她的心,卻有若築了厚厚的牆,他始終是看不透、觸不著。
  垂眼看著懷中的女子,他不自覺地輕蹙眉頭。
  「在想什麼?」他低聲問。
  頓了會兒,她緩緩搖了搖埋在他懷中的頭,不願抬起頭來面對他。
  她背上的手停了下來。
  他拉開兩人間的距離,抬起她的臉,凝入她的眼中。
  「在想什麼?」他又問,語氣較堅持了些。
  她閉了閉眼,鼓足了勇氣才注視他道:「在想,你什麼時候才會讓我走。」
  他的雙眼危險地瞇了起來。
  她恐懼地吞嚥了一下,仍是開口繼續道:「我不屬於這,我永遠也適應不──
  「胡扯!你屬於我,這是我的地方,你自然該屬於這兒。」
  「不。我不屬於這個地方。」她搖頭,壓抑而頹然地低喊:「為什麼不讓我走?」
  「休想!」他咬牙道。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自己身下,他俯下身,氣息吹拂著她的頰,低沉的嗓音有如咒語一般:「你是我的,這輩子、下輩子,永生永世你都是我的。你只能待在有我的地方。即使你到了地獄,那也必定是因為那兒有我……」
   
         ☆        ☆        ☆
   
  事實證明天下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事。
  韓書褆也不必費心去追究那次打電話給她的究竟是不是J.C.,因為在他主動與誠鴻銀行的公關部聯絡之後,他的經紀人,也就是他的母親,便親自對媒體發佈了這項消息──J.C即將來台舉辦個展。
  而他首次在英國以外的地方舉辦個展,竟選在台灣,這跌破許多人的眼鏡。
  這將不只是台灣藝術界的大事,對於各國的藝術愛好者而言也是一個值得關注的大事。可以想見,會有多少記者及他的畫迷會追隨J.C.而來。因此整個公關部門都戰戰兢兢地籌畫著這次的畫展。
  而這期間,韓書褆並未因疲累而少作些夢;事實上,她已經接連著幾日被那些夢擾得幾乎沒法入眠。總在上半夜因著那些夢而醒來,下半夜,便再也無法入睡。
  再這樣下去,她大概會被送到動物園去──當熊貓展出。
  「喲,大才女,怎麼了?黑眼圈這麼嚴重?」公關部的矯矯女,楊美麗,裝模作樣地嗲著聲嚷道:「真的很……嚇人哪!怎麼不在家休息,跑出來嚇人?」
  面對她略帶挑釁的話,韓書褆只是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不過一旁的石幼方可不像她那麼好打發。就見石幼芳聳了聳肩,一臉無奈地說:「誰不想休息呢?老闆看重她,部門不能沒有她,你叫她怎麼休息?你也知道的,J.C的畫展就快開幕了,這麼破天荒的大事,她不來,怎麼辦事?」說著,她還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真羨慕你,永遠不知道忙的滋味。」
  「你!」楊美麗怒視她半晌,腳下一跺,生氣地轉身走人。
  韓書褆什麼也沒說,不過她扯著唇搖了搖頭。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是如果主動挑釁,我也絕對會回敬一番。姑息的結果就是養奸,她已經夠奸了,千萬別再姑息她。」石幼芳注意到了她的動作,不以為然地說。而後她開心又得意地笑了。「這回,我是真的踩著她的痛處了,哈!」
  楊美麗是標準的花蝴蝶,總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地,企圖擷取所有異性的目光。至於於同性者,尤其是相貌上優於她的同性,她則是深具攻擊性。而辦公室之中,韓書褆最常成為她的攻擊對象。言語上的冷嘲熱諷是司空見慣,不過韓書褆從未將她的不友善放在心上──反正楊美麗也只是逞逞口舌之快,倒也沒什麼心眼。
  不過石幼芳卻看不下去,常為了韓書褆與楊美麗針鋒相對。
  「面對那種人你就該強勢一點,要不然人家以為你好欺負。」石幼芳哼著。
  韓書褆微揚起嘴角,再次搖了搖頭。
  她不會強迫石幼芳按她的方法行事,就像她面對楊美麗一樣。她很明白每個人有自己獨立的想法與個性,也所以,她堅持做自己,不被別人影響,即使是面對楊美麗的冷嘲熱諷。
  「不說她了。」石幼芳撇撇嘴,隨即一臉感興趣地看她。「J.C.為什麼主動找上你?你問明白了嗎?」
  她不甚熱衷地聳了聳肩。
  「我問過他母親,而他母親說,他很欣賞我父親的電影。上回陪我父親參加的酒會上,他聽說了我的工作,便表示了到台灣來辦個展的意願。」
  這個理由好像不太充足,不過,反正那些學藝術的人本來就怪怪的。石幼芳也聳聳肩。又興沖沖地問道:「你想,J.C.會不會來台灣?」
  「不會。」韓書褆想都不想便答道。「他從來不曾在英國以外的地區舉辦個展,即使是在英國,他也從不曾出現在公眾場所,就連新作發表的酒會他也從來不曾出席,怎麼可能千里迢迢地飛來台灣?」
  石幼芳失望地歎口氣。「說得也是。」
  「幹嘛這麼失望?這麼想見他?」韓書褆調笑道。
  「當然,誰不想見他?」石幼芳一臉理所當然地說。「難道你不想見他?」
  韓書褆笑著搖搖頭。她是很欣賞J.c的作品沒錯,不過,這欣賞僅只於對他的作品。她沒有崇拜偶像的習慣。
  石幼芳懷疑地看著她,不過接下來,出乎韓書褆意料之外地,她卻是同意地點了點頭。
  「說得也是。他這麼躲著人群,說不定就因為他是個醜八怪。禿頭、大腹、短腿、扁鼻、小眼外加一張血盆大口。就是羞於見人,所以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
  韓書褆被她所形容的逗得笑了出來。
  「瞧你形容的。我不想見他,只是單純的不想,沒什麼原因的,無關他的長相或身材。他是個畫家,我們該關心的是他的畫作不是嗎?又何必在乎他長什麼樣呢?」
  「是啊,我都忘了我在跟誰說話了。」石幼芳又歎了口氣。
  人有各種不同的比熱,就像液體。
  各種液體有著不同的比熱──有些液體不需要太高的溫度便可以沸騰,但有些液體卻須要非常再的溫度才能夠達到滾沸的狀態。同樣的道理,有些人只消一個風吹草動,三言兩語便可輕易使他情緒產生極大的波動起伏,這一類是為比熱低的人;而有些人則是任你說破了嘴皮子,甚至拿著槍抵著他的頭,他恐怕地無動於衷,面不改色的,這種人,就像比熱高的液體。
  韓書褆便屬於後者。總是那麼地不塭不火,不忮不求,好像沒什麼事能夠挑動她的情緒。
  不過,這樣的個性也才與她的外貌相符吧?烏黑的長髮、自留的皮膚,配上丹鳳眼與細緻百挺的鼻及紅潤的雙唇。即便在西風東漸審美眼光改變,多數人都較欣賞大眼美女的今日,韓書褆仍是能夠輕易地擷取周圍人讚賞的目光。
  「唉!」撐著下巴看著韓書褆,石幼芳忍不住歎了口氣。
  難怪她千求萬求,古玩店的老闆仍不肯將那隻玉觸賣給她,卻在第一眼見到便決定韓書褆與那隻玉觸有緣。
  「怎麼了?」聽到歎息聲,韓書褆抬起頭看了她一眼。
  而她這一抬頭,石幼芳卻征住了。過了幾秒之後她才說:「你和古董店裡那個女孩好像。」
  「誰?」韓書褆問著,不過她隨即會意過來石幼芳說的是誰。她不以為意地笑著。「少扯了。」
  「真的。我不是說長相,我說的是感覺,就是那種……那種……」石幼芳思考著比較貼切的形容詞。「那種脫俗的感覺。沒錯!就是脫俗。」她為自己如此貼切的形容而得意著。
  「脫俗?我還快虛脫了咧。」韓書褆為她的說法感到好笑,同時卻也疲累地煩、心這些日子以來連連被怪夢擾得不得好眠。
  不愧為多年的好友,石幼芳立刻明白她所指為何。
  「我看,我帶你去算命好不好?」她獻計道。
  「不好。」韓書褆想他不想便拒絕。
  「為什麼?」她閒著。不過剛問完她就明白自己的問題有些多餘──韓書褆是絕對無神論者,她從不相信什麼神鬼之說。可石幼芳還是不死心,繼續遊說道:「去看看嘛,咱們就當看傻子唱戲,也沒什麼損失呀。」
  韓書褆失笑地看她。「有,損失我的金錢。電視上有著一堆聰明伶俐的俊男美女,我何必花錢看傻子唱戲呢?更何況你都說他是傻子了,我又如何相信……」
  乍然出現在視線範圍之內的男子令韓書褆愕然地停下了嘴邊的話。
  是他!那個在酒會上霸氣向她邀舞的男子。
  望著他,韓書褆緩緩地站起身來。
  那名男子也注意到她。看了她幾秒鐘,他兩個大步來到她的面前。
  他若無旁人地看著她,扯唇輕道:「許久不見。」
  她吞嚥了下,說不出話來。
  「認識的人?」石幼芳在她耳邊懷疑地問道。認識了這麼多年,面前的這個男子實在不像韓書褆會選擇的朋友類型,太過……自信。即使沒有說話,她都可以感覺到他所散發出來的霸氣。
  「不,不認識。」韓書褆立刻搖頭。
  她不想與面前的男子有任何的牽連。半年前見過一回,不表示認識他。所以,她的回答也算誠實。
  「先生,您找人嗎?找哪位?」楊美麗跳了出來,熱心地問著。
  「我找韓書褆。」說話的同時,他的眼不曾離開過她。
  而他的話令她心頭一震。不只是因為他說要找她,更因為他的聲音。
  他的聲音聽來有些不真實,低沉渾厚,並且,似曾相識。而她確定,那似曾相識的感覺不是源於半年前的酒會,而是更久、更遠、更深的記憶……
  「喂,發什麼呆?人家找你呀。」石幼芳以肘頂頂她,兩眼則是警戒地盯著面前的男人。
  吸了口氣,韓書褆與他點了個頭。「我就是。」
  她的回答似乎在他意料之中。他不合禮儀地先伸出了手。「我是徐傑希。」
  看了他的手數秒,韓書褆也伸手與他相握。
  在他們兩手交握的那一刻,他的唇輕輕揚了起來。望入她的眼裡,他又接口道:「也就是J.C.。」
  他的話猶如一顆炸彈,炸得整個辦公室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瞠目結舌地望著他;而其中最為驚訝的當然就是韓書褆了。
  面前的人怎麼看也不像是個畫家。藝術家給人的印象多是灑脫而豪放的,面前的男人那一身幹練的裝束,說他是個銀行家或精算師還來得令人信服些。而他卻說他是J.C.,那個享譽國際的畫家……?
  韓書褆突然發覺自己不禮貌地直瞪著他,並且,她的手仍握在他的掌中,連忙收回目光,並將自己的手抽了回來。
  「你怎麼證明自己就是J.C.?」石幼芳的口氣不甚友善。
  她橫看豎看這傢伙都不像是個畫家,再說,J.C根本是個自閉兒,連在英國他都不願曝光了,怎麼可能到了台灣反倒願意露臉了呢?更何況,他這種大人物到台灣來,怎麼可能會如此的低調,事前完全沒有知會他們一聲呢?
  她覺得這一切的問題只有一個答案──他是個騙子,大騙子。八成是想藉著J.C.之名到處招搖撞騙,拐點錢花花。
  「阿芳!」有同事甲指責地喚道。
  J.C.是多少人千求萬求都請不到的,好不容易這會兒人家自個兒送上門來,石幼芳竟然如此不友善?一個搞不好,他生氣起來,連畫展也一併取消了那可怎麼是好。
  知道同事們對她的態度不甚滿意,石幼芳也不再說些什麼,不過她仍是滿臉的不信任。
  而徐傑希則是無所謂地從容笑道:「我就是我,我不需要對任何人證明自己的身份。」
  韓書褆並未如石幼芳那般質疑他的身份。和其他同事不同,她不是怕得罪人。只不過這是只消一通電話便可以確認的事,何況畫作展出在即,屆時他母親也會來,她不認為他會冒險撤這個謊。她也不認為他說這樣的謊能夠撈到什麼好處,畢竟,J.C的一切都是由他的經紀人打點的。
  「很抱歉,我們沒有收到您要來的通知。」她盡可能自然地說道。
  「當然,因為我沒有通知任何人。」他說。
  「您該事先通知我們的,這樣我們才好安排您住的地方──」
  「不需要,我已經打理好了。」他掏出了一張小紙片遞給她。「這是我落腳處的電話和地址。」
  她愣了一下才將紙片接下。她沒有看上頭寫些什麼,只是將它握在手中。
  雖然全身的細胞都在抗議他的太過靠近,她仍是盡可能地將心思放在工作之上。經過了兩次的呼吸,她才又問道:「您會出席酒會嗎?」
  他一向不在公共場合露面。雖然此次他主動到公司來造訪,可她不會就此以為他是為了出席畫展的開幕酒會而來。
  「你決定吧,我無所謂。」他不甚在意地說。
  他的回答令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石幼芳則是更肯定了面前的J.c.是個冒牌貨。想那個J.C在英國都不願露面了,怎麼可能大老遠跑到這個連世界地圖上都找不到的小島來參加勞什子的開幕酒會呢?
  「那麼,您願意配合做一些宣傳活動嗎?」部門經理簡之溪在震驚之後有些試探地問道。
  除傑希揚起一道眉看向他,而那一道目光卻令簡之溪心虛地一顫。
  他尷尬而不自在地笑著。「呃,如果……如果您覺得不妥也沒關係……」
  徐傑希沒聽他把話說完,將線視轉向了面前的韓書褆,似以目光詢問著。
  「台灣的民眾對於藝術鑒賞接受程度不若歐美那麼普遍。在台灣,有不少人是抱著看明星的心態來看畫展,而這也是我們辦活動的一大原因,推廣藝術普級化。也因此適度的宣傳是絕對必要的。若您在畫展之前願意在媒體上露個臉,讓我們在宣傳海報上印上您的相片,將會有極大的助益。」韓書褆幾乎未曾遲疑立刻專業而平穩地向他解釋。說著,她頓了一下,瞥了簡之溪一眼才又道:「不過我們的合約上完全沒有提到要您配合宣傳的事宜,如果您不願意我們絕不──」
  徐傑希抬起手阻止了她的話。「如果是『適度」的宣傳,我可以配合無妨。你安排吧。」
  他的話再次令辦公室中的人瞪大了眼。
  不過,他似乎完全末注意到他們的反應,仍是一派的輕鬆自若。「你知道怎麼與我聯絡。」他對韓書褆輕點了頭說道。
  說完,不待任何人來得及反應,他已轉身離開。留下滿室因著他的出現而震驚的人,望著他離去的方向,久久無法恢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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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2:04:1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你怎麼會知道這個地方?」她愕然地看著大榕樹下小小的土地公廟。這土地公公的家,還不及她的膝高哪。
  今兒個一早,他只道要去參拜祈願,輕從簡裝地帶著她與幾個隨身奴僕便出了門。她預計會見到過去見過的盛大祭祀場面,卻怎麼也想不到,他竟是帶著她來到小山丘祭這小小的土地公廟。
  將所有奴僕侍從全都遣至一丈之外,他才說道:「下人們都是到這兒來祭拜的。我的神明遲遲不理會我的願望,我只得試試他途,也許這兒的土地公會靈驗,一償我的宿願。」
  你的願望是什麼……她險些問了出口,不過她硬是將疑問吞了回去,撇開視線,不再看他意有所指的雙眼。
  對於她的迴避,他意外地沒有發怒。他笑著,似乎有著好心情。
  命僕人點了香燭,他將點燃的香交給她,與她一同立於土地公廟前。
  「你想祈求什麼?」他的聲音忽地響起。
  祈求……能與你長相廝守:祈求……能與你自首到老;祈求……瞥了他一眼,她咬著唇搖了搖低垂著的頭。
  他是滿清皇族,而她,一介平凡女子,又如何能奢想他的真心呢?在眾多粉黛之中,他對她能投以關注,即使只是短暫,她也該謝天謝地。
  她有些苦澀地想著,又搖搖頭。
  他沒再逼問。輕扯著唇,他將手中的香高舉過頭,虔敬她鞠了三次躬,朗聲說道:
  「一願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二願父母雙親身體健康;三願……」他看了身旁的她一眼才又道:「三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永不分離。」
   
         ☆        ☆        ☆
   
  「喂,你幹麼?」
  「嗯?」韓書褆有些失神地轉過頭去看著問話的石幼芳。
  「誰打來的電話?」石幼芳看了她手中的電話一眼,好奇地問道。
  意識到自己仍握著話筒,韓書褆連忙將話筒掛了回去。對石幼芳的問題她只是淡淡地扯出一抹笑,搖了搖頭。不待石幼芳再次發問,她在心中輕歎一聲,起身來到經理室。
  猶豫了兩秒鐘,她抬手輕敲了經理室的門。得到回應之後,她才推門而入。
  「有事嗎?」簡之溪臉上堆滿了和煦的笑。
  韓書褆點了點頭。「今天J.C的經紀人抵台,我要到機場去接機。」
  「今天?」他有些疑惑地問道:「我完全沒有接到通知呀。」
  「嗯。」韓書褆有些敷衍地點著頭。「徐先生方才打電話來告知的。」
  瞭然地點點頭,仍是笑著,他問:「你要自己到機場去嗎?」問話的同時他一邊收拾桌上的東西。
  「不,徐先生也會一塊兒去。」
  收拾的動作停了下來,簡之溪臉上的笑緩緩斂去,眼神近乎怪異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握了握十指交疊的雙手,他才又問道:「他指名要你陪同?」
  「是。」
  「你……與他很熟?」
  「不。」韓書褆很快地否認道。
  她不明白他為何會有此一問。是他自己指派自己負責這件案子的不是嗎?而既是要去接的是徐傑希的母親,徐傑希理應同去呀。那麼,她與徐傑希一同去機場也不就不奇怪了不是?不過在她回答之後,簡之溪遲遲未再開口,一逕地盯著她瞧,而他的眼神令她不舒服。沉默了數秒之後,她只得主動另行解釋道:「徐先生很欣賞我父親的電影,我想,這是也他要我相陪的原因。」
  又看了她一會兒,簡之溪的笑容再次浮現,像個孩子般天真的笑容。
  「對了,當然是這樣。你父親真的很有才華。」
  「謝謝。」她不甚自在地應道。她一向不愛與人談她父母的工作。
  「好吧。」簡之溪滿臉笑容的站起身,看來心情頗佳。「我和你們一塊兒去。」
  韓書褆沒有立即回答。
  簡之溪是個被寵壞的富家公子。腦袋空空,之所以能夠擔任部門經理,只因為他有個有錢有勢的老子,並且,他那個有錢有勢的老子很不巧地就是銀行重要董事。部門內大小事其實都是副理扛著。簡之溪掛著經理的名,對於部門內的事務卻是一竅不通的。不過,他卻絕對過足了當經理的癮。心情好的時候,他就裝模作樣地批批公文;心情不好的時候,他則會抓幾個倒楣鬼來臭罵海削一頓。從工作效率到領帶花色都有可能成為他開罵的原因。不過,他發洩的對象多數時候都是部門裡的男同事。
  她不喜歡這個經理。不過,和與徐傑希獨處相較之下,她覺得簡之溪似乎也不是這麼的討厭。
  與簡之溪相偕出了辦公大樓,她意外地竟看到徐傑希已在大樓外等著,並且面有不悅之意。
  直覺地,她撇開了視線,迴避著他的目光。
  簡之溪完全沒有察覺她的異樣以及徐傑希明顯不悅的情緒,一到他的跟前便過於熱情地喳呼著:「徐先生您好。真的很榮幸能與您一塊兒去機場接您母親。您事前未曾知會,否則我們絕對不曾如此草率。不過沒關係,我一定──」
  「韓小姐陪我一塊兒去就行了。」徐傑希淡淡地打斷了他的話,說話的同時卻是看著韓書褆。清冷的目光透著些許的怒意。
  顯然沒料到他的拒絕,簡之溪一怔,熱情的笑容登時變得僵硬而不自然。
  「我想,我還是陪您一塊兒去吧。」他的話換來了徐傑希挑眉注視。他連忙看向一旁的韓書褆,暗示她幫襯著說些什麼。不過躲避著徐傑希目光的韓書褆低垂雙眼,全然不曾留心到他的暗示。他有些心急地抓起韓書褆的手。「韓小姐,你也希望我去吧,畢竟我是經理──」
  「我說不用了。」徐傑希冷然地打斷他,同時從他手中接過韓書褆的手將她拉到自己的身旁。
  他明白的拒絕令簡之溪一時拉不下臉來。就見他脹紅了臉,鼻翼翁張著,似乎下一秒就要號啕大哭了起來,或者撲上前與徐傑希扭打一番,再或者,他會哭著撲上前去?
  韓書褆咬著唇止住險些漾開的笑意,有些懊惱自己的幽默感來得不是時候。心中歎著,她不得不開口道:「經理,您公務繁忙,接機的瑣事我去就可以了。您先回辦公室吧。」
  她的話也算給自己一個台階。簡之溪再度掛上僵硬的笑容。「也好,那就麻煩你了。」
  草率地與徐傑希點了個頭,眼光甚至不敢投向他,間之溪便匆忙地轉身進入了他們身後的大樓之中。
  望著他沒入大樓中的身影,韓書褆遲遲不願回過頭去面對徐傑希。察覺到自己的手仍握在他的掌中,她試圖不著痕跡她抽回來。
  一如半年前的記憶,她沒成功。只是這一次,她沒再掙扎。
  過去的經驗讓她知道自己的力道遠不及他,除非他願意,否則她掙不開他的掌握。她不想在大街上與他拔河。
  她也沒有主動打破沉默開口,只是低垂著頭,不肯看他。
  「你是故意的。」還是他先開的口,話中有幾分責難的意味。
  她知道他所謂的「故意」意指為何。他在電話中明白地說過,只要她一人陪同前往接機。簡之溪的出現顯然令他很不高興。
  不過她抿緊了唇,不打算解釋。
  不悅地注視著她,徐傑希也未再多言,拉起她便沿著人行道走去。
  她有些愕然,不過仍是倔強地不肯開口。
  他們就這麼走著,直到她再也忍不住悶聲問道:「你要去哪兒?」
  他總算停下腳步回頭看她。「願意與我說話了?」
  她瞪著他,又成了悶葫蘆。
  他挑了挑眉,拉著她轉身又要繼續走下去。
  「你到底要去哪裡?」韓書褆低嚷著,扯著自己的手,不肯前行。
  再次回過身,他道:「去機場接機。」
  「你打算走路去嗎?」她不滿地噘著嘴。
  她的話及表情卻似乎將他逗樂了,他低低地笑出聲來。
  「到底如何?」她有些惱怒地問。
  「你說呢?」他笑著,神情輕鬆自然。「你建議我們該如何去機場?」
  「開車。」她沒好氣地說,順利抽回自己的手,轉身朝公司的方向走去。
  這一回,徐傑希再不壓抑地朗聲大笑了出來。
  他的笑徹底激怒了她,從那一刻開始,她便抿緊了唇,打定主意不再與他說話。
  不過,幾個鐘頭之後,她便明白了自己絕對鬥不過他。
   
         ☆        ☆        ☆
   
  他們沒有接到徐傑希的母親。
  辦公大樓前的一段插曲浪費了他們不少時間,不過高速公路上事故引起的大塞車才是真正絆住他們的原因。
  高速公路上一耗便是兩個多小時,韓書褆心裡焦急著,卻仍是固執地不願開口。
  直至機場,他們要接的班機早在一個多小時之前使已抵達,找遍了機場也不見他母親的人影。韓書褆的心涼了半截。可他仍是一副沒事人的模樣,悠閒自在地張望著。
  再也顧不了自己不與他說話的決心,她焦急地問道:「你不擔心嗎?現在怎麼辦?」
  他總算轉過頭挑眉道:「這一回合,我贏。」
  她頓了兩秒鐘才會意他所指為何,氣惱地咬唇沒有搭腔。
  他扯出一抹笑,腳跟一整。「走吧。」
  韓書褆頓了一下才追上他的腳步。「去哪兒?」
  「找她。班機一個多小時前就到了,她一向沒耐性,絕對不可能在這兒枯等。」
  也對。看樣子,他母親已經先行離開機場了。她點點頭,只能依他了。
  可是下交流道之際他卻又突地開口道:「我要去廟裡走一走。」
  她轉過頭去瞥視他。「我們現在要去找你母親不是嗎?」
  他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她不會失蹤的,而且……」
  久久等不到他將話說完,她忍不住開口問道:「而且什麼?你還沒說完。」
  隱約地址唇一笑,他搖了搖頭。「沒什麼。我母親能夠照顧自己,先到廟裡去。」
  她咬了咬唇阻止自己再次發問。頓了幾秒鐘才開口道:「什麼廟……我的意思是,你信的是什麼宗教?」雖然她是無神論者,不過,她至少知道不同的信仰有不同的宗教儀式的場所。
  「什麼廟都行。我沒有任何的宗教信仰。只是想去看看。」他隨意地說道。
  「嗯。」她應著,沒再多問。
  她帶著他來到行天宮。這兒的香火鼎盛,很多老外到台灣來都要上這兒來瞧瞧的。
  「人可真多。」在入口虛望著偌大場地中穿梭膜拜的人們,他揚了揚眉說道。
  「嗯。」她有些敷衍地應著,帶頭走了進去。
  以前她曾經和同學來過一次,不過,那已是許久之前的事了。什麼規矩她早就忘得一乾二淨了,所以取香時,她又向分派香的婆婆詢問了一次。
  不過拿著香就了定位,她卻不知該祈求什麼。她是個無神論者,從來不曾想向上天祈求些什麼。對她而言,那太不切實際。並且,她也真個是無願無求。因此,她雙手捧著香,立於原地呆站了好一會兒。
  「你想祈求什麼?」立於她身旁的他側頭問道。
  瞥了他一眼,她遲疑地搖了搖頭。
  徐傑希望了她一眼,輕扯起唇來,有模有樣地舉香鞠躬之後,以著不大不小的音量說著:「一願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二願父母雙親身體健康;三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永不分離。」
  心頭倏地抽了一下,她幾乎是不可置信地回過頭去看著他。
  他的唇角幾不可察地微微揚了起來。什麼也沒說,他有模有樣地執香行了三鞠躬禮,而後他也轉過頭去看她,揚了揚眉問道:「你好了嗎?」
  「什麼?」她仍處於震驚之中,自是不明白他天外飛來一筆的問話。
  「你拜好了嗎?」他又問道。
  她頤了一下才有些粗率而胡亂地點頭道:「好了。」
  他點點頭,末徵得她的同意,他便取過她手中的香,連同自己的,上前投入香爐之中。
  不同的,這只是巧合。畢竟在夢中,他們是在向土地公求願,而行天宮拜的是關帝君……看著他的背影,她在心中對自己解釋著,這只不過是一樁巧合罷了,這樣的願望,誰都會有的,不是嗎?
  「走吧。」像是沒有注意到她的異樣,他依舊是輕鬆自在地對她說道。
  沒有異議她跟隨他的腳步,直到步出了行天宮之後,她好不容易才壓下心中的震顫,問道:「我以為你是無神論者。」
  「我是的。車鑰匙拿來。」他不曾停頓地說道,同時伸出大掌攤在她面前。
  她直覺地將鑰匙交到他手中,又走了兩步才反應過來。
  「等一下──」
  「我來開車。」他頭也不回地打斷了她。
  「可是──」
  「你知道我母親人在哪兒嗎?」他睨了她一眼。
  不知道。她未出口的抗辯全都卡在喉中。來到座車旁她依然不放心地問:「你知道路嗎?」
  「路就在前面,它跑不了的。」他嘻笑地對她挑挑眉,彎身鑽進駕駛座。
  在門邊立了幾秒鐘,她歎了聲,卻又不禁好笑地搖了搖頭,總算開了車門上車。
  「把安全帶繫上。」開了一段路程之後他突然說道。
  「什麼?」她拉回注視著車窗外的視線問道。
  「把安全帶繫上。你緊貼著門邊,幾乎要掉下車去了。」他扯唇道:「你大可以放心,我很專心地開車,沒有多餘的心思做別的事,你無須擔心我會侵犯你,更用不著可憐兮兮地縮在車門邊。我想做那些事也會挑個安全的時間與地點。」
  聞言她這才發現自己真的如他所言,整個人都緊貼著車門──顯然她要比自己以為的更排拒他,無須大腦下指令,她的身體反射地就會想辦法離他遠遠地。
  不過他的話著實令她有些難堪。有些羞惱地看了他一眼,她唰地用力拉上安全帶,臀部往座椅中央挪了挪,噘起嘴,再度看向窗外,並且再次下定決心不再搭理他。
  或許是因為太專心於提醒自己別再與他說話,她兩眼盲盯著車窗外,卻是近乎無意識的,車外的景象飛閃而逝,她卻都視而不見。直到他將車停下了好一會之後,她才發現他們似乎已到了目的地了。
  看了他一眼,就見他好整以暇地端坐著,懶洋洋地盯著她,笑著。
  她的臉不爭氣地紅了起來。張了張嘴,她什麼也沒說。是她自己分心,能怪誰呢?
  咬著唇,她將安全帶解了開來。
  一抬眼看到他們停車的位置,她便怔住了。
  是上回石幼芳帶她來過的古董店。
  「你母親在這裡面?」下了車,她指了指古董店問道。
  「對。」他答道。攙著她,腳步輕快地朝屋內走去。
  「你母親對古玉也有研究?」她壓低了音量又問。上回來她便注意到了,這家古玩店陳示的幾乎部是玉石之類的古玩。
  「不。」他大笑了出來。
  「你可回來了。」
  韓書褆發現了說話的正是徐傑希的母親。她在媒體上見過的。大家都喚她為穆倫夫人──傳聞她是蒙古的公主,穆倫是其姓氏。
  穆倫夫人的不悅在發現她的存在之後,有了改變。她噙起笑對韓書褆道:「你也來了。」
  她的態度好似原本就認識自己似地。韓書褆一怔,不甚自在地點了點頭。「穆倫夫人你好。」
  「別叫我穆倫夫人,叫我伯母。」穆倫夫人擺了擺手。
  她看了身旁的徐傑希,就見他揚著眉,聳了聳肩。韓書褆只得改口稱道:「伯母。」
  「好。吃飯了。」她開心地笑著,自顧地朝屋裡走去。
  「你母親……很熱情。」望著她的背影,韓書褆小聲地說。
  他抿唇笑著。「她可不是天天如此的,那只對你。」
  她看了他好一會兒,決定不採信他的話。
  他看得出她不相信,不過他也沒有多作解釋,只道:「進去吃飯。」
  「不,我只是送你過來,我不──」
  他不理會她的反對,直接拉著她朝屋裡走去。
  「喂!太離譜了,全都進來了,誰顧店?」
  一進到屋裡,她便聽到老先生嘀咕著。
  「吃飯,顧什麼店,難道還怕店長腳跑了不成?」穆倫夫人不以為然地反駁道。
  老先生兩眼直盯著電視瞧,嘴裡仍是咕咕噥噥地。
  韓書褆有些詫異地看著那位老先生。上回見面,他像個充滿智慧的長者,怎麼這回,他卻像個使性子的孩子。
  「愛情會讓人變傻瓜。」徐傑希看穿了她的心思,在她耳邊笑道。
  她不解地看著他。
  他笑著,未加解釋,將她往房裡帶去。
  「這是……她是韓書褆。」他對著屋裡的人介紹著。
  「丫頭,原來是你呀。」老先生笑嘻嘻地同她打著招呼。
  不知該如何稱呼他,她只能淺笑著點了點頭。
  「這是我父親。」徐傑希又向她介紹著老先生。
  除了她,屋裡的年輕人都笑了出來,她這才發現,她將訝異之情全寫在了臉上。連忙將不禮貌的表情收了起來,她有些尷尬地再次點頭:「伯父您好。」
  「他是我弟弟,徐傑倫。」徐傑希指向了她見過的那名長髮的年輕男子。
  他握住她的手,又為她介紹了她曾見過的那名年輕女子。
  「她是傑倫的太太,方寧。」
  「還有我,我是他們的女兒,我叫徐育儒。」不待人介紹,小女孩便舉起手來大叫著。
  「你好。」韓書褆開心地同她打著招呼。
  「好了,大家來吃飯了。」方寧親切地說著。
  「先把電視關掉。」穆倫夫人道。
  老先生不許。「我要看新聞。」
  「吃飯看電視傷腸胃。關掉。」穆倫夫人堅持。
  「奇怪了。看電視用眼睛,干我的腸胃什麼事?」老先生嘀咕道。
  穆倫夫人冷哼。「你就只會玩那些死人東西,連這種生活的基本常識都不懂。」
  他們旁若無人的爭吵令韓書褆有些不知所措。
  「沒什麼好尷尬的。」徐傑希笑道,完全不曾試圖壓低音量,令韓書褆更加的尷尬。
  「他們吵了幾十年了。當年就是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大吵了一架,我媽帶著我離家出走。每年明著說要看看傑倫順便帶我回來過寒暑假,其實是想讓我老爸留她。偏偏我老爸也是死硬脾氣,就這麼耗到現在了。」
  「老爸才不是死硬脾氣,他是害羞。」徐傑倫道。
  「你們兩個,沒大沒小。」穆倫夫人沒好氣地斥道。
  「我去外面顧店。」老先生三兩口扒完碗裡的飯,閒著頭朝外走去。
  所有年輕人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隨即電視中傳來的新聞內容讓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
  「……即將在台展出畫作的知名畫家J.c.日前遭竊的畫作已被英國警方尋獲……這幅畫從未公開展出過,由於此次竊案的偵破才首次展現在世人的眼前……」
  韓書褆眨了眨眼,轉過頭看了他兩秒鐘,什麼也沒說,隨即又繼續專心地看著電視上的相關報導。伴隨著記者的口述出現在螢光幕上的正是那幅遭竊但已尋獲的畫作。畫中的背景或是色調都是全然東方的……該說,是中國的。細膩的畫風與J.C.過去的作品完全迥異。
  畫中女子僅著一件繡著芙蓉的白色褻衣端坐在紅色錦緞之上。長髮輕垂半掩住面容,她的長相看得並不分明……
  韓書褆近乎怔忡地瞪視著電視上的畫作,完全沒有留心到其他人怪異的眼神。
  再次抬眼望向一旁的徐傑希,只見他擰著眉,看來很是不悅。
  她試探地問道:「那是什麼時候遭竊的?之前完全沒有聽說。」
  他垂下眼不再看著電視,淡然地答道:「兩個月前。」
  「那是新作嗎?」
  他沒有回答,只是面無表情地垂著眼,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碗裡的飯。
  新聞內容已轉換為其他不相關的消息,可她仍是忍不住再次抬眼看了一下,而後遲疑地,她問道:「畫中的女子……是誰?」
  他抬起頭看了她許久才低沉而略顯不耐煩地說:「別再談那幅畫了。」
  看了他半晌,她問:「怎麼了?好不容易找到了,你卻不高興嗎?」
  頓了好一會兒他才又道:「不該在這個時候。」
  「什麼?」她不明白地問。
  他擰了擰眉,卻只道:「吃飯。」說完,他便低首吃著。
  當初那幅畫的遭竊令他忿怒不已,兩個月後的今天好不容易尋回了,他依然有著怒意──因為時機不對,至少不該讓那幅畫出現在她面前。他不想讓她這麼早就看見那幅畫的。
  進食的期間他始終發一語,她也沒有開口。她原本以為今日就會這樣結束了的,可是沒有。用餐結束之後,他再度恢復了笑容與她談天,好似什麼都未曾發生過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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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2:04:3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她呆坐了許久,甚至忘了自己的指頭蘸了胭脂。
  目光一閃,在銅鏡中瞥見那個令她失神的身影,她一顫,倏地站起身面對著他。
  多日不見,她才發現自己的心,早已遺落。
  對他,有太多的思念。
  可她垂下眼,什麼也沒說。
  他輕執起她的手,吻住她指上的嫣紅。
  未著胭脂的粉頰沖涮了一片紅潮。
  他揚起一抹笑,從懷中掏出了只玉鐲。望了她一眼,他執起她的手,將玉鐲套入她的皓腕中。
  她抬手輕觸著腕上的白玉鐲。察覺玉鐲內緣有著略微不平滑的觸感,她訝異而專注打量著。
  「那是我命人刻上的,你的名兒。」他道,輕撫上她的頰。「我的玉娘,美麗而固執,如同這溫潤而堅硬的玉。」
  將她纖細的柔美與腕上的玉鐲全都包覆在自己的大掌之中,他低喃:「這只鐲子就如同我的心,我將它交給了你,也將它套住了你。我們會相寸到老到死,直到永遠、水遠。」
  美麗的誓言。可,她卻覺得不真實。
  鬱鬱地將臉埋入他的懷中。她輕歎著,心頭縈繞的淨是他所說的永遠……
   
         ☆        ☆        ☆
   
  「永遠」,多麼美好而不切實際的兩個字……「
  妹妹,你醒了嗎?」她的母親梁韻秋敲門喚著。
  「醒了。」她答道。聲音因為剛醒來而顯得較平常傭懶低沉些。
  「有人找你。」梁韻秋推門而入。「是個大帥哥呢。」
  她眨著眼坐起身來。「誰?」
  「我沒問,他在客廳等著。」她母親坐在床沿笑望著她。「交男朋友了嗎?」
  「沒有。」她淡淡地否認了。
  「真可惜,我以為他就是哪。」惋惜之後,她再次揚起唇來。「他是個不錯的對象。」
  韓書褆好笑地看她母親。「『他』是誰呀?」
  「外邊兒等著的人。」梁韻秋指指門外。
  韓書褆想了想,怎麼也想不到有誰能讓她母親這樣滿意的。想不出答案,她卻笑了起來。
  「你不是才頭一回見到他嗎?」雖然她仍不知道母親口中的「他」究竟是誰,不過,從話中聽得出來,她母親是第一次見到那個人。「只見一次面就知道他不錯了?」
  「你老媽看過形形色色的人,我對自己的眼光可是深具信心的。」梁韻秋有幾分得意地說。而後撥開她頰邊的發,梁韻秋細細地審視著她。「你真的長大了呢,我的小女兒大得可以嫁人了。」聲音中有著不捨。
  「幹嘛突然這麼感傷?連個對象都沒有,談什麼嫁人?」她淡淡地說。「而且照目前的情況看來,我大概會一輩子獨身了。」
  梁韻秋被她的話給逗笑了。撫著韓書褆的發,她說:「你只是還沒遇到那個能夠打動你的人。總有一天,你會遇上個讓你心動傾心的男子。天雷勾動地火之後,到時候,你恐怕連老爸老媽都不要了。」
  韓書褆也笑了出來。「你被爸帶壞了。看了太多的電影,腦子裡淨想這些不合現實的情節。」
  「你呀!」梁韻秋笑著,輕擰了韓書褆的粉頰。而後她突然想起仍在樓下等著的人。「那位先生還在樓下等著。」輕拍了韓書褆一下,她說:「快起來,別讓人家等太久了。」
  「嗯。」韓書褆不置可否地應著。
  「動作快。」梁韻秋到了門邊又回頭交代著,才將門掩上。
  下了床,韓書褆仍是慢條斯理地梳理著自己,她甚至沒有費神去思索客廳等著的人究竟是誰。
  今天是難得的星期假日,她卻仍得要工作。不需要像平時那樣準時進辦公室,不過,她得到畫展場地去看看。不管找她的人是誰,她都沒有太多的時間招呼他。
  由於不用進辦公室,她也就沒有換上平時上班穿的套裝,而是套上了輕便的洋裝,並且沒有費心去綰起長髮,而是任由它披散在肩後。所以,雖然動作溫吞,她倒也沒有花費太多的時間。
  一切都打理好之後,她踩著輕鬆的腳步往樓下走去。不過樓梯才走了一半,看到了客廳沙發上坐著的人時,她便怔愣地停下了腳步。
  她怎麼也沒想到會在一早便見到他,她甚至以為自己能夠一輩子都不再與他有所接觸──她將他的聯絡電話與地址全都交給了經理;也就是說,畫展的一切事宜以及與他聯繫的工作交都由經理代勞了。
  他來做什麼?
  「妹妹,你怎麼這麼慢?徐生先等了好久了。」梁韻秋發現了她,有些責怪地問道。
  韓書褆輕扯著唇,沒有解釋,又提起腳步朝樓下走去。
  除傑希站了起來。
  「你們聊,我先上樓去了。」梁韻秋說著,站起身步上樓梯。
  「嗯。」韓書褆有些多餘地目送著她母親上樓,因為她不想太早面對客廳中的男人。
  她盡可能地拖延著與他面對面的時機,直至她母親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她才不得不轉過身去面對他。可她仍是立於原地,不打算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
  為掩飾心中的不安,她主動開口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家在哪兒?」
  他聳了聳肩沒有回答。
  韓書褆也沒再追問。總之他是知道了,追究這個似乎沒有太大的意義。而且她也不甚在意,問這個問題,純粹只是找話說罷了。
  「你來有事嗎?」她又問。
  他可以不告訴她他是如何得知她住處的所在,不過,來找她總有個原因的。她可不認為他會是「剛好路過,順便進來看看」。
  他依然沒有回答,只是輕扯著唇。不過她隨之想到,預定的行程之中為他今天安排了極重要的宣傳活動──電視專訪。
  「你不是該到電視台了嗎?」她看了腕上的表一眼問道,不等他的回答,她又隨即轉身取來了電話,快速地撥著按鍵。「我們經理他大概──」
  他的大掌覆於她撥號的手上。「你陪我一塊兒去。」
  她快速且過於用力地將手抽了回來,垂眼躲避著他的視線,好一會兒才搖頭道:「你所有的行程我們經理都會陪你一塊兒──」
  「我不喜歡那個傢伙。」她抬眼覷他。
  他仍是笑著,看不出他真實的情緒與想法。她也不去細想,只知道自己全身的細胞都在嚷著要她離他遠一點。
  她再次搖頭。
  「很抱歉,我今天得到畫展會場去看看。」言下之意就是她愛莫能助了。「我想,您還是讓我們經理陪同您──」
  「我說過由你安排的,記得嗎?除非你一同出席,否則一切宣傳活動就此取消。」
  他在威脅她?她否眼圓睜,久久說不出話來。
  深吸了口氣之後,她才道:「我相信我們經理絕對會為您做最好的安排,您──「
  你陪我去,或是取消宣傳活動,你自己決定。不過,我必須提醒你,取消宣傳活動對我不會造成任何損失,畢竟你也說過,合約上沒有要我配合宣傳活動。」
  瞪著他,她的眉心不自覺地擰了起來。她對他的第一印象還真的一點都沒錯,他不該是個藝術家,而該是個精於算計的商人。
  「如何?」他瞟了自己腕上的表提醒她,與電視台約定的時間將屆,她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以考慮了。
  接到他的暗示,她看了自己的表一眼,而後有些挫敗認輸地在心中歎了一聲。再次抬眼她注意到了他察探的目光毫不掩飾地打量著她,她感到了被侵犯的不悅。「別試圖在我身上探尋我父親的影子,我沒有遺傳到我父親的才能。」
  她突如其來的話令他頓了一下,隨之笑了出來。「你真的相信我母親的說辭,以為我是因為你父親才決定到台灣來開畫展的?」
  她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他也沒再解釋,只提醒她:「你決定得如何?」
  這一次,她歎出聲來。既然逃避不成,那麼,她只得試試另一條路。
  「好,我去,不過我得先換個衣服。」她低頭看了身上的洋裝一眼,這樣的裝束飄逸自在有餘,卻顯不出一絲絲的專業幹練,絕不適合與他一道前往攝影棚的。雖然她無須上鏡頭,不過,她畢竟代表著公司,穿得如此隨興是不合宜的。
  「不用了,你這樣很好。」不待她發言,他已牽起她的手朝大門走去。
  「今天我開車來的。」他在她打算往車庫走去時說道。
  看了他一眼,她什麼也沒說。
  來到目的地,他們將車停在攝影棚對面的停車場。出了停車場待過馬路時,他伸手輕扶著她的臂。而他的碰觸令她顫了一下,隨即微微側過身避開他的碰觸。不過動作之後,她卻有些懊惱。他的動作很明顯是基於禮貌與安全考量,而她避開他的動作,似乎會令他有些難堪。
  但他什麼也沒說,仍是一派的輕鬆自在,好像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的反應。可事實上他卻是將她的動作與表情完全看在眼裡。
  他的唇角微揚了起來。
  待他們進了攝影棚才發現,簡之溪早他們一步到了,並且正迭聲向電視公司的人道著歉。
  當他發現韓書褆與徐傑希同時出現在攝影棚時,他先怔愣了會兒,隨即放心又得意地堆滿了笑,向記者介紹著徐傑希。不過,他的視線卻頻頻投向一旁的韓書褆,目光中有著明顯的刺探與不悅。
  他毫不掩飾自己的目光,韓書褆自是感覺到了,不過,她什麼也沒說,只是返到一旁靜靜地看著。
  除傑希說他配合宣傳活動,他也確實做到了。除了拒絕簡之溪「好心」地要陪他一同上鏡的建議令簡之溪有些臉上無光之外,他真的是完全的配合。就連化妝師為避免反光要求他上粉他也同意了,雖然看得出來他並不喜歡。
  此次訪問他的是個年輕的女記者,一開場,她便興奮地表示了自己是j.c.的忠實畫迷,徐傑希也親切地回應,對於記者的問題他也幾乎是有問必答,絲毫沒有所謂藝術家的怪脾氣。而韓書褆一直專心地聆聽著他們之間的問與答。
  「……在自己的作品中,您最喜歡的是哪一件?」
  韓書褆聚精會神地等著他的回答,不過,她沒能聽見,因為她身旁的簡之溪在徐傑希回答之前便先開口語帶指責地問她:「你為什麼會與他一同到這兒來?」
  她原本以為徐傑希能夠找到她的住處並且要她陪同前來,是簡之溪同意的,而現在看來,簡之溪事前根本毫不知情。不過,她也不想多作解釋。所以她只是抿唇搖了搖頭,再次看向受訪的徐傑希。
  不過簡之溪可不許她如此漠視自己。他緊緊攫住韓書褆的手,咬牙切齒地又問了一次:「你為什麼會與他一同到這兒來?」
  他的力道之大,幾乎弄疼了她。韓書褆吃痛地擰起了眉頭,直想抽回自己的手,不過一來她的力氣敵不過他,再者,她也不敢有過大的動作,唯恐影響了訪問錄影的作業,努力的結果,她的手仍牢牢地拑在他的掌中。
  「回答我。」簡之溪扯著她的手低聲道。
  她仍是沒有回答,只是試圖轉動自己的手腕減輕疼痛。她有些被簡之溪的反應嚇著了。她從不曾見過簡之溪如此形於外的怒意。
  簡之溪非但不放手,反而加重了幾分的力道。
  「放開她!」徐傑希突地站起身看著簡之溪,目光冷硬。
  所有的人都因著他突如其來的動作而怔住了。
  而簡之溪在與他銳利的目光對視了兩秒鐘之後,立刻將韓書褆的手給甩了開來,好像她的手突然之間有刺扎人似地。
  在他放開韓書褆之後,徐傑希仍是一瞬不瞬地看著他,直到簡之溪再也承受不住,儒弱地撇開了視線以避開他的目光,他才看向韓書褆。在確定她安好無恙之後,他才再次坐回坐位上,泰然自若地朝周圍的人點了點頭,表示訪問可以繼續下去。
  那名女記者又怔了兩秒鐘,直到耳機中傳來指令她才反應過來。帶著不自在的笑容,她道:「您放心,這段節目並不是現場直播,剛才那一段我們會加以修剪的。」
  徐傑希淡淡地點點頭,末作其它表示。
  若非自己就是方纔那段小插曲的當事人,韓書褆大概會笑出來。方才無理的明明是徐傑希,可大家卻好像是自己犯錯了一般,顫顫兢兢地。非但不因為他的行為而有一絲絲的不悅,甚至主動提出解釋要他寬心。
  而接下來,徐傑希的泰然很快地便傳染給他週遭的人,被中斷的訪問不久便接續了下去,彷彿什麼事都不曾發生一般。
  韓書褆也試著撇開方纔的不悅,繼續聽著訪問的內容。不過,一旁簡之溪投射而來飽合怒意的目光實在令人難以忽視。
  幾分鐘之後,她也忍不住地回頭望向簡之溪,軌見他一臉指責地瞪視著她,又偷覷了徐傑希一下。他看向徐傑希的眼神雖也有怒意,卻是有些畏縮的。再瞪了她一眼,簡之溪不顧自己職責地轉身離去。
  他的離去,今韓書褆放心地吁了口氣,卻也有些煩心。再怎麼說,簡之溪是她的頂頭上司,今天的不愉快,不知會往日後發生什麼變數。
  拜簡之溪之賜,接下來的專訪內容她幾乎都沒有聽進去,直到徐傑希與笑意盈盈的女記者來到她身旁,她才意會到專訪已然結束。
  直到來到停車場,她仍有些心不在焉。
  「你在想什麼?」他扶著她的臂停下兩人的腳步問道。
  「嗯?」她看了他一眼才抿唇搖了搖頭。「沒什麼。」察覺他仍扶著自己,她倏地將自己的手抽了回來。為掩飾自己的不自在,她撇開視線隨口說道:「剛剛真的很抱歉。其實我們經理人很好,只是脾氣壞了些。」
  她的話令他不悅地微瞇起眼來。他不喜歡她為別的男人辯解些什麼,即使為公事也不行。
  不過她太過專注地想忽視自己太過在乎他的感覺,全然不曾注意到他的情緒轉變,仍自顧地說著:「他平時不會這個樣子的,下回──」
  「我餓了。」他粗率而大聲地打斷了她。
  她倏地轉回視線,頓了會兒才問:「你沒吃早餐?」
  「沒有。」他將駕駛座的車門打開。「你也沒吃不是嗎?」
  「嗯。」她輕扯唇角點了點頭。經他一提,她才察覺自己也是飢腸轆轆的。點頭的同時,她伸手欲打開駕駛座旁乘客座車門,卻被他阻止了。
  「你來開車。」他仍立於駕駛座旁。
  她看了他兩秒鐘才提起腳跟繞過車頭走到駕駛座。
  他退開一步讓她入座,而這位置轉換的一瞬,他的臂不經意地刷過她的胸前,並且他的男性氣息完全地籠罩著她。
  只是一瞬,卻仍令她心跳加快了許多。
  雖然明白那碰觸是不經意的,他甚至不曾留意,可她就是止不住自己紊亂的心跳。
  他低垂的眼睫掩住了他的心思,可是他的唇仍是抑不住地微微揚了起來。
  他必須對自己誠實地招認,他是故意的。
  故意讓自己貼近她,故意製造那樣狹窄的距離讓她不得不感覺到他。那個不經意的碰觸並不在他的算計之內,不過,那個小意外很好。那令他得到了預期的結果。他看得出她的心神不寧,雖然她極力掩飾。
  漫無目地的開了一段路程之後,她的大腦才開始恢復正常的運作。在心中輕斥自己的小題大作之外,她也想起了他們還沒有決定目的地。
  待駛了一小段路之後她才回過神來問道:「你想吃什麼?」
  「先去畫展的會場吧。你說過你今天得去看看的不是?」
  「我以為你餓了。」她瞥了他一眼。
  他聳了聳肩。「先去會場吧。」「好。」她不在意地點頭應道。
  她並不需要到會場去,先前之所以如是說,單純地只是想避開與他的接觸。不過,話既已出口,她也就只得走這一趟了。
  只是想到簡之溪可能正在裡頭,早上的不快,今她心頭有著猶豫,不想在這時候遇見他。
  果然不意外地,他們在會場見到了簡之溪。見到他們,簡之溪沉著臉,什麼也沒說,只是眼神怪異地直盯著她瞧。
  韓書褆的眼神迴避著,可她的腳步卻不自覺地放緩了下來。
  看出了她的猶豫,徐傑希什麼也沒說,大掌扶著她的背,輕促著她往前行。
  他不喜歡她在意別的男人,無論原因為何。
  其他的同事見到徐傑希先是一陣意外,而後堆起了笑同他們打著招呼。韓書褆本欲上前幫忙的,可同事卻阻止了她,只笑著要她好好陪著J.c.。
  她對同事扯了個不甚真心的笑。她待的是「公關」部門,可不表示她是「公關小姐」。不過她沒將心中的想法說出口。明白同事並無惡意,她也盡可能不在意地善盡職責──陪著徐希傑。
  「你自己最喜歡的是哪一幅畫?」看著牆上的畫作她突然想到了早上記者問他的問題。
  漫不經心地瞥過已懸掛好的幾幅畫,他聳了聳肩,不甚在意地道:「我最喜歡的不在這次的展出之列。」
  「為什麼?」她有些意外。頭一次出國展出他的作品應該是很慎重的不是,而他最滿意的作品卻不在展出之列?隨即,她想到了在他家裡看見的新聞。
  「你最歡的是被竊的那一幅畫?」所以,那幅畫並未展出也就不稀奇了,因為被竊了呀。她在心中合理地想著。
  他淡淡地笑著。「你會有機會知道的。」
  她將他的迴避視為否認。又猜測道:「你最喜歡的畫已經被買走了?而買主不願提供那幅畫展出?」
  「不,那幅畫是非賣品。」他搖頭。「不需要探究,我說過,你會有機會知道的。」
  顯然他不打算告訴自己答案了。看了他好一會兒,韓書褆不甚在意地移開了視線。
  「走吧,沒什麼好看的。」他不感興趣地說著。看到她投注而來的目光,他又說:「只不過是幾幅畫,讓你同事去處理便已足夠。有事,讓他們與我母親聯絡便成了。」
  她有些不解地看著他。「我以為你會很重視這次的畫展,畢竟這是你頭一次在英國以外的地方辦畫展不是嗎?」
  他不在意地聳了聳肩。「辦畫展從來就不是我在意的,我的興趣是畫。」
  「成名以前,大家看的是我的畫,成名之後,我畫得如何反倒變得不是那麼重要了。那些來看畫展的人,與其說是來看畫,倒不如說他們是來看畫上我的簽名。」他漫不經心地掃視著牆上的畫作,而後轉過身挑起眉看她。「很有趣,不是嗎?」
  她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是靜靜地望著他。
  他搖搖頭,突地笑了,問道:「你喜歡我長髮還是短髮?」
  「我都喜歡。」她不經思索便答了出來。而後她怔了兩秒鐘,將視線調了開來,不自在地說著:「我……我不曾見過你長髮的樣子,無從比較起。」
  他的笑意更深了,又看了她一眼,說:「是嗎?」
  「走吧。吃東西去。」腳跟一楚,他毫不遲疑地往外走去。
  接下來的時間完全由他主導著,她甚至來不及提出異議,只能像只陀螺,跟著他轉來轉去。吃小吃、逛夜市……再一次,她覺得他該是個商人、或是……不知道,什麼都行,總之眼前的他不該是藝術家。他的主導性太強、效率太高、步調太快,短短的時間之內,她已陪著他走遍了「大江南北」……待她回過神來才發覺車停下了,她回到了家門口。而他,正噙著笑看她,似乎他們已到了好一段時間了。
  「對不起,我……」她搖著頭。這已是今天的第二次了。「對不起。」
  「別放在心上。」他抬手阻止了她。「我有事與你談。」
  她靜靜地看著他,他卻未再發一言。看著,等著,就見她的神情越發嚴肅了起來。而後,她終是按捺不住,試探地問道:「你……是冒充的?你根本不是@.C.?」
  他大笑了出來。「當然不是。」好不容易止住了笑,他才又道:「我的身份絕對是無庸置疑的。我要談的是,開幕酒會上,你必須當我的女伴。」她直搖著頭。
  「我想您誤會了。開幕酒會並不需要什麼女伴,您只要露個面。如果您願意的話,準備一份講稿──」
  「我知道開幕酒會是做些什麼的。」他舒適地攤靠在椅背上,望向她。「別人怎麼做是他們的事,我的開幕酒會上需要一個女伴。而那個女伴,就是你。我首次參加的開幕酒會上必需有你相伴,否則,這個酒會就失去其意義了,懂嗎?」
  他低沉輕柔的嗓音幾乎能夠將人給催眠了。她覺得他的眼有若一片深潭,又有若一壇醇酒,幾乎要讓人溺斃在其中,她幾乎就要點頭應允了,大腦卻在最後一刻響起了警鈴,警告她離他遠一點,愈遠愈好。
  深吸了口氣,她再次搖頭。「我不認為那是個好主意。您只需要──」
  「固執的女人。」他輕笑出聲打斷了她。「不過,至少你沒將我給攆下車。」
  不讓她有發言的機會,他挺起肩背,轉身正對著她。
  「讓我這麼說好了,有你陪同,我才會去參加那個酒會。否則……」他的尾音隱去,臉上卻多了抹狡猾的笑容。
  再一次的威脅!
  她惱怒地瞪著他。「你不能那麼做,我們已對外公佈了你將出席酒會的消息,你不能在這個時候──」
  「我能。你很清楚的。」他好無辜地笑著。「合約上沒有註明我必須出席酒會。」
  「你自己答應的。」她低嚷著。見他全然不為所動,她有些挫敗地咬著唇。「那是你自己的畫展,你怎麼可以表現得這麼不在乎──」
  「我可以。我說了,我一點也不在乎那個畫展。」深深地凝望入她的瞳眸之中,他緩緩斂去了笑容。
  許久之後,他才低緩道:
  「那個畫展辦或不辦,我一點也無所謂。事實上……我是來尋找答案的,一個……或許只有你能解的答案。」他的聲音像是咒語,低沉地在她耳邊縈繞著。
  而她只能怔怔地看著他,幾乎是屏息著。
  他熾熱的氣息拂在她的臉上,雙眼直盯著她的唇。她以為他會吻上自己,但是他沒有。露出了一抹深不可測的笑,他的視線下滑到她的唇。
  原本扣著她下領的拇指此時輕撫著她紅灩灩的唇。
  他們倆同時都注意到了他的指頭染上了她唇上的胭脂。
  輕扯起唇,他與她拉開了些許的距離,視線再度與她膠著。在她的注視下,他抬手吻住沾染了她唇上嫣紅的指頭。
  她震了一下。
  她該覺得被侵犯,該用力推開他,該指責他的無禮,可是她沒有。用力地吞嚥了一下,她不自覺地開口問道:
  「你……找到你要的答案了嗎?」
  「或許。」又看了她一眼,他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你要找什麼答案?」她瞪著他問著。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問這些問題,她從來不在乎、不打探別人的私事的。
  「一個困擾了我許久的謎……」他看著被他抹去些許胭脂的唇,近乎自言自語地低喃著。而後,他搖了搖頭,露出一抹笑。「你會有機會知道的。」
  一瞬不瞬地與他對視著,良久之後她一顫,撇開了視線。
  「我出席與否由你決定。酒會當天,你若是沒有來接我,我就不會出現在會場上。」雲淡風輕地說完,他的食指輕劃過她的頰。「回去吧。晚安。」他傾身在她唇上印了個吻。
  她幾乎是失了魂地開門下了車,沒來得及開口,他已拋下個飛吻,飛駛而去,留下反應不及而懊惱不已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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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她不可思議地看著他揮筆作畫,訝異於竟有如此栩栩如生的畫技。
  「這就是西畫嗎?你怎麼會?」她問。
  「對,這是西畫。他們稱作油畫。我是同一名英國畫家學的。」他停下動作抬眼道。
  「嗯。」她點著頭,視線未曾稍離畫布。
  他遲遲未再下筆令她抬起眼來。「怎麼了,為什麼──」
  灼熱眼神令她的問話嘎然而止。
  放下畫筆,他來到她面前。未發一語,抬手解著她的衣襟。
  「不……」她揪住他的手。咬著唇,她搖頭道:「這兒是書房,大白天的,別在這兒──」
  「我知道這兒是書房。」他輕笑道。「別緊張,我沒有壞念頭。我只是想畫你。」
  完全無視她拑住自己的手,他仍是堅持地解著她的襟口
  「可是──」她的視線慌亂地瞥向緊閉的房門。
  「別擔心,沒有人敢進來我的書房。」
  她垂下眼,沉默著。
  他停頓了一下。反手握住她的柔荑,輕道:「我從不曾想過為任何人畫像,只有你,我想畫你。好嗎?」
  他可以命令她的,但是他沒有……她漾起淡淡的笑。
  「嗯。」輕咬著唇,她點了頭。
  他欣喜地吻了她的唇,輕柔地褪去她的罩衫,僅留下淡綠色的抹胸……
   
         ☆        ☆        ☆
   
  天!她受夠了!
  她受夠了那些莫名其妙的夢;更莫名其妙的是,她夢裡的那個男人竟然是徐傑希。
  韓書褆一早醒來睜眼第一件想做的事便是放聲大叫。
  一直以來,她總懊惱是在醒來之後便將夢中男子的長相忘得一乾二淨……或者,她從來不曾看清過?她不知道。
  總之,她一直很想知道夢裡那個男人的五官輪廓到底如何。而現在,她看到了,記得了,卻是讓自己更為不快。
  怎麼可能是他?
  那個可惡的傢伙,只懂得威脅人的渾球!
  不。她深深吸了口氣。一定是因為他昨天一堆莫名其妙的言行擾亂了她的結果。
  先是在廟裡的胡言亂語,然後是可惡地威脅她,還有他竟然吻了沾染她唇上胭脂的指頭……
  她甩了甩頭。現在想來,她的唇又傳來一陣酥麻。臉上一陣燥熱,她八成是臉紅了。
  都是那個可惡的徐傑希昨天可惡的言行,才會讓她作了那個可惡的夢,夢到了可惡的他。
  絕對是。
  他與她的夢一點關係也沒有。
  她不斷地在心中重複著,總算抑下了心頭的抑鬱之感。
  覺得心情稍稍輕鬆之後,她用力地掀開被蓋跳下床進入浴室之中。
  「啊──」
  看見鏡中眼圈黑得不能再黑的自己,她再也忍不住憤恨地低喊出來。
   
         ☆        ☆        ☆
   
  縱有千萬個不情願,韓書褆還是到徐傑希的住所接他。
  聽見門鈴聲前來應門的徐傑希,見她戴著墨鏡,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前,他險些笑了出來。
  「進來吧。」他頭一偏,自己先整身走回屋內。發覺她仍立於門邊,他回過頭揚起眉來看她。
  「我在這兒等就可以了。」她淡淡地說。
  「進來。」他幾乎是命令地說著,隨即語氣又放軟了些。「我得梳洗、更衣,還得好些時候,你想站在門口讓鄰居路人打量你嗎?」
  又在門邊僵立了幾秒鐘,她才踏著不情願的步伐進入屋內。
  才剛關上門,他已來到她的面前,有趣地打量著她。
  「為什麼戴墨鏡?」說著,他伸手欲將她臉上的墨鏡取下,可他伸出的手卻教她一把拍了開來,力道還不算輕。他笑了。
  「火氣這麼大?我以為你是只木娃娃,怕火呢?」以前見她總是不慍不火地,好似沒有脾氣,火氣這麼大的她,他倒是頭一回見。很……有趣。
  「你乾脆說我像地獄裡的死人不更好。」她心情不佳,隨口咒著。
  「不。」他的笑容緩緩斂去,俯身在她耳邊輕喃:「即使你到了地獄,那也必定是因為地獄裡有我。」
  她的心倏地抽了一下,退了兩步直瞪著他,就見他臉上再度掛上了玩世不恭的笑。她明白了他只是隨口胡謅碰巧瞎蒙上的。
  即便如此,她的心跳仍是紊亂不已。
  不再理會他,她越過他來到沙發上「砰」地坐了下來,似想將對他的怨氣出在他的沙發上。
  她簡直快瘋了……或者該說,她已經瘋了。她幾乎每晚都作類似的夢,並且夢境真實得教人覺得不可思議。試問,哪個正常人會做這種事呢?
  昨晚的夢再度令她在半夜裡醒了過來。
  醒來之後,她便出神地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腕上的玉觸子。直至窗口透進來的曙光將她的神識喚回,她才驚覺自己一夜無眠,而今天偏巧是J.c.畫展的首日,也就是開幕酒會的日子,讓她想請假補眠的機會都沒有──因為他的威脅──她不到,他就不到。又看了玉觸子一眼,她憤恨地跳下床衝進浴間,在腕上抹了一堆樊士林,又塗了許多的肥皂,試了又試。待床頭的鬧鐘響起時,玉觸子仍完好如初地掛在她的腕上。她躺回床上的時間恐怕不到一個小時。
  她幾乎衝動地想將腕上的觸子給砸碎,可她到底還是沒有這麼做。
  只是,那股怒意還是難消的。而她至此才知道,過去的好脾性,只是因為沒有值得生氣的事,而不是她沒有脾氣。那個徐傑希能夠惹火全天下最好脾氣的人,他真的有那個本事。
  她坐在沙發土全然不理會他,在心中數落著他的各項罪狀,怒氣難消地扯著手上的玉觸子。
  不過她的怒意非但沒有傳染給他,反倒令他原本不安的心情開朗了許多。
  帶著笑意,他回到房裡,口哨吹著輕快的曲調,心情輕鬆迅速地更衣。
  從昨晚開始他便開始焦躁不安,而她的出現,為他撥開了心頭的烏雲。
  那一晚他提出了威脅,其實他並沒有把握。話出了口,他便有些後悔了,他不該太過逼她,他不知道她的底線在哪裡,可他看得出她逃避與抗拒的意圖。倘若她選擇放棄呢?放棄畫展、放棄工作、放棄……他。
  自那一夜分手至昨天,她完全不曾與他聯繫過,所有開幕酒會的事宜全都由她同事與他接洽,他幾乎以為她選擇逃避,不來了。那麼,他將再也沒籌碼去接近她。他計劃了許久的事,在得到他所要的之前,絕不能中止。
  一個早上他等了又等,幾乎以為她不會來,打算自己到她的住處去的。可是,她來了。有著明顯的疲憊與怒意,不過,她到底還是來了。而那今他開心。
  「我好了,走吧。」一切打理妥當之後,他步出房間來到她面前,神清氣爽地宣告著。
  她放下交疊的腿,俐落地站起身,連瞧也沒瞧他一眼率先走了出去,仍是面無表情地。他跟在她身後來到車邊,伸手接下她手中的鑰匙,她也沒有反對──因為不想開口與他交談。
  待兩人都就了定位,他將車鑰握在手中不急著發動車子,反倒是與她攀談了起來:「怎麼,心情不好?還在生我的氣?」
  她支手撐著下頷看著窗外,既不開口,也不看他。而那給了他一項優勢。
  趁她不備,他傾身迅速而小心地取下她臉上的墨鏡。他的動作如願地獲得了她所有的汪意力。就見她倏地回過頭直瞪著他。
  「難怪你要戴著墨鏡了。」他把玩著手中的眼鏡,不敢恭維地搖著頭。而後他嘻笑地問她:「怎麼回事?夢見我所以沒睡好?」
  明知他沒正經說的是玩笑話,她仍是輕顫了一下。旋即惱怒道:「把眼鏡還給我。」
  他搖著頭。
  「我們來交換。你告訴我你作了什麼夢,我就將眼鏡還給你。」
  「你──」她氣極。她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那個夢,她無論如何也無法對他說出口的。可是……可惡!是他胡亂闖進她的夢裡的,她根本不想夢到他──或者該說,她不想與他有任何的牽扯,任何形式都一樣。
  頭一撇,她負氣道:「算了,你要就送你。」
  他的唇貼近她耳邊輕聲問道:「或者,我告訴你我作的夢如何?」
  她回過頭,險些吻上他的唇,連忙向後退開,直至背抵著車門為止。她羞惱地瞪著他。「不需要,你的夢正經不到哪裡去,我沒興趣。」
  「是啊,活色生香呢!你不聽,真是可惜了。」輕笑道,他將眼鏡掛回她的鼻樑上,又在她唇上偷了個吻,這才坐正了旋動鑰匙。
  氣惱地咬著唇瓣,她碎道:「你真是……無賴!」
  而她的話惹來他的朗聲大笑。
   
         ☆        ☆        ☆
   
  一路上她的視線一直不聽使喚地朝他瞟了過去。
  他,到底是不是她夢中的男人?她不斷地想著。
  她幾乎衝動地問他了,可是她終究沒有開口。
  那畢竟只是她的夢,沒道理拿這種莫名而虛幻的事去煩擾別人。何況,她該怎麼開口呢?是直接問他:嘿,你曾夢見我嗎?或者告訴他:你出現在我的夢中,而且常是活色生香的春夢。倘若她真的這麼說了,搞不好他還以為她的腦袋瓜子有問題哪。所以,心中饒是有著許許多多的疑惑,但她始終沒有開口問他任何的問題。只是,她的目光不自覺地會望向他,並且想著想著,她的眉心漸漸聚攏了起來。
  一到展出會場的大樓外,她便怔住了,登時忘了昨晚的夢,以及身旁的人有多麼可惡。
  她放眼所及是滿坑滿谷的花籃,且不少是政商顯要所致送的。一直知道J.C.受歡迎的程度,卻沒想到,他的影響力如此之大。
  其實她不該意外的。J.c.如此盛重的個展,收藏者都紛紛慷慨提供所收藏J.C.的畫作展出,這是首遭。而地點竟是選在英國以外的地點,並且J.C.本人即將露面出席酒會,那是多麼重要的一件事,也是趁勢宣揚國家安定繁榮的好機會,那些政經要員怎麼可能會錯過這麼好的機會呢?而記者們……天!想到這裡韓書褆忍不住在心中哀鳴了一聲。
  會場中必定有許多的記者,而他竟然要她以女伴的身份陪他進入會場?那必定會惹來過多的關注……他不如一槍斃了她算了。
  「放你一馬。我先進去,你待會兒再入場。」他在她耳邊語帶笑意地道。
  她不可置信地抬眼看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什麼。他怎麼可能如此善良,竟放了她一馬?
  他從身處的角落看著陸續進入會場的人,皺了皺眉。再望向她時,卻又是帶著笑意的。「我不忍心見你被那群大野狼生吞活剝了。」
  「你才是大野狼。」她不以為然瞥了他一眼。按著,又以極小的聲音低噥著:「我會進去才有鬼。」
  他聽見了,笑出聲來。
  「別想偷跑,你得負責送我回去。若是沒見著你,我會領著那些記者到你家裡去。我相信他們會很樂意為今日的開幕酒會添點花絮。我說到做到。你要記得,大野狼是很壞心的,小紅帽。」他輕點她的鼻尖。
  她用力地拍開他的手,直瞪著他。不過被她眼前的深色鏡片阻絕,他完全感受不到她足以殺人的目光。
  他離去之後,她窩在角落裡足足等了十來分鐘才鼓足勇氣進入會場。
  一進入會場她便傻眼了,整個會場被擠得水洩不通。
  「真是嚇死人了,從沒見過這等陣仗。」石幼芳擠到她身邊咋舌道。她指了指前方的人群又說:「J.C.在那裡面,他母親也在。」
  「他……還活著嗎?」她瞪直了眼。
  「當然。」石幼芳笑了出來,隨即她注意到韓書褆蒼白臉上掛著兩個大黑輪。「哇!我的天!你這怎麼了?」
  「沒事。」她擺了擺手,直張望著「據說」徐傑希所在的位置,不想多作解釋。
  「他怎麼是自己來?我以為你會去接他。」石幼芳也循著她的目光望著。
  「我是……算了。」她搖搖頭,拉著石幼芳到角落取了杯飲料,吃著小點心。現下大伙的注意力都在J.C的身上,沒有人理會這些精心準備的點心。也正好,她的肚子正在唱空城,沒人打擾她才能盡興地餵飽肚中的饑蟲。
  「你餓死鬼投胎呀?」石幼芳見她吃個不停,忍不住輕嚷道。
  她抬眼瞟了石幼芳一下,繼續吃著,還順手撥開頰上的髮絲……她這才想到早上竟然忘了將頭髮綰起,這可是頭一遭呢。她工作時絕對不允許自己頭髮披散著的。
  石幼芳也注意到了。「你最近怪怪的,怎麼回事?」
  抿著唇,她突然覺得食慾盡失,也或許是吃飽了吧?她撇了撇嘴,放下指間剛拿起尚未送入口中的小點心。
  「你還在作那些奇怪的夢嗎?」石幼芳關心地問著。
  她沒有回答,只是煩躁地一口飲盡杯中的飲料。她道:「我去一下洗手間。」將玻璃杯放回桌台上,她便朝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乾淨寬敞的化妝間竟然一個人也沒有,或許全都擠在大廳裡想爭睹J.c.的風采吧。誰知道呢。不過這樣也好,她落得清靜。她站在鏡前取出口紅想補妝,可胭脂還沒點上自己的唇,她卻又失了興致,對著鏡中人發起呆來。
  不過她也沒有太多的機會發呆,因為化妝問的門教人推了開來,她下意識地抬眼望了一下,而這不經意的一瞥,教她瞪直了眼。
  除傑希?
  她愣了兩秒鐘,連忙來到門邊他的面前。「這是女士的化妝間,男士的在隔壁。」
  「我知道。」
  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她不可置信地瞪著他。「你瘋了,竟然這樣闖進來,如果有別人呢?」
  「不知道,沒想那麼多。總之,沒有別人不是嗎?」他無所謂地說。看了她手中的唇膏一眼,他道:「你不需要這種東西。」按著他便將之取下,隨手摜入自己的口袋之中。
  「你──」她因著訝異而來不及阻止他的動作,不過她也不想費心與他爭辯。看了他身後的門板一眼,她責難地瞪向他。二你快出去,隨時有人會進來的。」
  他笑著聳了聳屑。
  她撇開了視線,有些怒意地低吼道:「你離我遠一點,我不想與你扯上任何的關係……」
  他的雙眼不悅地瞇了起來,可她一點也不在乎,她只想讓他遠離自己的生活。
  「我的生活被你攪得一團亂。外頭全都是記者,這時候如果有人進來──啊……唔……」
  忿怒的低吼轉瞬間化成了驚呼與悶哼。
  他將她拉進自己的懷中,下一秒鐘他便已吻住了她的唇。
  不若之前兩次的輕啄,這回是扎扎實實的熱吻。他的雙唇密實地罩住她的,趁她訝異驚呼之際,他的舌竄入了她的口中,撥弄著她的。不止撥撩著她的唇舌,更挑動了她的神經,她甚至沒有想到自己該阻止他的吻,只知道自己體內翻騰不已的……熱。
  一如開始,這個吻也結束得遽然。
  他抬起頭,滿意地看著她因著方才一吻而顯得有些迷離,唇瓣紅腫而濕潤。
  她垂著眼,任由他繼續擁著自己。因為若不是他的支撐,此時的她,恐怕有若融化的奶油攤軟在地上了。好半晌,她才推開他的手,拉開與他的距離,抬眼看他。
  她在他唇上看到一抹胭脂……從她唇上沾染到的胭脂。她直覺地抬手為他抹去唇邊的嫣紅。可方才觸到他的唇,她又猶豫了……那樣的動作,太過親密。
  他沒給她退縮的機會,在她遲疑的當下,他捉住她的手,吻上了她的指頭。
  她一顫,直想抽回自己的手,可他不許,甚且伸舌逗弄著她的青蔥玉指。
  「別這樣。」氣弱游絲的話,缺乏說服力。不過他一笑,仍是放開了掌握。收回手深吸了口氣,她仍是有些輕顫地低喃:「老天,你……真的很瘋狂。隨時會有人進來的。」她總算相信了藝術家體內總有著瘋狂基因的說法。
  她的話才剛落,他身後的門便被推了開,她驚跳了一下,直瞪著那扇門。
  不過門板只被推開吋許,又教他給一掌給推了回去。他的動作更教她呆愣。
  「有人嗎?麻煩開個門好嗎?」門外的人輕敲著。
  她緊張地瞪著門板,擔心著門外的人突然破門而入。
  他卻仍是一派地悠閒自在,不見一絲的心虛。一手撐在門上阻止門外的人進來,另一手撩起她的發,他說:「我喜歡你這個樣子,別老是把頭髮綰起來,看來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
  她再次不可置信地望向他。
  他與她單獨處於女化妝間之中,門外有人隨時會破門而入,而且大廳裡擠滿了記者巴不得連他如廁的鏡頭都給拍下,他竟然還有興致在這兒談論她的髮型?
  她的表情令他笑了出來。
  「我的衣服被潑濕了,我要回去換衣服。」他扯扯胸口玷污的衣料以資證明。
  「你要回去換了衣服再回來?」她有些傻楞楞地問道。
  他失笑。「當然不,我只說要回去換衣服不是嗎?再回來?我又不是瘋了。」
  「喂!裡面的,到底在做什麼?把門打開。」門外的人顯然失了耐性,加重了力道捶著門板。
  她再度緊張了起來。視線在他身後的門板與他的臉上來回游移著,她有些急促地問道:「可是,酒會還沒有結束──」
  「你再不開門,我就去叫管理員了!」門外的人似乎很急,幾乎是吼道。
  「再等兩分鐘。真的等不及就到隔壁上去。男廁空得很。」他雙眼仍盯著她的,閒散地應著門外的人,一點也不在意被人發現自己在女化妝間之中的可能。
  感到自己唇角的上揚,她連忙伸手罩住自己的唇。
  她真的瘋了,這個時候,她竟還笑得出來?
  門外安靜了下來。這令她放心,隨即緊張的情緒卻又更高漲了起來。門外的人可能去找管理員了,也許幾分鐘之後門外會擠滿了記者與好奇的人。她神經緊繃地直瞪著他後方的門板,在心中揣想著再過多久那扇門就會被推開來。
  不滿意她的注意力不在自己的身上,他扣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扳向他。
  「我答應要出席,而我也已經出席了。至於你,也該善盡自己的職責不是嗎?」他全然不在意門外的情況,仍然是冷靜自在的模樣,他甚至又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給你十分鐘,我先下去等你,在方纔的那個小角落。」說完,他便轉身伸手欲推開化妝間的大門。
  看見他的動作,她怔了會兒,旋即轉身飛也似地衝進了距她最近的一間如廁間。將自己鎖在小小的空間之中,她豎耳傾聽著。原以為會有爭執或是驚訝的喧嚷,可是等了半晌,什麼也沒有。
  倒是她隔壁的門「砰」地被關上,隨即傳來了嘩嘩的流水聲。她神經質地直想笑,不過她緊咬著下唇沒讓自己笑出來。
  接著是沖馬桶的水聲,然後……天!更多的人進來了。她咬著唇,瞄了腕上的表一眼,不管了,反正這麼多人,誰也不知道誰是誰,沒有人會知道方才與J.c在女化妝間獨處的人便是她。
  做好了心理建設,她不忘按鈕沖水裝裝樣子。而後,她盡可能自然地步出了那個小小的空間。
  洗了手,她吁了口氣。垂眼在包包之中搜尋著她的唇膏,可卻遍搜不著。
  「拿去。」一隻唇膏遞到了她的眼前。
  她由鏡中看到了她身旁的石幼芳,道謝之後韓書褆微笑著接下她手中的唇膏,微微前傾地為自己的唇補上顏色。
  「剛才是你在裡面對不對?」
  石幼芳的耳語令她心虛地一顫,口紅險些劃到頰上。
  以指尖抹去唇線外圍的口紅,她沒好氣地白了石幼芳一眼。「你神經呀,嚇人。」抿了抿唇,她將唇膏交給還給石幼芳。
  石幼芳看也不看便接了下來,瞥了距她們幾步遠的人,她更壓低了音量道:「剛才在門外的人就是我,我親眼看到他出去。你到底和他在這兒做什麼?」
  「我……」咬了咬唇,遲疑了會兒,她老實地招了:「是我沒錯。我會告訴你,可不是現在,時間跟地點都不對。」看了表上的指針一眼,她一驚,道:「沒時間了,我會找機會告訴你的。」
  說完,她便倉猝地離開了化妝間。
  他說十分鐘,就是十分鐘。沒有準時下去,難保他不會上來找人。方纔他們是運氣好,遇見的是石幼芳,倘若是別人,她只怕要終生不得安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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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2:05:1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她不知道他是如何辦到的,總之,似乎沒有人發現J.C失蹤,也沒有人留意他們離去。心虛緊張之中,他們竟然順利地回到了他的住處。
  下了車,她繞過車頭打算從他手中取回車鑰匙,伸出的手卻被他握在掌中攔阻了動作。
  「進來吧。」他牽著她往屋裡走去。
  「不要。」她低垂雙眼。
  昨天晚上的夢境加上整日的神經緊繃,她幾乎要崩潰了。而這一切都只能怪他。
  她會再進到他的屋子才有鬼了。
  她用力地拉扯著自己的手。
  他完全沒有將她的努力看在眼裡,看來輕鬆自在地便阻止了她想掙脫的動作。
  「我要回去了。」她扯著自己的手,另一隻沒被拑制的手則想取回自己的鑰匙,可兩隻手的動作都沒能成功。鎮日的緊張與疲憊全都在此時暴發了出來。她停下腳步瞪著他不肯繼續前進,一邊惱怒地胡亂喊著:「你放手,我要回家。你別淌進我的生活!我明天就辭職,你放開我!滾開,離我遠遠的!」
  他皺了皺眉,沒理會她,回身按了遙控器將車門鎖上,而後彎身將她攔腰抱起。
  她因為訝異而怔愣了兩秒鐘,下一刻,她便動手捶打著他。「放我下來!」
  「嘖。」他眉頭擰得更緊,不過不是因為她的睡打,而是因為雙手抱著她,不方便開門。雙臂一個使力,他變換了自己與她的姿勢──他的手一抬,將她只手扛在自己的肩頭。
  垂掛在他的左肩上,她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往腦門兒沖刷而去。
  「放我下來!」她難過地喊著,隨即在他肩上咬了一口。
  他則回以在她的臀上的一掌,止住了她的攻擊,順利地將門打了開來。進門之後,他反身將門鎖上。幾個大步,他將她像個麻布袋般丟在沙發上。雙手抱胸,雙腿叉開地立於沙發前,像座塔一般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神情很是不悅。
  她撥開頰上的亂髮,察覺到自己不雅的姿勢與掀起的短裙暴露出的肌膚,她連忙坐起身將裙子拉了下來,滿臉怒意地瞪著他。
  「我進去換衣服。你的車鑰匙在我手上,我知道上哪兒去找你,別想逃開。」他沉聲道。
  「威脅、威脅!你那張嘴除了威脅不會做點別的嗎?」她跳到他面前憤憤地推了他一把怒道。
  面無表情地看了她兩秒鐘,他勾起一抹笑。
  那笑容讓她意識到自己的危險,可還是來不及。
  猶如驟起的風暴,他的大掌扣住她的頭後,讓她貼近自己,近乎粗暴地吻住了她的唇。
  大腦中原就薄弱的防備隨著他探入自己口中的舌尖霎時化成了烏有,天旋地轉著,唇舌齒牙交纏,一切忿怒思緒早已被拋到九霄雲外。
  急切的熱吻一轉成了輕柔的挑情逗弄,伴著濕濡的舌舔弄她的唇,低沉渾厚的嗓音縹渺地在她耳畔響起:
  「還有這個。」
  「什麼?」她的眼朦朧地望向他。
  「我的嘴,除了威脅,還會做這個。你早知道的不是嗎?」他的唇仍抵著她的,伴隨他口中吐出的每一字,他的氣息便燙熱地吐納慰貼著她。
  她怔愣了好一會兒,他的話與他的吻才一點一滴在她心頭拼湊成完整的意義。而她這也才發現,自己的手竟緊抓著他胸前的衣衫。
  猶如被燙著一般,她倏地放開手中的布料,退了兩步。
  他的唇上揚,可是耶抹笑意並未深及他的眼。
  「別走。」
  說完,他沒有遲疑地轉身進入臥室。
  她該趁他換衣服的時間開溜的,可是她卻坐在沙發上,動也沒動一下。不是因為他的威脅,連她也不明白為什麼,方才滿漲的怒意,此刻卻全都消失無蹤。
  低頭看著腕上的玉觸子,她不自覺地蹙起眉來。
  她看得出來他在生氣。可是,他在氣些什麼呢?而她,又在躲避什麼呢?她並不討厭他,她確信他不會傷害她,那麼,她又為什麼總是躲著他呢?她向來沒有太多的喜怒情緒,為什麼碰到了他,如此容易被挑動……太多太多的問題困擾著她,令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直至突地一聲東西落地的聲響令她陡然挺直了背脊,抬眼張望著四周。
  那個響聲並不大,儀是厚重衣物落地的聲音,她不該會注意到的,可那堪稱細微的聲響卻還是驚擾了她。她一向不是好奇的人,可這會兒,她卻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探尋聲響的來源。立在沙發旁張望了一圈,她的目光停留在距她最近的一個房間。房間的門並未完全關上,只是掩著。
  望了他的房門一眼,她雙腳不聽使喚地朝那個房間走去。來到門前,她的手在空中遲疑了幾秒鐘,將門推了開來。房間內沒有點燈,只能由客廳透來的燈光窺知房內擺設。
  不過她還沒來得及打量,便因為足下的觸感而注意到了腳邊一塊深色的布。退了一步彎身將之拾了起來,是一塊鑲著黃色穗邊的深色絨布,光線太暗,她看不出是什麼顏色。不過那也不重要。看來,方纔的聲音便是這塊絨布落地所發出的。
  她扯了扯唇,暗笑自己的反應太過大驚小怪。
  站直身子,她抬眼想尋找絨布原本放置的位置將之歸位,可她眼前所見卻令她登時怔在原地,動彈不得。
  在她眼前的是一幅畫。
  畫中的女子……是她,一個全然陌生的她。
  畫的背景、用色甚至筆法都與她夢中幾乎全然相同。只除了夢中的她尚著一淡綠色的褻衣,而面前的……「自己」,卻是未著寸縷。
  畫中的女子,沒有任何的遮掩,全身上下除了腕上的一隻黃玉鐲,再沒別的裝飾。畫布上的女子斜倚在躺椅上,星眸半掩,朱紅的雙唇則是微啟著。左胸前一抹殷紅的硃砂痣在透明白皙的肌膚上,格外醒目而顯眼。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擺出這一幅撩人姿態會是什麼模樣,想來恐怕還不及這畫中女子性感的十分之一吧。可是她可以百分之百的確定,畫中人是她自己。
  那每日在鏡中見到的眉眼鼻口以及胸前的那顆紅色的硃砂痣,她無論如何不可能錯認。
  她不可思議她看著畫中的自己,心頭除了錯愕之外,更有煩躁。
  他是如何畫下這一幅畫的?
  她可以對自己解釋,這是他到台灣來見到她以後憑想像所畫出來的。可是,他絕對不可能知道在她的左胸前有顆痣,並且是顆殷紅的硃砂痣。這件事她沒有告訴過任何人,他更不可能看過。
  那麼,畫中她胸前的那顆硃砂痣該作何解釋?
  與她的夢境幾乎完全相符的場景,又如何解釋?
  天……
  「你看到了?」
  他的聲音令她倏地回過頭去,眼中有著防備。
  瞥了那幅畫一眼,他面無表情地望向她。
  他原本沒打算這麼早讓她看見這幅畫的。不過既然她看見了,也就沒有隱瞞的必要。反正遲早要讓她看的,只是時間上的問題,而那一點也不重要……其實這時候讓她看見了也好,因為她的逃避令他失了耐心。
  他向前垮了一步,不悅地注意到她隨即退了兩步,好像他身上有病毒似地避開他。不過他什麼也沒說,只是伸手朝門邊的牆上摸索,找到了電燈的開關,並開啟它。
  原本幽暗的間空乍然光明,韓書褆眨了下眼,視線仍是沒有離開眼前的畫作。
  「那是我?」她看了他一眼,覺得自己的聲音聽來有些迷離。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問,她一點也不想聽到答案。
  「對。」他平淡地回答。
  「什麼時候畫的?」她的嘴像是有自己意志一般,不聽使喚地問著。
  「十個月前。」
  他的回答令她心頭震顫了一下,她又問:「上次失竊的那一幅也是我?」
  「對。」他說,同時舉步朝她走了過去。
  這一次,她沒有試圖逃開。站在畫邊,她不再說話,動也不動地屏息看著朝自己走來的他。
  「這就是我最喜歡的一幅畫。我說過,你會有機會知道的。」他輕喃著抬手撫著她的頸子。
  她靜靜地望著他,甚至不曾想過要避開他的撫觸。
  他的手有些粗糙但很溫暖,她在心中想著。
  他的手下滑到她的胸前罩住她渾圓的隆起,沒有愛撫,沒有移動,只是感受著她的心跳。
  下一秒鐘,她襯衫的前襟被略嫌粗暴地向兩旁扯了開來。他的眼始終都沒離開過她的。
  鈕扣飛蹦落地的聲音清晰可聞,不過他們倆都沒理會它。
  他的視線從她的眼緩緩挪移至她的胸前。
  一如畫中的女子,她雪白隆起的渾圓上有著紅色的硃砂痣。
  他不該意外的,因為在夢中早已見過千百回,可他仍是怔忡地望了它許久。
  抬手近乎虔敬地撫著,他俯首輕吻住了那抹殷紅。
  不曾推拒,她只是垂眼看著。看著他黝黑的手在自己白皙的胸口移動著,看著他黑色的頭顱緩緩俯下取代了那隻手……感覺到他的輕吮,他的舌觸著自己的肌膚,她輕喘了一聲,直覺得腦袋混沌,全身燙熱,有若靈魂出竅一般,一任他的唇瓣熨貼著自己的胸口……
  接著,好像回魂了一般,她突然推開他,雙手拉攏了前襟,倉皇地向外衝了出去。
  他幾乎是立刻便追趕上她,強壯的雙臂一扯,將她緊鎖在自己的懷中。
  她沒有試圖掙脫,只是靜靜地立在原地,他的懷中。
  他的胸膛與她的背完全相貼密合著,她能夠明顯地感覺到他強而有力的心跳──咚、咚、咚、咚……或者,那是她自己的?她覺得自己的心跳得好快好快,快得幾乎要令她無法負荷。然後她確定了,那紊亂的心跳,有他,也有她的。咚、咚、咚、咚……分不清楚是誰的。
  「為什麼想逃?」他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她吞嚥著,沒有回答。良久之後她閉上雙眼頹然問道:「你到底是誰?」
  「你告訴我。」他的唇貼她的耳際,低緩輕喃:「徐傑希,或是隆貝勒……你希望我是誰?」
  隆貝勒……她僵直,不可置信地瞪著前方。
  「你的夢中有我,對吧?」他有若催眠一般低沉地問著。
  她的心頭慌亂,可她沒有回答。
  「放手,我要回去了。」她用著令自己都感到意外的冷靜音調說著。
  他放鬆了圈住她的力量,卻沒讓她離開。抓著她的手,他讓她面對著自己。
  「你曾夢過我嗎?」他又問了一次。
  深吸了口氣,她抬眼看著他,不過她隨即又調離了視線。
  「你對我不好奇嗎?」他的掌貼住她的頰。
  「好奇從來不是我的習性。」她依然不肯看他。
  「可我卻對你很好奇。」他輕聲道,倏然將她扯進自己懷中,讓兩人完全熨貼在一起,也令她訝然地將目光投注在他臉上。他一手扶在她腰後令她無法後退,另一手則挑起她的下顎道:「我三年前開始夢見你。」
  她瞪著他。
  「沒錯,那些已經困擾了我整整三年──不,是你,你已經困擾了我有三年之久。」
  她想掙開他,可是他緊抓住她的手不放。
  鎖眉緊盯著她的眼,他說:
  「直到半年前,你與你父親一同參加了那個酒會。那一天我也去了。在那兒看見你的時候,我覺得不可思議。雖然不斷地夢見你,同我卻從沒想過你是真正存在的。在那之後,我便開始打聽你的一切。」
  直瞪著他,過了許久她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所以,開畫展,根本只是借口。」她的語氣中帶著指控的意味。
  「沒錯。」他毫不避諱地承認。「我告訴過你,我不在乎畫展,我只是來尋找答案的。」
  是的,他說過,他是來尋找答案的。腦中一片混沌,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的臉再次朝她逼近,四片唇幾乎相觸的一刻,她用力將他推了開來。
  他向前一步,她立刻退了幾步,警戒地瞪著他。他也不再逼近。寒著張臉深吸了幾口氣,他卻終究是忍不住,朝她低吼道:
  「別再想逃開!那些夢困擾了我這麼久,你也是,不是嗎?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找到我要的答案,你為什麼──」
  「你的夢、你的答案都是你自己的事,與我無關!滾出我的生活,離我遠一點!別再……」別再侵擾我的夢。她及時收住未出口的話語,掩嘴瞪視著他。那不只是「他的」夢,不只是「他的」事,他也在她的夢中……
  他的神情陰鴛,可她卻毫無懼意,她也不想去探究。現在的她,只想遠離他,避開這不可思議的一切。
  她與他僵持對立著,誰也沒有再開口。然後在他動作之前,她陡然轉身,衝出了他的住處。
   
         ☆        ☆        ☆
   
  冷靜下來,她才發現自己的行為有多麼衝動愚蠢。
  方纔衝出他的住處,她唯一想著的就是「逃」;逃離他,逃離這詭譎的一切。她幾乎是反射地伸手攔住了眼前出現的第一輛計程車。
  車子離去之際,她的耳邊隱約聽見他的怒吼與歎息,一如她的夢中,隆貝勒的忿怒與無奈……
  直到察覺照後鏡傳來計程車司機打探的目光,她才驚覺自己的衣衫不整。懊惱之餘,她連忙將敞開的衣襟抓攏在胸口。
  「被男人欺負了?」前座傳來的厚實嗓音此時聽來竟有些駭人。
  「不……沒有,」她搖著低垂的頭,抓衣服的手指揪得更緊了。
  「不用不好意思,這種事我看多了。遇到這種沒良心的人,千萬不要姑息,到最後吃虧的是你自己。」頓了一下他又道:「我先帶你去醫院驗傷,再去警察局報案。」
  「不,不用,我真的沒事。」她忙搖頭,這才想到自己還沒有告訴司機她的目的地。
  目的地……她瞥了一眼自己凌亂的衣衫,她絕不能這個樣子回家去。她的車鑰匙與皮包都在他的住處,身無分文,又回不了家……她連計程車費都付不出來。咬著唇,她忽地想起了石幼芳。
  只能姑且一試了,祈求老天別讓石幼芳在這個節骨眼出門去。她將石幼芳的住址告訴了計程車司機。
   
         ☆        ☆        ☆
   
  感謝老天寬恕她從來不曾信仰,石幼芳在家。
  「我的天!你這是怎麼了?」石幼芳一見著她便驚呼著。不待她回答,石幼芳有幾分氣憤地猜測著:「是不是徐傑希欺負你了?」
  「不──」
  「那你這是怎麼回事?你和他一塊兒失蹤,這會兒又──」
  「回去再說好不好?你先幫我付了計程車費。」她一臉疲憊。
  石幼芳擰著眉張了張嘴,也沒再堅持。望了她身後的計程車,石幼芳迅速地結清了車資,轉過身半推半拉地將她往自己租住的心套房帶去。
  待她洗過澡回到房中,就見石幼芳盤著雙腿端坐在床上凝著張臉看她,顯然是非問出個所以然不可。
  在心中輕歎一聲,她不待石幼芳發問便先開口問道:「記得我告訴過你,我作過的夢嗎?」
  「與那隻玉觸有關的夢?」石幼芳看向她的觸子。
  「嗯。」她輕輕頷首。咬著唇,頓了數秒之後才又道:「昨晚,我看清那個男子的長相了。他是徐傑希。」
  石幼芳怔愣地看著她,半晌之後才擠出話來:「徐傑希?J.C.?」
  「嗯。」點了點頭,她繼續道:「夢裡,我的名字叫玉娘。」
  「玉娘?好熟的名字。」石幼芳撫著下巴努力思索著曾在什麼地方聽過這個名字。
  韓書褆抬起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她眼睛為之一亮,指著手鐲:
  「對了!就是這個。」隨即她又擰起眉責難她看著她。「我不是告訴過你別再戴這只鐲子?」
  韓書褆看著腕上的玉鐲,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原本我想,那只是個夢,無需在意的可是……」她眠著唇,掙扎著是否住下說。
  「可是什麼呀?」石幼芳沒耐性地催促道。
  「可是他……也作了相同的夢。而且,他作這些夢已經有三年的時間。」
  「他說的?」見韓書褆點頭,石幼芳臉上有著不認同。「你八成是被他騙了,你告訴他你的事了對不對?所以那個傢伙──」
  「不,我從來不曾告訴他任何與我的夢相關的事。」
  石幼芳仍是有幾分懷疑地看著她。
  沒理會她的反應,韓書褆更壓低了原本就極小的音量道:「新聞報導說,J.C遭竊的一幅畫被尋得了,你知道嗎?」
  「嗯。」石幼芳點著頭。「那幅畫和他平時的畫風完全不同,而且我記得畫裡是一個半裸的女人。很漂亮的一幅畫。」
  「畫上的人,是我。」
  石幼芳瞪著她。
  「今晚,我在他的住處看到了另一幅畫,那幅畫上我的臉看得清清楚楚……」她猶豫了半晌,抬手解開睡衣的鈕扣。
  「喂,你幹嘛?」
  她沒理會石幼芳的訝異,靜靜地解著衣襟,露出左胸上的硃砂痣。
  「這顆痣,連你也不知道的。我不曾告訴過任何人,可是,他畫中的我,有著這顆痣。」她又緩緩地將衣襟扣攏。
  「我的天哪!你是說真的,沒誆我?」石幼芳不可思議她呼著。看了她半晌,石幼芳才瞭然地說:「所以,他是為了你到台灣來的。」
  「嗯。」
  「我的天哪!」極其簡短的回答仍再度引來了她的驚呼。石幼芳過了許久之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這就是你推辭這個案子的原因?你想躲著他?」
  「嗯。」她沒有遲疑地承認了。
  「我的天哪!」她大歎道。而後又問:「然後呢?」
  「哪還有什麼然後呢?」
  「當然有。」石幼芳瞪大了眼。「你們夢到彼此,他為你畫肖像,他還繞過大半個地球來找你,你們這麼就算了嗎?」
  「不這麼算了,還能如何?」韓書褆悶聲說道。
  「再續前世緣呀。」不讓韓書褆有說話的機會,她又比手劃腳地接著說道:「你有沒有德過一個西方神話。那個神話是這麼說的:男人與女人原本是一體的圓,後來天神發怒,『啪』地一道閃電,將那個圓一分為二,從此男人與女人就在天地之間尋找他們的另一半,尋得了,他們的人生方得圓滿。而現在的你,就是找到了你的另一半。」她輕歎了聲又繼續說:「之前的你什麼都不在乎,是因為你在乎的人還沒有出現。我說,你夢裡的情節就是你們的前世。」
  見到韓書褆不以為然的表情,她擰起眉來。「我說你,別這麼固執行不行。你現在是怎麼樣?你打算躲他一輩子嗎?」
  「不需要躲他一輩子,等他回英國以後──」
  「你就會被雷給劈死。」石幼芳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你也在乎他的不是?別否認,我又不是瞎了。你自己看看你最近變了多少。」
  韓書褆緊抿著唇沒說話。
  「如果沒有那些夢,沒有那些畫,你會接受他這個人嗎?」石幼芳中肯地問著。
  從沒想過這樣的問題,韓書褆思考了許久,終是誠實地答道:「或許吧。」
  「那不就結了。」石幼芳點了點頭,一反先前對徐傑希不以為然的態度,直想扮個小紅娘,促成好事。
  「對其他人來說,你所遇到的是多麼浪漫感人的事情,而你,竟然因為這個而推卻一樁美事?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也許上輩子你們沒個好結果,也許有,也許沒有,那都是上輩子的事了。不過你們會作這些夢就是老天在幫你們,故意放點線索讓你們找到彼此。要不,他怎麼可能從地球的那一端找到這兒來呢?可這一回,他千里迢迢地從英國到這兒來,你若是再不把握,恐怕連老天都要動怒,再不給你們下一次的機會了。」
  韓書褆仍是垂著頭,不吭一聲。
  深吸了口氣,她收起有些激動的情緒擺了擺手,歎了一聲。「算了,我說再多你想不通也是白搭。言盡於此,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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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2:05:2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激情的熱潮退去,他們倆誰也沒有移動半分。
  依偎在他懷中,她覺得安全。
  更往他懷中鑽了鑽,她深深吸進屬於男性,他的獨有的麝香。
  小手爬上了他的胸口,把玩著其上的一枚玉飾。
  幾近透明的翠綠,刻著翻騰的龍形。
  「這是傳家的玉飾,只傳長子。」他的事覆住了她把玩玉飾的手。「將來,你與我的子息,會將它繼續傳承下去。」
  她條地抬起頭來,他淡淡地笑著。
  淚,不自覺地滑下了雙頰。
  「傻瓜,哭什麼?」他捧起她的頰,吻去珍珠般的淚。
  她搖著頭,望入他的眼中。
  「以前我不敢奢想,是你給了我希望。現在我是你的,我也只有你了。你不能負我,絕對不能,否則,我絕難存活。」
  他欣喜之情溢於言表,隨之抓起她的手貼於自己心口,嚴肅而認真低低吟哦著:「我愛你,不能沒有你。倘我負你,那絕對令我魂喪魄沮。我只有你,我也只要你,斷不可能負你。今生、來生、永遠,只有你……」
   
         ☆        ☆        ☆
   
  「喂,你看了今天的報紙沒有?」辦公室中,同事甲低聲問著同事乙,兩隻眼還直朝韓書褆的方向瞟去。
  「看了。」同事乙地看了韓書褆一眼。「你認為怎麼樣?」
  「我覺得空穴不來風,說不定──」
  「說不定什麼?」石幼芳陰沉地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同事問的耳語一向傳得很快,快得連她也聽到了。立刻她也找了份報紙讀了他們談論著的新聞,而這一讀,令她大驚失色。
  這份報紙是近幾年興起的小報,淨學著國外的歪風,以偏激、灑狗血的報導著稱。對於這家報社的作風指責聲浪不斷,可在一片指責聲中,這份報紙的銷售量卻也不斷攀升。
  報上刊載了韓書褆與徐傑希在車上親密的鏡頭,還有一張則是韓書褆衣衫不整地步出徐傑希住處的照片。兩張照片很明顯都是偷拍,畫面模糊,不過,隱約看得出個輪廓。
  文字報導直指道:「據誠鴻銀行公關部門的內部消息,促成此次J.C.來台的重要關係人韓X褆小姐與JC.有著不尋常的親密關係,消息來源並指出,韓X褆為了促成此次的畫展,做了不少的『犧牲』……」
  最最教人氣極的是,報上竟然刊載了韓書褆極為清楚的個人照。這分明是衝著她來的。
  石幼芳一向最唾棄這種不負責任的新聞媒體,可是,這家報社到底是上哪兒弄來這些照片?他們所謂的「內部消息」來源,指的叉是誰……石幼芳眼珠子一轉,腦中登時浮現了第一號最可疑的嫌疑犯──辦公室裡的那只花蝴蝶……
  說曹操,曹操就到。才剛想到她呢,她便出現了。石幼方沒好氣地瞪著她。
  而她卻全然沒有注意到石幼芳銳利的目光,將報紙丟在韓書褆的桌上,嗲著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出神的韓書褆被突然丟在桌上的東西嚇了一跳,一頭霧水地抬起頭來看著桌前的人。
  「怎麼回事?還得問你呀,你倒好意思開口!」石幼芳拍桌怒道。
  「怎麼回事?」韓書褆扯扯石幼芳的手問著。
  石幼芳張了張嘴,不知該如何解釋。頓了幾秒鐘,她指指桌上的報紙道:
  「你自己看吧。看快點,這兒我先幫你擋著。」說完,她又繼續與楊美麗對峙著。
  「你是什麼意思?」楊美麗也怒瞪著小眼睛。
  「什麼意思?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做了些什麼,自己心裡有數。」石幼芳碎道。
  「我有什麼數?我光明磊落,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我絕不當冤大頭。」
  在她們的叫囂之中,韓書褆迅速地將該篇報導瀏覽完了。愈讀,她的心便愈沉重,氣惱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哈,除了你還有誰會做這種下山爛的事?」
  「我說了不干我的事。」
  「笑話,你當我是傻瓜嗎?我──」
  「阿芳,別吵了。這件與她無關。」韓書褆淡淡地阻止了她們的爭辯。
  石幼芳瞪大了眼。「你相信她?」
  「不是她。」韓書褆無奈地搖了搖頭。
  她知道楊美麗平時是尖刻了些,不過如她自己所言,她自己做的事,她一定會承認。而且,平時楊美麗只是嘴上損人,卻從來不是耍心眼惡整人的人。這事,只怕另有其人。
  她沒再多作解釋,不過,石幼芳卻明白也接受了她的意思,她忍不住歎了一聲。她情願這件事是楊美麗干的,至少,確定了敵人要報仇會容易得多。這會兒,她們要如何揪出那個下山爛呢?
  「韓小姐。」簡之溪不知何時出了經理辦公室,一臉關心地看著她。「我相信你不是這種隨便的女孩,我們公司會為你追究到底。不過,你也要懂得保護自己。畢竟人言可畏呀。」
  「謝謝經理關心。」韓書褆輕點了點頭。
  「別跟我客氣。」他又轉向石幼芳。「阿芳,你是韓小姐的好朋友,要安慰安慰她。」
  「喔。」石幼芳不甚認真地應著,待他一轉身,她立刻朝韓書褆吐了吐舌頭扮了個鬼臉。
  過了好一會兒,其他同事見沒戲可看了,紛紛作鳥獸散。幾分鐘的時間之內,整個辦公室只剩下她們三個女人。楊美麗這才有些不耐煩地低喊道:「喂,你們說話呀!」
  「說什麼鬼啦?」石幼芳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
  「你們不想揪出這個傢伙是誰嗎?」楊美麗指著桌上的報紙低聲道。
  「廢話!當然想。問題這是又不是想就做得到。」石幼芳沒什麼氣力地回答。
  「想,是不能解決問題,那就去做呀。」楊美麗像看個傻瓜似地對她嗤道。不待她回嘴,楊美麗又說:「憑我們三個人,總有辦法的。」
  「我們……三個人?」石幼芳不敢恭維地側眼掃視著她。「你什麼時候這麼好心了?」
  「我什麼時候心不好了?」楊美麗噘起嘴不悅地回嘴。「告訴你,我會這麼做有兩個原因。第一,這份報導太可惡。它這麼胡亂報導,以後別人會怎麼看我們這個部門?是不是以為我們全都是靠著不正當的手腕來爭取機會?所以我要伸張正義。第二、不提別的,書褆的信任就值得我幫她一把。」說完,她將手伸至五幼芳的面前,挑釁地看著她。
  「見鬼了!」百幼芳咕噥著,而後她也伸出手來握住面前楊美麗的手。
  「喂,你呢?」楊美麗揚著下巴看著韓書褆。
  緩緩揚起笑容,韓書褆也伸手覆於她的手上。
   
         ☆        ☆        ☆
   
  「為什麼?」她苦澀地問著。
  她不明自,曾經的信誓旦旦、山盟海誓,為何能在幾日之間消失無蹤。
  他怒視著她,咬牙不語。狂吼一聲,他回身擊碎了衣櫃厚實的門板。
  她駭然地倒抽了口氣。
  他的深情猶然銘刻在心,她雖然存有懼意,卻仍是上前輕觸他的臂。
  「怎麼回事?為什麼──」
  他猛地回過身,陰沉的逼視令她倒抽了一口氣,倏地退了兩步。
  他一個大步邁上前,攫住她的手,力道之大幾欲折斷了她柔細的腕。
  「為什麼?你竟敢問我為什麼?」他忿怒地大吼。一把將她推開,在她踉蹌跌坐在地上時,他幾乎要上前去擁住她。
  握緊雙拳,他沒讓自己洩露半分情緒。
  不帶一絲情感注視著伏在冰冷地上哦泣的她,他冷聲道:
  「你注定是我的。即使我不要了,別的男人也休想得到你。你是我的,永遠都是,永遠……」
   
         ☆        ☆        ☆
   
  韓書褆閉緊了雙眼悶悶不樂地窩在轎車的後座,直覺得自己的頭痛得快炸開了。她已記不得自己到底有多久不曾好好睡上一覺。
  她每晚不斷的作夢、作夢,而這會兒她夢中的男人竟然跳到現實世界來……來做什麼呢?
  她倏地張開眼無意識地望著車窗外。好半晌之後,她終於忍不住轉過頭去開口對前座的人說道:「不要去好不好?我實在不認為到那兒去能有什麼幫助。」尤其知道了古董店一家與徐傑希的關係,她更不想再與他們多所接觸。
  「不行──」
  「去,當然要去。為什麼不去?死馬當活馬醫,你不去怎麼知道沒有幫助?」開著車子的楊美麗自照後鏡中瞥了她一眼。
  石幼芳有幾分惱怒地瞪著身旁的楊美麗。
  兩天前她們莫名其妙地從敵人的關係突地變成了盟友,然後,楊美麗輕易地套出了韓書褆與徐傑希的「關係」,讚歎驚呼之餘,她也提出了建議──到買玉鐲的古董店走一遭。既然那老闆看出玉鐲與韓書褆有緣,那麼,或許他也能為韓書褆解釋她的夢境也說不定。
  於是今天,她們成了三個蹺班的女人。
  她說得很有道理,石幼芳也難得地立即附和同意了她的意見。不過,今石幼芳不滿的是,她跟著來湊什麼熱鬧?而且竟然搶她的台詞?
  愈想愈惱,石幼芳忍不住開口唾道:「你這個大八婆,誰要你多嘴的?」
  「你才是八婆。先前你不也同意了要書褆來的主意?現在又發什麼神經?」
  「我要她來,可我沒要你來呀。」
  「笑話了,是我出的主意,為什麼我不──」
  「好了,不要吵了。我去就是了。」韓書褆撐著頭,有氣無力地阻止了她們的爭吵。
  她受不了她們的爭吵不休。並且,她告訴自己,徐傑希有自己的住處,不會這麼碰巧她到古董店就遇得著他。
  最重要的,她想解開令她暈眩的一團迷霧。所以,她同意了。
  原本爭論不休的兩個人看了她一眼復又對視了一下,而後同時撇開了目光。
  「哼!」
  就這樣,車廂內好不容易又恢復了平靜。
  只是好不容易來到古董店,她們三個人卻沒一個人能開口詢問老闆,一個個全都怔愣在當場──因為徐傑希也在。
  除傑希看到她們的出現即使訝異地也沒表現出來。面無表情地來到了她的面前,靜靜地注視了她幾秒鐘,而後無視眾人的目光,他拉起了韓書褆的手便朝古董店的裡頭走去。
  她疲憊得連掙扎的力氣也沒有,只能任由他拉著自己。
  老先生瞭然地笑著,繼續擦拭著他手中的玉器。而石幼芳與楊美麗則是因為太過訝異而說不出話,更甭說是阻止他的行逕了。
  一進到屋內,他什麼也沒說,只是審視著她。察覺她的緊繃,他擰著眉開口道:「別緊張,我只是要與你談話。」
  「我與你沒什麼好談的。」她氣虛地迴避著他的視線。
  他沒有與她爭論,靜靜地問:「那個報導是怎麼回事?」
  想到那個報導她的心頭一陣委屈,可是她咬著唇,什麼也沒說。
  他看過那篇報導,那根本擺明了是針對著她。她絕對受到傷害了,可她卻什麼都不說,好似那與他無關。他覺得惱怒。
  「跟我說話!」沉靜了一段時間之後,他忍不住煩躁低吼著。「你在逃避些什麼?」
  「我沒有。」她用力地搖著頭,總算開了口。
  「你有!」他強硬地堅持著。扳起她的下巴讓她面對著他。「那些夢對你不具任何的意義嗎?那不只是巧合,我們之間有──」
  「沒有,什麼都沒有。」她陡然地推開他,不想他口中說出令她心慌的話。「你對我說這些的目的是什麼?別跟我扯些什麼前世今生的輪迴之說,我從來就不相信。」
  「我也不相信,我從來不在乎什麼前世今生什麼神佛鬼魅的。可是你要如何解釋我們倆共有的夢境?你告訴我!」他也失了耐性,大吼著打斷了她。上前攫住她的臂,目光緊鎖著她的,他說:「我不在乎,我什麼都不在乎,我只知道,我要你。」
  她怔了半晌,撇開視線不再看他。
  「看著我。」他要求道。
  她搖著頭。
  他端起她的下顎。「說話。別不說話,告訴我你的想法。」
  她倏忽地抬起頭來神情複雜地看著他。
  「你要我說什麼?我已經說了許多次了,請你離我遠一點,你的存在令我不安……」她閉了閉眼。使盡全身的力氣甩開他的手,低聲道:「至於你說你要我,那是也你的事,與我無關,我不要──」
  在她能察覺以前,他已再次將她拉回自己的懷中,有如鷹隼捕捉獵物一般,有些粗暴地吻住了她的唇,也堵住了她末出口的話。
  她捶打著他的肩,可他卻絲毫不為所動。她的掙扎起不了任何作用。她仍困在他的懷中,他們的唇舌也仍是交纏著,只是他的力道趨緩,山一開始的強硬需索轉而變成了溫柔的哄誘,原本拑制著她的大掌也一轉而成了輕柔的撫弄。他的舌尖試探撥撩著她,誘發出連她自己也不曾察覺的情慾。
  嚶嚀著,她的手扶上了他的肩,攤軟在他的懷中。她張開了自己緊閉的唇瓣,熱切地承迎著他的吻,縱容著他唇舌的挑弄與探索。
  他火熱的雙唇離開了她的唇,吻跡順著她的頰來到了她的耳邊。
  「你敢說你不要我?」他在她耳邊粗喘著問道。
  她也喘息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抬起頭,大掌置於她的頸間,以拇指挑她的下巴令她正視著他。直望入她的眼底,他沉聲道:「說呀,告訴我,你不在乎我,不要我。你說,只要你說得出口我立刻就放手,從此不再出現在你面前。」
  她的唇蠕動了數次,可令她自己感到訝異地,她說不出口。
  輕歎著,他執起她戴著玉鐲的細腕。
  「這對你沒有任何的意義嗎?」
  困難她吞嚥著,緩緩閉上了眼,她低喃著:「我在乎你,那又如何?永遠能有多久?山盟海誓轉瞬間還不都化成了雲煙。既然無法天長地久,一開始又何必──
  意識到自己吐露的話語,她倏地睜開了眼,心驚地停了下來。垂下只眼,她雙手防衛地環在胸前,像是想保護自己,又似想否認方才自己曾說過的話。
  「這就是你逃避的原因?」他輕聲問道。「因為夢中的隆貝勒負了玉娘的真心,所以你不相信愛情?」
  或許……她怔忡地望著他。或許,那樣的記憶太深太痛,令她不斷地提醒自己必須要遠離他,遠離不切實際的情愛……
  過了許久,她用力地吐了口氣像是鼓足了勇氣才再次開口,語氣堅決而肯定:「不。我沒有在逃避些什麼,那只是巧合,一切都只是巧合。什麼隆貝勒什麼玉娘都與我無關,那只是夢,那些夢並不能代表什麼。」
  他沒有反駁她,只是緩緩地從頸上取下了一個物件攤在掌上遞到她的眼前。
  她下意識想別開視線,可她的目光卻不聽使喚地朝他的掌中瞟了過去。在看到他掌中物的一刻,她腦中一片轟然巨響,今她無法動彈──
  他手中執著的是一塊玉珮,隆貝勒佩在胸前的玉珮……
  她一如化石般僵立著動也不動地凝視著他掌中璧綠的玉石。
  「三年前,我無意中得到了這枚玉珮,在那之後,我開始夢見你。」他末執玉珮的手輕輕地拉起了她戴著鐲子的腕,讓兩枚玉石並列於她的眼前。「這不是巧合,你知道的。」
  是的,她知道,可她不願接受,不願面對。欺騙自己這一切只是巧合,欺騙自己,那些夢、那兩枚玉石以及面前的他對自己都沒有意義,那樣,她的生活會比較簡單一些。
  她幾近恍忽地盯著眼前的兩塊玉石想著。
  只是,她的生活再也簡單不起來了,或者該說,她再也無法繼續欺騙自己。
  過了許久許久之後,她輕噴一聲閉上了眼,終於似戰敗地垂下雙肩,幽然無力地低喃著:
  「這一切太過不真實,你期望我相信什麼呢?相信前世因果與靈魂轉世是確實存在的?相信我們前世是一對情侶?相信我們今生能夠再續前世情?不,我不是愛作夢的小女孩,從來就不是。你的出現顛覆了我原本平靜的世界,那令我害怕,而與你保持距離讓我覺得……安全。」
  他慢慢地伸手將她拉進自己的懷中。
  她沒有推拒他的擁抱,卻也沒有熱切的迎合。她只足僵直地立在他懷中。
  她仍有著恐懼與不確定,他知道。可至少這一次,她沒有拒絕他。
  「看,你在我懷中,我們之間沒有距離,而你沒有融化,你很安全。」
  他的玩笑話惹來她近乎神經質的輕笑。
  他輕撫著她的背脊,將下巴倚在她的頂上輕聲道:
  「別理會前世因果,別理會靈魂轉世,那都與我們無關。我們之間的牽繫是確實存在著的,既然如此,為什麼要去抗拒它?我愛你,是那些夢讓我找到你,但那絕不是我愛你的原因;重要的是,我愛你。至於肇因,又何必去在意呢?」捧起她的頰,他認真地望著她。「我絕不會離開你。你令我魂牽夢縈了這麼久,繞過了大半個地球,我總算找到了你。而我,不會再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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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2:05:48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他……」要成親了?」她不可置信地呆望著面前的丫鬟珠兒。
  「是。」珠兒怯怯地垂著頭,不敢抬眼望向她。「今兒個,就是大喜日子。」
  她虛軟地跌坐在床上。
  「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這只鐲子就如同我的心,我將它交給了你,也將它套住了你,水遠、永遠
  「我愛你,不能沒有你。倘我負你,我絕對要魂喪魄俎。我只有你,我也只要你,斷不可能負你。今生、來生、永遠,只有你……』
  他承諾的話語猶言在耳,可如今,他要成親了,與他拜堂的,不是她。
  「你下去吧,我累了。」她輕道。
  「小姐……」
  「下去。」珠兒不敢違逆,銜命而去,卻仍是遲疑地。
  頻頻回首,珠兒看到了金光一閃,那是……匕首。
  珠兒一驚,連忙回身,卻只能眼睜地看著利刃抹上她的頸子。
  「小姐,是珠兒不好,都是珠兒的錯。」珠兒哭著,跪在她的跟前。「貝勒爺沒有要成親。珠兒沒想到事情會這麼嚴重,是福貝勒要珠兒將小姐的褻衣交給他,貝勒爺以為小姐與福貝勒有曖昧才會讓小姐遷到這別院,貝勒爺他──啊!」
  珠兒被一腳踹倒在地,痛呼一聲,看清來者她忘了痛,瑟縮驚懼不已。
  「原來都是你這個狗奴才!」他暴怒地吼著。
  門外的他未將珠兒的話聽全,卻也已明白了事實真相。可他沒有費力去整治那個背主的奴才,他的目光、他的心思,全都教床上那個瘦弱蒼白、流血不止的她給奪了去。
  「玉娘、玉娘!」他心痛地喊著,輕柔地將她擁入懷中。「去請大夫,快去!」回過頭,他對仍在地上低啜著的珠兒吼道。
  「『永遠』……好……短暫……」她抬手撫著他的頰,吃力而破碎地說著。
  「不,不!」他將她緊緊擁著,慌亂地喊著。「玉娘,大夫馬上就來了,他馬上就來了。」
  她搖著頭。望及他身後,她倏地一僵瞠直了眼,甚至來不及說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把鋒利的劍刺向、穿透他的心……與她的……
  「大夫永遠都不會來了。」他身後的人邪獰地笑著。「家產爵位都是我的!憑什麼因為你是長兄就都由你繼承?不!我的!都是我的!哈哈……你死了,再沒人與我爭了!」
  身後傳來的惡言,他恍若未聞;直絞心肺的痛地也全不在意。他只是定定地看著懷中的她。
  「我沒有負你,我沒有……」你是我的,這輩子、下輩子,永生永世……」你都是我的……」
   
         ☆        ☆        ☆
   
  雙臂環住曲起的膝頭,韓書褆整個人縮在落地窗前的椅子中,出神地望著窗外。
  鄰家太太買菜回來了,那麼,現在該是十點多了吧?那位太太有著非常規律的生活。
  可是現在時間之於她,似乎沒有太多的意義。不用開會、不用到公司報到、不用與客戶應酬……生活只剩下吃飯與睡覺,倒也悠閒自在。只是這分愜意的代價似乎太高了些。
  拜那份小報之賜,她現下的知名度不比她那當導演的父親低。就連國外的狗仔隊都緊追著她不放。記者要挖她的消息,第一個便想到往她的公司去,每日不停的電話與跟監,就連同事都被擾得不得安寧。所以,她只能辦停職。可她不只班上不得,連家裡也待不得了。到公司撲了空之後,那些記者第二個目標便鎖定她的住處,而且更為積極──也許可以順便挖出韓鳴弦導演夫婦的小道八掛,何樂而不為呢?
  還好,楊美麗偷天換日地讓她住進了她家裡郊區的別墅。
  楊美麗與她不合是眾所皆知的事,即使誤會化解,她們也不曾刻意在人前表現友好。所以,沒有人會想到她竟然窩在死對頭家的別墅裡。就連公司同事也不知道。
  所有的人都想盡辦法找出她的下落,唯獨那個不斷擾她清夢、強勢獨斷說著愛她的男人不曾打探過她的消息──甚至就連石幼芳想傳遞訊息都吃了閉門羹,說是徐傑希已不住在那兒。
  愛她呵?信誓旦旦如他,也敵不過媒體記者的壓力,逃之夭夭了吧?談什麼承諾,談什麼愛情呢?
  她的眉心一緊,像駝鳥一般將頭埋進了雙臂之間,希冀如此就能忘卻一切,就能避開一切的紛紛擾擾。
  「書褆。」
  她緩緩抬起頭來,看著站在門邊的石幼芳與楊美麗。「怎麼?你們今天不用上班嗎?」
  「我……」楊美麗苦思良久之後才遲疑而小心地問道:「你沒看電視嗎?」
  韓書褆有些疑惑地看著她,緩緩搖了搖頭。
  「那……發生了什麼事,你也都不知道了?」楊美麗緊揪著石幼芳的衣袖,見韓書褆再次搖頭之後,她的嘴張合了數次,終是轉過頭去看向石幼芳以眼神求援。
  石幼芳一把拍開她的手,有些遷怒地白了她一眼。
  「真是的!平時嘰嘰喳喳的,真的要你說正經事你又沒那個膽。」發洩之後她也不讓楊美麗再開口,直截了當地對韓書褆道:「有人要殺J.c.,他好像中彈受了傷。現在下落不明。」
  「你說話不會修飾一下嗎?」楊美麗還她一個衛生眼,沒好氣地說。
  「說話簡單扼要就好,修飾什麼?拐彎沒角的誰聽得懂──」
  「他受傷了?」韓書褆眼神空洞地望著她們。
  這個星期以來,她總作著相同的事。
  夢境鮮活,她眼前似乎又閃過了利刃的光影,閃過鮮血迸發的景象,閃過他唇角帶血微笑地對她相約來生,許諾永遠……
  而她們說,他受傷了……
  石幼芳瞪了她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問道:「你……還好吧?」
  「他受傷了……」韓書褆的手緊抵著心口,茫然地喃著。
  「嗯,就是我們到古董店去的那天晚上。」
  等了半晌不見她再開口,楊美麗以為她等著下文,只得又開口道:「詳細情況我們也不知道。報上說,有人放話要J.c.的命,就為了讓手中J.C.的畫更值錢。不過,他下落不明,目前情況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韓書褆蠕動著雙唇,可大半天,卻不見她吐出半個字。
  石幼芳憂心之餘忍不住惱火地踩了楊美麗一腳。「都是你,說什麼我說話太直,你廢話這麼多做什麼?什麼叫有人放話要J.C的命?你白癡呀你?」
  「我怎麼知道?我只是──」
  「我要去找他。」她突地道,沒理會她們倆,站起身就要朝外走去。
  石幼芳即時將她拉了回來。
  「外面到處都是記者,你上哪兒去找他?媒體剛披露他受傷的消息,到時候免不了又要把你給扯進去,你現在出去,不是自找麻煩嗎?」
  她搖著頭。「不,我要去──」
  「新聞也說了,他目前行蹤成迷,你能上哪兒去找他?他不會有事的,你好好照顧你自己。我答應過伯母的,你別為難我,好不好?」石幼芳心急地搖晃著她。
  近乎茫然地望著石幼芳,她沉默了許久,終是疲累地合上雙眼點了點頭。
   
         ☆        ☆        ☆
   
  她還是去找他了。
  韓書褆明白石幼芳無論如何不會讓她暴露在狗仔隊的追獵之下,她知道石幼芳是為她好,可是她受不了心頭的壓迫。所以她選擇了她們都不在的時候離開了那棟別墅。
  「你來了。」古董店老闆看見韓書褆便堆滿了笑與她招呼,好似他牢料到她今日的造訪。
  不過韓書褆沒有太多時間去訝異,她的心思全都在想見徐傑希一事之上。沒有寒暄,沒有客套,她焦急而直接地問道:「請問徐傑──」
  「他在,他在。」不待她問完,老闆又呵呵笑道。
  他才說完,徐傑倫便從屋裡走了出來。見到韓書褆地也是未見絲毫的訝異。只道:
  「他在裡面,進來吧。」說完便回身走去,也不理她是否跟上自己的腳步。而她頓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隨即跟了上去。
  他來到了一扇門前,便一把將門推了開來。
  房中的徐傑希噙著笑回過頭,可見到了他身後的韓書褆時,徐傑希臉上的笑倏然斂去,換上了氣惱的神情。
  「該死的!你到這裡來做什麼?」他低聲咆哮著,一個大步跨到韓書褆的面前。
  她怎麼也想不到他見著自己頭一句說的竟是這話,一時之間只能錯愕不可置信地望著他。
  他好得很,毫髮未傷,並且,一點也不樂意見到她。她知道自己該離開,可她雙腳卻有如生根了一般,無法移動半分,她甚至無法調離視線,任憑自己的目光與他膠著著。
  是徐希傑先將目光調開。
  「你!你帶她來做什麼?」他的怒氣轉向了他弟弟。
  他的吼聲令她拉回神識。
  夠了。不想再讓自己更難堪,韓書褆拔腳就想離去,卻讓徐傑倫攔了下來。
  他大掌一堆,將她送入了房內。
  「你們好好談談吧。」說完,他便將門掩上。
  房內突然之間安靜了下來,就連呼吸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他面無表情地凝視著她,但他的眼中閃著難以捉摸的情緒。
  她讀不出他的想法,不過她不用費心去想他猜得到──他方纔的話已經明白地昭示了,他根本不想見到她。
  好半晌,她終於捺不住地先開了口:「對不起,我知道你不想見我。很抱歉打擾了你……」她的目光定在他身後的櫃子,挺直了背脊,故作世故徒然地想挽回一些自尊,只可惜她輕顫的語調洩了她的底。「我……很抱歉。」
  到最後她幾乎是倉皇地說著,轉身便想開門離去。可在她的手觸及門把之前,他便先一步將她攬入自己的懷中。
  他的體溫與氣息團團地包覆著她,她幾乎要攤軟在他懷中。可是她隨即又想起他方才惡狠狠的咆哮模樣。
  她屈起雙臂想掙開他,可她的推拒卻是讓他更將她往懷裡帶。
  「放開我。」她低聲喊著,在他顯然不願放開自己之後,她開始使力地掙扎。
  「別動。」她的掙扎扯動了他的傷口,他擰眉道。可她恍若未聞,他只得再次咬牙低吼:「該死的!我叫你別再掙扎了。」
  他的吼聲令她冷靜了下來。停止了掙扎,她僵直地站著。
  他什麼也沒說,只是將臉埋進她的發中,嗅著他渴盼多日的馨香。
  許久之後她才幽然開口:「為什麼?既然不願見我,為什麼不讓我走?」
  他歎了一聲,將臉埋入她的發中。「我好想你。」
  他的話令她悸動,可是她不斷在心中命令著自己不許有任何的情緒與反應。
  之前他一再一再地迫她面對兩人之間的情感,在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對自己也對他承認自己的感覺,他卻一把將她推開。
  所以她不要對他的話再有任何的期盼,畢竟沒有希望,也就不會有失望。
  「我好想你。」他合眼輕喃著。「我的思緒全被你佔滿了,天知道我多想見你、多想抱你、多想吻你,你怎麼能以為我不願意見你呢?」
  「你表現的就是那樣。」她近乎指控地低聲說道:「你躲著我,在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之後,你沒有一句安慰,沒有一句思念的話語,你有的只是嫌惡……」
  他沒有急著解釋,只是轉過她的身,讓她面對著自己。細細地審視她的眉眼,而後,輕輕地吻住了她。
  她直覺地避開了這個吻,張嘴欲問出心中的問題。
  「噓。」他搖頭。「別說話,讓我吻你。這幾天,我想的都是你。」他再次貼住了她的唇。
  在他好不容易抬起頭來,帶著滿意的笑容,他輕撫著她的發。考慮了一會兒才開口問道:「你聽說了?」
  她一頓,目光檢視著他,口中同時急問道:「你真的受傷了?那個報導是真的?」
  「嗯。」他捧起她的頗讓她將視線定在他臉上。「別擔心,我很好,傷口沒什麼大礙。除了想你卻見不到你,我一切都很好。」
  雖然親眼見到了他,得到了他的保證,可是想起她所看到的報導,她仍是忍不住感到心悸。
  她將臉埋入他的懷中,吸入他的氣息,聽著他的心跳,告訴自己,他沒事。
  過了許久,埋在他懷中。她才悶聲問著:「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有人要襲擊你?你與人結怨了嗎?那些說要你死的謠言又是怎麼一回事?」
  「我沒有與人結仇。或許就如你所聽到的,那些人只是搜購我的畫的人。他們的目的只是要J.C.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為什麼?」她更不明白了。她疑惑地抬起頭來。「他們要買你的畫,為什麼又要致你於死地?現在的你如日中天還能創作出許多東西。一旦你死了,J.C就無法再作畫,他們又如何買你的畫呢?」
  「不能買,但是他們可以賣,以更高的價錢。」他冷冷地扯著唇。「梵谷、莫內、畢卡索,這些人死了之後,畫不是比他們在世之後更值錢嗎?更何況如你所說,現在的我如日中天。如果再加上如此戲劇性的結束生命,你想,屆時我的畫將會增值幾倍?」他有些嘲弄地說著。
  她不喜歡他嘲弄的語氣,更不喜歡她所聽到的。
  像是害怕失去他,她突然緊緊地擁著他。
  他沉默著,過了許久才輕歎一聲,道:「我讓傑倫送你回去。」
  她倏地抬起頭來。「為什麼?」
  他搖了搖頭。「聽話,你回家去。」
  「為什麼?」她堅持她問道。
  「不為什麼,總之你──」
  她倔強地看著他,一言不發地在他的床沿生了下來。
  「你回家去!」她的反應令他不禁急躁地吼道。看到她的表情,他煩躁地擰起了眉頭,伸手扒著短短的頭髮,他也坐了下來。「聽話,你回家去,好不好?」
  「不好,除非你給我一個理由。我好不容易見著你了,結果你一見面就是怒吼,現在又要趕我走。除非你能說服我,否則我走,就絕對不會再回頭。」
  他鎖著眉,靜靜地看了她許久才道:「那些人說要我的小命,他們是認真的。至少我挨的是真槍實彈。我不知道他們下一次找上我會是什麼時候,我不能讓你和我在一起冒這個險。」
  她也安靜地盯著他。
  「為什麼?你千里迢迢的從英國來到這裡,不就是為了我嗎?你說要找答案,你找到了嗎?在我願意陪你一塊兒尋找答案之後,你怎麼能夠就這樣放棄了?」她的語氣出奇地平靜。
  「我沒有要放棄,我找到了,你就是我要的答案──」
  「你找到了,所以呢?你可以放心地走了?放心地留下我一個人?可是我沒有啊,我沒有找到我要的答案呀。是你要我去面對的,現在你怎麼能一走了之?」
  「我沒有一走了之──」
  「你有!你有!你現在就打算這麼做!」嚷著,她撲向他的懷裡。「不要趕我走,不要離開,你在夢裡對我說過,你不會離開,這次不會了,你記得嗎?你說過的。」
  她的話令他心頭一顫。是的,他記得。
  「我不走。」她再次搖頭。
  他垂眼看著懷中的她。閒了閉眼,輕歎一聲,他認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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