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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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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諸葛青雲]一鈴半劍[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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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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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8 23:51:2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戴天仇聽在耳中,心頭不禁酸楚異常,暗想自己為了一位「玉哥哥」,要趕到巫峽自盡,同葬江麟,此處不知又是那位薄命紅顏,在和另外一位「王哥哥」,誓海盟山,卿卿我我。

  她這種頭感慨方生,山頭那邊又傳來一聲男性口音的深長歎息。

  這聲歎息,聽來極熟,使戴天仇大吃一驚,心頭亂跳!暗村自己方纔所感慨的兩個「玉哥哥」,倘若竟同是一人?則這位在此享受溫柔滋味的「玉哥哥」,卻怎樣對得起純陽富中,忍辱負重的卞靈筠?

  及為了他情甘共死的自己這位「仇妹妹」?

  疑念既動,戴天仇遂輕身提氣,踢足潛蹤的慢慢援上山頭,從草樹叢中,愉眼瞥去,只見山頭那邊的一株大樹根上,並肩坐著一對青年男女,男的不正是自己心目中,僅有兩位親人之一的結義盟兄公孫玉,女的則因臉對側方,看不清面貌,但僅從側影及背影看來,已知必然是一位傾城絕代的極美紅妝。

  最容易變成「恨」的一個字,就是「愛」!越「愛」得深,也就會越「恨」得切!戴天仇這時的芳心之中,確實惱恨異常,但她恨的不是公孫玉身邊那位絕代紅妝,恨的只是絕代紅妝身邊的公孫玉。

  恨他不應該忘了自己劍一練成,便立即下山尋他之約,恨他不應該對卞靈筠姊姊負心移情,更恨他不應該不顧師門深仇,竟有心腸於「柔經已毀之後」在此地談情說愛!

  幾端恨事,並集心頭,再加上戴天仇素來的豪爽嫉惡性情,竟自柳眉倒剔,一縱而出,口中怒聲噸道:「公孫玉,你這負義忘情,不顧師仇的衣冠禽獸,吃我一掌!」

  戴天仇怒極以下,因心頭終有餘情,這一掌雖然擊出,仍只用了七成真力。

  公孫玉想不到有這等碎然襲擊,雖聽出噸罵自己之人的口音極熟,但一下那裡猜得到別離已久的戴天仇身上,倉猝之間、也忘了自己內家真力未復、驀然回身一招「夭星掌法」以內的「手摘星辰」,接架戴天仇的劈空掌力!「天星掌法」,固然是辣手神魔申一醉的做視武林絕學,但公孫玉如今真氣不聚,內力難提,如何會是戴天仇之敵?掌風一對,連來人是誰?也未看清,便覺胸頭翻攪,目轉金花,被震飛出四五步遠,跌人叢革之中,狂噴鮮血,暈死過去。

  戴天仇知道公孫王功力深淺,怎想得到自己凌空一掌,便把他打成如此模樣?不由「呀」了一聲,急窘交並,呆立當地。

  公孫玉身邊那位絕代紅妝,竟是巫山神姥的女弟子沈南施,她也想不到公孫玉忘記自己真氣內力無法提聚,而硬接對方攻來掌勢,等到發覺不對,救已無及。

  沈南施見公孫玉傷得那重,不由淚流滿面,足下重重一頓,山石寸裂,正待狠撲戴天仇拚命,但雙方目光一對之下,認出這位呆立當場,莫知所措的青衫美少年,竟是當初化名甄客閡,騙取自己盤螭劍,而也是玉哥哥魂牽夢蒙情人之一的戴天仇,越發感覺進退兩難,只得又復重重頓足歎道:「戴姊姊,你這口飛醋,吃得太過厲害!玉哥哥一身內家武功已毀,真氣無法提聚,他受得了你這勁急無濤地劈空一掌麼?」

  戴天仇此時也已認出沈南施來,因一來為了那柄盤螭劍,心中確實愧對對方,二來見公孫玉似乎業已命如游絲,竟急得沈南施怎會知道自己真實身份?總呼「戴姊姊」之後,也顧不得問,忙即飛身縱到公孫玉身傍,把他半炮懷中,滿面淚痕地叫道:「沈姑娘,這事委實怪我莽撞,但我怎會知道天哥哥那好一身內家功力,竟會毀悼,禁不住我七成真力的一掌遙擊呢?如今救人要緊、萬事慢談,你身邊有沒有什麼功能起死回生的靈藥之類!」

  沈南施幽幽淚落,點頭說道:「靈藥雖有,是經過於辛萬苦尋來,準備作玉哥哥恢復功力之用。但如今他被婉婉打成這樣,只好救人要緊,恢復功力一事顧不得了!」

  說完,遂自貼身衣服之中,取出三粒青色蓮子,先以指甲捏破少許,然後再把蓮子漿汁,慢慢擠入公孫玉口內。

  沈南施見戴天仇一副迷茫神色,不由淒然說道:「戴姊姊我知道你下山不久,弄不清楚玉哥哥的一切遭遇,如今他服了這三顆『玉葉金蓮蓮實』漿汁,命已無妨,恢復武功之事,只好留待後談,先聽我說說他最近經歷及多少生命呼吸的奇災絕險吧!」

  原來公孫玉由知足漁翁送到嘉定,下船分手以後,便即撲奔峨媚。

  他雖然上乘武功暫時喪失,真氣難聚,內力難提,但身手仍比尋常武術之輩,高明許多,所以人山以後,略費心力,便找到了絕緣崖畔!

  既然找到了絕緣崖,回頭谷自然也並不難尋,不過谷中路徑之險,蛇蟲之多,確實有點令人望而生畏,卻步回頭!

  公孫玉在極度崎嶇的亂石之間,轉折過幾重嶺角,突然發現有兩條身長丈許的錦鱗毒蟒,屍分數段!

  心中不由暗襯,最近自己似乎背運當頭,莫非已有人捷足先登,到這回頭谷中,把自己遠來相求的「玉葉金蓮」弄走?

  起疑之下,越發窮幽,再經過一重轉折,公孫五鼻中遂聞貝一般沁人心脾的芳馨之味。

  當地兩旁峭壁夾天,路徑不寬,卻又全是些高度過人的嵯峨石筍,森森羅列。

  公孫玉循香以求,在石筍林中轉了半天,猛然發現一條長逾兩丈的紅鱗巨蟒,身首已分,蟒頭飛出七八尺外,但龐大的蟒身之中,卻仍纏著一個玄衣少女,也不知是活是死?

  少女自頸之下,全被巨蟒纏佐,只有一隻右手軟垂在蟒身以外,地下並遺落一柄長劍。

  公孫玉先瞥見玄衣少女的一點身影,已覺眼熟,等他趕過拾劍,準備截斷蟒身救人之際。不由驚得「哎呀」一聲,雙盾緊蹙,看出玄衣少女正是對自己一味癡纏,結果經自己吐露早有卞靈筠戴天仇兩位紅顏知己,才悄悄槍然離去,留下那「寧使我悲,莫教君苦,明月落花,相思萬古!」斷腸詞句的沈南施姑娘。

  看這情形,分明沈南施知道自己不願與她同行,以避免雙方情感越處越深,將來痛苦也就越來越大!但又不放心自己上乘內家武功已失,憑一副尋常身手,是否足以勝任登山涉險?找尋那知足漁翁所說的「五葉金蓮」,才明面留柬示別,暗地卻先赴峨嵋,代自己找尋關係今後一生至切的稀世靈藥!

  這種用情,委實太苦!何況若不是沈南施先來?僅僅在谷中所見的三條已死毒蟒,自己便無力應付,必膏毒吻。

  在如此情形之下,任憑公孫玉何等鐵石心腸?他不由不感動得淚珠雙落!趕緊接連幾劍,所斷蟒屍,沈南施便即氣息毫無地伏在蟒身以上,並發現她左手之中,緊握著一朵談金色的蓮花,花瓣已被巨蟒纏揉得敗壞零落不堪,但那青色花房,因還保持完整,花房中含有五顆極小極小的青色蓮子。

  武林中一貫傳言,凡屬稀世罕見的天材地寶,以及靈藥之屬,必有異常兇猛的怪獸蛇蟲,為其守護!沈南施分明是為了摘取這朵「玉葉金蓮」,才為守蓮毒蟒所傷!公孫五那裡還原得蟒屍之間的腥血狼藉?趕緊把沈南施抱在懷中,只見她星睜緊閉,息毫無,僅剩下心頭一點餘溫,暨些微跳動!

  公孫玉一陣心酸,淚珠點點而落,在那蓮實之中,挖了一顆蓮子,嚼成滿嘴甘香無比的瓊漿玉液,便往沈南施香唇以內,度送過去。

  一口靈液度完,沈南施依舊勞魂渺渺,公孫玉不禁急得心頭狂跳,趕緊再嚼碎一顆蓮子度過。

  這第二顆蓮子,果見靈效,在度到一半之時,沈南施便已知覺漸復,星瞇微睜,看見公孫玉正把自己抱在懷中,接唇度藥,不由兩朵紅雲,飛滿玉頰。

  公孫玉雖已知道沈南施復甦,因恐她受傷太重;藥力不夠,仍然硬把口中靈液度完,才又垂淚又帶笑他說道:「南妹我無力相助,請自提真氣,流轉週身……」

  他話猶未了,沈南施便瞥見蓮實少了兩顆,知道是公孫玉度給自己眼下,不由向公孫玉似嗅似怨他說道:「玉哥哥,這種稀世難求的『玉葉金蓮蓮實』,你竟為我糟蹋兩顆,萬一所餘藥力不夠,你內家神功難復,卻再到那裡去找?」

  公孫玉見沈南施絲毫不以她生武一發的安危為念,心心意意均只關係自己,心頭上不由一陣甜蜜,但跟著又是一陣辛酸,目中射出一股極度感激光芒,注定沈南施,劍眉雙挑說道:「南妹,照說恢復功力,替師報仇,不靠自己的刻苦修為,而要倚仗什麼稀世靈藥之力,公孫玉已覺有愧!何況這『玉葉金蓮蓮實』,是南妹捨命為我尋來,你生死垂危之下,公孫玉若再不用以相救,我尚有何顏在天地之間立足?」

  沈南施淒然一笑,默自緩提真氣,麟轉局身,覺得這種靈藥,確有奇效,就這片刻光陰,自己業已幾乎平復如舊!但不知少了兩顆蓮實,會不會對公辦玉恢復神功,增強真力之事,有所影響?

  行功既畢,沈南施看著自己那一身腥臭蟒血,不覺皺眉向公孫玉說道:「玉哥哥,你在此略候片刻,我到右側那邊掛壁飛泉之下,把身上血污,略為洗滌洗滌!」

  公孫玉自然連連點頭,沈南施嬌軀略閃,便閃往右方的叢叢怪石之後。

  沈南施一走,公孫玉目注手中的「玉葉金蓮蓮實」,不禁思潮百轉。

  暗想照沈甫施如此昔心癡情,自己實不忍再有所令她傷心的薄倖舉措!不過此心能有誰知?將來萬一卞靈筠等,誤會自己是見色忘義,假薄之輩,豈不百緣難辯,而且靈藥既得,次一步便是去找那位黑衣無影辣手神魔申一醉醉哥哥,但莽莽天涯,茫茫海角,卻如何碰得上這宛若神龍的武林怪傑……

  公孫玉思潮未盡,沈南施業已身上略帶不漬的走了回來,盾梢眼角,暗籠薄怨輕怒,越發顯得她那種楚楚丰神傾城絕代!

  沈南施在公孫玉手中接過蓮實,把所餘的三顆蓮子,挖了出來,托在玉掌以上,向公孫玉說道:「玉哥哥,我問過知足漁翁老前輩,他說這蓮子歷久不壞,須等找到能用內功真氣,扶助藥力散達你週身百穴,及奇經八脈之人,再行服下!六調神君是你不共戴天深仇,當然應該先找你那位辣手神魔醉哥哥商量商量,但這位武林怪傑,現在在那裡呢?」

  公孫玉搖頭說道:「我這位醉哥哥宛如神龍隱現,無馬行空,只有他來找你,你去找他,卻是萬難!不過他以一年為期,要嫁成一種功力,再找八調神君萬挨午決鬥!所以最好在六調山的純陽宮附近等他,何況我與伏魔神尼青蓮大師,及二師兄等,也是相約一年,在六調山中會面!」

  沈南施眉梢一皺,目中含淚欲滴地,幽幽說道:「六詔山中,有你的筠妹妹在茹苦含辛,萬一對我發生誤會,會弄得她也傷心,你也難處!五哥哥,我不準備陷你去了,我們這段感情,夠真誠,夠但白,夠績麗,也夠淒涼,但不一定會為不知底細的他人瞭解!我還是那兩句話,『寧使我悲,莫教君苦』,希望你此去神功能復,師仇得雪,與我那兩位卞姊姊及戴婉婉,互相永好,比翼情天!從今以後一你不要想起我,也不要提起我,讓我靜靜地,默默地,獨居巫山之巔,對著朝雲暮雨,明月落花,暗暗啃嚼著這一段相思,以迄沒世好了!」沈南施這一番話,講得極慢,神情淒測,語意幽傷,那份對公孫玉真憎熱愛,表現無遺,但妙國之中的珠淚,卻始終強忍在大眼眶中麟轉,不令一滴下落!

  這種神秘力量,卻又遠比六調神君萬挨午的「純陽真解」高明!

  公孫玉究竟人非太上,眼望著沈南施那等淒絕,苦絕,更又夷絕的噙淚目光,那裡還能抗拒?也自淚濕藍衫的縱身撲過。

  但公孫玉已動真情,沈南施偏又強加克制,香肩微晃,飄身八尺,避開公孫玉撲來之勢,妙目中淚光盈盈地。淒聲說道:「玉哥哥,你不要可憐我!沈南施自有良知,我不會根你薄倖無情,也不會嫉妒卞靈筠,戴天仇兩位婉婉,更不會不肯自我犧牲,麗竟得因為多我一人,把你們原本極其美滿的良緣,攪得情海生被,甚至花殘月缺!我只是恨我們相逢太晚,倘若彼此尚有幾分憐惜,此緣甘侯來主!這一輩子,我也學我師傅,永遠不下巫山,陪伴著她老人家,黃卷青燈,長齋禮佛,修積修積來生慧業!

  沈南施聲聲如巫峽猿啼,句句如杜鵑淚血,大眼眶中,已似盛不下如泉情淚,便如斷線珍珠般,撲籟簌地地落下來,頓腳回身,便自閃過兩根嵯峨石筍!

  公孫玉急得飛身疾追,口中大聲叫道:「南妹慢走!」

  沈南施嬌軀一顫,足下似停非停,公孫玉業已追到,雙手握著沈南施柔英,胸前一片淚痕,但目光卻極其純正地,向沈南施說道:「南妹,你待我這份深情,公孫玉無法孤負!何況我這條性命!目前並非我有,必需先報師恩!六調神君萬挨午,藝冠字內,學究天人、在『柔經』已毀,『靈龍匕』未獲以下,我能逃得出他『純陽真解』,及『寒鐵寶杖』之望,委實微乎其不能再微,所以如今大可不必顧慮到太久將來,你如真不肯陪我同赴六沼,則公孫五萬念皆灰,索性作個負義忘思之人,在這口頭谷內,了斷殘生,倒也乾淨!」

  沈南施聽公孫玉說得極其誠懇,芳心自然感動,不願再作矜持,引他愁急,遂帶淚淒聲笑道:「玉哥哥,我何嘗放心你內家上乘武功未復之下,獨自跋涉長途?』不過顧慮到女孩子多半善妒,恐怕萬一被卞戴二位妹妹誤會,使你左右為難而已!你既然如此說法,我總一切依你!未來禍福且憑天,我們莫再耽延,要走就走!」

  兩人下得蛾嵋,趕往六沼,但剛剛走出囚川省境,便遇上個在六調神君手下,遭受挫折,失去「靈龍匕」「盤螭劍」並驚聞公孫玉噩耗,氣憤填膺,傷心斷腸,要跑到巫峽自盡,與公孫五井命江流的戴天仇,糊里糊塗地挨了一記劈空掌力,又把準備仗以恢復功力的三顆「玉葉金蓮蓮實」,用來救人,全部糟蹋!

  戴天仇默默聽完沈南施所敘述公孫玉與自己的別後經過,倒對此女頗為愛好,因自己把公孫玉半抱懷中,早知他已恢復知覺,大概故意裝作未醒,好聽取自己對沈南施的背後之言,遂含笑叫道:「玉哥哥,你不要裝!我這位南妹妹,待你如此情義,倘若你真對她薄倖寡情,我和卞妹姊也全不會理你!如今別的都無問題,最討厭的是那六調神君萬候午,確實厲害,玉哥哥,你知道我已經和他交過了手麼?」

  公孫玉服下三顆絕世靈藥「玉葉余蓮蓮實」漿汁以後,果如戴天仇所料,早已復原醒轉,不過聽見沈南施已在毫無隱藏地,敘述自己與她這段府旋交往,有點難以為情,想故意裝著人尚未醒,探探戴天仇的反應如何。

  如今經她這一點破,不由窘的滿面通紅,但聽到戴天仇竟已與六沼神君交手,卻驚得跳將起來問道:「仇妹,你怎……怎會跑到六調山純陽宮內,與……與那魔頭動手?勝負如何,可曾受了什麼傷麼?」

  戴天仇平索極其心高氣傲,聽公孫玉這樣一問,想起六沼神君神功難敵,單用一根受傷左手中的「寒鐵寶杖」,便在第四十六合以上,震烈自己虎口,便雙劍出手的一段驚心蕩魄經過,遂也不禁眼圈微紅,把自己別師下山,尋找公孫玉的所歷所經,詳細敘述。

  媚媚講完以後,又向公孫玉苦笑一寅說道:「玉哥哥你想,『柔經』已毀,『靈龍匕』『盤螭劍』雙失,『玉葉金蓮蓮實』又極其冤枉糟掉,你一身上乘武功,幾乎無法恢復,難道蒼天就待六沼神君萬侯午魔頭那厚?而對我們如此刻薄?」

  公孫玉真想不到自己到處苦尋的「靈龍匕」,唐然就與「柔經」

  同藏一處,而又失落在六沼神君之手!

  各種失意遭遇,綜合以下,自己為思師復仇之望,確實在「渺茫」以內。再加上「渺茫」,宛如大海尋針,水中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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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8 23:51:45 |只看該作者
  他雖然感到來日太難,但看見戴天仇沈南施,全是一副焦心鎖怨,眉黛凝愁的淒楚神態,又只得故意安慰他們說道:「仇妹及南妹不必煩心,我們仗以對付六沼神君萬挨午的最大資本,並不是什麼『靈龍匕』,與『柔經』,而是一片上順天心的浩然正氣!何況辣手神魔申一醉,伏魔神尼青蓮大師等絕世高人,尚在盡力相助,所以來日雖艱,不見得就定不可為?我們且趕赴六沼,第一步還是應該先會見我那位醉哥哥,彼此商議商議!」

  戴天仇本來心雄萬丈,沈南施也是女中英傑,她們見公孫玉居然並不怎樣消沉灰心?自然也就眉端愁解,彼此氣味相投,相逢恨晚的隨著公孫玉,同返雲南六調。

  公孫玉看到戴沈二女,不僅前仇不計,並要好得這般蜜裡調油,自也心中略慰,暗想卞靈筠胸襟不會狹於戴天仇,知道事實經過以後,也必能對沈南施及自己寬容,所以預料到的未來之事,定然是情天易補,恨海難填!但自己倘若在六沼神君萬侯午掌下隕命,她們無疑一齊橫劍殉情,造成一段淒涼無比的武林佳話。

  三人心中各有所思的同往前行,但等到了六沼,申一醉,青蓮大師等人,還不是音訊沉沉?無可奈何之下,只得暫住那白鹿峰腳的碧雲淹中,一面靜等辣手神魔申一醉,伏魔神尼。及公孫王的兩位師兄,一塵一鶴到來,一面各自加強鍛煉所學?

  公孫玉雖在內功真氣方面,暫時不能修為,但也悉心苦練「天星掌「青蓮劍」,以及辣手神魔申一醉特別心傳的「神魔三式」。

  直到了將近一年的約期左右,公孫玉遂請沈甫施注意純陽宮附近的辣手神魔申一酵蹤跡,戴天仇注意仙猿峰一帶的伏魔神尼青蓮大師,暨兩位師兄音訊!

  一夜,風清月白,戴天仇沈甫施分赴純陽宮,仙猿蜂兩處探聽,公孫玉則獨在碧雲庵中,練習「天星掌法」!

  近來他因一心專注,頗又悟出這套掌法中的不少精微,正練得有點眉飛色舞之間,突然聽得夜空以內,遠遠傳來一聲龍吟長笑。

  這聲龍吟長笑;聽在公孫玉耳中,不禁使他精神一震,趕緊收式凝神,欲待出庵迎接,那位黑衣無影辣手神魔申一醉,業已手挽沈南施,自牆外飄然而人!

  公孫玉大喜過望之下,一聲高呼:「醉哥哥……」

  申一醉不等他說話,便咧著大嘴,怪聲笑道:「老兄弟,沈南施業已把你那些不幸經過,完全告我,我們進庵再談,看看你這醉哥哥,有沒有回天手段?使你恢復一身功力!」

  公孫玉越發驚喜欲狂,三人相僧進淹以後,申一醉摘下腰間酒葫蘆,接連喝了幾大口,便對公孫玉笑道:「老兄弟,你先猜猜,這別後的一年光陰,我是在什麼地方?鍛煉我的『先天源元氣』!」

  公孫玉皺眉笑道:「醉哥哥,你這個啞謎,出得幾乎比那白色羊皮上的『七彩圓圈』,及『色空空色』隱語,還要難猜,以天涯之大,海角之遠,小弟怎能猜得出醉哥哥在何處鍛煉神功?」

  辣手神魔申一醉大笑說道:「我既叫你猜,這地方你當然去過,不過大概決想不到而已!」

  公孫玉凝思片刻,依然苦笑搖頭,申一醉緩緩說道:「我是在湘南九疑山的摘星峰項!」

  公孫玉果然出乎意料的驚奇問道:「九疑山摘星蜂頭,不是我義妹戴天仇的思師很大師隱居所在麼?」

  申一醉點頭笑道:「我就因為覺得這『恨天師』三字的法號太怪,因為既人佛門,便應該慈悲萬物,普渡眾生,卻以『恨』為名則什?何況兩手皆無?定有極不平凡的慘痛遭遇!反正我覓地鍛煉『先天混元氣』,只要商峻幽靜,那裡也是一樣,所以便直奔湘南,援上了九疑山的摘星蜂頂!」

  說到此處略頓,又喝了兩口酒、繼續說道:「見面之下,這位很大師,果然是我昔日故人,她和你一樣,也與那六沼神君萬埃午,有血海深仇,如山重根!」

  公孫玉聽說很大師竟與自己同仇,正待仔細追問,申一醉又復笑道:「這段當年隱事,說來頗長,且等那對她自己身世,尚且茫無所知的戴天仇,回來再講,以免得我多費口舌,如今我先看看你所受傷勢,究竟重到什麼地步?為何巫山神姥那老婆於要說非我與萬挨午那殘廢魔頭合力,才能使你恢復原來功力!」

  說完,便替公孫玉細診脈息,但一面診脈,一面搖頭,診罷歎道:「老兄弟你在翠居蜂頭,巫峽江面,以及糊里糊塗挨了戴天仇一記劈空掌力的三次重傷,委實每一次均傷及肺腑,足以致命!若非有那三顆罕世靈藥『玉葉金蓮蓮寶』,早已魂遊墟墓,那裡還會在這碧雲庵中,彼此見面?」

  沈南施默默凝神地聽到此處,向申一醉柳眉雙蹙,憂形於色的問道:「申老前罪!如今靈藥又無,我玉哥哥的一身內家上乘武功,你看是不是無望再復?」

  申一醉軒眉狂笑說道:「報應循環,只分遲早,昭昭大道,畢竟無虧!沈姑娘你看看,我在自九疑山來此途中,巧得了一樣什麼東西!」

  沈南施聞盲注目,只見申一醉在貼身慢慢取出了一隻長約尺許,通體雪白,耳鼻眼口皆具的形似嬰兒之物!

  沈南施失聲叫道:「這是千年成形何首烏!」

  申一醉搖頭笑道:「何首烏是何首烏,不過只有五六百年,及尚未完全成形而已!倘若真是你所說的千年成形靈物,則只要有這一樣,根本無須再加外力,便可成金我這老兄弟一身蓋世絕學!」

  說話之間,突然把那只何首烏一折兩斷,立時異香四散,乳白色漿汁狂溢,申一醉趕緊塞向公孫玉口中,命他吸完漿汁以後,並把問首烏整個服食!

  公孫玉知道在這種情勢之下,不必推辭,遂如言服食,只覺滿口甘香,精神頓長!

  申一醉等他把一隻何首烏整個服完以後,再為公孫玉細察脈象,但沈南施冷眼旁觀,卻看出申一醉臉上神色,憂多於喜。

  果然申一醉替公孫玉診完脈象以後,向沈南施長歎一聲說道:「我這位老兄弟因一再身受重傷,雖仗服有希世靈藥,保住性命,臟腑之間,卻脆弱已極!憑我所煉『先天混元氣』,雖可勉強替他催動藥力,流轉週身百穴,暫時恢復內功,但萬一與強敵硬擒、再度震動臟腑,即令華佗扁鵲復生,亦將束手無救!」

  公孫玉聞言,自然著急,沈南施更是急得淒然淚落地向申一醉問道:「申老前輩,難道我玉哥哥的一身內家功力,就從此永無恢復之望了麼?」

  申一醉神色凝重地答道:「要想使我這老兄弟,完全恢復,只有甘冒一樁奇險!」

  公孫玉接口說道:「醉哥哥,再大的危險,小弟也不為懼!但萬一功力難復,令我無法為師門盡心,卻是寢食難安,生不如死!」

  沈南施也一迭聲地催間使公孫玉恢復神功之策,申一醉回頭緊蹙說道:「只有找一位功力與我彷彿,最好是比我略高之人,一同下手,我每催藥力,到達一處經脈穴道,他便以絕世神功,將其立即打通!這樣作法,倘若如願完成,不僅武功可復,真氣內力,反更增強!但萬一我與那人,動手救治之間,稍有絲毫謬誤,則老兄弟不立時飛魂絕氣,也將永遠癱瘓,從此不能動轉!」

  沈南施聽得珠淚泉流,香什如雨,顫聲問道:「申老前輩神功絕世,在當今江湖以上,那裡去找比你武學更高之人?」

  申一醉把怪眼一瞪說道:「怎麼沒有?」

  公孫玉沈南施幾乎同聲出口,急急問道:「是誰?」

  申醉面色一整,他答覆得夠簡單,也夠沉重地,緩緩說道:「六沼神君萬候午!」

  沈南施聽見終於還要求助於六沼神君,不由眉峰愁聚,「呀」了一聲,公孫玉則更不願腆顏接受不共戴天強仇的任何恩惠!暗想自己功力難復,事事需人照料,委實毫無生趣,倘能趁早解脫,或者反能激動這位肝膽過人的醉哥哥,力拼六沼神君,為整個武林禍福,及師門深仇,留下些微希望。

  略一權衡以後,面含苦笑,連響都不響地,藉著所服何首烏,勉強略提真力,回手便向自己心頭『七坎』死穴,駢指點去!

  但他手才一動,脅下便覺微麻,申一醉指發如風,隔空點了公孫玉暈穴,向沈南施搖頭說道:「我早猜到我這老兄弟氣傲心高,決不肯求助於師門強仇,灰心失望之下,必會有這種自求解脫作法!

  如今我帶他走趟純陽宮,試試運氣,但不管萬候午是否肯和我合力替他打通奇經八脈,你卻必須守住兩件秘密!」

  沈南施無奈之下,也只有眼望被申一醉點暈的公孫玉,含淚求教這位武林奇人,要自己保守什麼秘密?

  申一醉道:「第一件是不能告訴戴天仇,我帶公孫玉往純陽宮求治真情,因為據我所知,這丫頭性情比你剛烈,萬一她不放心,跟去一鬧,便等於把公孫玉送到了梗死城內!」

  沈南施默默點頭,申一醉繼續說道:「第二件是倘若我純陽宮之行,如願歸來,你也不能對公孫玉直說經過,因為需防他得知受了六沼神君之助,他日欲報師仇,難於下手!」

  沈南施頗為佩服申一醉想得極其局到,連連點頭,但忽又柳眉雙蹙問道:「申老前輩,你把玉哥哥的安危重責,托付如狼似虎,號稱武林第士凶人,又是天南門下,不世強仇的六沼神君萬候午,是不是靠得住呢?」

  申一醉縱聲狂笑說道:「萬候午狠毒無倫,但有『高傲』及『守信』,兩種個性可愛!我就利用他這兩種個性,替公孫玉尋覓一線生機!你知不知道我為他診脈以後,所說並非實言?公孫玉屢受重傷,週身經脈,及臟腑之間,淤血難通,光憑『何首烏』『葉金蓮』等靈藥之力,根本起不了多大作用,倘若不能在極短期間,為他驅散淤血,和脈通經,不僅武功難復,一條小命也就危在旦夕!」

  沈南施聽出一身冷汁,反而催促申一醉道:「申老前輩,既是如此情形,你請帶玉哥哥快走!因為誠如老前輩之言,戴婉嬸性情,比我急燥剛烈,倘若等她從仙猿峰回來,便難免多生同折,萬一時機延誤,彌恨無方,就太可怕了!」

  申一醉口中雖作豪語,其實心頭何嘗不極感沉重,彎腰雙手捧起公孫玉,長嘯一聲,施展開絕世身法,向六沼神君萬埃午所居的純陽宮方面,疾馳而去。

  沈南施送至門前,癡癡使立,淚眼相望,宣等著不見申一醉那襲黑衣的絲毫蹤影以後,才芳心忐忑地轉回碧雲庵內。

  純陽宮正門建在一座危蜂左側,輪值的二代弟子,是許靈芬,史靈坷兩人,申一醉宛如未見,轉出危蜂,直闖宮門,因他身法大快,史靈河競未看清來者是誰?怒聲叱道:「六詔山純田宮,是武林禁地,未奉萬侯午神君相召,妄闖者死!」

  隨著「死」字,玉拿雙推,兩股劈空勁氣,直向電馳而來的飄黑影擊去。

  申一醉怪嘯一聲,右手橫托公孫玉,左手大袖輕揮,便把史靈河震得血氣翻動,頭昏眼花地跌出四五步外,口中並哈哈笑道:「丫頭們,若在我者頭子面前,賣弄萬侯午的這些臭排場,豈非找死!」

  一面發話,一面身形毫未停留,直向那座六調神君經常起居其間的紅色鼎形樓閣撲去!

  這時許靈芬,史靈坷業已看出來人竟是大名鼎鼎的「黑衣無影辣手神魔」,知道攔阻不住,慌忙脫手擲出兩校綠色小箭,化成微帶霹雷之音的兩溜綠焰,電疾升空!

  申一醉那裡管她們發不發什警號?身形毫不停留,宛如電掣雲飛般的,直撲那座紅色鼎形摟閣。

  但他撲到離閣前尚有丈許之遙,便發覺身後似有徽聲,申一醉尚未及回頭,已聽得六調神君萬侯午的口音笑道:「老醉鬼,我就知道你必會再來,那閹中情狀,見不得你這等人物,請到萬埃午的『流音水榭』落坐!」

  申一醉霍然回身,見自己生平唯一大對手六調神君萬埃午,正技著兩根寒鐵寶仗,在兩丈以外,對自己含笑相視!身後侍立四個白衣少女,其中一個最清秀俊美的,眼望申一醉手中所捧公孫玉,已忍不住地流露一臉焦急不堪的關心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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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申一醉何等目力?一看便已猜出這面帶愁容的白衣少女,便是自己老兄弟公孫玉的心上人卞靈筠,生怕她得知公孫玉傷勢太重,因而流露痕跡,遂向六詔神君怪笑幾聲說道:「萬俟午你這殘廢廈頭,儘管放心,申一醉這回到純陽宮中,不是找你打架,我有要事相商,不願有其他任何外人在側。

  六詔神君萬俟午知道這位辣手神魔申一醉,向與自己一樣狂傲,如今竟會有事相商?不由也向他懷抱中,被點了暈穴,昏迷不醒的公孫玉,看了幾眼。

  申一醉狂笑說道:「老殘廢,看些什麼?你天不怕地不怕,難道還會怕我手中這昏迷不醒之人?『流音水榭』何在?趕快帶路!」

  六詔神君萬俟午,向來作威作福,無異君玉!但卻被這位辣手神魔的一派命令口吻弄得啼笑皆非,轉身對卞靈筠,秦靈萼,魏靈莎,褚靈珊四女說道:「你們且自巡視宮中,並傳命下去,不奉我金鐘三響相召,任何人不准妄人「流音水榭』!」

  卞靈筠眼看玉哥哥似乎氣息全無地,被辣手神魔申一醉抱在懷中,自然莫名其妙?芳心之內,雖焦急不堪,但因六詔神君,御下素嚴,尤其當著外人,命令一下,不容絲毫違抗,只得與秦靈萼等,一齊恭身領命。

  六詔神君萬俟午向申一醉微一點頭,寒鐵寶杖「叮」然一響,便向那座紅色鼎形摟閣的四南方,飄出數丈,

  申一醉隨後騰身,經過兩重轉折,面前居然一片清波,約有三四畝方圓,池水中央,用翠竹為體,五色鳥毛作蓋,建有一座並不太寬,但也不大小的水謝。

  六詔神君歎武林人物,不論何等高明,好勝之心,大都難混!這位辣手神魔,分明業已自稱這次來到純陽宮中,不是找自己打架,卻仍然要在這縱進水閹以上,暗含不肯後人的較時之意。

  讓客就坐,六詔神君萬挨午,向申一醉說道:「老醉鬼,我們都是差不多的性情,乾脆不必多繞彎子,你且開門見山的說說此來用意!」

  申一醉哈哈笑道:「老殘廢雖然兇惡無倫,到底不像一般江湖下流賊寇的那等婆婆媽媽,拖泥帶水!」

  說到此處,一指放在軟榻上的公孫玉又道:「這是我的一位忘年之交,因身受重傷,雖獲不世靈藥,仍非你用『純陽真解』,與我的『先天混元氣』,配合施為,才能恢復一身武學,了他一樁多年心願。」

  六詔神君萬俟午真想不到申一醉是把這一位藍衫少年,帶來求自己治病,不由搖頭大笑說道:「萬挨午向來不受人恩惠,但也不施惠於人,老醉鬼,你這趟純陽宮,算是自來,恕我有難尊命!」

  辣手神魔申一醉,見六詔神君不肯相助,遂怪笑連聲說道:「老殘廢,是不是我老醉鬼的面子不夠?」

  六詔神君看他一眼笑道:「要談到面子,當世之中,恐怕沒有再大得過『黑衣無影辣手神魔之人』!但萬俟午話已言明,我生平就是不受人恩,不施人惠!」

  申一醉附掌大笑說道:「老殘廢你說得只對了一半,當世以內,雖然找術出比我老醉鬼面子更大之人,但這世界以外,卻不見得沒有?」

  六詔神君萬俟午不曾聽出中一醉話中含意,正在暗想,自己怎的想不起還有比「黑衣無影辣手神魔」名望更高之人?申一醉又已手指公孫五笑道:「老殘廢,你認不認得我這位忘年小友?」

  六詔神君聽出申一醉話中有話,重行凝注打量公孫玉半晌,搖頭答道:「萬俟午不識此人,他姓簽名誰!』是那一派門戶中的弟子?」

  辣手神魔申一醉用一種極具挑逗諷刺意昧的神態,怪笑連連說道:「他是你的要命魔星!他是你的追魂惡鬼!我方纔所說他渴想了卻的——樁平生大願,就是要把你這老殘廢挫骨揚灰,挖心剖腹!」

  六詔神君萬侯午涵養再好,也被這位辣手神度罵得怫然說道:「老醉鬼,你不要對萬俟午過份驕狂無禮.倘若再不把這藍衫少年的姓名來歷說出。我便一掌把他震死在『流音水榭』之中的軟蹋以上!」

  申——醉大笑而起,在公孫玉貼身處取出元修道長的半技斷劍,暨六詔神君留在元真道長道袍下擺以上的一枚攝魂金鈴,一齊托在掌中,向萬俟午面色一整說道:「萬俟午,你認不認識這令你觸目驚心的『半劍一鈴』?」

  六詔神君萬俟午這時才恍然大悟的詫聲問道:「他叫公孫玉?

  是天南三劍的未傳弟子?」

  申一醉點頭說道:「你猜得一點不錯,除了是他,別人身邊怎會再有這『半劍一鈴』?他如今功力毫無,昏迷不醒,你趕緊把他一掌震死,免得老醉鬼把他帶到別處,找人治好內傷,恢復神功,成為你的未來隱患!」

  六詔神君萬埃午眼皮一翻說道:「帶到別處找人治傷?難道當世之中,還有人強得過萬侯午的『純陽真解』?」

  申一醉知道這高做魔頭,業已上鉤,故意詫然問道:「純陽真解再商,又有何用?你不是生平不受人恩,也不願施人以惠麼?」

  六詔神君萬挨午手指申一醉罵道:「老醉鬼,你在那裡學來這一套花樣?倘若你一進純陽宮時,就說明這公孫玉的姓名來歷,萬俟午早就點頭!天南三劍雖在括蒼山綠雲谷,賭輸自盡,但他們的胸襟武學,確實不凡,萬俟午早就想看看元修道長臨終囑咐,將『半劍一鈴』交付的未傳弟子公孫玉,是怎樣的一位後起之秀?如何既然相逢、我何吝於略耗真氣,助他恢復功力?」

  說到此處,向軟榻上昏迷不醒的公孫玉看了一眼,又對申一醉問道:「老醉鬼,他是受了何種內傷?要怎樣療活?你定已知曉,快點說將出來,免得我再替他察脈搜經,多費手續!」

  申一醉遂將公孫玉三度重傷,暨自己餵他眼食了一隻何首烏之事,略述一遍,眼望六詔神君,怪笑連聲說道:「替他療治之法,是我用『先天混元氣」催動何首烏靈藥藥力,到達一處經脈穴道,你便立以『純陽真解』,替他打通……」

  六詔神君萬佼午不等申一醉活完,便即冷笑說道:「這樣到好,何酋烏藥力週身麟轉,奇經八脈,及全身百穴皆通,他不但武功立時恢復,連真氣內力方面,也比未傷以前,增強倍許!」

  辣手神魔申一醉點頭說道:「你講得一點不錯,這公孫玉學會了我的『天星掌』,優魔老尼的『青蓮劍』,以及他本門的『無極氣功』,『天南劍法』!神功一復,真力再增,豈不是你的要命魔星?追魂惡鬼!」

  六詔神君萬俟午長眉雙揚,鼻中「哼」了一聲,申一醉又繼續說道:「所以我方才勸你趁他武功全失,昏迷不醒之際,輕輕來上一記『純陽真解』,豈不免得你十載之間?終日在這純陽宮中,提心吊膽!」

  六詔神君萬俟午,眼望辣手神魔申一醉冷冷說道:「老醉鬼,你不必多費這些淺薄口舌,萬挨午豈是僅憑言飼,便能打動之人?光憑這公孫玉身畔的『半劍一鈴』,我已義不容辭,何況你又告知我,他身懷各家絕藝,萬侯午越發甘心助他恢復神功,增益真力,而使彼此極公平的,來一次位鬼驚神決鬥!」

  話音到此略頓,目光再度掃視公孫玉,向那位辣手神魔申一醉皺眉說道:「但在你以『先天混元氣』,催動藥力,流轉同身,等我替他打通經脈之時,萬挨午極易藏奸,只要對他奇經人脈的任何一處經脈,略下毒手,他人決難發覺,我卻可在異日他來純陽宮赴約,彼此交手之際,輕輕易易地,把他一掌震死!」

  辣手神魔申一醉目光凝注六詔神君說道:「老殘廢在狠毒之中,仍帶光明,真不傀武林中群推你為『諸邪之首』!但我若沒有知人之明,及信你不過?怎會把我這公孫玉老兄弟,帶到舉世皆認為虎穴龍潭的純陽宮中,更把助他恢復神功之事,責成在你的頭上?」

  六神君點頭說道:「既然如此,我們馬上下手替他療治內傷,恢復功力!但在不曾下手之前,萬挨午卻有兩件小事,要你答應!」

  辣手神魔申一醉,想不出這位六詔神君,會有何事相求?皺眉答道:「只要你能說得出口來之事,申一醉無不答應!」

  六詔神君萬埃午一笑說道:「公孫玉知不知道你帶他到純陽宮來,找我相助療治?」

  辣手神魔申一醉搖頭答道:「我這老兄弟心高氣傲,我怕他不肯要你幫助,而當世之中,又沒有第二個恰當之人可求!遂把他先點了暈穴,然後帶來此處!」

  六詔神君點頭說道:「既然如此,我們動手之間,不必解他暈穴!我向你第一件要求,就是在公孫玉功力恢復以後,千萬不可洩漏我曾經為他效力,免得他異日赴約之時,胸中恩怨牽纏,影響武功施展!」

  辣手神魔申一醉聞言向六詔神君萬侯午,把大拇指一挑,高聲讚道:「佩服,佩服,申一醉確實佩服你這老殘廢的剛強高傲!這件事你便不說,我也這樣做法,但竟在你口中,先行說出卻太已難能!

  第一件沒有問題,第二件是甚點事?趕快講講!」

  六詔神君萬侯午淡淡一笑,向申一醉問道:「假如我不答應與你合手助他,而讓公孫玉遍訪舉世名家,自行精研武學,他能不能在十載光陰以內,溝通奇經八脈,衝破『生死玄關』,練到『五氣朝元」『三花聚項』的這等地步?」

  申一醉搖頭答道:「難!難!難!這等境界,委實大難!再好的姿質,沒有二十年左右純功,決難達到……」

  話猶未了,突然悟透六詔神君萬俟午問話之意,自座中一躍而起,手指六詔神君問道:「老殘廢,你是不是嫌與天南三劍所訂十年之期太長,以致在純陽宮中悶得無聊,要想叫公孫玉提前赴約?」

  六詔神君萬俟午點頭答道:「我替他打通奇經八脈,衝破生死玄關,便等於送了他十年功力!公孫玉傷癒以後,我再讓他苦練一年,你能不能做主令他在明年今日,來此赴約,免得萬俟午在這純陽宮中,多消磨不少無聊歲月!」

  辣手神魔申一醉暗想公孫玉所期望的「柔經」已毀,再無等待必要,遂點頭說道:「老殘廢,你這種要求,合情合理,我不但替他作主答應,而且為了酬答你替公孫玉療傷的這番盛意,再把時間縮短,何必一年?乾脆就是公孫玉傷癒的半月以內,我保證他來到你這純陽宮中赴約!不過……」

  六詔神君萬佼午揚眉一笑說道:「不過你要事先出手,鬥我一斗是不?」

  辣手神魔申一醉大笑說道:「對對對,上次我在你『純陽真解』之下,吃了一點小虧,心中不服!倘若這次我不搶先出手,萬一你報應臨頭,死在公孫玉手中,豈不令我申一醉終身抱憾?」

  六詔神君萬俟午點頭笑道:「憑良心說話,方今武林之中,也只有我們『南北雙魔』,才是真正對手,所以我也真想好好鬥你一鬥,如今後話莫提趕緊把這公孫玉治好,你既然代他再度縮短赴約之期,我索性也再送他一件希世寶物!」

  申一醉聽六詔神君還要贈送公孫玉一件希世寶物,不由深帶詫意地看了萬俟午一眼,六詔神君微笑說道:「不等我拿將出來,你現在決猜不到是什麼東西?還是趕緊為他治傷,傷好走時,自然明白!你用『先天混元氣』,把何首烏藥力,逼到何脈何經?及那處穴道?最好告我一聲,以便下手!」

  辣手神魔申——醉聞言也就不再遲延,懷抱公孫玉,在六詔神君萬俟午面前,盤膝坐定,左右雙掌,分貼公孫玉前胸後背的「七坎、脊心」兩大要穴,閉目凝神,暗把自己所煉『先天混元氣』,緩緩經過掌心,化成一股火熱熱力,傳入公孫五的體內!

  六詔神君萬埃午也靜氣調元,冥心相待,其實如今他只要略凝「純陽真解」,輕輕一掌,便足把天南三劍的未傳弟子,及自己的唯一對手黑衣無影辣手神魔申一醉,一齊置諾死地,永絕後患!

  但這位群邪魁首,到底迥異心流,絲毫不肯乘人於危,作出最為江湖不齒的下流舉措!

  申一醉凝功片刻以後,突然睜目叫道:「如今何首烏藥力,已自丹田升起,正走『任脈』,你先點他的『氣海」石門,及『關元,三穴!」

  申一醉話音方落,六詔神君業已隔空認穴,運指如風,勁氣絲絲,連點公孫玉臍下的一寸五分,二寸,及三寸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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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詔神君接連三指,申一醉目中神光四射急聲叫道:「老殘廢注意,這一關極難!你要以不輕不重的恰到好處手法,點他任,督,沖三脈所起的『會陰』要穴!手法略輕,則三脈難開,手法略重、則終身殘廢……」

  六詔神君深深笑道:「老醉鬼只管凝功催藥,莫要嘮叨!這些通經截脈的點穴手法,是我『純陽真解』之中的拿手好戲!」

  半室「嘶」的一響,果然以恰到好處的內家真力,點開了公孫玉「督脈」『任脈」衝脈」三脈相交的「會陰」要穴!

  兩位絕代名家,就這樣的凝神一志,各盡所能,整整費了大半日光陰,才算把公孫玉的奇經八脈,一齊打通,使他所服何首烏藥力,達到週身百穴,以澈底療治他在巫山巫峽,暨挨了戴天仇劈空一掌的三度嚴重內傷,並增益本身真氣內力。

  功成以後,六詔神君萬挨午見辣手神魔申一醉的那襲黑色長衫,與自己的內外衣襟,一齊宛如水濕,遂以寒鐵寶杖輕點,縱進水榭後室,取來一罈陳年茅台美酒,笑向申一醉說道:「老醉鬼先喝罈美酒,稍復疲勞,等我換身衣服,再來送你!」

  說完,寒鐵寶杖「丁」然一聲,人便自「流音水榭」之中飛出,橫越清波,往那鼎形樓閣縱去。

  申一醉依舊把公孫玉放在軟榻之上,臉上一片寬慰微笑,伸手劈開那壇茅台美酒的壇口封泥,就唇鯨舌,那消多久?便將十斤陳酒,喝了個乾乾淨淨!

  六詔神君萬俟午換了一身華服,再到「流音水榭」之際,申一醉剛好放下酒罈,唇邊襟上徐漬淋漓的例嘴笑道:「十斤茅台陳酒下肚,申一醉百累皆除!你還有件什麼希罕寶物,要送給我這位老兄弟,快點拿將出來,我這就要帶他走了,不然他被點暈穴過久,對他功行不利!」

  六詔神君萬俟午慢慢自袖內摸出一柄柔軟如綿的帶鞘短劍,遞與辣手神魔申一醉道:「天南門下,以劍名世,我送他一柄當世第一的『靈龍匕』,又為他打通了奇經八脈,這公孫玉倘若仍然死在我的手中」,萬俟午大概不會再蒙受那『欺凌後輩』的惡名了罷?」

  辣手神魔申一醉此次到了純陽宮後,覺得這位六詔神君,十分慷慨磊落,頗以為他因功行精進,不似昔年凶狠!還想暗中設法公解公孫五師門這段嫌怨,但如今聽他這般口氣,不由皺眉問道:「老殘廢,你委實凶心不改,惡念難除!怎麼才辛辛苦苦地,把我這位老兄弟治好,卻又立即想他死在你的手下?」

  六詔神君萬侯午哈哈一笑,面布寒霜說道:「天南三劍,在括蒼山綠雲谷一齊喪命,他們門下,自然與萬侯午仇比海深,我不殺他,他要殺我,老醉鬼,你若與我易地相處,在半月以後,公孫玉來我純陽宮赴會之時,容不容他逃出掌下?」

  申一醉被六詔神君問得默然無語,伸手接過「靈龍匕」來,看了一看說道:「老殘廢專門會慷他人之慨,這柄『靈龍匕』,是不是你自戴天仇手中奪來之物?」

  六詔神君聽他提到戴天仇,目中突然一亮,向這位辣手神魔笑道:「老醉鬼,我也托你一事,你能不能在半月以後,公孫玉來此赴約之時,把戴天仇之師,一齊邀來,好讓我把幾樁心願,一併了卻!」

  申一醉聞言哈哈大笑說道:「那位雙臂均斷在你手的老尼姑,那裡還肯再來見你?不過你們這重公案,我胸中全部瞭然,半月以後,定叫你所有恩仇,一齊了斷就是!」

  六詔神君萬侯午戳然不言,申一醉遂抱起公孫玉,向他略一點頭,縱出「流音水榭」,往碧雲龐馳去。」

  等他懷抱公孫玉,縱進碧雲庵內,卻見庵內已不止沈南施一人,戴天仇,伏魔神尼青蓮大師,以及公孫玉的二師兄一鶴道人,亦均來到,一見這位辣手神魔,便即雙掌合十當胸,微笑說道:「中施主,自從雷嶺一別,貧尼天下相尋,雲鞋踏破!想不到……」

  辣手神魔申一醉先放下公孫玉,替他拍開暈穴,改點了「黑甜」

  睡穴,然後向青蓮大師,怪笑連聲說道:「老尼姑,便你不來找我,我也在半月以後,幫我這位老兄弟,把他與六詔神君萬侯午的一段仇了卻,便自動回歸那雷嶺幽洞之中,永不出世!」

  這幾句話,不但把青蓮大師聽得詫然,連戴天仇,沈南施,一鶴道人等人,也覺得這位宛如神龍隱現,不可捉摸的武林怪傑,怎的忽然心猿能服,意馬能收,甘心幽居雷嶺,永不出世?

  申一醉長歎一聲,手指公孫玉說道:「這茫茫濁世以內,觸目儘是可悲之事,與可殺之人!偏偏我這位老兄弟,在放我出那雷嶺幽洞之際,不曾把第三根渺楞神木弄斷,害得我空自熱血如沸,心癢難搔,卻無法痛快淋漓地盡鏟不平,大開殺戒!這樣下去,光憋這口氣,也定把我老頭子憋死,自然不如眼不見心不煩,仍然回到雷嶺,與那些烏魯松雪等無機之物為伍了!」

  青蓮大師聽完連連點頭佛喧了一聲「阿彌陀佛」,尚未開口,戴天仇卻急急問道:「申老前輩,你把我玉哥哥弄到哪裡去治傷,治好沒有?還有你手中拿的這柄軟劍,不是我失落在六詔神君萬侯午純陽宮內的『靈龍匕』麼?」

  申一醉看她一眼,微笑說道:「你玉哥哥的傷勢,不但被我治癒,並且奇經八脈已通,真氣內力,比未受傷前,反而增強不少!這柄軟劍,正是『靈龍匕』,我從純陽宮中盜回,並與萬俟午那魔頭,訂了半月之後,公孫玉以『半劍一鈴』為信,到他純陽宮內,了斷括蒼山綠雲谷,天南三劍的一段仇之約!」

  申一醉的這一段話,顯有漏洞,除了沈南施深知細底,青蓮大師微軒雙眉以外,戴天仇及一鶴道人,均因公孫玉神功得復,喜出望外,根本不曾對申一醉怎會帶著公孫玉?跑到純陽宮去盜回「靈龍匕」一事,有所懷疑猜測!

  這時申一醉因公孫玉休息已夠,遂把他拍醒,告他傷勢已瘦,神功已復!」

  公孫玉自然大喜過望,略一運氣行功,果然覺得真氣內力,不但極其彌沛,並可隨意所指,麟轉週身經脈!

  公孫玉極度欣喜之下,手中把玩著那柄「靈龍匕」,向一鶴道人笑道:「二師兄,你遠赴北海真如島,拜調心澄大師,求學『天雷掌』一事,可曾如願!」

  一鶴道人笑道:「天雷掌業已學成,師弟的『靈龍匕』也得,可惜就是大師兄,始終音訊沉沉,難道他在江湖之中,始終不曾聽得恩師師叔,止括蒼山綠雲谷內,齊歸道山的噩耗麼?」

  公孫玉聽得大師兄無從尋覓,也略覺皺眉,但申一醉問清青蓮大師所定破敵之策以後,卻哈哈笑道:「你們這位大師兄,來不來根本無關緊要,因為我已與萬俟午約定,在未被你們殺死以前,先要和我惡鬥一場!就算我再度敗在他『純陽真解』之下,難道還耗不去他幾成真力?」

  說完,轉向戴天仇笑道:「戴姑娘,你知不知道你為何與卞靈筠那等相像?」

  這件巧事不但戴天仇懷疑已久,公孫玉也渴欲得知,兩人遂全向申一醉急急迫問。

  申一醉笑道:「你們兩人,一個既不姓『戴』,一個也不姓『卞』,大概全要姓『顧』」

  戴天仇聞言,妙目圓睜,大詫不解!申一醉又復緩緩說道:「你們是一胎孿生的同胞妹妹!你師傅告你姓『戴』,用意在使你莫忘身上所負的不共戴天之恨!你姊姊姓卞,則系從母親之姓!」

  戴天仇越聽越覺糊塗,皺眉問道:「我母親姓卞?她叫什麼名字?現在哪裡?」

  申一醉神色鄭重的答道:「你母親叫卞青萍,她如今在湘西九疑山的摘星峰頂!」

  戴天仇如聞晴天霹雷般的驚得叫道:「我師傅恨大師,就是我母親?」

  申一醉默然點頭,戴天仇又復急急問道:「我母親承讓我忘記不共戴天之仇,定然我父親早已被人害死!申老前輩快告訴我,我父親是誰?我仇人是誰?我母親雙臂是怎樣斷的?及斷在誰的手裡?」

  申一醉說道:「你這一連串的問題,叫我從何答起?我且把你師傅耳中聽來,十八九年前的一樁故事,略為敘述,一切因由,便可自然明白!」

  原來六詔神君萬侯午,與很大師前身卞青萍,本是一雙中表兄妹,並因雙方全是一樣的締年玉貌,相愛亦深。

  萬俟午生性極愛習武,交遊頗廣,硬把好好的一份家財揮霍乾淨,以致遍受族人唾罵,憤而出走。

  卞青萍為了此事,起初何嘗不紅淚偷彈,柔腸寸折?但萬俟午一去六六年之久,杏無影訊,遂不得不在父母做主之下,嫁與當地一位著名才子顧昌亭,結縭以後,因女貌郎才,夫婦到也頗為相得。

  不過這種琴瑟相調的美境,並不太長,約莫在他們婚後的一個半月左右,卞青萍發覺自己紅潮失信,正在羞對郎言之際,突然燭光一閃,顧昌亭平白飛頭,血雨狂噴以下,自然把卞青萍這等嬌弱佳人,嚇得當場暈絕。

  等她緩緩醒來,所居之處變成了深山古洞,已非繡闊香閨,而且與自己赤身相擁同衾的,居然竟是舊日情人萬侯午!

  卞青萍冰雪聰明,略一思索,便知是萬俟午學藝歸來,因妒生恨,殺死丈夫顧昌亭,並把自己迷倒,擄至深山,硬加奸占!

  萬侯午見她醒轉,自然百般安慰,卞青萍深明禮義,本來痛不欲生!但一來為了腹中已有夫君後代;二來更想親自為顧昌亭報仇,遂將滿腔非憤,暫忍心頭,反而假意與萬侯午!日歡重拾,十分思愛。

  直到腹內胎兒,再有月許,便將臨盆之時,卞青萍恐怕萬一所生兒女,面目酷似顧昌亭,則萬俟午必難容忍,而加毒害。

  所以處心積慮的把萬埃午灌得大醉之後,取了一柄尖刀,便向他心窩插入!

  可惜卞青萍身無武功,腕力大弱,何況一個紅妝弱女,自然絕無殺人經驗,顫抖抖地拚命一刀,卻僅刺在萬埃午的右胸肉厚之處。

  萬侯午狂暴無倫,見卞青萍與自己六八個月的恩恩愛愛,居然全是虛情假意,立時怒火高騰,負傷奪過刀來,活主主地劈斷卞青萍一條右臂!

  這還是因卞青萍腹內有孕,萬俟午以為是他骨肉,才手下特意留情。卞青萍知道事不可為,遂選擇了一個萬佼午與強敵拚鬥良機,悄悄逃走。

  逃走以後,居然遇到一體黑衣無影辣手神魔申一醉的師門長者,百慧大師,願意收留卞青萍,並對她傳授武技。

  懷胎期滿,二女孿生,而百慧大師也就在卞青萍分娩以後的三個月間,功行圓滿,西歸極樂。

  卞青萍始終心切夫仇,以三年光陰煉成了一件「天花毒芒」的厲害暗器,遂把小女兒托付一位友人道遙先生孟野鶴,自己帶著大女兒,往雲南六詔,尋找深仇六詔神君萬侯午,遂在愛女貼身,暗藏了一幅素絹,絹上只用針尖挑出「方侯午是你不共戴天深仇」,不是細心,不易看出的十一個大字。

  到了六詔山後,卞青萍聲明特來送還他所生骨肉,萬俟午自然大喜,但因深悉卞青萍剛烈習性,接見以下,便已凝功暗備。

  卞青萍交過女兒,立即施展「天花毒芒」,六詔神君萬俟午哈哈一笑,無形罡氣震處,毒芒粉碎無功,並又把卞青萍僅存另一隻手臂斬斷,訕笑她雙手皆無!如何再來報仇?除非自盡以外,餘生之年,必然極盡淒涼痛苦。

  卞青萍雙手雖斷,一心不灰,知道自己從師太晚,百慧大師雖然不吝真傳,已有許多功力,無法鍛煉!遂把整個希望,寄托在小女兒身上,替她起名「戴天仇」,在九疑山摘星峰頂,苦心陶冶。

  這邊六詔神君萬俟午雖對卞青萍送來之女,是否自己骨血,略有懷疑,但因她生得玉雪聰明可愛,遂讓她暫從母姓,取名「靈筠」,收為六詔門中,第二代弟子之一。

  戴天仇聽辣手神魔申一醉把這樁昔年隱事,細細講完,玉頰以上,早已淚漬縱橫,暮然一躍而起,咬緊牙關,淒聲叫道:「作人總不能不知根本,我去找我姊姊,告訴她去!」

  辣手神魔中一醉見戴天仇激動過甚!含笑說道:「純陽宮不能亂闖,這事既由我口中說出,老頭子只好再陪你跑上一趟!」

  等他們老少二人,風馳電掣地趕到純陽宮左近,卻無巧不巧的看見卞靈筠獨自站在高峰頂上,凝望碧雲庵方面,白色羅衣胸前,一片淚漬!

  原來卞靈筠見申一醉把昏迷不醒的公孫玉在純陽宮中,抱進抱出,不知何故?芳心中自然焦急異常!又無法遠離純陽宮,去往碧雲魔中相探,只得每日略有閒暇,均在這高峰以上,癡癡凝目。

  喜,戴天仇一聲淒呼「妹妹」,撲人卞靈筠懷中,淚如泉湧地,把所聞生世,一一轉告。

  卞靈筠聽完如夢方覺,心想怪不得一般師妹妹,個個均系六詔神君萬俟午的洩慾爐鼎,他卻單替自己臂上,點了一粒守宮砂,絲毫不加凌逼,原來萬佼午仍以為自己可能是他所生骨肉!

  公孫玉武功既復,則一切恩仇,自然等待群俠純陽宮赴約之時,合併了斷!戴天仇一再叮囑妹妹,千萬強忍仇火,不可在約期以前,有所洩漏。

  卞靈筠淒然點頭說道:「我還有一位秦靈萼姊姊,她也是父母全被萬俟午殺光,把她擄進純陽宮中,長成以後,並加淫辱!這位秦姊姊人品極好,但命運太苦,你們赴約之時,必須對她特別注意保全,因為她也打算在六詔神君萬侯午,遇上強敵拚鬥之間,突然下手為全家及自己報仇雪恨!」

  戴天仇自然連聲答應,這時純陽宮中,六詔神君萬俟午召集徒眾的金鐘又響,一雙姊妹,只得依依不捨的暫作分離。

  轉瞬半月,黑衣無影辣手神魔申一醉,伏魔神尼青蓮大師,一鶴道人,公孫玉,戴天仇等五人,遂往六詔神君萬俟午的純陽宮中赴約。

  六詔神君萬俟午知道辣手神魔申一醉等,均是一諾千金之人,到期必來赴約,所以把純陽宮中,業已佈置得美輪美免,並親到宮門以外迎接。

  一鶴道人與公孫五師兄弟,見六詔神君萬俟午查對過「半劍一鈴」以後,神色肅然的雙雙站起身形,向六詔神君恭身施禮問道:「請教萬俟神君,我們在何處動手?」

  六詔神君萬俟午見他們師兄弟,雖然月光之中,深深流露仇火厲芒,但禮節方面,仍然周周到到。不由暗歎名門弟子,畢竟不凡,急忙含笑答道:「這殿外便是一片廣場,我們只要移座出殿便可!」

  當下便由殿中侍應諸人,搬移座位,六詔神君萬侯午也含笑起立,相請辣手神魔申一醉,優魔神尼青蓮大師等人出殿。」

  在殿外落坐以後,六詔神君面容一凜,目光電掃諸人,冷然問道:「今日在座諸位,是不是全要向萬俟午賜教?」

  辣手神魔申一醉大笑說道:「那裡,那裡,除了天南三劍的兩位離足,師門重恨,義不容辭以外,只有我老醉鬼,與你這老殘廢,還有一場死約會而已!」

  六詔神君萬俟午聞言眉頭略軒,看了青蓮大師一眼,又復問道:「優魔神尼法駕,難道是適逢其會的無意光降?」

  伏魔神尼青蓮大師,方合掌宣了一聲佛號,辣手神魔申一醉巴自怪笑說道:「老殘廢,你怎麼如此糊塗?今日這場約會,無疑彼此均屬生死之爭!不論是你死,或是我亡,有一位佛門神尼,在旁唸唸往生咒文、超度超度,不也好麼?」

  雙方到那議事大毆之中,落坐以後,六詔神君萬俟午目光一掃,向戴天仇微笑問道:「你師傅怎不前來?」

  戴天仇妙目以內,射出一種憤怒光輝,咬牙不答。

  六詔神君萬俟午,見她這般情形,一笑又道:「你師傅不來,我也不好意思強奪後輩之物,仍然把劍還你!但『靈龍匕』……,業已失去,只剩下一柄『盤螭劍』在此!」

  說完,便自旁邊待立的秦靈萼身釁,取過『盤螭劍』,向戴天仇遞去。

  戴天仇臉上一紅,不肯接劍,但那位辣手神魔申一醉,卻代她接過,向六詔神君,怪聲笑道:「老殘廢,你與天南三劍的兩位弟子之間,大概不需要再交代什麼江湖過節?我們把那當年信物『半劍一鈴』,查對過後,便於乾脆脆地開始動手好麼?」

  六詔神君點頭笑道:「老醉鬼說得對,萬侯午向來也不喜歡拖泥帶水!筠兒到我丹室之中,把昔日括蒼山綠雲谷內,元慘道長所遺的那半截劍尖取來!」

  卞靈筠領命退去大毆,公孫玉遂也把恩師所遺後半截斷劍,及那一枚「攝魂金鈴」,一併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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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8 23:52:5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二章


  六詔神君萬俟午當然到眼便認出那枚「攝魂鈴」,確是自己所用暗器,再等卞靈筠把元修道長所遺半截劍尖取來,往公孫玉的後半截斷劍上一合,果然毫無差錯。

  當下遂由六詔神君萬埃午,收回自己那校「攝魂金鈴」,公孫玉收回思師元修流長的一柄斷劍。

  六詔神君萬挨午真被這位辣手神魔申一醉詼諧得無言可對,寒鐵金枝「叮」然一響,身形忽由座上,飛到場中,高聲叫道:「老醉鬼,誰和你逞這些口舌之利?來來來,是不是我們先鬥一場?」

  辣手神魔申一醉仰首望天,一陣怪聲狂笑,取下身邊的酒葫蘆來,「咕嘟嘟」地喝了幾大口,方待下場,但那位天南三劍的二弟子,一鶴流人,業已搶先縱出,向六詔神君萬俟午稽首說流:「天南門下孽徒一鶴,敬請萬俟神君賜教!」

  六詔神君萬侯午打量這位一鶴流人,只見他從容不迫,臉上一片湛然神光,不由點頭說道:「我們雖然門派不同,但論起武林行輩,萬俟午托大稍高,由你決定動手方式便了!」

  一鶴道人因自己完全袍著犧牲決心而來,對手又是蓋代無雙高手,遂不再謙讓,合掌低眉答流:「一鶴敬領萬餃神君幾招絕世掌力!」

  六詔神君萬俟午點頭笑流:「天南一派的『無極氣功』,為當世陰柔武學之最,真能練到家時,恰好是我這『純陽真解』剋星!不過只怕你功力未必能到那等境界而已!」

  一鶴道人慘然一笑說流:「為了師門重根,螳臂猶敢擋車!

  萬侯神君,你怎的還不放下你手中的寒鐵寶杖?」

  六詔神君萬侯午真有點為這天南門下師兄弟二人的英風豪氣,暗暗心折。

  右手寒鐵寶杖,微運真力,便拄人石地之中三寸,單以左手一根寶杖,支持身軀,抬頭一看一鶴道人,示意叫他進手!

  一鶴道人在與師門強仇互拼生死之下,禮節仍然不肯稍虧,合掌一拜說流:「萬俟神君留神,一鶴為報師思,要放肆了!」

  藉著發話之間,內家真力已凝,一掌當胸緩緩推出,掌風柔中帶勁,潛力極強,用的果是他本門本派「無極氣功」的剛柔相濟打法。

  六詔神君萬俟午猜不出這兩個天南門下,身上到底有多高功力?遂以右掌微翻,用了五成勁的「純陽真解」,凌空一接掌風,便把個一鶴道人震得倒退兩步,心中越發詫異,何以對方所練無極氣功最多僅及自己功力的三成火候,卻搶先出陣送死則甚?

  一鶴道人再度進身,用了一招「蓮台拜佛」,雙掌齊推,出手之初,施展的仍是本門「無極氣功」,但掌風才到中途,陡然氣發丹田,暴聲一喝,宛如雷霆震怒,起自當頭,業已換成了新自北海真如島心澄大師之處所學來的「天雷掌」。

  六詔神君萬侯午一來想不到對方練有這種幾乎與自己異曲同功的陽剛掌力,二來以陽剛對陽剛,功力懸殊之下,更不應這般徒自我死的硬打硬接,所以猶自略存疑念的,用了七成真力,翻掌一接!

  兩股勁急無情的陽剛真氣互接以下,六詔神君微覺一震,一鶴道人卻往後接連退了三四步,嘴角之間,徽見血漬。

  這種情形,分明內臟已傷,但一鶴道人心切師仇,那裡還顧這些,硬把全身真氣,一起提聚丹田,貫於雙掌,淒然長笑地縱起空中,連人向六詔神君萬侯午撲去!

  六詔神君萬侯午用了七成真力,已把一鶴道人震傷,以為對方必然知難而退!但念猶未己,當空風雷急響,一鶴道人居然又復連人飛撲?

  萬俟午雙腳皆無,全靠一根寒鐵寶杖校地,支持身形,所以對於一矚道人這種連身飛撲,是既不易避,又不願避,眉梢往上一揚,右掌翻處,也發出了十成功力的「純陽真解」!

  「天雷掌」對「純陽真解」,自然又是陽剛之氣互激,造成霹雷當空,震人心魄!

  這次因一鶴道人是拼竭全力施為,六詔神君萬俟午雖然功力深厚,穩佔上風,但左手中的一根寒鐵寶杖,卻難再定穩身形,也自往後飄退六尺。

  一鶴道人則悶哼一聲,被震飛去一丈有餘,五臟皆裂,自七竅之中,狂噴鮮血而死。

  伏魔神尼青蓮大師合掌低眉,宣了一聲佛號,戴天仇以及卞靈筠,秦靈萼等,一齊掩面回頭,公孫玉卻眼看著師兄慘死,英雄淚不住泉流,雙目覷定六詔神君萬俟午,在炯炯精光之中,又復加上了熊熊仇火!

  六詔神君萬俟午卻若無其事的,拔出自己技人石中的另一根寒鐵寶杖,向辣手神魔申一醉叫道:「老醉鬼、你們假如要想先消耗萬俟午幾分真力,何不由你出手?讓這些後生下輩,平自送死,使我連殺人都殺得不大過癮!」

  公孫玉聞言,厲嘯一聲,拔劍欲出,但辣手神魔申一醉卻把他拉住,向六詔神君萬俟午,怪笑連聲說流:「老殘廢果然聰明,我老醉鬼確有此意,不過不好意思先行出口而已!如今你既向我挑戰。

  可知一年小別,我老醉鬼旦夕苦煉,大非先前,你那兩很寒鐵寶杖,不見得接的住我這雙肉巴掌了麼?」

  六詔神君萬侯午傲然叫道:「老醉鬼,我套用曹孟德與劉先主青梅煮酒之時的一句話,縱目當世武林的真正英雄人物,委實只有『使君與操』!申一醉死在萬俊午杖下,或是萬挨午死在申一醉掌中,全都心安理得!我知道你不會虛言,既然這一年以內,大有進境,我也不再謙虛,就以一對寒鐵室杖,接接你威震江湖的『天星拳法』!」

  辣手神魔申一醉微微一笑,黑衣飄處,業已高拔四丈有徐,一招「天河倒瀉」,隱挾著從來未見的奇幻手法,化作漫天掌影,齊向六詔神君萬侯午,飛罩而落!

  在場諸人,全是武學名家,看出辣手神魔申一醉,這出手第一掌,便凌空變幻,妙圍無方,不但驚得六詔神君萬挨午雙杖點地,閃出兩丈六七,連伏魔神尼青蓮大師也好生奇詫,暗想這位辣手神魔申一醉的「天星掌法」之中,怎的含有極其高深的佛門招術。

  原來辣手神魔申一醉,在九疑山摘星峰頂的一年之間,很大師把恩師百慧大師所遺秘菠以內,一套自己因雙手皆失,無法鍛煉,戴天仇又因火候不夠,不能鍛煉的佛門絕學「不壞金剛大降魔手」,轉贈申一醉參詳,以申一醉那等武學,自然觸款旁通,一載光陰,不但他本身的「先天混元氣」,練得極其精純,連這套佛門絕學「不壞金剛大降魔手」,也參透精微,熟而又熟!

  如今面對生平唯一強敵六詔神君萬侯午,申一醉遂把「先天混元氣」,功凝百穴,施展「天星掌法」,揉雜「不壞金剛大降魔手」,以圓克敵制勝!

  這名列武林十太高人之中,南北雙魔的一場惡戰,無疑是今日之會的主力搏鬥,並有關於整個江湖的正邪與興衰!所以場中諸人,一齊屏息靜聲,除了魏靈莎,許靈芬,史靈河,褚靈珊四女以外,包括秦靈萼卞靈筠在內,全部提心吊膽的,希望勝利屬於辣手神魔申一醉一面。佛門絕藝「不壞金剛大降魔手」,與「天星掌法」配合之後,卻威力大增,足以彌補「先天混元氣」,略弱於「純陽真解」的些微缺陷!六詔神君萬俟午也知道這一戰是自己成敗關頭,遂以蓋世無敵的「純陽真解」絕世輕功「節節登高凌虛步法」,配合手中兩根寒鐵室仗,盡力施為,一條黑煙,一團彩影的互相糾纏之下的五十合勝負未分,一百合雌雄難判,直到二百合左右,誰弱誰強,依然無從認定。

  伏魔神尼青蓮大師、公孫玉、戴天仇、秦靈萼、卞靈筠等人的臉上神色,直到將近三百合時,才略見緩和,但矚目場中,仍不過是辣手神魔申一醉的攻勢較多面已,六詔神君萬挨午依然氣定神閹,未露絲毫敗意!

  申一醉動手這久,找不出六詔神君萬俟午的絲毫破綻,不由略興與做性,龍吟長笑起處,施展「不壞金剛大降魔手」中的連環三絕,「法雨慈云「兜羅萬象「天女拈花」,並配合自己威震江湖「天星掌法」之中一招絕學「鴻鉤萬化」,迴環並發,掌影蔽空,根本令人分不出怎樣進攻,及攻的何種部位?

  六詔神君萬俟午心內一驚,寒鐵雙杖左杖點地,雙杖一式「排蕩風雲」,明面似欲硬接申一醉四式強攻,其實他因看不透對方奇妙手法,心頭略怯,以進為退地,倏然、橫飛八尺!

  辣手神魔申一醉早就猜透萬俟午心意,暗想自己是否能除卻這蓋世魔頭?全在此跟蹤一擊,奏不奏效?

  所以萬埃午身形剛剛往橫裡飄起,申一醉業已比他飄得略略遠地應起空中,一式「神龍擺尾」,轉化「佛指點元」,無堅不摧的「大金剛指力」,加上「先天混元氣」的暗勁,快得宛如石火電光般的,點到六詔神君萬俟午的「天池」死穴之上!

  六詔神君萬佼午自知雙方功力相差無幾,一招為敵所乘,既難換回,所以在警覺申一醉以「大金剛指力」,施展「佛門點元」

  絕招,直襲自己「天池」死穴之時,根本不再,也無法躲避、索性寒鐵雙杖疾揚,照准辣手神魔斜肩一砸!

  兩人這種打法,無疑兩敗俱傷,因辣手神魔申一醉居於主動,出手略快分毫,六詔神君萬俟午「天池」死穴以上,中了「大金剛指力」,必然應指身亡!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他這凌空翻杖,申一醉照樣難逃,威震武林的南北雙魔,勢必一齊了結!

  在場的伏魔神尼青蓮大師、公孫玉、戴天仇、以及六詔神君萬俟午門下弟子,見情勢如此危殆,紛紛失聲起立!

  但申一醉「大金剛指力」,已將到達六詔神君萬俟中胸前,忽然想起公孫玉在雷嶺古洞。相救之時,不曾把那第三根渺鑼神木振斷,自己誓言未解,從此不得殺人,當然對這強敵六詔神君,一樣不能例外!。

  失意之餘,居然長歎收手!這種干鉤一發的生死關頭,那裡能容絲毫緩慢?申一醉「大金剛指力」方收,六詔神君萬俟午的寒鐵寶杖,卻實胚胚砸在他的左肩頭上,立時肩骨盡碎,狂吼一聲。落地暈死。

  這還是六詔神君萬侯午,自分必死以下,見申一醉突然收手,遂也盡力把寒鐵雙杖的疾落之勢減輕,不然這位辣手神魔,定必應杖畢命!

  伏魔神尼青蓮大師、公孫玉、戴天仇等人,自然紛紛探視申一醉傷勢,但就在此時奇事又生。突然一蓬銀線,宛如雨先流失,自六詔神君的女弟子群中飛出,把他全身罩住!

  原來那位以身事敵,忍辱含羞,靜待六詔神君萬俟午覆敗之礬的秦靈萼姑娘,早知公孫玉決非六詔神君敵手,全副希望,均委託在黑衣無影辣手神魔申一醉的身上。

  如今辣手神魔居然也中了寒鐵雙杖落地,生死未知,秦靈曹芳心盡碎,不忍再見那意料得到的公孫玉拚鬥不敵,身遭慘死,卞靈筠戴天仇二女,橫劍殉情的令人酸鼻慘狀,銀牙一咬,取出身藏多年,始終無機冒險一試的「散花毒針」,乘著六詔神君想不透辣手神魔申一醉何故手下留情,不點自己「天池」死穴,心有徐慚,凝神微愕之際,倏然、按動崩簧,散花毒針,遂如銀雨蔽空,向萬侯午攢射而至!

  秦靈萼這是明知在場人物,均非六詔神君敵手以下的無奈施為,情急拚命。其實一蓬「散花毒針」任憑如何霸流?也傷不了這名震天下的第一魔頭,崩簧才響,萬俟午的「純陽真解」,便已自然而然地,凝聚閡身,細如牛毛的銀雨飛光,到了他身前三尺左右,如遇無形屏障,紛紛自行墜落!

  六詔神君萬侯午見下手暗算自己的,居然是乎素極為寵愛的六詔人女之首秦靈萼?不由冷笑一聲,寒鐵寶杖微技,宛如一朵彩雲般,飄起數丈,半空中雙杖並交左手,右手倏然、一揮,金光略閃,脆響叮噹,可憐秦靈萼連躲都不及地,心窩裡便嵌了一枚「攝魂金鈴」,淒然畢命!秦靈萼死後,六詔神君萬俟午蘊含盛怒的閃閃精光,又復移注到與秦靈萼一直並肩而立的卞靈筠身上,沉聲問道:「筠兒,秦靈萼賤姊下手叛上弒師,你在旁為何不加防範阻止?」

  卞靈筠無言可對,加上目睹秦姊姊慘死之下,芳心欲碎,正待也自捨死一拼,突然場內響起公孫玉淒厲懾人的縱聲狂笑!

  公孫玉笑聲一起,六詔神君萬俟午遂暫時不向卞靈筠責問,寒鐵寶杖點處,飛回場內,陰沉沉地問道:「公孫玉,你笑些什麼?」

  公孫玉哂然不屑地反向六詔神君問流:「萬俟午,你這一陣勝得光不光榮?」

  六詔神君萬俟午臉上泛起一層慚色答道:「這一場本來應該兩敗俱傷,我逃不過申一醉的『大金剛指』,申一醉也逃不過我的『寒鐵雙杖』!」

  公孫玉又是一陳滿含不屑意味的淒聲狂笑說道:「好一個兩敗俱傷!但目前的結果卻是辣手神魔左肩盡碎地暈絕塵埃,六詔神君則毫無所損地,向弱小女流,逞兇肆虐!」

  六詔神君萬俟午雖被公孫玉罵得滿面排紅,但他畢竟不失為武林中一代宗師風度,依舊毫無懼色地,向公孫玉緩緩問道:「你知不知道辣手神魔申一醉為何忽然停手?不用『大金剛指力』點我的『天池』死穴!」

  公孫玉冷然一笑,逐把第三根棲鑼神木未斷,申一醉誓言未解,從此守誓不能殺人之事,略述一遍,然後向六詔神君哂然說道:「武林中最講究的,便是言行一致!我這位醉哥哥,不因勝負生死,謹守誓言,可算得光明磊落……」

  六詔神君萬侯午聽到此處,突然狂笑接口說流:「我不知道申一醉會突然縮手,寒鐵雙杖之下,自然不及留情,不然南北雙魔,並骨六詔,未嘗不是一樁武林佳話?申一醉果然不愧為光明漢子,但萬俟午也是磊落男兒!來來來,公孫玉,你先用我寒鐵寶杖,照樣把我左肩砸碎,然後我再和你交手!」

  說完,拋過左手一根寒鐵寶杖,僅用右手獨杖拄地,那副昂然神色,連伏魔神尼青蓮大師、戴天仇、卞靈筠、甚至與他對面而立,即將生死相拼的公孫玉,也不禁暗自心中佩服!

  公孫玉接過六詔神君萬侯午的寒鐵寶杖,在掌中挽了一個杖花,依舊拋還六詔神君,冷然說道:「公孫玉雖然與你有師傅師叔師兄的三重殺身重恨,加上結義盟兄申一醉的碎骨深仇,但仍不屑於砸碎你左肩以後,再行動手!我明知本身功力火候,相差其遠,但就憑著一顆大好頭顱,滿腔熱血,以及為武林伸張正義的浩然之氣。

  公孫玉如此光明態度,使他那三位紅顏知已,卞靈筠,戴天仇,沈南施等,在芳心突突狂跳,懸念個郎安危之餘,感覺到一種形容不出的無上安慰,各認為自己的眼力不差,意中人這分肝膽胸襟,果然是冠絕古今的英雄人物!

  六詔神君萬俟午也凝視公孫玉,點頭說道:「天南三劍有你這樣一位弟子,九泉之下,亦應無憾!萬侯午誤傷申一醉,無法補償,你雖不肯砸碎我左肩,我仍然當作左肩已碎,只用一隻右手,與你招呼便了!」

  公孫玉知道多言無益,「靈龍匕」往時後一背,驀地仰天長嘯,人如虎撲,劍似龍騰,一上手就是「天南劍法」之中的奪命三絕,「急雷暴雨「龍門三擊」「紫氣東來」,灑出一天劍雨,罩住六詔神君,再加上左手在「天星掌」法之中,暗藏的本門「無極氣功」,完全是奮不顧身的拚命進擊,根本放棄防守,真顯出了欲與六詔神君,並骨純陽宮中之念。

  六詔神君萬俟午,功力再高,對他這等打法,也覺皺眉,寒鐵室杖輕點,暫避其鋒,橫飄兩丈!

  公孫王人到,掌到,劍到,如影隨形,依舊把這位蓋世魔頭,罩在一片掌風劍影以內!

  六詔神君被他逼得心頭火發,口中也作龍吟,施展自己絕世功力,一連閃過公孫玉七劍五掌,全身凌空倒撲,右手寒鐵寶杖,突化漫天玄影,一片杖山,用出了「天魔杖」法之中,一招撒手絕學「羅喉血雨」,向公孫玉逆襲而至!

  當年天南三劍中的元真流長,便在萬俟午這招「羅喉血雨」

  以下落敗,可見威力非凡?

  但公孫玉如今是視死如歸,履險如夷,根本不管六詔神君這一招中,隱藏了多少神奇變化?

  「靈龍匕」一式「串擊高秋」,天星掌一式「手摘星辰」,劍風銳嘯,掌力排空,居然自對方漫天杖影之內,飛身反撲!

  六詔神君藝業既高,當然不肯與公孫玉這等拚命硬幹,萬般無奈,收式飄身,公孫玉得理以下,豈肯讓人?長嘯聲中,又復攻出三劍四掌。

  這種存心並骨的瘋狂進撲,直把武學蓋世的六詔神君萬俟午,弄得有點啼笑皆非!心知若不設法使公孫玉掌中那柄鋒利無匹的「靈龍匕」出手,根本無法決定勝負,遂故意裝做被對方逼得略現慌忙,連閃兩閃,在上三路防守之間,微露破綻。

  公孫玉,與他仇深如海,滿胸熱血沸騰,那裡還肯分辨這種破綻,是真是假,一招「力開五嶽」,靈龍七銳嘯懾魂的當頭劈落!

  六詔神君藝高膽大,直等銳能開金裂石,冷森森的劍鋒,將臨頭頂之時,才驀然疾翻右手寒零寶杖,往公孫玉的「靈龍匕」

  上崩去。

  世間事往往奇妙難料,再聰明的人也難免百密一疏,六詔神君萬侯午倚仗自己功力深厚,以杖崩劍!但卻忘了業已連鬥一鶴道人及申一醉兩人,真力略有消耗,公孫玉既是生力軍,全身經脈又經自己與申一醉聯手打通,內家真力,極為彌沛。

  所以一劍努劈,一杖橫崩,雙方硬打硬接之下,滿空中火星四進,龍吟不絕,六詔神君的寒鐵寶杖,竟被公孫玉生生劈斷,但公孫玉的「靈龍匕」,同樣也被六詔神君震成兩截!

  兵刃雖毀,但在倉種情形之下,雙方誰也無法罷手!六詔神君左手寶杖技地,右掌凌空虛按,「純陽真解」所化的勁氣狂飆,「呼」

  然排空湧出!

  公孫五知道六詔神君萬侯午的「純陽真解」,蓋世無雙,那敢絲毫怠慢,凝神卓立,雙掌齊推,天甫一派做視武林的「無極氣功」,也自出手!

  「陰柔」「陽剛」兩種武林絕學,所化勁氣,凌空相遏以下,立呈膠著!若在平時,公孫玉恐怕一掌難當,但如今本身奇經八脈打通,功行大進,加上六詔神君,久戰辣手神魔申一醉那等強敵之後,雙方居然在一開始時,保持了個半斤八兩。

  方纔那種情勢,激烈得猶如石裂天開!如今這種狀況,卻又『緊張得令人心驚肉跳!雙方觀戰諸人,各自懸憂,尤其是芳心均許公孫玉那三位絕代紅妝,更覺可憐,卞靈筠一口銀牙,咬得吱吱作晌,櫻唇之間,不住溢血!沈南施雙手緊握,尖尖指甲,大半均刺進了自己的玉掌之中,染得一手鮮紅,毫不自覺!戴天仇則目毗皆裂,足下山石成粉,彷彿連人都矮了一寸左右!

  但這種極度緊張的靜默狀態,維持不了好久,沈南施便幾乎語不成聲地向卞靈筠說道:「卞……卞姊姊,玉……五哥哥,恐怕撐……撐……不住了?我們應……應該怎……樣……」

  原來六詔神君萬俟午果然不愧當世第一魔頭之稱,雖已真力漸衰,但餘威猶在,身軀宛如釘在地上般的,右掌微微顫抖,「純陽真解」不住加強,把公孫玉業已壓迫得氣喘吁吁,汗流狹背。

  兩人雖然強弱懸殊,但心高氣做,卻一般相同,誰也寧首玉碎、不作瓦圭!這種難解難分的情狀以下,不要說是戴天仇沈南施等,無計可施,連那位伏魔神尼青蓮大師,也只有急得不住搓手,口中低念「阿彌陀佛」!

  但就在眼看公孫玉即將斷送之際,卞靈筠目光忽然瞥見地上的一鶴流入及秦靈萼遺屍,心中頓覺靈機一動,急忙脫口叫流:「萬俟神君,我記得括蒼山綠雲谷中,你曾面許元修流長,嗣後所殺之人,以他師兄弟之數為限!如今死在你手下的,已有狠心秀士,一鶴道長,暨秦靈萼姊姊三人之多,故而你若守信,即如辣手神魔申老前輩一般,不能再事傷人的了!」

  卞靈筠的這幾句話,宛如晴空霹雷,發自當頭,震得六詔神君萬俟午,簡直有點心魂欲飛。

  暗想自己確實曾有此語,何況卞靈筠又以申一醉捨命守約臨時收回金剛指力,不傷自己之事並提,委實令人無從反悔!

  自己雖不能再殺公孫玉,但公孫玉師門重恨如山,卻不會不殺自己,難道一世威名,竟斷送在這後輩之手?

  再想「南北雙魔」,一向齊名,申一醉既能因重信守諾,肩骨盡碎,昏迷血泊之中,方候午何顏背約偷生?為武林以內,永留笑柄。

  念頭轉到此處,「純陽真解」忽收,厲聲狂笑說流:「卞靈筠你說得對,武林人物信義為重,生死為輕,萬俟午今日便成全公孫小輩,但我不許你們再對我遺體、妄加凌辱!」

  「辱」字才出,回手一掌,拍中自己天靈「百匯」穴上,含笑栽倒塵埃,屍橫就地。

  六詔神君萬俟午一倒,公孫玉力盡神疲,亦復暈絕!

  伏魔神尼青蓮大師,口宣佛號,用所帶靈藥救治辣手神魔申一醉,公孫玉則由沈南施戴夭仇,為之按摩推拿,並服以培元益氣藥物。

  卞靈筠則因六詔神君萬侯午,雖與自己有殺父唇母之仇,但仍不失為一代梟雄,不忍令其屍骨暴露,遂招呼純陽宮中的一干侍者,為萬俟午,一鶴道人,暨秦靈萼三人安排後事。

  等到申一醉公孫玉雙雙醒轉,純陽宮中,業已拱起了三座新墳。

  申一醉問明經過,走到六詔神君萬俟午墓前,灑落左肩傷處的幾滴鮮血。並撮了三堆黃土、淒然怪笑說流:「萬埃老魔,能砸碎我醉鬼肩骨的,普天之下,大概僅你一人!所以雖然我生你死,幽明永隔,但申一醉依然灑血代酒,撮士為香,向你略表敬意!

  就在辣手神魔申一醉,向六詔神君萬俟午幽靈,淒然祝語之時,突然一陣狂風,三座新墳的墳頭,落滿了蕭蕭木葉。

  前面已經述明瞭公孫玉在拚鬥「六招神君」以前的經過情形,現在又回到歐陽雲飛、顧靈筠,結沈南施結伴西行『翠廬』途中。

  那知好事多磨,當三人才行一日,來到湘贛交界的萍鄉鎮之時,便又發生了怪事!

  他們一男兩女,在夕陽卸山時,投店住宿,歐陽雲飛和顧靈琴及沈南施兩人,自是分房而居,但次日清晨,準備用膳後趕路之時,卻不見了她們玉哥哥的影子!二女直等到日落西山,也不見心上人歸來,不禁急中起疑,女孩兒家本就疑心特重,顧靈琴一咬銀牙,憤然說流:「無怪他未能按時赴中秋鄱陽湖之約,一定是被他那什麼表妹纏住,在『彭蠡水榭,時,想因當看我們的面,不敢承認,但心中卻仍念念不忘,而且我在鄱陽湖畔喊他往衡山一行時,他先是一蹙眉頭,半晌才勉強答應,果然一有機會,便溜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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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8 23:53:1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三章


  她綜合了心中所疑的蛛絲馬跡,作了如此斷定,沈南施突地一蹙黛眉,加以補充說道:「嗯!妹姊說得不錯,而且他另外還有個名字,就是歐陽雲飛,你不見在『彭蠡水樹』那自稱他表妹的綠衣女子,便如此叫他麼?」

  她們兩人下了這種結論,芳心卻更感焦急苦惱,這是疑心所應得的懲罰,也正是好事多磨的例證。

  顧靈琴和沈南施,自是仍然趕往衡山南麓孤鶴峰下的「翠廬」,但歐陽雲飛的神秘失蹤,究竟是否如二女所料,蓄意不辭而別呢,另還是有奇遇?卻太以令人難測!

  原來歐陽雲飛住在客棧之中,雖是一日奔行,甚覺疲乏,但卻因重重心事,攪得他翻來覆去,直到二鼓打罷,他才朦朦朧朧的合衣睡去。

  就在他將要進入夢境之時,突的一股冷風,自窗隙透人,他雖擁被面臥,仍覺冷風侵體,禁不住機伶伶打了個寒顛、但奇怪的是他並未因這一縷冷風侵襲而消失睡意,卻反而呼呼睡去。

  但醒來之時,他發覺自己已非躺在客棧中的床上,而是在一片枝密葉濃,鬼氣森森的柏樹林中。校對搖動時,間或也灑漏下幾點月影。

  仍是同一個夜晚,遠處正傳來三更鼓晌。

  歐陽雲飛舉目四望,四周是一片岑靜,卻無半點人跡!他禁不住驚噫了一聲,自言自語道:「奇怪!我怎會躺在這裡了?」

  他一躍而起。略一運氣,覺得週身並無異狀,不由更覺奇疑,暗忖:這莫非是傳說中的「夢遊」不成?

  歐陽雲飛才待走出樹林,實地,一聲陰冷已極的低笑,起自身側,他驀然一驚,轉頭急看,只見身後三尺之處,不知何時已站著個身形瘦長穿一件綠色長衫,面蒙黑紗的怪人。

  這怪人穿著那麼寬大的長衫,落在他身後之時,歐陽雲飛竟是渾然不覺,也就是絲毫未帶衣挾破空乏聲,這豈非太已神奇?

  歐陽雲飛以一介儒生,踏入江湖,為時雖不過數月!但他連遭奇事」經驗閱歷大增,而且自巧遇「上善若水老者」和「忘吾老人」後,武功亦已突飛猛進,何況他生具超人膽識,是以一見這蒙面怪人現身,竟是絲毫不感到恐懼,當下昂然說道:「以閣下方才露出的這手輕功,在當今武林中諒來也是一等一高手,但不知為何這般鬼鬼祟祟,絲毫不光明磊落?」

  他不知這眼前之人,是何等身份,只因他行動詭異,心感不悅,是以說出這般沒輕沒重的話來。

  那長衫蒙面的瘦長之人,身形屹立不動,卻發出一聲令人戰慄的冷哼!

  歐陽雲飛是初生之犢不畏虎,他見那人冷哼不答,又復曬然一笑,說道:「你不要裝腔作勢,你將我公孫五帶來此處,是何用意?」

  那長衫蒙面的瘦長之人,又是一聲陰沉已極的低笑,仍然默不作答,生像他除了陰笑冷哼外,再無其他表達意向,宣洩情感之法。

  歐陽雲飛劍眉雙剔,怒道:「你以為如此,就能令人莫測高深麼?」

  他一頓語氣突變和級,竟自喟然歎道:「看你這人面蒙黑紗,想是面容毀損,因而連性情也走人偏激,你雖無緣無故的把我帶來這裡,我也不以為意了。」

  他想起當年在括蒼山綠雲谷初見公孫大哥之時的情景,便自然而然的對這眼前之人,產生無限同情。

  那人又冷哼一聲,雙唇仍是緊閉不動,但歐陽口雲飛耳畔卻響起清晰的音語說道:「膽大的小輩,你連番出言不遜,真以為我『惟我真人』不能將你置之死地麼?」

  他這一手爐火純青的「凝氣傳音」功夫,卻聽得歐陽雲飛暗暗一凜,他幾乎不敢相信這話是由眼前的蒙面怪人發出,因為據他所知,即使「傳音入密」一類功夫,施展時嘴唇也要微微嚅動,那有如此毫無跡象之理?

  歐陽雲飛心中雖是驚凜不已,但「惟我真人」的話,大已難聽,也不禁激起他一腔怒火,喝道:「出口罵人,算不得什麼英雄,即使你是什麼『半仙會』中的人物,我公孫玉也一樣不放在心上!」

  「惟我真人」聽了歐陽雲飛提到他是半仙會中之人,仍自嘴皮不動地,暴發出一陣桀桀怪笑,狀至得意地說道:「你畢竟不妄生了一對眼睛,已然知道老夫的身份了。」

  他聲音一頓,又道:「可是你無端造謠,洩漏老夫行蹤,仍然難免一死!」

  歐陽雲飛驚恐疑怒交集說道:「我公孫玉一向是非禮勿言,從不造謠生事,不知你說此話是何用心!」

  他自己竟把在鄱陽湖畔,向顧靈琴和沈南施編的一個謊話忘記,但卻恰在那時被武林聖君和在暗中的惟我真人聽到。

  惟我真入曬然笑道:「什麼非禮匆言,非禮勿聽,老夫不管是有意無意,你也一樣難免一死!」

  歐陽雲飛夷然不俱道:「像你這種陰狠毒辣狂傲無禮之人,也配稱什麼半仙,真不知人間還有羞恥之事!」

  惟我真人陰陰一笑,道:「你想速死謝罪,那還不是容易之事?」

  他略一猶疑,竟自喃喃說道:「老夫既身別半仙會中一員,又豈肯先自破壞此互約的規章?」

  歐陽雲飛傲然一笑道:「瘦鬼,你休要以半仙會嚇人,我雖知不是你的敵手,但你這般對人濫加罪名,就是拼著一死也要和你鬥上一鬥!」

  惟我真人又自蒙面黑紗以後,發出一聲冷哼,說道:「苦老夫將你這小輩親手處死,那你是雖死猶榮,老夫豈肯作這等傻事!」

  歐陽雲飛天生傲骨,加上這數月來連遭奇遇,尤其在牛刀小試之時,一戰擊敗號稱武林十大高人之一的獨臂豺人,再戰而挫九命公子,對自己武學,信心大增,他雖知眼前這人武功奇高,但卻引發之他好奇之心,躍躍欲試!隨即朗聲一笑說道:「你不願作這種傻事,我就偏要你作!」

  他身形一飄,翻手拍出一掌。

  只聽一聲陰陰低笑,已然響自歐陽雲飛身後,原來他手掌拍出之時,面前早消失了惟我真人的身影。

  如此一來,任他歐陽雲飛做骨天生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由心中微凜,疾忙收掌轉身,蓄勢戒備!

  惟我真人那冰冷得毫無人氣的語音又起,說道:「你這小娃兒到頗有膽識,這種天不怕地不怕的態度,也實在對老天的胃口

  他說至此處,突然住口不言,只是以兩道宛如利刃的目光,在歐陽雲飛俊面以上來回閃動。

  歐陽雲飛一愕,暗忖:「這半仙會之人,怎麼一個個都喜歡挨罵?此人雖怪得可以,但眼下對我也像改變了主意?」心中不由暗暗高興。

  那知就在他一愕之間,惟我真人又復說道:「老夫雖對你這娃兒頗有好感,但你洩漏老夫的秘密,仍是在數難逃,必須一死,你且莫先自高興!」

  年輕人畢竟臉皮嫩薄,歐陽雲飛心事一旦被人看穿,不由又羞又怒,大喝道:「瘦鬼,休要故弄促狹,你今夜把少爺帶來此處,若不還我個公道,我也決不與你善罷甘休!」

  他忽然覺得這惟我真人與上善若水老者為人,迎非同一類型,看來像武林人仙那種世外高人,也是良莠不齊。他既然一再聲言,要把自己處死,心想自己就是逃也逃不了,不如改守為攻,全力一拼!

  惟我真人本是自待身份,不肯親自出手將歐陽雲飛處死,但他生具怪僻,一見歐陽雲飛這般出言頂撞,不由殺機頓起,冷哼一聲,說道:「五十年前老夫殺人,向為『莫須有』之罪,你在鄱陽湖畔,無端造謠,洩漏老夫行蹤,已是死有餘辜,近五十年來,既是半仙會已散,看來也顧不得親自殺人的規章了,今晚首開殺戒,老夫索性親自成全了你!」

  他屹立原地不動,驀然張口疾吐,只聽一陣噓噓聲響,一縷勁風,適向歐陽雲飛腹下「氣海穴」撞去!

  這正是惟我真人在這樹林內出現以來,第一次張口。歐陽雲飛怎知他這「凝氣化力」神功的厲害?在他張口之間、便覺寒氣侵入,方自運起無極氣功護體,緊接著便覺一股如實體般的氣往,直向腹下「氣海穴」襲到。

  歐陽雲飛本就對敵經驗不足,一驚之下,本能的飄身向後疾退八尺!

  但那股氣梭,生像可以無限延長一般,隨著歐陽雲飛後退的身形繼續追擊,仍然指向「氣海」重穴。

  歐陽雲飛不禁大駭,情急之下,左手蓄力,一掌迎向那氣柱推出!

  只聽一聲大喝:「不可!」遂見一條人影,自一株翠柏上飄飄落下。

  惟我真人冷哼一聲,道:「是你?老夫正等得處死了這小輩之後再找你算暗中偷聽的!」

  他說話之時,真氣一散,自然而然的收回那自口中吐出先天真氣,因而及時解除了歐陽雲飛殺身之危。

  歐陽雲飛驚魂甫定之下,一看那人,卻禁不住發出一聲驚喜參半的高呼:「是你!公孫大哥!」

  原來這現身之人,雖是長衫罩體,黑中蒙面,但歐陽雲飛一看之下,便已認出此人正是他一別數月的公孫大哥。

  歐陽雲飛甫走到公孫玉身前五尺之處,便又倏然、駐足,他對這惟我真人居然也認得公孫玉之事,不由大感奇詭,錯愕了一陣,便又向公孫玉說道:「公孫大哥,你也認得他麼?」

  公孫玉的炯炯星目中,閃射出激動的神情,頷首說道:「不錯!我不但認識,而且……」

  他瞥了惟我真人一眼,競自修然、住口。

  惟我真人陰陰一笑道:「小娃兒,莫忘記了你答允老夫的話,不得信口開河!」

  歐陽雲飛看得大是奇疑,說道:「公孫大哥,你怎會和這魔頭相識?他雖是武林八仙之一,但作事為人,卻顯示出是一個十足的……」

  他「邪魔外道」四字尚未說出,卻被公孫玉一聲「賢弟住口」所打斷,然後說道:「歐陽賢弟,你這因一句謊言招來的殺身之禍,實是大出愚兄意外,唉!你兩肩重任,一身情仇,豈能就此死去?」

  歐陽雲飛聽得似解不解,但他一見公孫玉現身後,卻是信心不問個明白,就是死了,也覺糊里糊塗。」

  公孫玉慨然一歎道:「今生今世,愚兄的面容再也不打算恢復了。」

  歐陽雲飛此時只被公孫玉甘願受惟我真人所役使的事,引起好奇之心,竟把他在「彭蠡水謝」弄到三粒血蓮子之事,完全忘記,聞言又復詫然問道:「可是這惟我真人對大哥有什麼大恩大惠,你自願為他完成三件事情,以作報答的麼?」

  惟我真人陰陰一笑,插口說道:「不敢!不敢!老夫對他仇比天離,恨似海深!」

  歐陽雲飛越發如墜五里霧中,茫然說道:「公孫大哥!究竟因為什麼事,而使你答應替他完成三件事情,你若不說出來,小弟死不瞑目!」

  公孫王遲疑半晌,搖頭歎息道:「請恕愚兄實在有難言之隱。」

  惟我真人又是陰陰一笑,道:「小娃兒,你若要說出,老夫絕不阻攔。」

  公孫玉雙睛中突然閃射出兩道厲芒,轉首向惟我真人大喝道:「住口!我公孫玉只答應為你完成三件事情,卻不許你胡說八道!」

  歐陽雲飛看得疑念叢生,聞言,故意冷冷一笑道:「看你吞吞吐吐的樣子,那還像個男子漢大丈夫?我歐陽雲飛交上了你這個朋友,真是鑄成大錯了!」

  公孫五此時心情激動,痛苦萬端,他一聽歐陽雲飛還要對他出言譏諷,不禁怒火狂熾,膛目大叫道:「胡說!你知道什麼?」

  歐陽雲飛微一錯愕,暗中歎道:「看他的性格是越發孤苦僻怪,即使他面容再復,也不是一個正常之人了,唉!他那三位紅粉知己,難道真叫她們空閨獨守,虛度此生麼?」

  他方才出言譏諷,本是想激公孫玉說出實情,此時一想到他的不幸遭遇,不禁大是懊悔。

  於是柔聲說道:「大哥既是有難言之隱,小弟自是不便強行追問,方才出言無狀,還望大哥不要見怪才是。」

  惟我真人看著兩人交談,竟自仰起臉來,似是在怔怔出神,抑或沉思,此時突地發出一陣狂笑,向歐陽雲飛說道:「小娃兒,你若是想知道你公孫大哥承諾替老夫做完三件事情的隱秘,就也答應為老夫做三件事情,如此,你也可免去一死了!」

  歐陽雲飛微微一怔,但他聽清了惟我真人所說的話之後,卻冷哼一聲說道:「我歐陽雲飛豈是貪生怕死之人,甘心為你利用?」

  他說者無心,但卻正觸著公孫玉的痛處,他冷哼一聲說道:「你說話最好留點心,須知我公孫玉雖答應為他做三件事,但亦非貪生怕死!」

  惟我真人冷哼一聲道:「如此最好、你們兩人就同歸於盡了吧!」

  歐陽雲飛突地仰天哈哈大笑道:「好!好!公孫大哥,我們就同歸於盡,也省得你再被這魔頭役使便了。」

  他唰的一聲,翻腕拔出元修道長遺下的那半截斷劍,耀眼銀虹騰處,一上手便施展出天南劍法中的兩記絕招「花迎劍佩「柳拂族旗」竟向公孫玉上盤劈去!

  公孫玉閃身一讓,趁勢也將背後青鋼劍拔出,轉向惟我真人道:「我手中青鋼劍若是不能取勝,你自是不能再親手傷他?」

  惟我真人陰陰一笑道:「小娃兒,你休要在老夫面前賣乖,若不全力施為,老夫定點上你三陰重穴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公孫玉忽然爽朗一笑道:「那是自然!」

  手中青鋼劍一振「龍門三躍」、「密網天羅」、「東來紫氣」,也是天南劍法以內的連環三絕招,如長江大河,綿綿攻出!

  公孫玉的一套天南劍法,已有十數年的功候,幾達爐火純青之境,歐陽雲飛以數月之學,怎是他的敵手,立被公孫玉攻得左封右避手忙腳亂。

  其實歐陽雲飛自經公孫玉的大師兄一塵道人,於臨終之前,親傳無極氣功吐納練氣口訣後,內力方面已奠定良好基礎,後隨公孫玉在括蒼山綠雲谷苦練三月,且近來又連獲奇遇,在彭蠡水謝得食芝參雪霜靈果,並在鄱陽湖心沙洲之上,得武林八仙之一忘吾哲人口授「意指神功」修習之法,他此時武學潛力,已超越公孫玉之上,一躍而為小輩人物中頂尖高手,但他因所學各種劍法、掌式、卻是博而不精,尤其對敵經驗不足,是以表面看來,較公孫玉相差甚遠。

  但他這種劣勢,卻逐漸移轉,十數回合後,歐陽雲飛已從軟弱轉為堅定,當他再度施展青蓮劍法時,較對九命公子一戰更見精彩,公孫玉雖是全力搶攻,也佔不到絲毫優勢。

  公孫玉蒙面黑中以內的面容上,已展露了欣慰的笑容,但又是十數招過後,他見歐陽雲飛仍是運用那套極具神妙能耐久戰,但卻只守不攻的青蓮劍法,又不由一蹩眉頭,暗自焦急。

  此時樹林以外,月色將隱,繁星漸稀,萍鄉街市之內,正傳來了四更鼓聲。

  惟我真人在旁看得眉峰緊聚,大是不耐,他冷哼一聲,喝道:「住手!」他喝聲雖低,但傳人公孫玉和歐陽雲飛耳中,卻震得耳鼓嗡嗡作響,同時收劍後退,愕然轉頭看著惟我真人。

  惟我真人陰陰一笑,向公孫玉說道:「老夫只因恪守五十年前半仙會中規章,不願親自殺人,所以要假你這娃兒之手,將此小輩處死,想不到你如此無用,看來還是要老夫出手了。」

  歐陽雲飛似是早已漠視生死,聞言並不驚懼,卻反而一歎,說道:「只此一項規章,便見出武林八仙與一般武林人物不同,究竟不乏有道之士。」

  惟我真人突地縱聲長笑道:「小娃兒,這就是你的見淺識薄了,須知世間之人,那些身被惡名的,到不見得一定是十惡不赦之徒,而譽滿天下的,也不一定就是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

  公孫玉冷笑一聲,怒道:「你自認為你這借刀殺人的手段如何?」

  惟我真人不怒反笑道:「若就此點而言,老夫還是未學後進!這不過抄襲了人家一點皮毛罷了。」

  他語音一收,又轉為陰沉已極的,冷然說道:「時間已然不早,你們若不願老夫親自動手,就索性各展所能,全力一拼!」

  公孫玉雙目以內,突然閃射出異樣光彩,接道:「若是公孫玉盡展所能,仍是不分勝負,你是否仍要親自出手將他處死?」

  惟我真人陰笑一聲道:「除非你們兩敗俱傷;那娃兒著想好端端的逃命,無異癡人說夢!」

  歐陽雲飛朗聲一笑道:「公孫大哥,別和他多費唇舌了,你我就來個兩敗俱傷,豈不強似死在他手下為榮!」

  公孫玉苦笑一聲,道:「賢弟牢記盡展所能一事,你在鄱陽湖畔斗那黃衣人所用的武功……」

  他本是想提醒歐陽雲飛,但話未說完,便被惟我真人幾聲陰笑打斷,說道:「老夫看他,在鄱陽湖畔斗那黃衣娃兒時所施的三招,分明是上善若水老鬼的『無為忘我保命救敵三式』,你這娃兒若不提起,老夫倒幾乎上當了!」

  歐陽雲飛一驚,說道:「怎麼!鄱陽湖畔一戰,你們全都在場?」

  公孫玉器然的點點頭,惟我真人卻道:「你們兩人一方曾受武林八仙之一的傳授過武功,一方僅是一般武林高手,這樣打起來,豈能算是公平?」

  歐陽雲飛本不願以那「無為忘我保命救敵」三式去對付公孫玉,聞言,脫口說道:「既如此,我不用那三招武功就是了!」

  惟我真人冷哼一聲,說道:「老夫豈是怕你這娃兒用那三招武功?」

  他語音略頓,似是微作沉思,又突地縱聲大笑向歐陽雲飛說道:「上善苦水老鬼傳授你三招武功,老夫只傳授這公孫小娃兒一招,就是勝不了你,也管保是個兩敗俱傷之局!」

  這惟我真人雖活了百餘歲,身列武林人仙之一,但思想行徑,卻是如此古怪,竟然想出了即刻傳授武功,要公孫玉效那現買現賣的辦法。

  歐陽雲飛見他說只授他公孫大哥一招武功,便足可比擬上善若水老者所教三招的威力,不禁大感不平,冷笑一聲,微曬說道:「我雖不知你和上善若水者前輩之間,功力孰高孰低,但就同列武林八仙一事來說,雖可能微有差別,諒亦無幾,據說其中以昆廬王子修為稍勝一籌,卻輪不到你惟我真人,你這般夜郎自大,豈非恬不知恥!」

  惟我真人陰陰一笑道:「你這娃兒到知得不少,顯是聽那上善苦水老鬼說的了?我且問你,那老鬼現在那裡?」

  歐陽雲飛心中一動,遂即傲然笑道:「上善若水老前輩在那裡;怨歐陽雲飛無可奉告,不過你著想見他,儘管出手把我殺死,他便自會找你,而且和他同來的,定還不止一人!」

  他想起自己曾蒙忘吾哲人和上善若水老者傳授過武功,見惟我真人一問,竟忽的童心大發,信口說了出來,但說完之後,卻又覺得這般仰仗他人。年紀輕輕,便有仗勢欺人的想法,老夫不說,你自己也該覺得不好意思了,看你這娃兒骨格權奇,丰神俊朗,在練武上確是一個難得奇材,怎的思想言行,尚嫌不夠光明磊落?」

  他這淡淡的幾句話,直說得歐陽雲飛的俊面以上,一陣火熱,頓時羞愧得無地自容!

  公孫玉一旁看得甚覺不平,當下冷笑一聲,說道:「以你的身份地位,既然說出這番話來,作人行事,想是已人聖賢的地步了?」

  惟我真人冷哼一聲,怒道:「少廢話!老夫說話行事,向不受任何道德標準世俗禮法約束!爾等豈能和老夫相比!」

  公孫玉縱聲狂笑道:「己不正焉能正人?像你這等說法,豈不應了一句『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俗語了?」

  歐陽雲飛見惟我真人如此說法,不禁覺得好笑,接口說道:「公孫大哥世上多的是這種怨己責人之人,不過小弟方纔之言,雖是有欠光明磊落……」

  他話尚未說完,便覺一縷冷風,透體而人,不禁機伶伶的打了個寒顫,方自暗忖:「怎會像在客棧中,被惟我真人帶來此地前一樣感覺?」

  思念未畢,即行暈迷過去。他那裡知道這便是失傳己久的「凝氣化力隔空震穴」之法?

  惟我真人將歐陽雲飛點了穴道之後,又向公孫五冷然說道:「老夫即傳授你一招『惟我無人』,雖只一招,但除武林八仙或他們的傳人外,當今之世,再九人能接得住了!」人凝氣震災,是以並不驚謊,一見他便要傳授自己一招武功,知道不學不行,何況雖有傳藝之實,而無師徒之名,也就樂得接受了。

  等歐陽雲飛再度醒轉之時,這片鬼氣森森枝密葉濃的翠柏林內,已然微現黯淡天光,原來已是黎明時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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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8 23:53:4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四章


  他方訝然從地上躍起,便聽惟我真人發出一聲陰冷已極的低笑,說道:「老夫以半個時辰傳了公孫小娃兒一招『惟我無人』此招可用之拳掌、劍術,比上善若水老鬼傳你的那『無為忘我保命救敵三式』更見神妙,你這小娃兒先不要披嘴,靈不靈當場見效!」

  當他說到這一招式名稱,「椎我無人」之時,歐陽雲飛便即劍眉微蹙,暗忖:先看他這招名稱,便可見其為人,與上善苦水老者大相逢庭,再聽他說比「無為忘我保命救敵三式」更見神妙,禁不住嘴角一掖,露出曬然之色,等他說完,遂用手一指惟我真人,不屑說道:「歐陽雲飛對你這一招的威力如何,姑且不論,正如你自己所說『靈不靈當場試驗』,但聽那招式名稱,帶著如此濃厚的自私惟我色彩,便覺頗不順耳,須知人生在世,誰不為己?但像你這般處處以此標榜,即是過分,在我未和公孫大哥比鬥以前,你能否先姻這招式名稱改改,像上善苦水老前輩那種無為忘我既保己命,且救敵人的立意,豈不比你這『拔一毛而利天下不為』的態度,高明得多麼?」

  惟我真人聽他把自己的一句「靈不靈當場見效」之中的「見效」二字,改為「試驗」,便巧妙的對他那招「惟我無人」的威力,表示出懷疑之意,不禁冷哼一聲,甚感不悅,現又聽他把,『惟我無人」這一招式名稱任意批評嘲弄,早感不耐,那裡還把「改改」二字聽到耳中?遂冷哼一聲,怒道:「歐陽小輩,你那來這多話?俗語說,『人不為已,天誅地滅』,老夫即使以此標傍,又有何不妥?餘歲,生平閱人無算,而對世事體認也自認極為深刻,哼!難道還要你這個乳臭未乾的孩子教訓……」

  他說到「教訓」二字,亦覺不要,便即倏然、住口,但因此卻更引得公孫玉和歐陽雲飛哈哈大笑!歐陽雲飛接著又道:「世人因是良莠不齊,好壞參半,但正大高潔之士,仍然極多,那能像你這般以偏概全,以己廢人之見,否定世間全無好人?」

  他這一句「以已度人」未免把惟我真人罵得大慘!惟我真人武功超絕,高踞武林八仙之位備受專祟,何曾被人這般罵過,只氣得他冷哼一聲,蒙面黑中以內的臉色大變,轉首向公孫玉說道:「你即刻用老夫傳授的那招『惟我無人』,把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輩打發!」

  公孫玉知道此戰難免,略一遲疑,便即朗聲說道:「時光不早,歐陽賢弟我們動手吧!」

  歐陽雲飛豪聲一笑,說道:「大哥說得不錯,我們早點動手,也可早些離開這煩惱塵世,你看我們是先鬥拳掌,還是先較量劍法?」

  公孫玉苦笑一聲,道:「我們若不鬥得兩敗俱傷,也不能罷手,以愚兄之見,還是不管拳掌、劍術、暗器、內力、各自盡展所能,全力施為吧!」

  歐陽雲飛朗聲說了個「好」字,便即翻腕拔出半截斷劍,凝神肅立。

  公孫玉也被歐陽雲飛視死如歸的神情,引得豪興大發,長嘯一聲,盡吐胸中積鬱,說道:「賢弟不妨將你所學,盡行施出,也好讓愚兄看看你的功力進境。」

  說完也將青鋼劍掣在手中,又道:「歐陽賢弟,愚兄既是癡長你兩歲,就讓你先出手吧!」

  歐陽雲飛也不客氣,朗喝一聲:「小弟有僭了!」右手半截斷劍劃起一圈耀眼銀虹,挾著絲絲銳風,一招天南劍法中的「笑指天南」已向公孫五斜肩劈到!

  他學武時間雖短,但對這天南劍法,卻已練具相當火候,而內力又因得食芝參雪霜靈果大增,是以他這全力出手一招,倒確是極見功力。

  但比起公孫玉來,仍然是相形見細,不過公孫玉卻誠心想看看他的武功進境,並不全力口攻,只用優魔神尼傳授的一套「青蓮劍法」防守,這一來,惟我真人卻看得盾頭一蹙,冷然說道:「老夫是何等身份之人,那有閒情逸致,看你們兩個娃娃逗耍、你若不立展絕學,老夫可要親自出手了!」

  他把話說罷,恰是歐陽雲飛將一套天南劍法施完之時,公孫玉冷笑一聲,道:「你急什麼?既傳了我一招武功,若不能使其發揮威力,豈不是功虧一簣了!」

  公孫玉此時又想試試歐陽雲飛把一套「青蓮劍法」練得如何,是以便施展出天南絕學,像是依照惟我真人所囑般,一路向歐陽雲飛搶攻。

  歐陽雲飛本是冰雪聰明,怎不明瞭公孫玉的心意,但他一想及這不到兩敗俱傷,不會停止的一戰,便自喟歎一聲,說道:「公孫大哥,一個時辰了後,你我兩人,或許即要撒手塵寰,就是身負絕世武學,死時還不是與屍骨同朽,我所學的這一掌一劍之微,又算得什麼?你何必這般昔心孤詣……」

  那知他說話之時,雖早已施出那套在防守上極具神妙的青蓮劍法,但因心神一時疏忽,意志略微分散,立被公孫玉迫得手忙腳亂,險象環生,話尚未完,便聽他公孫大哥大喝一聲:「賢弟小心!」

  隨之「嚇啦!」裂帛聲響起處,歐陽雲飛那件雪白長衫以上的有袖口左近,已被公孫玉青鋼劍姚破一條長達半尺裂口。

  歐陽雲飛雖不畏死,但眼看方才一時疏忽,便幾遭斷臂之危,也不禁心神一凜,立刻聚精會神,把一套青蓮劍法展盡精微地,舞起朵朵青蓮,將那凌厲攻勢封住。

  惟我真人看得微蹙濃眉,但見兩人確已盡展所能,以死相博,也只得耐性觀戰,此時眼見公孫玉一套天南劍法即將使完,便陰冷一笑,說道:「公孫小娃兒,你是否還要把你們天南一脈的壓箱底功夫,「玄門智珠」施出?當年天南三劍和六詔神君萬俟午在括蒼山綠雲谷比鬥時,老夫亦曾在暗中目睹,他們所用的「亂點鴛鴦」手法,各將十二粒玄門智珠,六六齊發的打出,在一般武林高手貢來,確屬一絕,不知你這娃兒火候功力如何?」

  歐陽雲飛暗忖:「我在鄱陽湖畔隨口編的一個謊言,不料竟有其人,而且聽那武林聖君說,五十年前,惟我真人的潛修之所,便是在浙東括蒼山,原來果是不假。」

  豈知惟我真人一提起天南三劍,深谷賭命一事,公孫玉的心情便即十分激動,他想起三位思師死得何等偉大壯烈,而今日自己卻任人指使,並和身外化身的歐陽雲飛即將極不願意地作生死一拼。但他當初在括蒼山綠雲谷傳授歐陽雲飛武功時,因時間短促,並未將師門暗器「玄門智珠」轉授,是以一聽惟我真人一言,又不禁猶豫起來,不知自己若防效先師昔年所為,也以「亂點鴛鴦」手法施為,歐陽雲飛能否躲過?但若用普通手法,單粒打出,則又不能發揮此種暗器威力,有辱師門。

  那知歐陽雲飛卻聽得大感興趣,不知以「亂點鴛鴦」手法打出玄門智珠,是何精彩奇妙情景,是以急不及待他說道:「公孫大哥,你就施展出那『亂點鴛鴦,的暗器手法,也好讓小弟瞧瞧。在離開大哥之後,我也別出心裁的練了一種暗器,雖是在鄱陽湖畔和九命公子一戰後,發誓不用,但等你打完了,小弟也要獻獻醜。」離你們比鬥之處大遠,未看清楚,今晚正好仔細觀賞一番!」

  惟我真人陰陰一笑道:「如此最好,別盡說廢話了,公孫小娃兒就先出手吧!」

  公孫玉再不多言。青鋼劍歸鞘,探手袋內,抓出十二粒玄門智珠,左右手各六,朗喝了聲:「賢弟小心!」便自振腕打出。

  那十二粒玄門智珠自公孫玉兩手飛出後,齊奔歐陽雲飛身前五尺之處,自動凌空互撞,然後便即看似毫無規則的漫天亂飛,但卻絲毫不亂的逕襲對方週身各大要穴。

  但豈料那十二粒玄門智珠方一互撞,將飛未飛之際,卻見一點黃影,也向那互撞的一點飛去,只聽當當連響,十二粒玄門智珠齊被盪開,擦著歐陽雲飛的衣衫飛過,而那粒黃影竟是方向不變,直撲公孫玉的蒙面黑中!

  原來歐陽雲飛見公孫玉摸出玄門智珠時,也將半截斷劍歸鞘,同時把那枚小小金鈴取出捏在手中,他一時童心大發,竟運起忘吾哲人所授的「意指神功」,將鈴打出。

  公孫玉自是不曾料到歐陽雲飛會有此一招,就是惟我真人也大感意外,方自微歎一聲,見公孫王側頭再想閃讓,已是無及,他那蒙面黑紗,已被鈴上針刺,接破一塊!歐陽雲飛尚不知道,自己闖下大禍,竟是十分天真地,哈哈一笑道:「公孫大哥、你看小弟這別出心裁的暗器,比你那玄門智珠……」

  他「如何」兩字,尚未說出,便被公孫玉一聲淒厲長嘯打斷,並發出震人心弦的話語道:「好!好!我公孫玉的玄門智珠,那能比得上你別出心裁的『忘本金鈴』?我天南武學既不放在你的眼裡,就只好讓你見識見識武林八仙的『惟我無人,一招了!」

  說完,形如瘋狂般,身軀疾旋猛轉,歐陽雲飛只覺眼前一花,便見漫天掌影灑照而來,驚慌中疾施上善若水老人所授的「無為忘我保命救敵三式」中一招「死中求生」,但他發覺略遲,如何還能完全閃過,悶哼一聲,左肩以上,已著著實實地挨了一掌!

  幸而他運起的意指神功未散,左肩雖是疼痛欲裂,卻未受絲毫內傷。

  此時,他也發覺打出金鈴之舉頗為莽撞,光聽公孫玉加諸他的「忘本金鈴」四字,便知他公孫大哥心起誤會,已動真怒,儘管挨了一掌,但仍然極為惶恐地,顫聲向公孫玉說道:「公孫大哥,你可是生氣了麼?小弟再愚蠢無知,也不敢在大哥面前存下賣弄焰耀之心,只是一時魯莽,隨手而出,尚望大哥不要責怪?」

  但公孫玉仍是怒勢難遏,歐陽雲飛這番話,那裡聽得進他耳裡去?冷笑一聲道:「歐陽雲飛,你何必逞能於前,而又假惺惺的道歉於後?公孫玉事前早已說好,可以盡展所能,我又豈敢責怪於你?你我既是難免一戰,那就廢話少說,還是手下見真章吧!」

  他此時已動真怒,出手再不留情,惟我真人那一招「惟我無人」,確是詭異已極,迅辣兼具,一經施展,真是猶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歐陽雲飛儘管練就上善若水老者的「無為忘我保命救敵三式」,但因那三招若是分開施展,僅在防守上極見靈敏,卻無還擊進攻之能,況且他既對公孫王感歉疚惶然,在功力與鬥志上便大打折扣,是以這二回合一交上手,歐陽雲飛便被邁得連連後退!

  而公孫玉卻因歐陽雲飛以單鈴破珠雨,不僅他個人覺得汗顏無地,且以為自己有辱師門,是以仍然毫不留情地殺手頻施。

  歐陽雲飛此時也已發覺,若再解釋也只是徒費唇舌,於是精神一振,全力應戰,但即使把那「無為忘我保命救敵」三式展盡精微,也只是自保之局,仍然被逼得緩緩後退。

  但退了七八步後,他暗想反正總須一拼,若這樣退法,究竟退到何處,才算了結?

  心念既動,足下遂停,他這裡剛一停步不退,公孫玉漫天掌影又至!

  歐陽雲飛情急之下,突地念轉慧生,發覺這三式拳掌功夫的不足之處,隨心一橫,大喝一聲:「你這般苦苦相逼,可怪不得我……」

  他假的不退反進,身前空門大開,全身要害,盡行暴露於公孫玉漫天掌影以下,但他自己也凝聚無極氣功,一招「天星掌」中的「力士推山」,猛向公孫五當胸襲去。

  歐陽雲飛這種兩敗俱傷的一式硬拚,又大出公孫玉意料之外,微愕之間,兩下掌力已然拍實。

  公孫玉畢竟對敵經驗較為豐富,他眼見歐陽雲飛一掌當胸襲來,身形急向右側,左肩之上硬受一掌,直打得他骨痛欲裂,身形跟跪後退數步,噗通一聲,跌坐地上。

  而歐陽雲飛卻是硬碰硬,毫未躲閃地,胸前也中一掌,幸而公孫玉在側身閃讓時,真力自然而然地微收二成,但縱然如此,歐陽雲飛也是慘呼一聲,往後仰倒,砰然墜地,一動不動。

  公孫玉受傷似不太重,他以兩手支地,突地爆發出一陣淒厲狂笑,大叫道:「好個兩敗俱傷,你這惟我真人可覺滿意了吧?」

  說完,張口噴出一口鮮血,又復暈倒。

  惟我真人瞥了僵臥地上的公孫玉和歐陽雲飛一眼,然後走到公孫玉身前。

  他身形屹立不動,兩手十指虛空疾彈,竟以凝氣化力神功,為暈倒的公孫王推活穴道,接通經脈,一陣掙動後,便即霍然坐起。

  公孫玉方才雖因歐陽雲飛以單鈴破珠雨,激起他無名怒火,以致存心相拼,但一看到這種結果,心中卻感到萬分追悔,無限悲痛,他連忙躍起,疾奔到歐陽雲飛躺臥之處,口中大叫道:「歐陽賢弟!歐陽賢弟!是小兄奢了你……」

  他聲淚俱下的方要俯身察看,但身形卻被一股無形大力吸住,同時耳邊響起惟我真人的陰冷語音,說道:「他當胸之處,中了你十成功力的一掌,你雖因惻身閃讓要害時,真力略卸,但也足被震斷經脈,傷及內腑,縱有華佗扁鵲,或千載靈芝,也是回生乏術的了!」

  惟我真人觀察如微,真不傀武林八仙之一,竟連公孫玉掌勢力道的收發多少,也看得絲毫不爽。

  公孫玉聞言,心中愧疚更甚,他悲痛的大聲叫道:「歐陽賢弟,你若是回生乏術,小兄也不想偷生人世了!」

  他竟然舉手向自己天靈以上,狠狠拍去。

  惟我真人冷然一笑道:「生死之事,豈能由得了你?」

  公孫玉舉起的右手,突覺失去力道,長歎一聲,又委頓的垂下。

  惟我真人右手食中二指虛空疾彈,便又點上公孫王背後的「風府」穴,左手疾探趁勢將他的身形抱住,右手大袖一擺,便如一隻沖天大鵬,穿出樹林,急縱而去。

  此時,天雖大亮,但這片翠柏林內,仍是森然無光,歐陽雲飛僵直地躺在地上,仍是一動不動。

  但是就在惟我真人疾縱而去之時,柏林以內,宛如幽靈般的,又出現了另一人影。

  那竟是一個一身玄色勁裝的女子。

  那女子緩步走到歐陽雲飛身前,伸出那瑩自如玉的右手一探他的鼻息,便即面含微笑地將他抱起,然後又把那一枚金鈴和半截斷劍帶在身邊。展開身形向惟我真人相反的方向奔去。

  中天雲開,大地輪湧,把這蕩芍鬱鬱的翠柏林頭,抹上了一層金黃的色彩。

  歐陽雲飛和公孫五雙雙在這林內失蹤之際,也正是顧靈琴和沈南施在萍鄉客棧中,急得如熱鍋上螞蟻之時,她們直等到日落西山,才憤恨而調惟的,連夜向湘中衡山南麓,孤鶴峰下的「翠廬」趕去。

  從江西萍鄉到湖南衡山這兩百餘里的路程,在二女盡展絕頂輕功奔馳下,未消多時,便已趕到孤鶴峰下。

  遠遠看去,「翠廬」四周的翠柏森羅,綠竹瀟灑,但顧靈琴的一寸芳心之中,卻有著景物依舊,人事全非之感,但當著這位第一次到她家作客的沈南施姑娘,卻又不得不強作歡顏,纖子遙指,一笑說道:「南妹,你看那就是『翠廬』了!此地景色秀麗,只是有些孤單。」

  沈南施甫經父喪,又遭情變,她性情本不著顧靈琴的豁達開朗,此時只剩子然一身,更覺萬念俱灰,她聞言幽幽一歎,說道:「琴姊,這『翠廬』尚有綠竹翠柏為鄰,水佩山鬟為伴,你何必說它孤單,可憐你南妹在這人世之上,卻真的已是孤孤單單一人了!」

  顧靈琴本是強忍侗倀之情,她一聽沈南施如此剖腹直陳,也不禁心中一酸,淚水盈睫地微喟說道:「南妹,有道是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再是至親至愛之人,也無法和我們共處一生,你既是和我們姊妹都合得來,就達翟廬住下好啦,這樣我們三人世都有個伴兒。」笑,說道:「我總覺得人生在世無甚意味……」

  顧靈琴轉頭瞥了沈南施一眼,只見她嬌靨上一片淡漠,毫無悲傷之情,兩眼直直地望著無盡的遠方,不禁心下諒,說道:「南妹,你怎麼呢?你我又不是外人,對媽媽和我姊姊來說,卻毫無什麼不便之處,至於若說是長久之計?唉!天下之事,除了這青山黃土外,又有什麼能夠長久?能夠永遠?」

  沈南施又復淡淡說道:「琴姊說得不錯,而且我也頗喜歡這孤鶴峰一帶的清麗景色,本來我還打算到巫山找我師父『巫山神姥』,現在也不想去了。」

  說到此處,語音略頓,顧靈琴還以為她要在翠廬長久住下,正心頭微覺高興的意欲答話,卻聽沈南施又復靜靜說道:「琴妹妹,你對這孤鶴峰地理頗熟,可知道附近有什麼尼庵麼?」

  顧靈琴頓時大吃一驚,急急問道:「南妹,你問尼庵做什麼?」

  沈南施一笑說道:「妹妹覺得這塵世的一切,已不屬於我的了,我想出家算了!」

  顧靈琴強自一笑道:「南妹,你在說的什麼傻話?伯父享壽六十餘歲?已非天折,你怎能如此悲傷?就是玉哥哥,說不定他只是另有奇遇,也不一定就真的薄情寡義,拋棄我們而去,你又何苦這樣鑽牛角尖呀?」

  對公孫玉的失蹤之謎,她突然想起這個解釋,連她自己也大感安慰,於是爽朗一笑,又復說道:「好啦!快點回家,說不定玉哥哥不久便會找來呢?」

  沈南施聽了這幾句話兒以後,芳心之中,果然立刻輕鬆許多,微笑說道:「琴姊,為什麼昨天我們盡想著五哥哥薄情寡義,離棄我們而去,怎沒想到他會另有奇待遇合呢?」

  二女精神一振,腳下自然輕快了許多!

  心中憂慮既滅,遂覺得眼前景色,充滿了歡愉氣息!

  在尚離「翠廬」里許之時,顧耿琴煥然止步駐足,微帶奇詫他說道:「筠姊每在這辰未已初之時必定操琴遣懷,而且母親還傳她一種至高內功口訣,也要在操琴中演練,怎的沒有聽到聲音?莫非她見我和玉哥哥未曾回來,企盼的生病了麼?」

  隱約之間,她似看到被琴姊命名為「春心小築」的小樓上,在羅賬輕掩以內,躺著松個雲鬢蓬,星眸含愁的絕美少女!

  顧靈琴心下一急,當先幾個縱躍,趕至門口,只見兩扇朱門緊閉,裡面閡無人聲。

  她一推未開,來不及再喊,便即越牆而人,沈南施略一猶疑,也便隨後躍進。

  這一來,就更令顧耿琴奇疑驚駭,即使筠姊臥病,她們這般明目張膽的越場而入,也必被她母親很大師卞青萍發覺,然而出乎意外的她們竟如入無人之境!

  顧靈琴先匆匆到她母親的「靜心齋」打了個轉,果然不見慈親,然後,二女一前一後的直奔上「春心小築」,但見門窗緊閉,篩幔深垂,推門而入,那還有顧靈筠的情影?

  顧靈琴強定心神,仔細案看之下,霍然見梳妝台上,放著一張字跡娟秀,但卻十分潦草小簡,分明是顧靈筠的手筆,只見上面寫著:

  是孽是夢?

  宮砂無影,

  白壁沾塵,

  羅中淚涇,

  芳心碎盡,

  緣斷今生!

  這六句非詩非詞的話兒,不但寫得十分潦草,其中平厭韻律亦不甚講究,顯見是在匆忙和心緒極端煩亂時寫成。箋上淚痕斑斑,有些字的裡跡,都被灑得模糊難辨了!

  顧靈琴看罷,宛如失足高樓,墮身深淵,一時之間,竟然說不階一句話來!連身後還站著個沈南施姑娘的事都忘記了。

  沈南施看她這般光景,心中雖是十分奇疑,但又不好開口相詢,半晌之後,顧靈琴才像如夢初醒般地「啊呀!」一聲,轉身便待向樓下奔去。

  轉身之時,才看到了身後的沈南施,遂歉然苦笑一聲,說道:「南妹,你看這是筠妹留下,一些非待非詞之語……」

  沈南施接過那小簡一看,心中大感奇怪,蹙眉說道:「筠姊這幾句話中,像是充滿羞憤淒惋之情,但她說的『宮砂無影』中的『宮砂』是指的什麼呀?」

  顧靈琴輕喟一聲,說道:「當初筠姊在雲南六詔山純陽宮之時,六詔神君萬俟午曾在她右臂之上點卞滴『守宮砂』,以代表清白的女兒之身,可是……」

  她嬌靨一紅,已是說不下去。

  沈南施聽得心中驀然一驚,暗忖:看她那「宮砂無影」之句,不分明是貞操已失了麼,以筠姊姊和恨大師卞青萍的身手,有誰能輕易地奪擊她的童貞?若真的如此,那真是恨比天長了!

  顧靈琴又把那張小簡接過來,收入懷中,急急說道:「南妹,我們還是到靜心齋去看看,也不知家慈到那裡去了,也許她老人家知道一點個中隱情。」

  但當二女再度回到「靜心齋」之時,仍然不見恨大師卞青萍的身影,而遍找房中,竟連片隻字未留,這一連串的變故,任她頤靈琴豁達開朗,也不由眉峰緊聚,星陳含愁,她略一沉思之後,候地一頓蓮足,說道:「南妹,筠姊留箋之言,雖不知事情真像如何,但她和家茲俱都留家出走,即是事實,我想即刻動身,到莽莽江湖中去尋找她的下落。不知……如何?

  顧靈琴心中大覺安慰,但卻歉然說道:「愚姊怎好勞動南妹一起去披風宿露,萬里跋涉,只要你不怪姊姊簡慢,不能留下招待你就好了!」

  沈南施一笑道:「琴姊,事不宜遲,你趕快收拾一下,我們登程吧,萬一筠姊妹一時想不開,出了什麼差錯,那我們便鑄恨終生,就百身莫贖了!」

  顧靈琴再不推辭,急忙收拾停當,又多帶了些貴重之物,當即離開衡山南孤鶴峰下的「翠廬」,又走入莽莽江湖,到處飄蕩。

  既然這第二次彭蠡之宴的時間,尚有數月之久,筆者還是先掉轉筆峰,敘述一下本書中第一男主角公孫玉近日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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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8 23:54:0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五章


  歐陽雲飛、顧靈琴和很大師卞青萍的失蹤之事,在這莽莽江湖,浩浩武林中,只不過如大海中的一點泡沫,悄無聲息的浮起,又悄無聲息的消失。

  然而,在這將人相繼失蹤的三個月後,武林中,又發生了一件震撼人心的大事。

  這是繼「彭蠡之宴」後,又一次「彭蠡大宴」!

  但與上一次不同的是,這一次凡是武林中人,均可自由參加,勿須經過任何考試,麗赴宴的代價,卻是「武林八仙」的寶座。

  請柬上寫著即使你是一個武功平庸之人,只要能為此次宴會主人作一件輕而易舉的事,也可一躍而為半仙會的會員。

  此次彭蠡之宴的主人,不是「武林聖君」,卻署名為「昆廬王子」。

  這對武林中人來說,是一件太具誘惑的消息,即使能看到二十年前即已身居「武林八仙」之首的昆廬王子一眼,也算不虛此生。更何況那不段憑籍武功,僅靠幸運,輕而易舉的為他作一件事情,便可僑身夢寐難求的「半仙會」中。

  第二次彭蠡大宴,定期是在明春三月九日,但請柬卻在年底便行發出,以使得各地豪雄均能有充份時間趕來參加。

  這日期,正好是第一次彭蠡九九之宴後的半年時間。

  公孫玉自在江西萍鄉外的翠柏林中,與他身外化身的歐陽雲飛鬥得兩敗俱傷。

  惟我真人那兩道如電目光瞥了公孫玉一眼,像是看透他心事般的,哂然一笑,說道:「小娃兒,你也匆須以那怨毒目光看我,老夫並不是你所想像中的十惡不赦之人,那一件事,也不過是逢場作戲……」公孫玉氣得雙目中直要噴出火不,大喝一聲:「住口!」將漲我真人的未完之言打斷,但他卻因心情過份激動,以致週身發顫,竟連一句話也說不出。

  惟我真人又復陰陰怪笑兩聲,說道:「小娃兒,難道你還不滿足?老夫那時若不是仍然遵守著半仙會中互約的條規,只怕你早魂歸離根天了,何況……」

  公孫玉像是極不願聽惟我真人再提起那件事情,遂打斷他的話頭說道:「我公孫五豈是貪生怕死之靠?你也用不著以死對我加以威協!」

  惟我真人陰笑說道:「你既是不願老夫提起以往一切,我們就談談眼下之事吧,你可知老夫為你打通任督二脈的用意麼?」

  公孫玉一怔說道:「這倒是我還不太瞭解的事!」語音一頓,冷哼一聲,接著說道:「你若是想以高壓與懷柔並施,讓我忘卻前仇,死心塌地的對你服從,卻是妄想!」

  惟我真人突地哈哈大笑道:「老夫是何等之人,我且問你,幾時會對你施過懷柔?又幾時有過高壓?」

  他詭異地瞥了公孫玉一眼,又復說道:「老夫要你替我作三件事情,乃是你心甘情願的報恩舉動,並未有絲毫相強,自是算不得高壓!至於我為你打通任、督二脈之事,你若認為是對你施以懷柔,便是見識淺了!」

  公孫玉聽他說自己心甘情願的為他作三件事,而且是報恩的舉動,不禁心如刀割,但卻無辭分辨,只是冷哼一聲,以示抗議。

  惟我真人的如電雙目,在公孫玉的蒙面黑紗以上打了一轉,說道:「小娃兒,你可想出老夫為什麼替你打通任督二脈的理由了?」

  公孫玉本是絕頂聰明之人,他只因為惟我真人所做的那件事。

  對他的關係大以密切,是以常常縈繞腦際,因而靈明被蔽,此時一聽惟我真人坦白說出並非懷柔拉攏之策,便已知其目的,遂冷冷說道:「你要公孫玉所作的第二件事情,可是非要武功高絕才能完成麼?」

  惟我真人發出一陣刺耳的長笑,說道:「小娃兒,還算你有點小聰明,猜得不錯,老夫為你打通任督二脈,是為了完成那第二件事情,不過這第二件事情,不僅要有高絕的武功,而且還須超人的機智。」

  公孫玉不耐的說道:「是什麼事你就快點說出來吧,何必吞吞吐吐?」

  慎我真人的蒙面黑紗以內,面色突轉嚴肅,沉聲說道:「老夫要你去探聽一下,三十年前一件武林中絕大隱秘,也可以說是一項最為歹毒的陰謀。」

  這幾句話,聽得公孫玉驚疑不止,但也激發出他好奇的天性,星目中突現興奮神光,說道:「可是有關半仙會中的事情麼?」

  惟我真人連連額首,像是極為賞識他的判斷之能,說道:「不錯,正是有關半仙會的事情,不過我要你去探聽的,只是這一件事情的前面一段,至於另一段,老夫明查暗訪了三十年,也還來得到一點眉目,說不定在武林八仙的心中,耍成為永難破解的謎底了。」

  公孫玉越聽越覺有趣,奇疑之念也就越來越大,急不及待他說道:「天下之間,有許多事,是可遇而不可求,全在機緣湊巧,儘管你費了三十年功夫還沒查出眉目,但卻說不定我卻可以查出,你且一起說來聽聽,若是你怕我,探求這一件隱秘,太以吃虧,那就不妨把前一段作為替你完成的第二件事,後一段作為第三件好了。」

  惟我真人發出陰冷已極的一聲冷笑,說道:「小娃兒,這可是你自我苦吃,怪不得老夫,須知你在完成答應老夫的三件事之前,其他一切都得暫時擱置的了!」

  公孫玉也冷然說道:「以你這般心狠手辣之人,怎會也動了仁心?公孫玉既是自願落人彀中,當然怪不得你,你就把那件事情的前後兩段說出來吧!」

  惟我真人突地哈哈大笑道:「三十年來,老夫還是第一次動此仁心,卻不料好心沒有好報,好!好!我就先講這件事情的前一段,時間倒溯三十年,地點則是在藏、印邊境的聖母峰頂。」

  雖是陽春三月,但聖母峰頂巔,滿佈白雪玄水,恍如一片琉璃世界!

  天方破曉,便見峰頂一片數十方圓的岩石上,站著個朱服儒巾的中年男子,只見他生得劍眉朗目,玉面朱唇,一派書生氣概,正自面帶微笑的悠然東望。

  忽然一聲龍吟長嘯起處,還未看清人影閃動,在那未服儒生身邊,又已站了個灰袍禿頂,赤面白眉的和尚。

  那老和尚低宜一聲佛號,合掌當胸,向那朱服儒生說道:「昆廬施主雅興不淺,現距史們相約時間,尚有兩個時辰,想是提前來看雲海日出的了?」

  那未服儒生即是半仙會武林八仙的召集人昆廬王子,他回首瞥了那赤面白眉老和尚一眼一笑說道:「三摩上人,你也來得夠早的了,其實,這雲海日出,固是人間難得一睹的瑰麗奇景,但看上幾次,也就無甚興味了,不過……」

  昆廬王子突然住口不言,神情極為肅穆地,目注東方,只見一輪旭日,已從雲海中躍起,映得半片天空,一片殷紅!

  三摩上人面對那剛出的朝陽,卻是閉目垂首,凝神靜立。

  約有盞茶時間之後,那片大石以下突又響起兩聲一鈍一銳的大笑,其中一個喉嚨略帶沙啞的聲音說道:「好哇!你們兩人不聲不響的,一太早就跑到峰頂上來,我叫化子還以為你們是在看日出,卻不料是另有名堂!」

  這說話之人,身著一件百綻大掛,滿身油污,頭髮與滿面鬍鬚互相糾結,只露出一對精光四射的眼睛和極為紅潤的嘴唇,手中執著一根兒臂粗細,長約七尺的蟒皮技杖。

  另外一人,身著一身青色長衫,腰繫鵝黃絲條,生得長眉細目,相貌清懼絕俗!

  三摩上人聞言候地張目抬頭,又自低宣了一聲佛號,卻聽昆廬王子微笑說道:「聽你『七賢酒丐』這等說法,也是來此多時了?」

  目光一轉,義向那面目清懼的青衣老者說:「咦,『六逸居士』,你怎麼也和那窮叫化子搭上線了,你不怕被她的一身酒臭薰壞了麼?」

  七賢酒丐大聲嚷道:「我要飯的不嫌他那股子酸味就是好的了,其實,我們是一酸一臭相輔相成,誰也不會嫌誰,你就是挑撥離問也沒有用。」

  只聽數聲大笑同時響起,笑聲未落,這塊大石以上,又飄然出現三人。

  後來三人中,一個自衣白裙的中年道姑說道:「貧尼所煉的雖非『內金丹』,但也殊途同歸。」

  另一個身穿古銅長衫的瘦小老人說道:「我『上善若水老者』可不是吸取日月精華,煉什麼『內金丹』,只是因為高處不勝寒,凍的發慌,來曬曬太陽而已!」他說完,轉向身旁一人身著藍色長袍的銀髯老者問道:「忘吾哲人,怎麼『惟我真人』還不見亮相,你的杭州西湖老家,離他浙東括蒼山不遠,難道沒和他同道麼?」

  昆廬王子卻是微微一笑,汲等「忘吾哲人」回答,便搶先說道:「恐怕惟我真人比誰來的都早……」

  他話聲未完,只聽一聲陰陰低笑起處,便見一個黑紗蒙面,綠袍罩體的瘦長之人,飄落在場六人中間、冷冷說道:「昆廬王子,惟我真人遲到一步,你便在暗他說我壞話,我且問你,你是怎地知道我比誰來的都早?」

  昆廬王子徽微一笑道:「你既不是來得最旱,那就算來得最晚好了。」他環視了眾人一眼,又復笑道:「我們這三年一度的會期又屆,過去三次,都是切磋武學,但不知本屆是否……」他突地以微調意見的口吻中止了未完之言。

  忽聽一聲微咳,一個沙啞的口音說道:「你既身為本會召集之人,就該早點提出辦法,我作叫化子的可沒什麼意見,到是時間不早,我們在這山頂上喝了半天西北風,你也該一盡地主之誼了,不然,我這肚裡的酒蟲可要不依啦!」

  上善若水老者實地接口說道:「窮叫化子,你倒不愧為『酒丐』之名,一見面,正事沒作,就向人家要喝酒,不知那『七賢』二字的名實如何?」

  七賢酒丐哈哈大笑道:「那就更不用說了,做叫化子的既不須爭名奪利,終日無所事事,便是天下第一等『閒人』,又豈止『七閒』而已。」

  六逸居士哼了一聲,說道:「窮叫化子,我們不遠千里而來,難道是聽你閒磕牙的麼?……」

  三摩上人卻低宣了聲佛號,打斷六逸居士的話,說道:「天下眾生,若能拋卻名利之念,不惟堪名『七賢』,抑且足稱『百聖』,須知生死關易越,名利關難破,以貧憎之見,本次聚會,我們各就精神修為上,發抒一已之見如何?」

  忘吾哲人首先柑掌讚道:「高見!高見!我等既被稱為武林八仙,領袖群倫,若不從根本上痛下功夫,即使修成仙道,永世不死,則不但於武林無益,且將對世人有害。」

  昆廬王子朗聲說道:「這樣的聚會,才算有點意思,若再在武林中鑽牛角尖,那真是妄稱半仙之人了,從今而後,我們約定再不談武功如何?」

  撣心神尼微微一笑,說道:「精神道德貴在施諸於日常言行之中,空談無益,貧尼建議,我等今後聚會中各提出三年中所行善事,以評定各人迸境如何?至於武功演練,仍屬必須。」

  上善若水老者大聲叫道:「有趣!有趣!我們既約定會期三年,則討論時間尚長,不如先請地主盡一下地主之宜吧!」

  其餘七人目光齊注昆廬王子,六逸居士尚未等他發言,便自微笑,說道:「昆廬王子,富甲全國,過去八次用以饗客的雖也都是玉食珍鑄,但不次若不變變花樣,我卻無甚胃口了,但不知此次的菜單如何?」

  昆廬王子哈哈大笑道:「我早料到了各位已厭膩幾次酒菜,所以早作準備……」

  七賢酒丐「咕嘟」嚥了口口水,竟自急不及待地打斷昆廬王子的未完之言。

  昆廬王子搖首笑道:「我這次用以饗客的只有一酒一菜,各位可是覺得少了麼?」

  七賢酒丐微微一怔,忙道:「不少!不少!想你那一酒一菜必是極為珍貴特殊的了?」

  昆廬王子微笑說道:「珍貴到不珍貴,特殊雖稱不上,卻也算是別出心裁。」

  眾人正自微微一愕之際,卻見昆廬王子玉齒微啟,未唇一陣牽動,想是他正運用「須彌傳音」功夫召那送酒菜的人前來。

  果然,片刻之後,自峰下疾如電閃般地縱上來人條黑影。

  昆廬王子又復向眾人一笑說道:「這次酒菜雖少,卻可吃個趁熱,不似以前幾次,還要我們各運內功將一盤一碗的冷菜冷酒,至多弄得微熱,吃起來味道就差得多了。」

  六逸居士皺眉略一沉思,說道:「不錯,一酒一菜也許容易保溫,但若說自這萬丈高峰以下拿上來,仍能有熱得吃,卻也絕非易事!」

  說話之間,那八點黑影已到峰上,原來竟是八隻金猿!

  那八隻金猿剛剛到達大石以上,便即齊齊哀鳴一聲,倒地死去!

  昆廬王子突地發出一陣得意的長笑,說道:「酒菜俱已奉上,諸位再若不吃可就冷了!」

  七人聞言,面上俱各微微動容,三摩上人首先低宣一聲「阿彌陀佛」,說道:「我出家之人,最戒殺害生靈,貧僧對昆廬施主的盛情心領了。」

  七賢酒丐卻大聲嚷道:「我要飯的久聞這藏印邊境的水層之中,出產一種金猿,破腦食髓。吃起來不僅昧美,而且可御奇寒,你們誰若是大發慈悲,卻叫我要飯的代勞好了。」心栽,得來尤其不易,叫我要飯的委實佩服,但不知酒放在那裡?有看無酒,豈不大令人掃興?」

  昆廬王子用手一指那金猿腹下的一個紅色斑點,微笑說道:「此猿腹中天然貯有佳釀,你只要點破它腹下紅點,便有美酒溢出,七賢酒丐,我一向聽說你見識廣博,怎麼連這一點酒經,都不知道,無怪你只能稱『酒丐』,而不配稱『酒聖』了。」

  六逸居士接口說道:「我等八人之中,除『三摩上人』和『撣心神尼』因系佛門弟子,滴酒不嘗外,大都嗜酒如命,金猿腹中藏有天然佳釀之事,到確是聞所未聞。」

  驀然間,一陣其醇足以醉人的酒香,頓時瀰漫全場,原來:「七賢酒丐」正自提緊內力,以「分力二用」之法,把那猿腦與金猿腹內佳釀,吸成一黃一白的兩條長線,進人口中,並連聲大叫道:「過癮!

  過郊!這種佳餚美酒,一輩子能吃上一次,就是死也不冤稜了!」

  現身以後,尚只說過一句話的惟我真人卻冷哼一聲,說道:「七賢酒丐,難道你就不覺得這八隻金猿死得有些蹊蹺,若是它……」

  他說至此,瞥了昆廬王子一眼,競修然住口。

  昆廬王於目射奇光,突地縱聲大笑道:「惟我真人,你說的一點不錯,這金猿身上,的確含有奇毒,吃了猿釀猿腦,若是內力不深,不能將那奇毒逼出體外,到是必死無疑!」

  語音一頓,環視眾人一眼;又復曬然說道:「那一位若是自付內力不足以將奇毒逼出就可不吃,不過這只是我所準備的一點節目,各位吃與不吃自行決定便了」

  昆廬王子如此一說,就連最戒殺害生靈和滴酒本沾的「三摩上人」和「撣心神尼」,也不由同時四眉微剔,各取一隻金猿放在面前。

  將猿腦和猿腹下的紅點戳破,成了一個小口。張口大吸起來。

  三摩上人和禪心神尼略一猶豫,低低念了聲「阿彌陀佛」,閉目一陣默禱,也眉頭深蹙地吃了起來。

  這次聚會實在大以別緻,和大已有趣,和大已過癮,連三摩上人也吃得津津有昧,並朗聲說道:「這猿腦、猿釀尚是貧僧生平以來,第一次吃到的佳餚美酒,真是太快朵頤!」

  七賢酒丐圍手背一抹嘴唇,說道:「我叫化子已吃得酒足飯飽,現在該閉目等死的了!」

  昆廬王子也將那吃剩的金猿一掌震飛,微笑說道:「這金猿中所下的毒劑,我堪堪可以運功逼出,諒來各位功力俱都不弱……」

  他話未說完,突聞七賢酒丐一聲大叫,面色陡變,一顆顆豆大汗珠,自鬚髮糾結的臉上滾落!

  原來七賢酒丐吃的最早,發作也就最速,他再度悶哼一聲,已然翻身栽倒,氣絕身死!緊接著六逸居士、忘吾者人和上善苦水老者也各自週身一震,仰臥石上。

  三摩上人低宣了聲「阿彌陀佛」,白眉微軒,朗聲說道:「昆廬施主此舉雖可考驗出各人內力修為,但卻已失去本會原定的意義了!」

  他話剛說完,便和撣心神尼雙雙橫屍當場。

  昆廬王子看著閉目垂廉的惟我真人呵阿一陣大笑,說道:「惟我真人,你的心機倒是不弱,沒有將那猿腦猿釀盡行吃完,但也不過是多撐持一點時間而已,我就且陪你一番,然後一齊為你們收屍!」

  惟我真人心中一動,慘呼一聲,撲地死去。

  又是昆廬王子的一陣縱聲狂笑,紅影閃處,他的身形猶如隕星飛墮,直往峰下瀉去。

  聖母峰頂又恢復了原始的岑寂。

  惟我真人說完二十年前武林中這一段隱事,陰陰一笑,說道:「昆廬王子雖是狠毒已極,但卻是狠得光明磊落,他的功力確是高出其餘七人一籌。」

  公孫玉聽得興味盎然,意猶未盡的問道:「你說的這些,可只是這一件事隱秘的上半段麼?」

  惟我真人頷盲說道:「這就是你要為我完成的第二件事。」

  公孫玉眉峰緊聚,詫然說道:「你要我探聽的可是昆廬王子以什麼奇毒藥物,將武林七仙毒死是麼?」

  惟我真人一笑,說道:「小娃兒,你的頭腦還算夠用,須知昆廬王子這一次用毒實在巧妙已極,將奇毒注於金猿身中,而金猿又都不死,但在到達峰頂之後,齊齊哀鳴一聲,倒地死去,同時那金猿本身,亦構成一個難以破解之謎,那猿腦之事不說,但猿腹中自製佳釀,寧非千古怪事?」

  公孫玉沉思了一下,茫然說道:「這件事怪的夠怪,奇的夠奇,但若能親去藏、印邊境,實地調查一番,便可全部了然了。」

  惟我真人冷冷一哼,說道:「剛說你頭腦夠用,現在又轉不開了,你何必捨近求遠,萬里跋涉地親往藏印邊境一行?」

  公孫玉愕然一怔,也是冷冷說道:「願聞高見!」

  惟我真人說道:「你若能設法混人昆廬王子身邊,得到他的賞識,慢慢自可探聽得出。」

  公孫玉道:「昆廬王子可是也來中原了麼?」

  惟我真人道:「絕無疑問,而且可能就在這湘漳兩省。」

  公孫玉像是忽然想起什麼,詫然問道:「可是你們武林八仙不是都還好好的活著麼,莫非當時並未真的死去?」

  惟我真人冷笑一聲,說道:「在昆廬王於縝密安排下,那還會有漏網之魚?不過那被你打傷的娃兒既見過忘吾哲人和上善苦水老者,可能武林八仙都還健在人世,但是怎會好好活著,那卻是武林隱秘的下半段了。」

  公孫玉想著武林八仙死而復活的事,一定更精彩有趣,遂迫不及待地問道:「那你就把這武林隱秘的下半段說出來吧。」

  惟我真人冷笑一聲,說道:「你急什麼,老夫總是要說給……」

  他下面「你聽!兩字尚未說出,竟候地發出一聲厲喝,說道:「什麼人敢聽老夫的隱秘?看你是不想活了!」

  只聽一聲龍吟長嘯起處,兩人身前業已落下一條人影!

  公孫玉一見來人,不由驚呼一聲:「是你……」

  那人一身黑衣,銀鬚雪發,他身形落地,便即目注惟我真人,現出一臉驚詫之色,說道:「是你……」

  惟我真人陰陰一笑道:「你可認得老夫是誰麼?」

  黑衣老人說道:「看尊駕這身穿著,可是傳說中身居武林八仙之一的惟我真人?」

  惟我真人像是十分得意地發出一陣陰冷低笑,說道:「你這中原武林十大高人之一的頭銜,總算不是浪得虛名,就憑你知道老夫身份一點說來,便見一斑,不過暗地偷聽老夫之言,卻是死罪難免!」

  黑衣老人又突地發出一陣龍吟大笑,豪然說道:「老夫號稱『辣手神魔」,索來心狠手辣,想不到竟是強中自有強中手,連無意聽到你一句話,也是難免死罪,卻未免有點過份了吧?」

  原來這突然現身之人,竟是黑衣無影辣手神魔申一醉!無怪公孫玉在乍見之下,要大感驚訝了。還暗中偷聽此一武林中絕大隱秘,那更是死有餘辜!」

  一旁的公孫玉卻自蒙面黑中以內,發出一聲冷哼,也是極具輕蔑的,接口說道:「看來號稱武林八仙之一的惟我真人,卻竟是浪得虛名,毫無真才實學!」

  辣手神魔申一醉現身之後,注意力全部被惟我真人所吸引,是以對他身旁的蒙面之人,並未十分注意,此時聞言,不禁詫然將目光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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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惟我真人也是詫然一怔,雙眉微蹙之下,卻又哈哈笑道:「小娃兒,你休要在老夫面前耍乖賣巧,老夫活了百餘歲,難道還會受你的作弄不成?」

  辣手神魔申一醉偏頭微思片刻,便也哈哈大笑道:「這位小兄弟說得不錯,武林八仙見面不如聞言,老夫在左近暗聽這久,他都不曾發覺,還談什麼十丈以內,能辨飛花落葉?」

  惟我真人哂然一笑,冷冷說道:「十丈以內能辨飛花落葉,乃一般武林高手應有的修為,何足稱奇?申一醉,你也不要跟著這娃兒的話頭,蛇隨棍上,說這自欺欺人之言,我且問你,你是不是在盞茶工夫之前,以『潛龍升天』的身法,躍上東南方十丈以外一株翠柏之上的一根宛如五指伸張般橫技?」

  辣手神魔申一醉見他看得這般清楚,連自己所坐,隱在濃葉密技中一根狀如五指的樹伎也看得清清楚楚,不禁心生微凜,暗自折服,但他尚有不解之處,剛要發問,卻聽公孫玉又在笑一聲,說道:「你既是早已發現他隱身材上,卻為何直到一盞茶後的片刻,卻才喝問,明明是人家離樹下躍之時方才發覺,不然又豈容他人聽得這等武林秘密?你這不是自欺欺人而何!」

  惟我真人陰冷一笑,說道:「小娃兒,你且暫莫狡辯,我問你,難道老夫和你交談這久,用的是『蟻語傳音』功夫,你都毫未聽出?」

  他極為自負地掃了申一醉一眼,又復說道:「不信你就問問這醉鬼,他可曾聽到了你我交談的只語片字?」

  公孫玉聽他說和自己交談之時,是用的「蟻語傳音」,竟然毫未聽出,不禁蒙面黑巾以內的臉上,感到一陣灼熱,暗忖:「蚊語傳音」

  能練得如此深具火候,使對方聽得自自然然,如同普通交談一般,確非易事,但他也是聰明絕頂之人,早發覺惟我真人話中亦有漏洞,劍眉微蹙以下,又復不服他說道:「惟我真人,你也不要把話說得太滿,你我交談,你雖用的『蟻語傳音』,他無法聽到,但我說的話,卻是……」

  公孫玉的未完之言,突被惟我真人一陣縱聲大笑所打斷,接道:「你這娃兒習藝於天南三劍,也算是藝出名門,怎地見識如此之淺?你說出的話,老夫只要微凝真力,便可以『凝氣化力神功』的『吸』『壓』二字訣,壓成語絲,不使走洩分毫地吸入我的耳際,他又豈能聽見?」

  辣手神魔申一醉,一聽惟我真人說這眼前的蒙面之人,是習藝於天南三劍,不禁心中一動,同時覺得這聲音太以熟悉,脫口說道:「你說這位小兄弟是習藝於天南三劍?那他可是……」

  忽聽惟我真人不耐煩的說道:「申一醉,你且慢打岔,老夫之言,這娃兒尚未深信,其實就是我等三人的言笑,也被老夫控制,只限我三人聽到,人處三尺以外,便不會聽到。」

  公孫玉冷哼一聲,表示不信。

  辣手神魔申一醉卻豪聲大笑道:「這個……老醉鬼有點不信邪,你們說話,我就到三尺以外聽聽。」說罷大步向前走去。

  惟我真人冷笑一聲說道:「你何必親自去聽?你既向前走,就多走幾步,到一丈外的一塊大石之後,找一個人問問便了。」

  辣手神魔申一醉和公孫玉同感一怔,申一醉霍地駐足轉身,詫然說道:「什麼……?」

  突見數尺外的一塊大石之後,一條人影,沖天而起,向前躍去!

  只聽惟我真入發出陰冷已極的一聲怪笑,說道:「小娃兒,既然躲躲藏藏地聽了半天,都沒聽出半語隻字,就心干情願的走了麼?」

  他身形未動,也未見他如伺作勢,那沖天飛起的人影,離地僅及八尺,便又拍地一聲,摔落地上!

  辣手神魔急走幾步,到達那人面前,只聽他「啊呀!」一聲,叫道:「原來還是個女娃兒,快來!快來!」

  公孫玉一聽是個女子,不禁心中一驚,大步走了過去。

  惟我真人卻是後發先至,冷冷說道:「你們不妨問問這女娃兒,她雖僅在一文以外,可曾聽到我等三人對話?」

  辣手神魔申一醉一看那女子一身綠衣,面目嬌美,沉沉夜色中雖看不十分真切,到也覺得頗為眼熟,像是在那裡見過?他略一思忖,便即恍然說道:「原來是你這女娃兒,怎麼離開鄱陽湖的『彭蠡水榭』,也來到這武功山中了?」

  公孫玉聽得心中一震,膘眼看去,卻不是他所想見而又怕見的沈南施或顧靈琴,不禁暗自奇詫辣手神魔申一醉怎會和她相識?

  只見惟我真人右手微抬,那女子跌坐地上嬌軀一顫,便即站了起來,嬌嗔他說道:「你們要幹什麼?你們在那裡運功調息,難道我就不能!」這分明表示她未聽到他們三人的談話。

  辣手神魔申一醉突地拂髯大叫道:「怪!怪!難道我醉鬼今晚是當真喝醉了?怎麼變成了瞎子聾子啦?……」

  惟我真人十分得意地說道:「你們在老夫面前,何異盲聾,這女娃兒的一舉一動,全被老夫所吸取,爾等自是難以察覺。」

  公孫玉乃是心高氣做之人,他本來對惟我真人這種出神人化的功力,還自暗暗折服,但聽到他處處別出心裁的賣弄兩手。

  惟我真人眼中候地顯現出一股怨毒的光芒,掃了公孫玉一眼,冷哼一聲道:「小娃兒,別不知好歹,就是你師父天南三劍在世,也不敢對老夫如此無禮!」

  辣手神魔申一醉再次聽到惟我真人提到天南三劍,再看到這蒙面少年也是如此狂傲,早認定他定是自己的忘年之交,公孫玉小俠,但卻不解他為何面蒙黑巾,而且在見面之後,只脫口說出:「是你……」兩個字,卻不和自己說話,亦不認這個醉哥哥?

  但他也是聰明絕頂之人,略一思忖。便知就裡,微喟一聲,遂以無限關切的口吻說道:「公孫老弟,你臉上可是在『彭蠡水榭』被那把火燒傷了麼?唉!你老哥哥在被那『武林聖君』小娃兒一掌擊傷後,幸而被一個身穿古銅長衫的瘦小老人救走,不然也早葬身火窟了!」

  公孫玉心中一陣激動;但卻強自壓抑下去,因為他曾發誓面容不復,便今生今世不再以本名出現於舊日相識面前。於是故作冷淡的說道:「在下歐陽雲飛雖受業於天南門下,卻非你的什麼公孫老弟——」

  他尚未說完,突聽那綠衣女子一聲嬌呼,說道:「什麼?你是歐陽雲飛!是我的表哥?……」

  她又神情黯然地微搖蹙首,喃喃說道:「你不是歐陽雲飛……

  你不是我的表哥……」

  公孫玉心中驀然驚覺,原來這綠衣女子,便是歐陽雲飛要走遍天涯海角,但卻尋訪未獲的表妹,於是他故作黯然的說道:「表妹,當真連我也不認了麼?唉!我找得你好苦!」

  綠衣少女黛眉雙挑,冷笑一聲說道:「你這人面蒙黑巾,故作神秘,怎會是我的表哥歐陽雲飛?不知你冒名頂替是什麼意思!」

  公孫玉喟歎一聲說道:「小兄自離家之後,連遭奇變,我就是取下蒙面黑巾,你也無從認出你以前的表哥歐陽雲飛了。」

  綠衣少女又復冷冷說道:「我表哥向來不謗武功,看你雙睜中神光湛湛,內力極是充沛,他離家只不過數月時間,不論什麼奇遇,也練不到你這般火候,只此一點,便見你是假貨!」

  惟我真人兩抹鬼眉微蹙,陰陰說道:「老夫不管你們什麼表兄表妹,女娃兒,你叫什麼名字?」

  綠衣少女瞥了公孫玉一眼冷冷答道:「他既自認是我的表哥,那你就問他好了!」

  公孫玉聞言,不禁暗暗叫苦,原來歐陽雲飛在浙東括蒼山綠雲谷之時,雖也提起過他自己的身世,但公孫玉卻因萬念俱灰,早以抱定一死,未打算會再履江湖,更未想到會陰錯陽差地同時碰到辣手神魔申一醉和歐陽雲飛的表妹?他正覺尷尬之間,忽聽那綠衣少女嬌笑一聲,柵柵走到公孫玉身前,纖手疾抬,競向他的蒙面黑巾以上揭去,口中說道:「不管你是誰,先叫我看看長像再說。」

  公孫玉自不知如何是好,微一錯愕間,那幅蒙面黑紗,居然被那綠衣少女扯下!

  他驚怒交進以下,陡地大喝一聲:「你是找死!」飄身奪回蒙面黑中,又復疾快蒙好,然後拳腳齊出,眨眼間向綠衣少女踢出三腿,攻了四掌!

  這三腿四掌俱是指向人身各大要穴,那綠衣少女一時之間被他迫得手忙腳亂連連閃躍。

  公孫玉連攻了幾招之後,竟自長歎一聲,退了回來。

  他這一失常行動,連惟我真人和辣手神魔申一醉也看得大感奇怪!

  原來公孫玉被那綠衣少女扯掉蒙面黑巾,正是觸動了他心頭隱痛之處,是以不自主地施展出一輪瘋狂猛攻,以洩胸中羞憤之情,但當他一相到對方是個女子之時,已是深自後悔,暗村:我公孫玉今生今世既是有負於女子,便當愛屋及烏,豈可對她如此?

  他正自深深追悔,惟我真人和申一醉也在一旁靜觀其變之際,誰知怪事突生!

  那綠衣少女被公孫玉攻了數招之後,居然並不還手反擊,也未動怒,反面格格一笑,又復走到公孫玉身側,聲音極其柔媚他說道:「表哥,你為什麼蒙著那幅極其難看的黑中,以遮住廬山面目?若是我出其不意地將它揭開,到真要失之交臂了呢?」

  她這種神態言行,又大大出了在場三人意料之外。

  但最為困惑不解的還是公孫玉,他不知道為何她仍把自己曾受毒傷的面孔,認作歐陽雲飛。

  儘管他心中疑雲重重,百思不解,但他因此時已恢復冷靜,是以便將計就計緩緩說道:「表妹,我剛才告訴你自離家之後,連遭奇變,唉!白雲蒼狗,世事多變,何況我又是蒙著黑巾,光是空口說白話的說我是你表哥,無怪你不會相信了。」

  綠衣少女一雙屋睜中神光略閃,嬌靨上媚態橫生地微笑說道:「表哥,我們既已名正言順地訂下百年自首之盟,還叫我什麼表妹?

  現在你既讓步,就該叫我丹琪,不過從姓杜改為歐陽而已,所以今後我也該叫你雲飛了,這樣不是親熱一些麼?」

  公孫玉聽得眉峰微蹙,覺得這個叫杜丹琪的女子既嫌幼稚膚淺,又覺俗不可耐,但他卻因此知道了這個女子的姓名,於是勉強一笑地遂口說道:「丹琪,光叫名字,總覺不太順口,叫你表妹,不是更親切自然麼?表妹,你怎麼也到了這武功山中,你我在此相遇,豈非極為湊巧?」

  杖丹琪又是格格一笑,情彼蕩漾他說道:「表哥,你雖是踏遍海角天涯地找我,我又何嘗不是時時留心尋你?在九九重陽的彭蠡水謝之宴上,還誤認了一個長得與你酷似之人,誰知那人卻是公孫玉,他也是天南門下,不知你認不認識?」

  公孫玉聽得心中一震,而他面蒙黑中,別人無法看到他臉上神色,只是故作談談一笑,說道:「我雖是習的天南一派武功,但卻非天南門下弟子,只是極緣湊巧,一個道人臨終之時所傳,是以並不認得公孫玉其人。」

  辣手神魔申一醉急急插口問道:「那道人法號可叫一塵麼?」

  公孫玉還未及作答,卻聽惟我真人陰陰一笑道:「小娃兒,你在攪得什麼鬼?且莫想瞞過老夫!」

  杖丹琪一臉詫然之色地瞥了惟我真人一眼,又轉向公孫玉說道:「表哥,你臉上蒙著黑巾,可是受那人指使麼?看他的武功像是極高,你一定要聽他的話是吧?」

  她一頓,又復接著說道:「其實你臉上蒙著黑巾也好,免得招惹麻煩,這樣你就是在江湖上走動,也不怕策別的狐狸精搶去,所以我也可放心了。」

  公孫玨暗暗忖道:「我臉上自中毒腐爛以後,傷勢雖愈,但已是奇醜無比,就是不蒙面巾,人家看了也會作嘔,不知你還有什麼不放心?

  忽見杜丹琪又向公孫玉身前走了兩步,兩人之間幾無距離,她緩緩伸出兩隻柔夷般的玉手,將公孫玉的兩手握住,嫣然一向說道:「你還站著發的什麼呆?走吧,我還有很重要的事告訴你!

  公孫玉暗叫了一聲:「糟糕!我跟她到那裡去呢?」他回首瞥了惟我真人一眼,滿以為他一定不准自己離去,但卻萬分出乎他意料之外地,惟我真人竟是一言不發,任他被杜丹琪拉著手兒離去。

  他皆因聽了惟我真人談過武林八仙的生死之謎,雖感興味盎然地急欲聽下去,卻被辣手神魔申一醉的出現所打斷,此時他滿腹疑雲,一頭迷霧,怎捨得就此離去?

  在他們兩人剛走出十餘丈以外之時,公孫玉耳際突然傳來了惟我真人的「蟻語傳音」說道:「小娃兒,別這般好奇,你先把有關武林八仙的被毒死之謎,弄個水落石出,至於,那死後還魂一節,容後再提!」

  片刻之後靜夜中突然晌起辣手神魔申一醉的龍吟長笑,大聲說道:「好!好!我老醉鬼絕對遵命效勞就是!」

  公孫五暗忖:莫非我那醉哥哥也被要協接受了惟我真人的條件,但怎的他到似是頗為高興?

  正自思忖間,只覺得耳畔一陣溫癢,原來杜丹琪已吐氣如蘭地咬著他耳根格格一陣嬌笑說道:「現在既是別無他人,我可以說你決不是我表哥歐陽雲飛!」

  公孫玉聽得大吃一驚,暗道:「這女子認我原來是故意而為,不知她是何居心?

  他既然覺得假面具被拆穿,心中反而鎮定下來,淡淡說道:「我不是歐陽雲飛,你待要如何?」

  杜丹琪又是格格一笑,嬌軀趁勢倚假在公孫玉的懷裡,媚態十足他說道:「怎麼我說的句玩笑話,你就認真起來?其實我是說你不是以前的歐陽雲飛了。」

  公孫玉盾峰緊聚地暗暗忖道:這女子不僅頗俗,並且頗蕩,不知歐陽賢弟為何還對她一往情深的到處追尋?

  他只顧沉思,卻忘記了說話,但杜丹琪竟像是微現幽怨而緊張地仰起嬌靨,目注公孫主說道:「表哥,你是不是仍然不喜歡我?難道你走遍天涯海角找我,只是為了查詢父仇?」

  公孫五方自心頭一震地暗責自己,為何忘了歐陽雲飛尋找這女子是查詢父仇之事,若不是她首先提起,幾乎又露了馬腳!十是忙辯解道:「表妹,快別這麼說,其實自你回家之後,我一直喜歡你的……」

  他的未完之言突被杜丹琪一聲冷哼所打斷,她嬌軀疾退兩步後,接著嬌嗔他說道:「騙人!你幾時喜歡過我來?我們訂了親事,你都還不理我,要不是後來你聽說我知道你殺父的仇人,你才不會去跋涉千里的找我呢!」

  此時公孫玉已從杜丹琪手中,知道有關歐陽雲飛和她之間的情形,心中漸漸定了下來,暗道;我正好可代歐陽賢弟問出他父仇何人,也好向他轉告。

  但他忽然想起,不知歐陽雲飛生死如何時,不禁憂急地星眸之中淚光濡濡,並發出一聲悠長歎息!

  杜丹琪聽得一怔,詫然問道:「你歎得什麼氣?我問你,你是否還是不喜歡我,俗語說:「合則留,不合則去』,杜丹琪決不相強於你!」

  公孫玉歎道了一聲:好狡猾的女子!但口中卻十分委姊他說道:「表妹,我不是說過我一向就喜歡你嗎?只是父仇未報,我們這小兒女間的私情,也只好暫放一邊了,現在你能告訴我殺父仇人是誰嗎?」

  社丹琪竟是格格一陣嬌笑,一雙星晾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說道:「我若是不知道你的殺父仇人是誰,不知你還要不要我?」

  公孫玉聞言,身形不由一顫,急道:「什麼?」方要發作,但卻在一陣激動之後,又強自隱忍下來。

  須知公孫王也是天生情種,不惟外表風流侗悅儒雅英俊,而且在周旋於顧靈琴、顧靈琴和沈南施三女之間時,對女子的心理也頗為瞭解,急走兩步,到了杜丹琪身旁,伸手抓住她一隻柔若無骨滑膩的玉腕,說道:「表妹,俗語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那仇人既是武功極高,恐怕就是現在查出來,我的武功也不足報仇,我們且坐下來談談。

  他拉著社丹琪在一方大石上坐下,兩手一帶順勢又把她的嬌軀拉入懷中,公孫玉雖只是做戲,但也被那如蘭似麝的芳香薰得心神一蕩,週身血液加速了循環,是以感到一陣燥熱,恰在此時,杜丹琪的一隻玫瑰花瓣似的櫻唇,也趁勢送了上來。

  公孫玉輕舒猿臂,剛剛把杖丹琪的玲瓏嬌軀炮位,也正自難以克制的想亨受這片刻「唇攻舌戰」之樂,突覺嘴唇所觸是一片微涼而又粗糙的東西,泅非往昔那種滑潤甜美的消魂感受,不由頗為吃驚地睜目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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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8 23:54:35 |只看該作者
  同時杜丹琪也張開雙陣,極為抱怨他說道:「表哥,看你!怎麼那蒙面黑中還不取下?真是叫人掃興!」纖手一抬,竟再度向那蒙面黑中扯去。

  原來方才兩人在同感心族搖搖以下,俱各閉目垂廉,準備一享溫存之時,早已忘了公孫玉臉上還罩著個障礙之物。

  公孫玉開始之時本是做戲,卻不料佳人在懷,他竟在不知不覺問變成假戲真做,此時聽得杖丹琪一說,不禁霍然猛醒,同時也對她這幾句話出口,發生了厭惡之感,暗道:我公孫玉豈能做出這種事情!而且對象也不應是這種女子!

  他腦子中雖在想,但早已提高了警覺,那容杜丹琪再把他蒙面黑中揭下,頭一偏兩手微向外推,杜丹琪在無備中嬌軀連退了兩三步。

  公孫玉此一舉動,倒是大出社丹琪意料之外,她本以為既是公孫王採取主動,自己只要順從即可。此時不僅被拒,抑且被對方推開,她雖是個既俗又蕩的女子,也忍不住這般侮辱。

  只見她黛盾雙挑,嬌靨上如罩寒霜,墾陣中閃射出狠毒的光芒,注視著公孫玉,冷冷說道:「歐陽雲飛,你休要自恃長得有幾分英俊便可這般待我,哼!我早看透了你只是虛情假意,想騙我說出你殺父仇人下落如何而已,你別在做夢,我一輩子也不會告訴你,要你今生今世做個件逆不孝之人!」

  公孫玉心中一陣激動,忍不住便要拂袖而去,但他一想起生死不明的歐陽賢弟,便又隱忍下去,強自一笑說道:「表妹,那你是誤會小兄了,我只因這蒙面黑巾不得擅自除下,但又壓不下這心中一腔興奮情懷,只得極不情願地將你推開,實則……」

  杜丹琪競又突地發出一陣格格嬌笑,陣現奇光他說道:「實則怎麼樣呀?你怎麼不說下去了。」

  她款擺柳腰,柵柵前行了兩步,笑容倏然、盡斂,冷冷說道:「歐陽雲飛,你也不要甜言蜜語,你若是光憑空口說白話,我是絕不相信,還有,既是那惟我真人不在此處,你就是除下面巾,諒來也沒什麼關係,何必製造這種連三歲孩童也不會相信的藉口?」

  公孫玉覺得這杜丹琪極為難纏,但為著歐陽雲飛的父仇之謎,勢必不能功虧一簧的中途退卻,只得強自一笑,用十分溫柔的語調,說道:「表妹,你若是對我心存成見,連解釋的機會也不給我,那我也無話可說了。」

  杜丹琪突又格格嬌笑道:「誰要你解釋呀,只要以事實來表現就行了,何況你我已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訂為百年自首之盟,你也用不著怕羞或存有任何顧忌。」

  她再跨前一步,嬌軀居然又自動投入公孫玉懷抱之中。

  公孫玉雖曾折衝於顧靈琴,顧靈琴和沈南施三女的情場之中,但卻未經歷過這種對方猛攻猛打的陣仗,他知道自己若是再度斷然拒絕,杜丹琪必然惱差成怒;但若是只採守勢,任其衝殺縱橫,那結果必是一敗塗地,潰不成軍,甚至可能臣服在她的欽硬兼施,色迷利誘的雙重戰略以下。

  可憐我們這往日裡在紅粉陣中橫衝直撞的英雄,今日竟也作了社丹琪的擅口之囚!。

  公孫玉的這場「紅粉劫」,究竟會發展到如何程度?以及他是否能從杖丹琪口中得知歐陽雲飛的殺父仇人是誰?

  還有這杜丹琪的背景如何,均都暫且不提,因為本書中的第二男主角歐陽雲飛不僅不知他生死如何?

  而且他在江西萍鄉以西的翠柏林中,失蹤得太以離奇,那將他背走的女子更不知是誰?所以故事還是應先回到他身上。

  陽春三月。

  大地上雖是料峭春寒猶濃,但卻掀起了一片人為的熱潮。

  昆廬王子三月九日的『彭蠡之宴」,日期將屆,各地武林豪雄紛紛疾策健馬,往都陽湖畔急趕。

  但就在這人潮南湧之時,於三月初五的凌晨,卻有一輛極不起眼的騾車,自武漢悄悄北上。

  這輛騾車四周為黃色車慢密覆,路人自是無法看到車內所坐何人,但車內之人卻似對車外一切均甚瞭解。

  蹄聲得得,敲擊在尚未解凍的道路上,顯得格外清脆,與轆轆輪疊交織,譜成一種意境頗高的美妙樂曲。

  一個留有短寇的雄壯御者,安坐車轅之上,不時揚鞭叱喝。

  車內,突然響起輕輕的呻吟之聲,那是發自一個躺在軟榻之上,面色蒼白的少年。

  在軟榻前卻坐著個滿現焦急的紅衣妙齡少女。

  紅衣少女黛眉微顰,星眸注視著那臥病軟損上的少年極為關切他說道:「雲哥哥,你在萍鄉以西的翠柏林中所受的一掌,委實太重,當時心脈已被你那公孫大哥震斷,若不是你在彭蠡之宴上食了武林聖君那枚『千年芝參雪霜靈果』,以及我及時治,恐怕早已化為異物,現在既已療養數月,雖距痊癒之期尚遠,但至少不應還有什麼痛苦才對,你怎地又呻吟起來了,要不要再服下上粒『九轉生元丹』?」躺在軟揭上的少年,無疑是歐陽雲飛,他劍眉微蹙,像是極力忍受痛苦地止住呻吟,搖頭說道:「不用了,玲妹,這數月來虧得你對小兄逐日療傷照料,不然,唉……」

  他喟然一歎,又復說道:「玲妹,小兄和我公孫大哥交手之時,你真的自始至終都在場外觀看麼?但願他的傷勢像你說的一樣,並不嚴重!」

  被稱做玲妹的紅衣少女爽朗一笑,說道:「雲哥哥,你不要胡思亂想啦,還是安心養病,你目前武功雖失,但我保證等到達西北關外的『遺忘天堂』以後,一定能夠全部恢復,而且若是機緣湊巧,能達到我的預定計劃,你的武功還可能增加數倍,但卻盼望你報卻父仇及你公孫大哥之仇以後,你仍要回到我的西北關外『遺忘天堂』,靜靜渡過今生今世,永遠不再為人間名利瑣務纏繞,你說可好?」

  歐陽雲飛聽得心中一震,愕然說道:「玲妹,你怎麼從來未提起什麼『遺忘天堂』?難道我們這就是往西北關外進展麼?唉!你既救了我一命,卻從來也不告訴我你的一些身世……」

  他的話聲,突被一陣爽朗大笑截斷,紅衣少女接道:「雲哥哥,你何必一定要知道我的身世,難道你沒讀過『相逢何必曾相識』的詩句?至於那『遺忘天堂』,你只要到達那裡,便一定會有『此間樂,不思蜀』的感覺,你先悶上一段時間,到那裡有個意外的驚奇不更好麼?」

  歐陽雲飛又復詫然不解地問道:「玲妹,你為什麼要到關外去,莫非那便是你的祖居之處?」

  紅衣少女嬌靨上頓現憂鬱他說道:「雲哥哥,我的祖居何處,目前尚不能告訴你;……」

  她語音一頓,卻反問歐陽雲飛道:「雲哥哥,你不覺中原上到處充滿著爭名奪利和勾心鬥角麼?人處其中,真是虛渡此生,無怪晉朝陶淵明要憑空創造了個世外桃源的『桃花源』,聊以自慰。但是他沒想到在邊遠地區有真實的桃花源存在!」

  歐陽雲飛一歎說道:「玲妹,小兄又何嘗沒有這種出世之想?但我身上俗務卻委實大多,雖可暫時遠避,但卻不能永遠拋開,除非……」

  紅衣少女又是爽朗一笑,截斷歐陽雲飛的話頭說道:「雲哥哥,不要說了,我總覺得你年紀輕輕,卻有點憂鬱頹唐,我雖有出世之想,只是要好好享受人生,卻不是逃避現實。其實,我也沒叫你永遠拋開必辦俗務,但你目前既是傷勢未痊,功力盡失,你欲辦無從,那就不如到西北關外的『遺忘天堂』中逼遙一番了!」

  歐陽雲飛像是被她說得心花怒放,痛苦也像全消,突地支身坐起,倚在兩床厚厚的棉被之上,一笑說道:「玲妹,經你這麼一說,我倒真想早點到達『遺忘天堂』,以偷得浮生半日闊的心情,領咯下那裡的山光水色了!這樣說起來。我這次受傷到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呢。不過你能告訴我,這『遺忘天堂』裡的情形,和這頗富待意與哲理的名稱的來源麼?」

  紅衣少女突地縱聲大笑說道:「雲哥哥,那『遺忘天堂』中的情形,我不能在此描述,要等你去親自領略!至於這四字名稱的來源,卻是我別出心裁所起!」

  歐陽雲飛只覺得這個叫做「玲妹」的少女,不但性格爽朗。景色幽美,人民誠樸,融融合合,勝過一般骯髒社會,毫無你爭我奪的傾軌情事,但這樣一片人間仙土,卻不為世人所識,你故而極感不平的起了這『遺忘天堂』四字,是麼?」

  紅衣少女突地拊掌笑道:「不錯,不錯!雲哥哥,可見平時在你心目中,就有這種理想,所以未臨其地,便有這種超逸絕俗的想像力。」

  她話聲一頓,又極為關切地目注歐陽雲飛說道:「雲哥哥,你現在可覺得舒適些麼?若是你病體能勝,我就叫駕車之人,從現在起,連日急趕,也好離開中原這是非之地!」

  歐陽雲飛翎首說道:「我躺在這軟榻之上,倒是舒適無比,可是卻苦了玲妹!」

  紅衣少女淡然一笑道:「雲哥哥,有你在身邊,我那裡會覺得苦?我長了這麼大,才第一次體會到男女相悅的可貴,這種情景,真可說是南面王不易呢!」

  她纖指輕彈車簾,叮囑駕車之人盡快趕路,然後又笑向歐陽雲飛道:「看你身體狀況,等我們過了長安以後,就可並轡縱騎了。」

  他們這樣日夜兼程,不到一月時間,便已到達長安,然後棄車乘馬,直向關外馳去。

  從長安向西北行,這一段路已比較難走,但也只花了一月時間,便抵萬里開城極西端的嘉峪關!

  歐陽雲飛和紅衣少女登上嘉峪關城頭,倚樓縱目,只見長城環抱,控扼大荒,蜿蜒細線,俯視城方如斗,不禁心中頗為您概!

  此時適有一隊旅人,騎在駝背上通過城下,其中突地響起——個頗為哀愁的童稚之音,唱道:「一過嘉峪關,兩眼淚不幹,前邊是戈壁,後面是沙灘!」

  歐陽雲飛還是第一次離鄉別並,遠走漠北,他聽到歌聲,不由心中一震酸楚他說道:「玲妹,你那『遺忘天堂』,究竟還離此多遠?

  不知怎的,我看到這種情景,心中總有一種像李陵答蘇武書中所說的『胡筋互動,牧馬悲嗚,引嘯成群,邊聲四起』的感觸,若不是有你陪著,我真的忍不住要『念天地之悠悠,獨滄然而位下』了呢?」

  紅衣少女一笑說道:「雲哥哥,看你這麼大了,怎麼說話還像個大孩子?究竟是讀書人,怎能適應武林中波面雲詭,險惡萬端的情況?」

  她一笑,伸出一隻柔英玉手拉著歐陽雲飛,走下城頭,態度十分認真地說道:「很多人一提到關外,便有一種不毛之地的感覺,就好像在這嘉峪關城頭所見,便代表了整個關外一樣,其實這關外的萬里河山中,像我說的『遺忘天堂,還多的是呢!」

  他們在嘉峪關換乘了一匹駱駝,兩人一前一後騎著,帶了些乾糧飲水,適自出關而去。

  紅衣少女像是對關外的一切風土人情,極為熟悉,他們穿越過一片沙漠之後,再過了甘肅和回疆之間的孔道星星峽,復行一日,縱日看去,眼前已是一片碧綠,風拂草掩以下,便可見到處的潔白羊群,粉白碧綠互相輝映,交織成一幅絕美的圖案!

  五月艷陽,普照大地,柔風中,傳來此起彼落的愉快歌聲。但他們是用維吾爾族的維語所唱,歐陽雲飛雖覺歌聲頗美,但卻不解歌詞,於是轉首向紅衣少女笑道:「玲妹,這可就是你說的。

  紅衣少女一笑說道:「雲哥哥,這裡還只是我說『遺忘天堂夕的邊緣呢!更美的景色再有一日的行程才能走到,至於那些牧羊少年男女所唱的歌聲,我雖聽得懂,但不告訴你也罷!」

  她說完妙目微轉,竟自神秘一笑!

  歐陽雲飛見狀急道:「玲妹!你還向我賣的什麼關於,再不說,我可要不依啦!」

  紅衣少女突地格格一笑道:「雲哥哥!你既要聽,我就替你翻釋。」

  她口中居然模仿著那些牧羊的少年男女聲調,輕輕地唱了起來:「青青草,躍躍羊,沙爾湖畔歌聲揚,唱著那歌兒想著即,哎哎晦,但願長在郎身旁!」

  她微闔星目,上身輕輕靠著歐陽雲飛的背後,低低曼唱,她那最後一句,卻特別似是有意的響起在歐陽雲飛耳畔,而嬌靨也自然而然的微現紅霞。

  歐陽雲飛被她唱得只覺一陣輕飄,但她吐氣如蘭的微溫熱氣,卻吹得他頸後微覺麻養,而在他轉首回顧之際,背後則又不期碰到她胸前秀挺的峰戀以上,又不自禁地心神一蕩!片刻之後,才略整心神他說道:「玲妹!這歌兒的歌調美,你看得更美,你看!那些牧羊的少年男女都向你拍手稱讚呢!」

  原來那紅衣少女唱時的聲音雖低,但她因內力深厚,不自覺間施為,亦可聲達數里。

  兩人說說笑笑,又復前行,只見一條寬約數丈,水清見底的小溪阻路,溪水中落花片片,游魚可數,歐陽雲飛略帶韁繩,止住駝步,轉首說道:「玲妹,你看這溪流中桃花片片,上游一定也有夾岸桃林,說不定還可以找到真的『桃花源』呢?」

  紅衣少女爽朗一笑說道:「雲哥哥,現在已是五月,那裡還有桃花?這些花都是與梅同屬的『胭梅』,我們只要沿溪上溯,急行半日,便可至沙爾湖,那裡不僅是桃花源,而且正是我說的『遺忘天堂』!」

  歐陽雲飛高興地發出一聲長嘯,那只駱駝像是受驚一般,碎步跑了起來。

  漸西行,溪位漸高、在彩霞映天的黃昏時分,他們已到了一片碧波如鏡。萬樹姻梅圍繞的沙爾湖畔。

  紅衣少女纖手遙指一抹崗巒以上,微笑說道:「雲哥哥!你可看到我在年前偶游至此所置的一所『水佩小築』麼?」

  歐陽雲飛依照她所指方向凝睜看去,果見一所綠瓦粉牆的小小精舍,矗立在一抹蒼翠欲滴,和紅花競艷的崗巒以上,精舍之後,一線裊裊炊煙,正自緩緩上升。

  歐陽雲飛幾疑置身夢境之中,疾呆呆的目注半晌,才微微歎了口氣,像是無限感慨地說道:「玲妹,這裡究竟是天堂?抑是夢境?但總不是現實世界吧!」

  紅衣少女突地爽朗一笑,說道:「雲哥哥,這裡就是『遺忘天堂』,也就是我們的居留之所?」

  她說完,輕輕拍了下駝背,只聽一陣駝鈴急響,駱駝便直往那抹崗巒以上的「水佩小築」奔去。

  兩人到了「水佩小築』以後,還未躍下駝背,便早走出來一對男女小憧,她們一見那紅衣衣女,面上齊現驚愕之色,膛目不知以對,紅衣少女用維語講了幾句話之後,那一對男女小幢,方自發出神秘而會心的一笑,並極其恭敬地用維語說了幾句話,紅衣少女一拉歐陽雲飛,躍下駝背,微笑說道:「雲哥哥,他們酒菜都已準備好了,快點請進吧!」

  歐陽雲飛詫然一怔,方要說話,紅衣少女卻又接著說道:「雲哥哥,我已在前一日遣人通知了此地的撞僕,是已他們早已有備,你還有什麼疑惑的呀?」

  她拉著歐陽雲飛的手,並肩走了進去,室內一切陳設極其富麗雅致,歐陽雲飛只是愕然睦目,真像是到了夢裡天堂一般。

  紅衣少女指著幾上兩杯香氣四溢,清冽挹人的香若,向歐陽雲飛笑道:「雲哥哥,這杯香若是采此地特產的『梅魂』與吸取,湖心天泉』之水,九沸切成,你只喝上一杯,管保精盛疲消,每日飲用,並對你爾後恢復功力,大有助益!」

  歐陽雲飛舉杯就唇,輕輕呷了一口,果覺精神立爽,百疲盡去。

  忽聽紅衣少女一笑又道:「自明天起,我就要教你如何恢復功力,同時另就我會的再傳你幾手,現在你雖功力盡失,但卻極其特別地任、督二脈已通,那便是你公孫大哥的一掌之賜!」

  但此時的歐陽雲飛卻聽得一陣驚凜,心中暗忖道:「俗語說「大難不死,必有洪福,我現在到真是洪福齊天,既有了這樣二位人品風格均屬上乘的紅粉知己,復處身於人間天堂之中,此生尚有何倔?不過,這種洪福又能否長久呢?本來古人便有「自古情天多鑄根,最難消受是溫柔」之句,何況這位玲妹又是如此的神秘,到目前為止,我竟連她的姓氏籍貫都不得而知,這豈不是太以令人費解之事?

  紅衣少女見他沉思不語,卻也呷了口香茗,微笑說道:「雲哥哥,你心中可有什麼懷疑之事麼?不過你對我卻可全然放心……」

  她話尚未完,突被歐陽雲飛截斷說道:「玲妹,小兄心中確有許多不解之事,不過最使我憂急惶恐的,正是上天對我委實太厚,而我自己功德不足,不知所受這一切恩寵,能否長久?」

  紅衣少女一笑說道:「雲哥哥,你這種居安思危的想法,未為不對,但也不必杞人憂天,其實,我又何嘗沒有這種感覺!雲哥哥,這幾個月來,我已深自發覺,你便是我的一切,若我一旦失去了你,我不僅要對整個武林報復,抑且要向天下之人補償!」

  她說到後來,嬌靨上現出一片肅穆之色,歐陽雲飛看得身軀一顫,說道:「玲妹!你……」

  紅衣少女嫣然一笑道:「雲哥哥!別說啦,飲菜都擺好了,難道你還不餓麼?」

  她一語提醒了歐陽雲飛,頓時覺得飢腸轆轆,伸手先夾了一塊鹿脯,入口大嚼起來!」

  歐陽雲飛在「水佩小築」住下之後,他因任、督二脈已通,在紅衣少女悉心指導下,功力進境真是一日千里,他不但以往所學全復,而且紅衣少女又傳了他一招半劍「豹隱鴻冥」,一式金鈴「落月沉星」和一種「迷蹤隱形」輕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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