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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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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諸葛青雲]怒馬香車[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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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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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9 00:11:01 |只看該作者
第11章 雙肩膺重任 攜手闖龍潭
  覃得功道:「但我的小鐵兒如果傷了她,最多只造成針頭大的傷口,一服解藥,就可以完整無損……」
  沉思了少頃的石瑤姑,冷笑一聲道:「鼠輩們,你們三個一齊上吧!」
  覃得功笑道:「我們不是『雪山四老』,沒這個規矩,而且,請恕我不客氣的說,你石車主也還沒這一份榮幸。」
  「那麼,你認為,要誰才有這一份要你們三人聯手的榮幸呢?」
  「這個麼,你知我知,咱們心照不宣。」一頓話鋒,又立即沉聲接道:「石車主,在下可要得罪你啦!」
  話出招隨,隨手一揮,那條鐵線蛇,筆直地向石瑤姑前胸射來。
  石瑤姑沉穩如泰山地,紋風不動,只是手中長劍朝著鐵線蛇的七寸處橫劍一撩。
  打蛇打在七寸上,這是最正確的打法。
  鐵線蛇雖然是皮質堅韌,即使是一般寶刃,也傷害不了它,但七寸也還是它的最脆弱之處。
  以石瑤姑功力之深,這凝足真力的一劍橫撩,是何等威勢,如經擊中即使是一條鋼煉,也難免受損傷。
  但覃得功手中的鐵線蛇,是通靈異種,深明利害,兼以平常受過它主人的特別調教,幾乎已能與覃得功的心意相通。
  因此,不等覃得功有什麼指示,它的身子猛然一個折轉,不但避過石瑤姑的一擊之勢,反而就著折轉之勢,向石瑤姑持劍的手腕上咬來。
  像這情形,如非是石瑤姑身法靈敏,閃避及時,幾乎在第一招上,就著了對方的道兒。
  饒是如此,那條鐵線蛇兒,仍然是如影隨形地,「呼」地一聲「跟蹤」進擊。
  石瑤姑連回頭的機會都沒有,憑著聽風辨位的功夫,反手一撩,身形也向右閃避。
  這一閃避,可真是絕透了!
  因為,那身形一折的鐵線蛇的頭部,正好迎著她的前胸疾射過來。
  石瑤姑沒有思考的餘地,她左手凌空一點,以險煞人的距離,將鐵線蛇點得「吱」地一聲,蕩了開去。……
  這是一場別開生面的奇特惡鬥。
  由於鐵線蛇是通靈異種,具有靈性,在覃得功那特殊身法和手法配合之下,它不但能自己趨吉避凶,也能自己找機會攻擊敵人。
  因此,石瑤姑面對此等對手,一切的奇招異式,都失了效用,而不得不憑著她超人的機智,和靈活的身手去應付。
  尤其是那鐵線蛇長達丈二以上,加上覃得功手臂的長度,幾乎比她的長劍長過了三倍以上,因而迫得她,只好在外團團圈地打轉,而失去了主動。
  當然,石瑤姑是落了下風。
  覃得功得意地邪笑道:「瑤姑,沉住氣,慢慢就會進入佳境了……」
  石瑤姑顯然是在籌思破敵良策,對對方那語意雙關的下流話,根本不予理會。
  覃得功又得寸進尺地,邪笑道:「瑤姑,在下這玩藝兒,開始時有點格格不入,但卻有如倒啖甘蔗,越吃越甜,你且慢慢享用吧!」
  覃得功的話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但石瑤姑仍然是充耳未聞似地,只是在騰挪閃避著。
  覃得功得意忘形之下,禁不住邪笑道:「腰肢兒扭得真靈活,這一套功夫,要是換到床上去,那才是夠人消受哩!」
  司介侯旁觀者清,他已看出石瑤姑必然會有殺手施出,因而揚聲喝道:「覃供奉不可輕敵!」
  覃得功哈哈大笑道:「太上請放寬心,煮熟了的鴨子,絕對飛不走……」
  真是說時遲,那時快,覃得功的話沒說完,雙方都已不約而同地,同時施出殺手。
  那鐵線蛇向石瑤姑迎面噴出一股淡綠色的毒氣,石瑤姑卻向那鐵線蛇噴出一股橘紅色的火焰。
  毒氣是那鐵線蛇集數百年修為的劇毒。
  那火焰卻是石瑤姑性命交修的本身三昧真火。
  在覃得功的本意,是想利用鐵線蛇的劇毒,先將對方噴倒,就大功告成了。
  在石瑤姑的想法,那鐵線蛇刀槍不入,拳掌難傷,但卻敵不過她本身性命交修成的三昧真火,只要毀去這條鐵線蛇,覃得功的威力,至少可減去一半,她就可以從容收拾了。
  雙方打的都是如意算盤。
  雙方的殺手,也是同時發動。
  當然!雙方也都深深地明白對方的厲害。
  因此,雙方的殺手一經施展,卻又不約而同地,同時暴退五丈之外。
  覃得功檢查了一下他的寶貝蛇兒並未受傷之後,才目注著石瑤姑淡然一笑道:「瑤姑,我低估了你的功力。」
  石瑤姑徐抬左腕一掠鬢邊散亂的青絲,嬌笑一聲道:「現在重新評估,還不算遲。」
  覃得功邪笑:「不遲,不遲,咱們可以重整旗鼓,再拚上五百回合。」
  一頓話鋒,緊接著沉聲喝道:「老二,老三,別閒著,咱們一齊活動活動。」
  「遵命……」
  狂笑聲中,刁振、哈雷二人,已采犄角之勢,向石瑤姑徐徐逼近。
  這所謂「苗嶺三邪」,本來還算不上當代武林中的頂尖兒人物,但由於他們身任天一門客卿地位的供奉之職,所使兵刃又頗為邪門。
  同時,由於他們自告奮勇,強行出頭時,司介侯還說過他們還不到出場的時候的話。
  面對俠義道方面,目前的領袖人物石瑤姑,居然還說不到出場的時候,則這三邪的任務不難想見,那必然是用以對付可能仍然健在的,白雲山莊中的老一輩人物的主要助手之一。
  也不難想見,這並不算是頂尖兒人物的「苗嶺三邪」,必然有過什麼不為外人所知的奇遇,各自練成了什麼驚人的絕藝。
  而事實上也已經證明,方纔那一場惡鬥中,覃得功所表現的功力,絕不在石瑤姑之下。
  三邪中的一個,已經和石瑤姑打成平手了,如今三邪要聯手對付石瑤姑,則其後果之嚴重,已不難想見。
  因此,這一情況的變化,使得遠在十丈之外觀戰的杜少恆與冬梅二人,也為之心頭一震地,蹙緊了眉頭。
  這真是應了一句俗話——皇帝不急急了太監。
  因為,當事人的石瑤姑,卻表現得一派安詳地,淡然一笑道:「早點兒三個聯手,那不是省事得多嗎!」
  一聲「嘩啦」和「嗆」地一聲震響,哈雷、刁振二人已擊打著他們自己的邪門兵刃在示威。
  同時,覃得功也在以一粒什麼藥丸喂內他那鐵線蛇的口中,一面笑道:「小鐵兒,多賣點氣力,待會還有更好的獎賞。」
  三個人以鼎足之勢,取八尺距離,將石瑤姑圍在核心,覃得功並含笑說道:「石車主,準備好了吧?」
  石瑤姑冷哼一聲道:「有什麼伎倆,儘管施展!」
  覃得功邪笑道:「好!咱們兄弟,一定伺候得你舒舒服服的……」
  幾乎是在覃得功說話的同時,一縷清越的簫音,也隨之遙遙地傳來。
  不!其實,現場中的每一個人,都覺得那簫音,就在自己的耳畔發出。卻誰也不知其所自來。
  簫音於清越之中,有著無限的淒涼意味,像是巫峽猿啼,也像是孀婦夜泣,令人忍不住地,鼻酸心碎,想要為之一掬同情之淚。
  因此,這奇異的簫音一起,首先臉色大變的是司介侯和「苗嶺三邪」等四人。
  而最先受到影響的,是覃得功手中的通靈異種鐵線蛇兒,像喝醉了酒一樣,懶洋洋地,纏回它主人的手臂上,一動也不動了。
  司介侯臉色一變之下,目注石瑤姑沉聲問道:「石車主,那是誰?」
  「不知道!」石瑤姑仰首遙注那灰暗的夜空,對環伺在她周圍的三個強敵,視若無睹。
  「其實,你不說,老夫也知道是誰。」司介侯冷笑著。
  「那又何必明知故問!」
  覃得功扭頭問道:「太上,您以為那人是誰?」
  「自然是白雲山莊中的老不死。」
  「白雲山莊漏網的老不死,一共是四個,太上以為目前這一個是——?」
  「總在古紹裘夫婦與李哲元夫婦這四個人的範圍之內。」
  石瑤姑插口冷笑道:「你真夠聰明!」
  這時,那奇異的簫音,戛然而止。
  現場中,那劍拔弩張的局勢,早已無形中鬆弛下來!
  目前,那本來佔有絕對優勢的天一門群魔,已經是鬥志盡消地,顯得沒精打采。
  同時,杜少恆,冬梅二人也忽然神秘失蹤了。
  由於那神秘簫音的吸引力太大,杜少恆,冬梅二人的失蹤,使那跟他們站在一起,近在咫尺的百里軒,居然也不曾察覺到。
  等到百里軒發覺時,禁不住駭然驚呼道:「太上,不好啦……」
  司介侯怒聲叱問:「何事大驚小怪的!」
  百里軒訥訥地道:「啟稟太上,杜少恆,冬梅二人,忽然不見了!」
  司介侯一怔道:「忽然不見,難道他們會使五行遁法不成!」
  百里軒苦笑道:「太上,事實是這樣,屬下但覺眼前一花,兩個人就不見了。」
  百里軒為了避免受到申斥,不得不信口胡言。
  但司介侯並不糊塗,沉叱一聲,道:「少廢話!」
  「是是……」
  「好在那兩位,都已是自由之身,走了也就算了。」
  「多謝太上……」
  「方纔,你的建議,安排好了嗎?」
  「啟稟太上,已經安排好了。」
  司介侯卻忽然揮手說道:「現在不用了,叫他們先行撤退!」
  百里軒殊感失望地,訝問道:「太上,那是為什麼?」
  「我怎麼說,你就怎麼做!」
  「是!」
  百里軒碰了一個軟釘子,躬身退走後,一直在冷眼旁觀的石瑤姑這才嬌笑一聲道:「太上,好戲才開始,怎麼首先打起退堂鼓來?」
  司介侯冷笑道:「你少得意……」
  石瑤姑截口接道:「到目前為止,我還不曾有過一件得意的事,這些,且不去說他,咱們言歸正傳。」
  「說吧!」
  「第一,你手下那些女娃兒,一個時辰之後,會自行甦醒,可千萬別自作聰明,去撥弄她們。」
  「老夫知道!」
  「第二,半個月之後,本車主必然赴貴門總舵,作一了斷,謹此先行奉聞!」
  「老夫屆時在總舵恭候。」
  「本車主言盡於此,告辭。」
  忽然,一個洪烈語聲沉聲喝道:「慢著,老夫有話說……」
  語聲起自百丈之外,但最後那個「說」字,卻顯然是在十丈之外說出。
  石瑤姑心中一凜,但外表上卻是泰然自若地問道:「你是誰?」
  「你不配問!」仍然是聞聲不見人。
  「本車主恕不奉陪……」話聲中,人已長身而起,向山下飛身疾射——「那你可莫怪老夫以大欺小……」一道人影,有如長虹經天似地,向石瑤姑截擊。
  但當兩道人影將要接近之際,只見一點寒星,有如電掣星飛似地,向那道橫裡截擊的人影,疾射而來。
  「打!」
  這一聲「打」,是那一點寒星出手之後才發出。
  而且話聲嬌稚,想必是出自一位最多只有十來歲的女孩之口。
  可是,可別瞧是一個小女孩所發出的暗器,那個向石瑤姑橫裡截擊的人,卻顯得很忌憚地,不敢輕攫銳鋒而被迫得凌空一個觔斗,倒飛丈外。
  也就是這剎那間的緩衝,石瑤姑的身形,已消失於沉沉夜色之中。
  那個橫裡截擊的人,也已經飄落司介侯身旁。
  只見司介侯一面向那人施體,一面訝問道:「老爺子怎麼啟關了?」
  那是一個紅光滿面,鬚髮如銀,眉長盈寸的葛衫老人。
  他,神情冷肅,輕輕一歎道:「我們這些老不死不啟關,你撐得住嗎!」
  這時,「苗嶺三邪」、「雪山四老」等人,也圍了上來,一齊躬身施體道:「參見老爺子。」
  「罷了!」葛衫老人揮手喝道:「這是什麼時候,還來這一套俗禮!」
  司介侯接問道:「那麼,家父也已經啟關了?」
  「唔……」
  「他老人家怎麼沒來?」
  「他還有些事情,要準備一下。」葛衫老人顯得有點心神不定地漫應著。
  覃得功注目問道:「老爺子,方纔,那個女娃使的是——」葛衫老人道:「那是武林中失傳已久的『冰魄神珠』……」
  只聽「嘰」地一聲嬌笑道:「不……現在,它暫時叫作打狗石。」
  對這種足夠氣炸肚皮的話,葛衫老人居然毫不以為忤地,反而笑問道:「小娃兒,你是不是姓李?」
  「咦!你很聰明啊……」
  「你是李哲元的重孫女…」
  「我太公說,叫我不要告訴你……」
  這可真是孩子話!
  因此,那些老魔頭們,一個個禁不住「噗哧」出聲。
  那嬌稚語聲怨聲叱道:「你們有什麼好笑的!」
  葛衫老人揚聲說道:「李哲元,別叫一個女娃兒出來充場面,站出來,咱們面對面地談談。」
  那嬌稚語聲道:「詹恨天,我太公說,他老人家已不過問江湖是非,更不想見你……」
  由語聲中可以聽出,這爺兒倆已於說話當中,飛身疾射而去。
  原來這位葛衫老人,就是鼎鼎大名的詹老怪詹恨天。
  而那以一曲簫音替石瑤姑解危的,卻是早已高韜遠引,樂享林泉的白雲山莊中四老之一的李哲元。
  李哲元除了牛刀小試地,吹過一曲瓦解對方鬥志的簫音之外,不但不曾露面,甚至連話也不曾說過一句,僅僅示意他的重孫女,說過幾句使得詹恨天為之啼笑皆非的話。
  如果受到這種漠視的,不是詹恨天而換上另一個任何人,都是役法忍受的。
  但詹恨天的情形則不同,他本來就是白雲山莊的侍僮,彼此地位懸殊了,何況,他與司家父子那種逆倫犯上的行動,也是為一般人所不恥的。
  所以,他並未因李哲元的過於漠視他而氣憤,只是精目溜轉地,在沉思著。
  倒是司介侯禁不住冷哼一聲:「這老賊,果然還沒死!」
  站在他身旁的劍兒嬌笑道:「太上,你罵他為老賊,未免太過份了吧!」
  「怎麼會過份。」司介侯憤然接道:「俗語說得好,老而不死是為賊,那老賊已經是百歲以上的人了,不但是老賊,而且可算是老妖怪哩!」
  他的話是順口溜出,卻忽略了面前的詹恨天也是「老賊」階級的人了。
  詹恨天當然不便因此而發作,只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少說點廢話,行不行?」
  司介侯這才訕然一笑道:「是是……老爺子。」
  話鋒略為一頓,又輕歎著接道:「老爺子,我現在明白了,我那些女劍士,也必然是李哲元在暗中弄的手腳。」
  受了一次「教訓」,司介侯已將他口中的「老賊」二字收將起來了。
  「但願如此。」詹恨天冷然接道:「如果石瑤姑已具有此等功力,那我們武林霸業!還得大費周章哩!」
  舉手一揮,沉聲喝道:「咱們走!」
  司介侯連忙接道:「老爺子,請等一等,我還有事情請教。」
  「有話就快點說。」
  「是!老爺子,方纔,李家那個小丫頭使的『冰魄神珠』,究竟是什麼玩藝?」
  詹恨天苦笑了一下,說道:「問得好,借這機會,順便告訴你們也好,免得以後遇上時上當。」
  略為一頓話鋒,才輕歎著接道:「這『冰魄神珠』,是與量天尺為同時期的武林異寶之一,如經使用者以本身真力激發,其森寒之氣,足能使一個活生生的人,於頃刻間成為一具陳屍。」
  司介侯接問道:「還有別的作用嗎?」
  「當然有,如果當作暗器使用時,珠發無聲,無堅不摧,如被擊中,一身真力,立告消失。」
  「不能用兵刃格拒嗎?」
  「不可以,一般兵刃,當之立毀。」
  「這可真有點邪門。」
  「這是天山絕頂萬載寒冰中的冰蚌所孕育而成,一共是兩顆……」
  「如果兩顆『冰魄神珠』都到了李家,那才不好辦理!」
  「僅僅是這一顆,也夠我們頭痛的啦!」
  「難道沒有什麼可以破解?」
  「到目前為止,我所知道的辦法,只有閃避。」詹恨天長歎一聲道:「看來,上蒼好像有意跟我們過不去已經有好幾個甲子未曾出現江湖的『冰魄神珠』,偏偏在這個時候重現江湖。」
  司介侯笑道:「老爺子,請別過慮,那不一定就是傳說中的『冰魄神珠』。」
  「絕對錯不了,我雖然沒見過那『冰魄神珠』,僅憑我方纔所感覺到的那股森寒至極的寒意,我就斷定不會錯。何況,事實上,方纔那小丫頭,也等於是已經承認了。」
  百里軒插口道:「對了,方纔我看得很清楚,那『冰魄神珠』一擊不中之後,又立即自動退了回去,難道說,它已成了通靈的精怪不成?」
  詹恨天道:「那倒不至於。」
  「那麼,它怎會自己退回去的?」
  「那可能已繫上具有伸縱性的什麼千年冰蠶絲一類的繩子。」
  「只要它不是精怪,我們可以設法將它劫奪過來。」
  「真是談何容易。」詹恨天再度舉手一揮,道:「走吧……」
            ※    ※    ※
  當天一門的群魔們在檢討研商的同時,北邙山南麓的另一隱蔽處,卻有兩個如泥塑木雕似的人,挺立在夜風中,默然互視著。
  那是本書中的男女主角——杜少恆與石瑤姑。
  是的,以他們兩人的際遇而言,劫後重逢之下,的確是千言萬語,不知應由何處說起才好。
  半響,杜少恆才訥訥地說道:「瑤姑,我……實在對不起你……」
  石瑤姑幽幽地一歎道:「過去的,不必再提了。」
  「瑤姑……」
  「不!叫我車主。」
  杜少恆滿臉痛苦神色地:「瑤姑,你這麼忍心……」
  石瑤姑俏臉一沉道:「叫我車主,這是命令!」
  「是!」他苦笑著。
  「如果不是李太公的命令,我還沒打算見你。」
  「那你準備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肯正式見我?」
  「原先,我準備等這一次大劫平定後。」
  「……」他仍然只有苦笑的份兒。
  「方纔,李太公所說的話,你都已經記住了?」
  「是的。」
  「上蒼對你杜少恆,似乎是特別優惠,年輕時,享盡了風流艷福,中年以後,更是連武功也是在溫柔鄉中消遙自在地獲得的。」
  「這……我得特別感謝你的安排。」
  「不用謝我,這些都是李太公的安排。」
  「啊!」
  「你的福緣,的確是特別深厚,方纔,李太公也居然親自傳你三式絕招。」
  一頓話鋒,又注目問道:「你明白我的話意嗎?」
  「我還沒弄明白!」
  「那我可以告訴你,李太公和古太公等四位老人家,已經是神仙中人,一般人連見他們一面,也不可能,而你卻能親聆李太公的教益,這不是異數嗎!」
  「有道理……」杜少恆點首接問道:「這次重履紅塵的,只有李太公一位?」
  「還有他老人家的重孫女惠姑,但他們都不會直接參與這一場殺劫。」
  「瑤……車主,我可以請教幾項疑問嗎?」疏神之下,他的「瑤姑」二字,幾乎又脫口而出。
  「你問吧!」
  「車主的武功是,獲自文真真所攜的秘籍嗎?」
  石瑤姑點首道:「不錯,但卻經過李太公的特別指點。」
  「啊!那麼,車主與文真真又是怎麼會合的?」
  「也是李太公在暗中指點,連文真真與於大娘的逃出虎口,也是李太公在暗中協助的,要不然,她們怎會那麼容易逃出來。」
  「李太公他們對無雙大俠等人不予營救,果然只是為了劫數的原因?」
  「不錯,在劫難逃,人不能逆天,如果要逆天行事,則所受必然更慘。」
  「……」杜少恆長長地歎了一聲。
  石瑤姑神色一整道:「杜大俠,請記著,真真生母文素文的生命,如果不能設法保全,你也就毋須再見我了!」
  一聲「杜大俠」,使得杜少恆的心中,有如鋼刀紮了一下。
  但由於責任的艱巨,使他沒法計較這些,只是苦笑著點點頭道:「我知道!」
  「知道就好——小雲,過來。」
  「是!」十多丈外,一道人影,應聲飛射當場。
  那是湯紫雲的徒弟白小雲,也是石瑤姑那「香車四小」中露面最少的一個。
  目前的白小雲,完全是女兒的本來面目,身裁修長,眉目姣好,雖然趕不上文真真的天姿國色,卻也算是一位難得一見的美人兒。
  她,向著石瑤姑恭敬一禮,道:「參見車主。」
  石瑤姑沉聲說道:「小雲,記著你自己所說的話,排除任何困難,混入魔巢,不惜一切犧牲,維護你文阿姨的生命。」
  「是,雲兒記下了。」
  石瑤姑揮揮手道:「該說的,都已說過了,你們走吧!」
  杜少恆連忙接道:「且慢,車主,我還有一個疑問。」
  「你的疑問,有沒有完?」
  「就只有這一個了。」
  「好,說吧!」
  「車主,文真真怎麼會長得跟你那麼酷肖的?」
  「那是巧合,也是我特別寵愛她的原因,很多人都說她是我的女兒,你是否也有這種想法?」
  「不錯,當我最初見到她時,也曾經這麼想過。」
  「現在,你應該完全明白了?」
  「是的,謝謝你!車主。」他苦笑著。
  「好了。」石瑤姑神色一整道:「二位必須走了,並且必須立即分手。」
  「是!」白小雲恭應著向石瑤姑恭敬一禮之後,才向杜少恆嬌笑道:「杜伯伯,我先走啦!」
  杜少恆點點頭,石瑤姑搶先說道:「杜大俠,快點走吧!冬梅姑娘,可能已等得不耐煩了。」
  杜少恆苦笑著,咀唇牽動了一下,卻是欲言又止地,突然一挫鋼牙,長身飛射而去。
  目注杜少恆身形消失的方向,石瑤姑沉思良久,才揚聲喚道:「司馬大俠請過來。」
  「是!」一道人影,如經天長虹似地,由箭遠外的斜坡上疾射當場,向著石瑤姑躬身施禮道:「司馬元參見車主。」
  石瑤姑卻是抬頭目注那黑黝黝的夜空,幽幽地說道:「方纔的一切經過,司馬大俠都看到了?」
  「是的。」
  「魔焰方張,而我方的四位老神仙,又不願重履江湖,目前,這除魔衛道的重責大任,完全落在我的頭上,司馬大俠你是我最得力的助手,所以,我特別要求你,能不避艱險,替我多分擔一點責任。」
  司馬元正容說道:「車主您言重了,司馬元所受車主知遇之恩,與成全之德,雖肝腦塗地,無以為報……」
  石瑤姑截口笑道:「司馬大俠別那麼酸,所謂『知遇之恩』,『成全之德』,我不過是奉命行事而已,你感謝的對象,應該是李太公才對。」
  司馬元苦笑道:「這叫作飲水思源,如果沒有車主你,我司馬元仍然還是一個三四流角色。」
  原來司馬元與周桐,是石瑤姑的兩位得力助手。
  這兩位,雖然同樣地獲得石瑤姑的特別指點與成全,但由於天賦資稟的原因,司馬元的成就,卻是遠比周桐還要高。
  所以,如果說司馬元是功力僅次於石瑤姑的高手,也是不算誇張的,但由於他一直是以利民當鋪的老闆身份在暗中活動,所以,雖然具有一身驚世駭俗的武功,卻不為一般武林同道所知。
  石瑤姑苦笑道:「實在說來,連我自己也得感謝李太公的成全,但我輩武林中人,大可不必存什麼感恩戴德的庸俗之見,只要有此心念,並以行動配合,就行了。」
  司馬元連連點首道:「車主說得是。」
  石瑤姑道:「目前當務之急,是如何在這半個月的決戰之期以前,將文素文救出虎口,誰都能想到,由虎口救人,本就是一件非常艱難的工作,而我們所要救的人,更是情況特殊的。」
  司馬元正容說道:「是的,這情形,我瞭解……」
  白雲山莊被天一門所扣留的人質,是無雙大俠江自強,戈敏芝夫婦,與他們的兒媳江濤和文素文夫婦。
  四人中,江濤的功力被廢除,人也已被釋放。
  至於江自強,戈敏芝夫婦,群俠方面認為不會有甚危險,只要攻破天一門的總舵,他們兩人自然會脫險,問題最嚴重的,卻是文素文。
  因為,文素文不但同她的夫婿一樣,武功被廢掉,人也被司介侯所玷污。
  目前,她之所以還能忍辱偷生,無非是希望能和她的愛女文真真見上一面,至於他們母女重逢以後的後果,是不難想見的。
  因為,人一旦存有死志,任何手段都難以防止的。
  所以,目前被扣的三個人質之中,也算文素文是最難處理的一個。
  而這,也正是石瑤姑要杜少恆重返天一門,並要白小雲不計一切犧牲,設去營救文素文的原因。
  石瑤姑的意思是,希望在半個月的正邪決戰期之前,在杜少恆、白小雲,或者是冬梅等三人之中,至少還有人能見到文素文,以轉達李哲元和石瑤姑的意見,使其能堅強地活下去……這些,也就是目前司馬元所說的「我瞭解」的情形。
  石瑤姑沉思著說道:「對於目前我所派出的三人中,最不放心的,是小雲那孩子。」
  「車主之意是——?」
  「我希望你能先行趕去,作為我們的前站人員,如果小雲出了批漏,也可以就近加以支援。」
  「那就必須也混到天一門去才行。」
  「如何做法,我不加限制,你可以便宜處理。」
  「好的,我一定全力以赴。」
  石瑤姑道:「謝謝你!這千斤重擔,就交給你了。……」
            ※    ※    ※
  天亮之前,杜少恆、冬梅二人,又回到那小村落中,百里軒正顯得很安詳地,秉燭以待哩!
  一見面,百里軒就笑道:「杜大俠,我就算準二位,一定會回來。」
  「軍師大人真是算無遺策。」杜少恆含笑接道:「但我仍然希望敬聞原因。」
  百里軒道:「原因很簡單,因為,令堂與令正二人尚未帶去,而且……」
  他忽然住口不言,代之以神秘笑意。
  杜少恆笑問道:「而且怎樣?」
  百里軒道:「我已知道,二位方纔之所以神秘失蹤的原因。」
  「啊!且說說看?」
  「我想,一定是那位不曾露面的女娃兒的太公,以無上神功,將二位攝走了?」
  「不錯,軍師大人既然能想到這一點,當也能想到,李太公將我攝走的原因。」
  「那自然是給二位特別指點呀!」
  「這一猜,可只猜對了一半。」
  「此話怎講?」
  「因為,誠如你百里兄所說,李太公要給我好處,但那是有條件的。」
  「什麼條件?」
  「他要我重回天一門,作他們的內應。」
  「你沒接受?」
  「如果我接受了,現在還會將實情告訴你嗎!」
  「這真有點可惜。」百里軒神秘地笑了笑,他的話也同樣令人莫測高深。
  杜少恆蹙眉問道:「百里兄,可惜些什麼呀?」
  百里軒不答反問道:「杜兄,據在下所知,石車主對你,好像已絕情斷義,不希望你回到她身邊去了?」
  「是的,但這也談不上絕情斷意的,因為,平心而論,是寒家對不起她,尤其是在下,更使她傷心透了頂。」
  「唔……這倒是實情。」
  「……」杜少恆輕輕歎了一聲。
  「那麼,杜兄今後作何打算呢?」
  「打算?什麼打算啊?」
  「我是說,杜兄將何去何從?」
  「天地這麼遼闊,總不至於沒有我的容身之地吧!」
  「杜兄是打算退隱林泉,以終天年?」
  杜少恆苦笑道:「百里兄該也聽說過,公冶十二娘早就對我下過評語了,目前,我頂多只能算一個三四流角色,以一個大廟不收,小廟不留的三四流角色,還談什麼退隱林泉!所以,我只是希望有一個棲身之所,侍奉老母的天年之後,就出家當和尚去啦!」
  百里軒笑道:「杜兄是天生偎紅倚翠的風流命,可不是當和尚的材料哩!」
  不等杜少恆接腔,又立即接道:「玩笑歸玩笑,杜兄,有一個很不好的消息,我必須告訴你了,希望你在心理上先有個準備。」
  杜少恆臉色一變道:「什麼事?」
  百里軒徐徐地說道:「令堂她老人家,已經仙逝了。」
  「真的?」杜少恆臉色大變地,幾乎要跳了起來。
  「生死大事,豈能戲言。」
  「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現在告訴你並不算遲,因為,令堂的仙逝,不過是十天以前的事。」
  杜少恆沉臉接道:「即使是誠如閣下所言,也算是欺騙了我,閣下還記得你自己所說的話嗎?」
  百里軒道:「在下所說過的每一句話,都記得清清楚楚的,就以令堂與令正的事情來說吧!在下只說過,在明天天黑之前,將令堂令正送到,可不曾說過全是活的。」
  杜少恆苦笑道:「雖然是強辭奪理!我倒也不便批駁你。——現在,請告訴我,家慈是怎麼死的?」
  百里軒道:「令堂是神志失常的人,有時候瘋瘋癲癲,有時候卻很清醒,據在下所知,令堂她老人家是在神志清醒的時候自戕的。」
  杜少恆對於百里軒的此一說法,是信得過的。
  因為,他的母親對湯紫雲與石瑤姑兩人負疚太深,也就是說,她的發瘋,是由於心理上失去平衡,內疚神明過深所致。
  嚴格說來,他們杜家,以一個聲威赫赫的武林世家,弄成目前這家破人亡的慘境,杜母應該負最大的責任,所以,當她清醒的時候,痛定思痛而自戕,也是情理中的事。
  杜少恆臉上肌肉抽搐著,卻是默默無語。
  百里軒正容說道:「杜大俠,人死不能復生,你必須節哀順變。」
  杜少恆長長地歎了一聲,沒接腔。
  百里軒道:「杜大俠,二位都折騰了一夜,還是歇息一下吧!天亮後,令堂的靈柩和令正都快到了,那會得忙上好一陣子的。」
  「謝謝你!我毋須歇息。」
  「有關令堂後事,在下會全力協助,現在是非常時期,依在下拙見,最好是暫時就近寄厝,等局勢平定之後,再好好超度亡魂。」
  「唔!我也是這麼想。」
  「還有,關於杜大俠今後的去處,如果能信得過在下,在下也可以借箸代籌。」
  杜少恆苦笑了一下道:「在下恭聆?」
  百里軒神色一整道:「杜大俠,請恕我說句交淺言深的話,俗語說得好,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這兩句話,在武林中,也同樣的通用,你同意嗎?」
  「唔……」杜少恆點了點頭。
  「何況,杜大俠原本武林世家之子,武功也有很好的基礎,目前又正當盛年,可千萬別為了公冶十二娘的一句戲言,而消沉自己的雄心壯志。」
  「依閣下之見呢?」
  「依區區拙見,即使是石車主歡迎你重回她身邊,你也不必回去,因為,在雞司晨的情況之下,那滋味是不好受的。」
  「這情形,我明白。」
  「那麼,為什麼不憑自己的力量,開拓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哩!所謂英雄造時勢,現在可正是時候啊!」
  杜少恆苦笑道:「百里兄,談何容易?」
  一句「百里兄」,似乎使雙方的距離,無形之中縮短了不少。
  百里軒拈鬚笑道:「老弟台,既承不棄,我也就索性托大,稱你一聲老弟了。」
  「這是我的光榮。」
  「老弟,別說這些生份話,如果你同意我的說法,也信得過我,我可以從旁助你一臂之力,啊!不!其實應該說是共同開拓我們的事業才對。」
  杜少恆注目問道:「百里兄,能否一道其詳?」
  百里軒特別壓低語聲道:「我們先行分析一下目前正邪雙方的實力,老弟台認為,是天一門的力量大呢?還是石車主的力量大?」
  「當然是天一門的實力雄厚。」
  「不錯,如果能將無雙大俠夫婦救出來,或者將白雲山莊的古老莊主夫婦請出來時,情況又當別論。」
  「可惜這兩件事情都不容易辦到。」
  「是的,這情形,我也明白,方纔,石車主已訂下了半月決戰日期,老弟台請想想看,石車主言詡對天一門實力瞭如指掌,目前,雙方優劣之勢,她也必然深深明白,那麼,她究竟何所恃而作此匆促決戰的決定?」
  「可能是她認為,有李哲元前輩在為她撐腰吧?」
  「這真是英雄所見略同。」百里軒含笑接道:「但我卻認為,如果石車主別無所恃,則即使是李哲元前輩全家出動,也沒法扭轉他們的劣勢。」
  「啊!難道說,天一門中,還有什麼更為厲害的人物?」
  「是的,這是一個最大的秘密,這一秘密,不但自詡對天一門實力瞭如指掌的石車主不知道,即使是我,也是於兩天之前,才略知梗概。」
  杜少恆聽得暗暗心驚,但他外表上卻是表現得一片安詳地漫應道:「難道那人有三頭六臂不成?」
  百里軒神秘地笑道:「三頭六臂的人當然不會有,但這個人卻非常難纏。」
  「那究竟是誰?」
  「賈素芬。」
  「賈素芬?我可沒聽說過。」
  「賈素芬這個人,不但你老弟沒聽說過,當代武林中,也很少有人聽說過,但我要提及七十年前的那一段往事時,你心中也就有一個概念了。」
  「啊……」
  「如所周知,平定七十年前的那一場武林大殺劫,以江自強,戈敏芝夫婦出的力最多,也因為如此,江自強才獲得無雙大俠的尊號,據稱,當時的江大俠的武功成就,已不在白雲山莊古老莊主之下。」
  「這一點,我也聽說過。」
  「但當時還有一位實力與江大俠在伯仲之間的對手,也就是由當時的第一號魔頭莫三娘精心調教出來的一個徒弟……」
  杜少恆截口微笑道:「且慢,我已想起來了。」
  「是誰?」
  「賈素芬。」
  「對了,當七十年前,那場浩劫平定時,由於莫三娘的關係特殊,群俠方面不忍加誅,於是,莫三娘乃帶著賈素芬遠走高飛,一直到現在,還沒人聽到過她們的消息。」
  「但我現在卻聽到了。」杜少恆苦笑著。
  「是的,對石車主那邊來說,這是一個很不好的消息,老弟請想想看,賈素芬在當時的成就,就已和無雙大俠在伯仲之間,其目前的成就,更不難想見,據我的估計,即使是李哲元老前輩,也勢將對她莫可奈何。」
  杜少恆點點頭道:「如果百里兄這一消息正確,這倒的確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百里軒道:「我的消息,絕對正確。」
  杜少恆苦笑道:「其實,我算是杞人憂天,我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百里軒連忙接道:「不!老弟千萬不可如此妄自菲薄……」
  杜少恆也截口苦笑一聲,說道:「不是我妄自菲薄,百里兄當明白,武林中,講究的是力量。」
  百里軒道:「但老弟當同意,鬥力不如鬥智這句話?」
  「啊!百里兄有何良策?」
  「這就回到我方纔所說的,咱們倆合作開拓一番事業的問題了。」
  「咱們合作幫誰?」
  「自然是幫石車主。」
  「為什麼?」杜少恆笑道:「百里兄,我要提醒你,你是天一門的軍師啊!」
  百里軒長歎一聲道:「我這個軍師,也和本門門主曹適存一樣,已經名存實亡了。」
  略頓話鋒,又苦笑著接口說道:「軍師這個名稱,聽起來好像還蠻不錯的,但是,實際上,依人作嫁,俯仰由人,想起來,可實在不是滋味。」
  「那你當初怎會跟曹適存合作的?」
  「當初,我夢想著,掃平群雄之後,我自己可以獨立門戶,與曹適存平分天下,而且,這計劃也是經過曹適存承諾過的,可是,沒有想到,天一門的太上皇一個個地出現,他那個門主都已名存實亡,我這個軍師,又能算老幾哩!」
  杜少恆道:「百里兄,你這麼肆無忌憚地說著,不怕有人暗中竊聽?」
  「這個,老弟可以放心,我這個軍師的職權,雖已一落千丈,但太上不會懷疑我已暗懷異心。」
  「你那麼自信?」
  百里軒道:「這就是你老弟方纔所說的實力問題,太上自己充滿了必勝的信念,所以,以已度人,他也自信所有天一門中的人,決不會明珠暗投,反而去幫助一個實力單薄的石車主的。」
  杜少恆笑問道:「百里兄認為我也同樣地會相信你嗎?」
  百里軒正容說道:「老弟,目前,你除了相信我之外,已別無生路……」
  杜少恆心中冷笑著,但外表上還是若無其事地,淡然一笑,截口問道:「你以為我會接受威脅?」
  百里軒目光一掠杜少恆,冬梅二人,拈鬚微笑道:「老弟台,二位當明白,這是合則兩利的事,否則,二位也當明白,我會對二位採取什麼手段。」
  杜少恆正容說道:「我再重複一遍,我不接受威脅,除非是——?」
  「除非怎樣?」
  「除非你能提出具體而又能使我絕對相信的辦法出來。」
  「這問題可就難了。」百里軒苦笑了一下道:「老弟台,站在你的立場,這要求不算過份,雖然我已經有了具體的計劃,但能不能獲得你的絕對信任,這就很難說了。」
  「百里兄,何妨先將你的計劃說出來試試看。」
  「好的……」
  以下的話,是用真氣傳音說的,杜少恆聽完之後,點點頭道:「這辦法不錯,我也願意冒這個險,只是,事成之後,百里兄會有何要求?」
  「我的要求很簡單,將來由我接管天一門,由我負責,將天一門整頓成為一個維護武林正義的組織。」
  這時,杜少恆已察覺到室外有人竊聽,而且,那竊聽的人,輕功很高,也非常大膽,居然已欺近到他們窗外不足一丈距離之內。
  由於杜少恆功力的精進,到目前為止,還是一大秘密,也由於他對百里軒還不敢相信,因此,他自然不便有什麼表示。
  但事實上,百里軒已經同時覺察到,只見他精目中神光一閃,目注窗外沉聲說道:「朋友,大方一點,到裡面來坐坐吧!」
  窗外傳出一個蒼勁語聲道:「能察覺老夫的行蹤,果然是有點門道,怪不得你膽敢吃裡扒外。」
  百里軒臉色一變,目注杜少恆問道:「杜老弟,那是你的朋友嗎?」
  杜少恆搖搖頭道:「不是。」
  那蒼勁語聲道:「百里軒,以往,老夫也算是你的朋友,但現在卻成了對頭冤家。」
  百里軒已由對方的口音中聽出了端倪,「哦」了一聲道:「原來是你這老怪物。」
  「你以為老夫是誰?」
  「難道你不是『雪山四老』中的老大公冶日?」
  「軍師大人居然能聽出老夫的口音,老夫非常榮幸,哈哈……」
  百里軒截口冷笑道:「別鬼叫!公冶老兒!不是我過於輕視你們,我百里軒還沒把你們當什麼玩意……」
  「匹夫找死!」
  隨著話聲,一柄飛刀穿窗而入。
  但百里軒顯得很從容地,大袖一揮,那把入目生寒,勢疾勁猛的飛刀,竟然像泥牛入海似地,消失於他的衣袖中,也沒有發出任何聲息。
  冷眼旁觀的社少恆,是大行家,對目前進行的一切,看得非常清楚。
  那一句「匹夫找死」的話,和那柄飛刀,雖然都不是公冶日所發,但其勁力之勁疾,是非常驚人的,足證那發出飛刀的人,決非泛泛之輩。
  但百里軒那接取飛刀的方式,卻更令人震驚。
  因為,以衣袖接取飛刀,除了要有特別的技巧之外,還得以內家真力貫注於衣袖之上才行,否則,飛刀透袖而出,那就夠丟人的了。
  而更難的是,於剎那之間,將精湛的內家真力,貫注於衣袖之上。
  杜少恆設身處地地想想,即使換上他自己,也未必能接得比百里軒更為漂亮。
  因此,那柄飛刀一入袖,杜少恆首先脫口讚道:「百里兄好高明的身手!」
  「多承誇獎!」百里軒謙笑一下之後,目注窗外沉聲問道:「發飛刀的是誰?」
  公冶日的語聲,搶先接口道:「是劣徒牟平。」
  百里軒向杜少恆、冬梅二人打了一個手勢,當先穿窗而出,杜少恆、冬梅二人也相繼飄落窗外。
  窗外是一片菜園,此時天色已經黎明,晨光曦微中,只見公冶日傲立丈遠之外,旁邊站著一個年約二十三四的勁裝青年。
  百里軒首先注目問道:「公冶老兒,就只有你們師徒兩個?」
  「唔……」
  「你老兒是專門為了監視我而來?」
  「不是,」公冶日含笑接道:「老夫是奉命追躡江濤的行蹤,怪只怪你小子賊運欠佳,首先抓住你這個家賊……」
  百里軒揚手一揮,打斷對方的話道:「你老兒到我這兒來,還有第三個人知道嗎?」
  「沒有。」公冶日冷笑著接道:「怎麼?你還想殺人滅口?」
  「你老兒完全猜對了!」
  「憑你也配:哈哈……」
  一柄飛刀由百里軒的衣袖中飛射而出,打斷了公冶日的狂笑。
  而且,公冶日也是大袖一揮,將飛刀捲入衣袖中,但聽「嘶」地一聲,飛刀破袖而出,逕向乃徒牟平的右腰間疾射而去。
  這情形,自然使得公冶日臉色為之大變,他的徒弟牟平更是慌不迭地閃身避讓,總算牟平是名師高徒,身手不弱,應變功夫也高人一等,才險煞人地,以毫髮之差,躲過這致命的一擊。
  以「雪山四老」中老大的身份,居然沒接住百里軒所發的飛刀,儘管是事出意外,倉猝應變,功力可能未曾提足,但這情形,畢竟不是光彩的。
  因此,難怪使得公冶日老臉鐵青,精目中寒芒連閃,卻是半晌說不出話來。
  當然,由這一點上,使得杜少恆對百里軒也有了更深的認識。
  百里軒卻是淡淡地一笑道:「原璧奉還,小意思,小意思……」
  公冶日截口冷笑道:「想不到天一門中,還隱藏著如此高明的內奸!」
  百里軒笑道:「區區還算不上高明人物,是你老兒太差勁?」
  「廢話免了,亮兵刃!」公冶日扭頭向乃徒喝道:「平兒,先將杜少恆和冬梅擒下!」
  「是!」牟平恭應聲中,百里軒卻連忙接道:「杜老弟,沒你的事——徒兒何在?」
  「在這兒……」
  人影一閃,一個十四五歲,作書僮裝束的大孩子,應聲飄落百里軒身前,含笑問道:「師傅有何吩咐?」
  冬梅搶先訝問道:「百里大俠,小精靈會是你的徒弟?」
  「如假包換,但他在別人面前,卻仍然是我的書僮,也仍然是一般人叫慣了的小精靈,」百里軒向小精靈笑道:「那個姓牟的交給你,以最快的動作解決掉。」
  「得令!」
  小精靈得令聲中,牟平已冷笑一聲,仗劍撲向杜少恆,身法輕靈美妙,而又非常快速。
  有著百里軒的招呼在先,杜少恆自然是樂得清閒,但聽「噹」地一聲巨震中,小精靈被震得一連三個空心觔斗,倒飛三丈之外。
  牟平一面飛身追擊,一面冷笑道:「乳臭未乾,也敢前來送死……」
  公冶日沉聲喝道:「平兒不可輕敵!」
  他的話聲未落,小精靈已與牟平正式交上了手。
  牟平使的是喪門劍,一如乃師「雪山四老」中人,劍招奇詭辛辣,且發出刺耳怪嘯。
  小精靈卻使短劍,那短劍最多只有七八寸長,但劍柄上顯然系有什麼不畏刀兵的繩索,因而時而握在手中運劍如飛,時而脫手飛出,當作暗器使用,刁鑽促狹,完全不成章法,配合上他那飄忽如風的靈活身手,居然一上手就使得牟平防不勝防地,落了下風。
  小精靈手下不留情,口中更不留情,只聽他脆聲大笑,道:「姓牟的,你這個『雪山四老』的徒弟,大概是冒牌貨吧!怎會如此差勁的……」
  百里軒沉聲喝道:「小精靈,別廢話!加點勁。」
  「是!師傅……」
  寒芒閃處,牟平的右肩已挨了一劍,雖然強忍著沒有痛呼出聲,但長劍的運轉業已受到影響,而他的處境也更為危殆了。
  公冶日已看出了乃徒的危機,一面飛身搶救,一面喝道:「徒兒退下……」
  但他的身形,卻被百里軒半途截住了。
  百里軒使的是雙劍,左手使普通長劍,右手卻也是一枝可以脫手飛出的短劍。
  對於百里軒的武功,以往,杜少恆是親自領教過的,那時侯,並不比杜少恆高明,但目前的百里軒,卻等於是完全換了一個人,不但真力的強勁,夠得上稱為一個頂尖高手,而劍法之精、之妙,更令人刮目相看,尤其他使的是左手劍,攻防之間,與一般劍法完全相反,再配合上右手中那神出鬼沒的短劍,也一如乃徒小精靈對牟平一樣,一上手,就使得公冶日這個老魔頭,顯得手忙腳亂。
  因此。惡鬥一開始,不但使杜少恆精目中異彩連閃,公冶日更是駭然驚問道:「你……你這一身怪武功是那兒來的?」
  「是區區自創的,名為『亂披風』,這是貨真價實的『亂披風』劍法,」百里軒揚聲笑道:「杜老弟,我宰了這個老匹夫,讓可以增加你對我的信心吧?」
  杜少恆點點頭道:「不錯。」
  公冶日卻同時厲叱一聲:「作夢!」
  百里軒笑道:「老兒,如果你們四兄弟聯手我可不敢吹,現在你落了單,我卻有把握在百招之內解決你……」
  就這說話之間,已將公冶日逼退了丈五以上。
  只聽一聲慘號,牟平已被小精靈的短劍貫穿胸部,慘死當場。
  小精靈顯得有點老氣橫秋地,一抖手腕,收回短劍,一面搖搖頭道:「真差勁……」
  牟平的慘死,使得公冶日急憤交迸之下,厲叱一聲:「小輩,老夫跟你拚了!」
  公冶日這急怒交迸之下的拚命一擊,自然是非同小可。
  但聽一陣震耳金鐵交鳴聲中,公冶日卻借雙劍相交的反震之力,騰升三丈有奇,向圍牆。
  百里軒沉喝一聲:「留下命來!」
  這回百里軒右手中的短劍,真的是連繩索也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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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驕娃投虎口 勇將入龍潭
  只見一道寒芒,有如電掣星飛似地,一閃而前——公冶日的身軀,隨著一聲慘號瀉落牆外。
  百里軒跟蹤飛上牆頭,看到公冶日確已斃命之後,才扭頭向杜少恆笑道:「杜老弟,二位請稍待,這兩具屍體,必須就天色尚未全明之前,移到較遠的官道上去,以免有人會懷疑到我們。」
  杜少恆含笑說道:「百里兄請便。」
  百里軒向乃徒沉聲說道:「小精靈,將牟平的屍體帶著,咱們走。」
  「是……」
  杜少恆也接著說道:「這兒善後工作,由我來……」
  說著,立即抓過一把倚在牆角的鋤頭,開始清除地上的血漬。
  目送百里軒師徒帶著兩具屍體離去的背影冬梅輕歎一聲道:「真想不到,百里軒會有如此高明的身手。」
  杜少恆道:「這倒不足為奇,江湖上多的是身懷絕技,而不為人所知的異人,我卻是覺得他的意圖令人可怕。」
  「你是說,他那想接管天一門的意圖?」
  「唔……」
  「其實,如果他真能將天一門整頓成一個主持正義的組織,倒也是一宗好事。」
  「可是,問題卻在於,他根本不是這樣的人。」
  「那麼,我們是否要——?」
  「他想利用我,我也要利用他,目前,只好雙方攜手合作——」杜少恆忽然頓住了話鋒向冬梅打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並含笑說道:「這叫作人上有人,天外有天呀!」
  百里軒已攜著乃徒的手,飄落當場笑問道:「老弟台,什麼天外有天呀?」
  杜少恆道:「我們正在說你,真不愧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
  冬梅附和著笑道:「看情形,百里大俠的身手!比石車主還要高明哩!」
  「我這點微未道行,怎麼能跟石車主比。」百里軒謙笑著接道:「老弟,辛苦你了,我們到屋裡去……」
  回到室內之後,杜少恆首先說道:「百里兄,現場痕跡雖已消除但鄰居們必已聽到方纔的淒厲叫聲……」
  百里軒截口接道:「那不要緊,這兒都是善良良民,最是怕事,待會,我去向他們的村長警告一番就行了。」
  接著,又笑問道:「老弟,現在,算是已經有事實證明我的誠意了吧?」
  杜少恆笑道:「我本就已經相信了呀!」
  百里軒道:「為了更堅定你的信心,我再告訴你兩個大秘密。」
  「請說?」
  「第一個秘密,是有關令正的,說來也許你不相信,令正事實上也就是咱們門主的王宮娘娘。」
  對這意外的消息,杜少恆除了險色一變之外,它的答話卻頗為鎮靜:「我相信,曹適存狼子野心,他是什麼事都能作出來的。」
  冬梅接問道:「既然杜夫人業已琵琶別抱,現在為何又回來?」
  百里軒道:「那是奉太上之命,要她回到杜老弟身邊,乘機刺探石車主的動靜的。」
  杜少恆苦笑道:「現在我已決定重回魔宮,對這賤女人如何安排呢?」
  「這問題,待會從長計議,現在先說第二宗秘密。」百里軒接著說道:「老弟,昨宵在北邙山頂,當苗嶺三邪出場之前,我曾經向司介侯以真氣傳音說過一個建議,還記得嗎?」
  「記得,但不知你那建議的內容?」
  「那是建議他動用一批殺手。」
  「殺手?那是些什麼人?」
  「那是一批只知道服從命令,武功很高,卻是知覺麻木的人,即使是砍下他的一條手臂也不會感到痛苦,仍然能瘋狂衝殺的年輕高手。」
  「會有這種事?」
  「一點都不會假。」
  「那是怎麼調教出來的?一共有多少人,那些人的武功高到什麼程度?」
  「那是司介侯和張神醫的傑作。」
  「張神醫?就是漢代神醫張忠邈的那位後代?」
  「不錯,他們先挑選一批資秉特佳的年輕人,施以特殊藥物和特殊手法,可以於短時期內訓練成只知道殺人的瘋狂手,這批人的詳細數目,我不知道,但至少在十名以上,至於其個別功夫,決不會低於司介侯身邊的琴兒劍兒。」
  杜少恆長歎一聲道:「如此說來,這批人可比琴兒劍兒更難纏了。」
  百里軒點點頭道:「是的,因為他們是沒有感覺的殺手。」
  「但他們昨宵並未出場。」
  「那是因為『苗嶺三邪』趕來,才臨時改變計劃的。……還有,據我最近所獲消息,咱們門主的公子曹子畏也加入了那個行列。」
  「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杜少恆長歎一聲道:「像這情形不知道多少無辜生命要犧牲在他們手中。」
  百里軒道:「所以。我們要好好合作,先行設法消除那批殺手。」
  「百里兄想必已有萬全妙計?」
  「妙計是談不上,辦法卻是有的,老弟請跟我來。」
  百里軒攜著杜少恆的手,走向密室門前,又扭頭說道:「小精靈,你和冬梅阿姨多注意一點。」
  「是……」小精靈扮了一個鬼臉。

         ★        ★        ★

  黃昏時分,杜太夫人的靈柩和杜少恆的元配上官倩都已到達。
  對於上官倩早已與曹適存妍居的事,以往,杜少恆也曾於公冶十二娘的口中獲得一些隱約的暗示,加上百里軒的告密之後,自然有著八成以上的相信程度。
  因此,儘管劫後重逢的上官倩,於不勝幽怨中顯得頗為熱情,但杜少恆的反應卻是頗為冷淡。
  當然,由表面上看來,由於悲痛老母的人天永隔,他對嬌妻的冷淡,是有正當理由的,因而儘管上官情心有所疑,卻也未便詰究。
  料理杜太夫人的喪事,整整忙了一夜一天,草草地告一段落之後,已是第二天的上燈時分。
  也直到這時,杜少恆才正式和上官倩作重逢後的單獨懇談,也才仔細地注意到,他這位昔日的嬌妻,似乎比年輕時更為嬌艷動人。
  但他目前,已無心情去欣賞她的嬌艷,只是開門見山地說明他自己要重回魔宮的決定。
  這一說明,自然使上官倩深感詫訝地注目問道:「少恆,放著海闊天空的天地不去闖,卻要自投羅網,你這是為什麼呢?」
  「因為,天地雖大,卻已沒有我的容身之地。」
  「我不懂。」
  「你應該比誰都更為懂得的,你想想看,現在的俠義道方面,是以石瑤姑,湯紫雲二人為首,這兩人對我的怨恨之深,你應該比誰都明白,她們不找我清算陳賬,已經是夠仁慈寬大的了,還會歡迎我回去嗎?退一步說,即使她們能歡迎我回去,我能有臉去見她們嗎?」
  「這是似是而非的理由,少恆,你雖然一直在脂粉堆中打轉,但對女人的心理,卻還不夠瞭解,你要知道女人心中,愛與恨是難以劃分的,所以,我敢保證,只要你回到她們身邊去,多賠小心,多賠不是,她們一定比以前更為愛你。」
  「就算如你所說吧!以我目前的武功,還趕不上她的一個車伕,那種仰承女人的鼻息生活,你想我受得了嗎!何況,她們根本不歡迎我回去。」
  「那是她們故作姿態……」
  「不要說了,我決定重回天一門去,曹適存既然是我同父異母的兄弟,憑這一點淵源,只要我能誠心替他效力,還有熬出頭來的希望。」
  「你,確已下了決心?」
  「不錯。」
  上官倩幽幽地一歎道:「既然你已下定決心,那我就沒得話說啦!」
  緊接著,一整神色道:「但我不能不提醒你,少恆,天一門中,現在是太上當家,曹適存可沒有力量呵護你。」
  「哦?還有嗎?」
  「有,你回去之後,太上一定是非常歡迎,並且將於最短期間之內使你功力速增,成為個超級殺手……」
  「那正是我所希望的。」
  「但我卻不希望我的丈夫成為一個失去本性,只知道殺人的活死人。」
  「會有這種事?」
  「信不信由你。」
  上官倩這幾句話,與百里軒所說的互一印證,已證明天一門中,確有那種失去本性,只知道殺人的超級殺手,但上官倩愈是不願意他回到天一門去,也愈使他相信百里軒所說的一切。
  因此,杜少恆堅決地說道:「不管怎麼樣,也比我目前這種窩囊相要好得多,所以,我的決心決不更改,至於你的行動,我也決不勉強。」
  「不必為我擔心。」上官倩淒然一笑道:「我們雖然是夫妻,但我知道,你壓根兒我沒喜歡過我,否則二十年之前,你也不會棄我而出走了。」
  杜少恆臉色一沉道:「過去的事,不必再提!」
  上官倩還是自顧自地嘮叨下去,「現在,我已經人老珠黃,你隨便抓一個女人都比我強得多,我有自知之明,我不會賴在你身邊,讓你討厭。」
  「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
  「我說的也等於是你說的一樣,你大可不必為我的未來而操心,我會知道如何安排我自己。」
  「那我就放心了……」
  「早在二十年前,你就放心的了,是嗎?」她站起身來,正容說道:「少恆,看在你我曾經夫妻一場的情份上,我最後進一次忠言,希望你對重回天一門的決定,多加考慮。」
  「不必,我已經詳加考慮過了。」
  「那麼,我不說再見了,希望你多多珍重。」說完,她扭頭就走。
  杜少恆揚聲說道:「謝謝你,阿倩,但我還是要說再見的,再見!」
  上官倩回答他的是一聲冷笑,和一聲幽幽長歎。
  杜少恆凝注案頭搖曳不定的燭光,默然無語。
  百里軒緩步走近他身邊,含笑說道:「老弟台,現在,你對我的信心,該是更增進一層了吧?」
  「唔……」
  「那麼,我們決定二鼓起程。」
  杜少恆笑了笑,說道:「一切但憑百里兄安排……」

         ★        ★        ★

  劉家集,是通往伏牛山筆架峰的必經之地,距筆架峰只有二十里,能通馬車的官道,到此為止,再向裡走就只能乘馬或步行了。
  由於劉家集地處交通要衝,市面上本來就是相當熱鬧的,自從天一門將總舵建在筆架峰之後,更無形中成為天一門總舵的外寨,不但市面上更為繁華,居民也由原有百多戶人家,增加了一倍以上。
  黃昏時分,十輛雙套馬車,和數十騎長程健馬,整隊進入了劉家集。
  儘管劉家集地處交通要衝,並非是一個沒見過大場面的村鎮,但像目前這種鮮衣怒馬,浩浩蕩蕩的壯觀行列,卻還是第一次見到。
  這第一次大隊人馬,就是由洛陽撤回來的天一門分舵人員。
  當然,也包括了以司介侯為首的魔頭們在內。
  這一個壯觀的行列,雖然吸引了民眾們驚訝的眼光,但他們卻像一枝訓練有素的軍隊,秩序井然地一齊止於同慶酒樓前,然後魚貫地進入酒樓。
  同慶酒樓是劉家集中首屈一指的豪華場所,也等於是天一門設在劉家集的賓館和分舵,縱深五進,全是樓房,除了臨街的酒樓之外,後面的客房,就有百來個房間。
  主持同慶酒樓的,是一個人高馬大的彪形大漢,此人約莫四旬開外年紀,塊頭之高大,連湯人傑——拾得兒也比他矮了半個腦袋,當然,名義上,他是這酒樓的掌櫃。
  當司介侯等高級頭目進入酒樓中的特別賓館後,這位大掌櫃自然也慇勤地跟了進去,但他卻在賓館前被迎面走出來的琴兒擋駕了,「井掌櫃,你來得正好。」
  嬌巧玲瓏的琴兒,站在井掌櫃面前,就像是小娃兒站在大人跟前一樣。
  但這位井掌櫃卻是畢恭畢敬地,哈腰諂笑道:「使者有何吩咐?」
  「太上說,他老人家須要沐浴更衣之後,再進晚餐。」
  「是!」
  「還有,如果這兒有什麼情況,叫你直接向門主報告。」
  「是是……情況是談不上,但有些事情,必須向門主請示一下。」
  「好,你自己去吧!」
  「謝使者…」
  井掌櫃向琴兒恭敬一禮之後,緩步走向曹適存的房間前。
  曹適存的房門沒有關,公冶十二娘也在他的房間內。
  井掌櫃在門外就躬身施體,並含笑說道:「參見門主,和二娘娘。」
  曹適存點點頭道:「不必多禮,井鐵牛,方纔你跟琴兒的話,本座已聽到了,有什麼事情,說吧。」
  「是!啟稟門主,『雪山四老』中的老大公冶老爺子師徒已被人狙殺……」
  「這消息我已知道。」
  「門主已查出兇手了嗎?」
  「沒有,你呢?」
  井鐵牛道:「屬下拙見,那必然是石瑤姑那邊的人。」
  「廢話!」
  「……」井掌櫃尷尬地一笑,沒接腔。
  「還有別的事嗎?」
  井鐵牛道:「有是有,不過,屬下不知道該不該說……」
  「有話就說!」
  「是!」井鐵牛走近兩步,俯身低聲說道:「啟稟門主,這兒,昨天新到一個很標緻的姑娘,屬下覺得她非常可疑。」
  「啊!怎麼樣可疑法?」
  「那美姑娘說……」
  接著,以真氣傳音嘰咕了好一陣子之後,才再度以普通語聲說道:「門主您說,像她那樣的人,是不是非常可疑?」
  「唔……」曹適存沉思著說道:「的確是可疑。」
  「門主,要不要派人去把她找回來?」
  「你等一下,讓我向太上請示後,再作決定。」說完,立即匆匆走了出去。
  約莫袋煙工夫過後,曹適存才重回室內,而且後面還跟了一個琴兒。
  井鐵牛連忙迎上前去,問道:「門主,太上怎麼說?」
  「太上要我親自去瞧瞧。」
  「使者也要去?」
  「難道不可以嗎?」琴兒嬌笑著。
  「當然可以,當然可以。」井鐵牛諂笑接著道:「好,屬下帶路。」
  公冶十二娘接道:「我也去。」
  曹適存含笑點首道:「行!多去幾個人,熱鬧一點。」

         ★        ★        ★

  劉氏宗祠前的廣場,是劉家集的夜市所在,它的作用,一如開封的大相國寺,與洛陽的白馬寺前的廣場,雖然不如大相國寺與白馬寺前的廣場那麼百技雜陳,人頭鑽動,但一些賣小吃的,玩雜耍的,以及休閒的遊人們,都不約而同地湧向這兒,倒也顯得頗為熱鬧。
  當曹適存、琴兒等一行人到達時,正是華燈初上,也是這個小夜市開始熱鬧的時候。
  當然,曹適存這行人,不是來逛夜市,他們的目的,是那位「非常可疑的」美姑娘。
  所以,在井鐵牛的前導之下,一行四人,逕行走向劉氏宗祠的大門前。
  「就是她。」井鐵牛悄聲說,並抬手向祠堂的大門口指了指。
  端坐祠堂前台階上,雙手抱胸,一臉肅容的,是「香車四小」中的白小雲姑娘,井鐵牛所指的,也正是她。
  此刻的白小雲是一身縞素,鬢邊也插著一朵白色的小絨花,脂粉不施,麗質天生更顯得格外的楚楚可憐。
  她身旁地面上,平鋪著一幅白布,白布上寫著十二個酒杯大小的血字:誰替我雪父仇,我給他作老婆。
  紅白相映,本已非常醒目,而那兩句話,更是格外引人注意。
  那幅血書白布的一角,用一個小型的黑布袋子壓著。
  像這情形,圍在白小雲身邊的人,自然是不會少。但那些人,只是指指點點,悄聲談論著,卻沒任何人向白小雲搭訕。
  曹適存當先排眾而入,向白小雲問道:「姑娘貴姓?仙鄉何處?」
  「小女子姓白,名小雲,小地方南昌。」白小雲殷殷而談,卻並未向曹適存看過一眼。
  「啊!南昌距這兒迢迢千里,姑娘怎會跑到這兒來的?」
  「因為,我的殺父仇人必然會到這兒來,也只有這兒才有人有力量可以替我報仇。」
  「姑娘能否請說明白一點?」
  「如果閣下符合我所須要的替父報仇的條件,我自然會詳細奉告。」
  「好,請將那些條件說出來試試看?」
  「閣下是有意應徵?」
  「不錯,但不知白姑娘報仇的對象,是不是我曹某人?」
  「小女子的仇家不姓曹。」
  「那我就放心了,請說明條件吧。」
  白小雲這才抬起頭來,向曹適存深深地打了一眼,然後,探手一旁的黑布袋中,取出一個鴨蛋大小的黑色石頭,正容說道:「我的條件看似很簡單,但實際上卻是非常難。」
  她將卵石在手中掂了掂,又注目問道:「閣下知道這卵石的來歷嗎?」
  「不知道。」
  「這是衡山祝融峰旁黑龍潭的卵石,比一般卵石重而堅,我的條件是,應徵者必須單掌以本身真力,將此卵石捏成十六塊,不能多,也不能少,更不能有粉末,每一塊的份量必須要均勻。」
  曹適存笑道:「這條件可的確不是簡單,但我還是願意試試看,白姑娘,請將卵石拋過來。」
  白小雲將卵石拋給曹適存說道:「接著,小女還有一個附帶條件。」
  「請說。」
  「如果閣下符合條件時,必須等殺了我的殺父仇人之後,才能和我成親。」
  「行!白姑娘,我可以先行請教一些問題嗎?」
  「現在不可以,必須等我認為合格之後,我自會詳為奉告。」
  「好!咱們就這麼說定……」
  只見他臉色一整,那握住黑色卵石的右手,五指一收,一陣輕微爆響之後,才將手掌攤開來,伸向白小雲身前道:「白姑娘請過目。」
  不錯,那個黑色卵石已裂成十六塊,每塊的份量也頗為均勻,只是美中不足的是,掌心中也有著小量的粉末。
  白小雲目注了少頃,忽然臉色一黯,仰首喃喃地說道:「爹爹英靈不泯,女兒總算已找著一位能替您報仇的人了。」
  曹適存笑問道:「這是說,在下已算是合格了?」
  「是的。」白小雲站起身來道:「一切到你的住處再談吧!」
  曹適存點點頭道:「好,請跟我來。」
  琴兒畢竟童心末泯,禁不住好奇心的軀使,邊走邊笑問道:「白姑娘,如果那個替你湔雪父仇的人是女的,你如何報答她呢?」
  白小雲順口答道:「我會給她作奴隸,終身聽候軀使。」
  公冶十二娘輕輕一歎道:「年紀輕輕,能有這一份孝思,可真不容易……」
  回到賓館中曹適存的房間後,曹適存含笑說道:「白姑娘請隨便坐。」
  「謝謝!」白小雲淒涼地一笑,逕自在一旁的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
  公冶十二娘與琴兒則分坐曹適存的左右。
  白小雲首先注目問道:「如果我這一路行來的觀察不錯,閣下就是天一門的門主?」
  「不錯,白姑娘對江湖上的動態,好像很清楚?」
  「是的,要不然,我怎會找到這兒來。」
  曹適存沉思著問道:「白姑娘方才說,是南昌人?」
  「不錯。」
  「南昌地區,有一位很難纏的武林怪傑白嘯天……」
  「那就是先父。」
  「啊!原來白姑娘就是白嘯天大俠的令嬡,那麼,白姑娘本身的武功,也必然很高明的了?」
  「談不到高明,但比先父生前要強一點,不過,我的武功卻不是家傳,而是在衡山獲自白雲庵主……」
  曹適存截口一「啊」道:「原來白姑娘是白雲淹主百了師太的高徒,那就怪不得啦!」
  白小雲淒涼地一笑道:「我可以坦白告訴諸位,我的恩師已於兩年前圓寂,臨終前,並將部份真力以佛門開頂傳功大法轉輸給我,所以,像方纔那種卵石,我也能單掌將它捏碎,但卻不能控制大小和塊數,而且會有半數的粉末。」
  說著,臉色一整,將仍然握在她手中的一個卵石使勁一捏,果然一如她所說,半數成了粉末,另一半卻成了大小不一的碎塊。
  這情形,使得對方三人一齊精目中異彩連閃,曹適存並「啊」了一聲道:「年紀輕輕,能有這一份真力,可真是難能可貴。」
  白小雲謙笑道:「這不是我自己的成就,完全是恩師所賜。」
  公冶十二娘笑問道:「白姑娘自己具有如此高明的身手,卻仍然要以等於賣身的方式替父報仇,那麼,那個仇家,一定是很厲害的人物了?」
  「是的,那廝等於是慾望香車車主的左右手……」
  「那是誰?」
  「司馬元。」
  司馬元會是白小雲的殺父仇人嗎?
  當然不是,那是事先計劃好的謊言。
  不過,白小雲所說的身世,卻是確有其人,也確有其事,只是她的父親白嘯天,並非死於仇家之手。
  在「香車四小」中,她是唯一帶藝投師的一個,所以,她的成就,在四小中,和石瑤姑的兒子石家慶,(亦即杜少恆的兒子)在伯仲之間,比文真真卻要遜上一二籌,至於那湯人傑,那是四小中最突出的人物,相形之下,白小雲就更為遜色了。
  「司馬元?令尊會是司馬元所殺?」曹適存訝然問道。
  「門主不相信?」
  「我相信,但事實卻實在令人費解。」
  「此話怎講?」
  「因為,如所周知,令尊雖然是一位難纏人物,但行為卻介於正邪之間,而且生平並無大惡,而司馬元是俠義道人物,他怎會對令尊驟下殺手的?」
  白小雲苦笑道:「門主說得是,但正由於先父是一個介於正邪之間的人物,生性怪僻,易為宵小所利用,據我所知,他老人家是被奸徒利用,殺了司馬元的一個盟弟之後,才被司馬元登門尋仇所殺。」
  曹適存沉思著問道:「白姑娘府上,還有些什麼人?」
  白小雲幽幽地一歎道:「我是獨生女兒,先慈早已仙逝,先父遇難之後,我就成了孑然一身,只好投奔恩師,一直等恩師圓寂之後,我才到江湖上來闖蕩。」
  「你怎會到劉家集來的?」
  「我本來的目的,不是到這兒來,只是志切親仇,到處打聽司馬元的下落。」
  琴兒插口笑問道:「於是,當你打聽到司馬元在洛陽落腳時,你就趕到洛陽來了?」
  「是的。」白小雲苦笑道:「那是在半月以前的事,當時,我雄心萬丈,自信仇人的腦袋,可以手到拿來,可是直到與司馬元交過手後,才知道我這點微末道行,差得太遠了。」
  公冶十二娘接口問道:「司馬元怎麼沒殺你?」
  白小雲道:「他自認是俠義道人物,對我這為父復仇的行為,衷心激賞,所以,不但沒有殺我,而且,還叫我練好武功之後再去找他尋仇,或者是另外找個強有力的幫手也行。」
  曹適存注目問道:「於是,你才想出這個奇異的方式,並找到這兒來?」
  「是的,當時我感到很沮喪,無所適從,一個人躑躅街頭,流連於茶樓酒肆中,才聽到有關天一門各種傳說,也才觸發我這個奇異決定。但也就在這時石車主忽然派人找我……」
  「石瑤姑找你幹嗎?」
  「她要替我化解這一段血仇!並有意收我作她的徒弟,但我沒有答應,我告訴她,不共戴天之仇,是沒法化解的。」
  「當時,石瑤姑怎麼說?」
  白小雲長歎一聲道:「石車主還能有什麼說的哩!她既不能幫我殺掉司馬元替我報仇,則一切都是空談,您說是嗎?」
  「那麼,你到這兒來的事,是否也曾在石瑤姑面前透露過?」
  「沒有,但我判斷,至少司馬元是應該知道的。……」
  白小雲的這一篇說詞,雖然不能說是天衣無縫,卻也不容易找出什麼漏洞來。
  因此,曹適存沉思了一陣之後,才淡淡地一笑道:「白姑娘,我很抱歉,對你的這個大仇家,我自忖沒有把握可以殺死他……」
  「這……」白小雲訝問道:「門主是不相信我,還是——?」
  「不!我說的絕對是言出由衷。」
  「如果連門主你都沒有把握,那我這一段血海深仇,就永遠沒有湔雪的希望了。」
  「那也不盡然,只是,要看白姑娘有沒有這一份造化。」
  「門主此話怎講?」
  「走!我帶你見太上去,只要咱們太上能看中你,你的殺父之仇就指日可以湔雪了。」
  一聲清嗽,起自門口,司介侯已緩步而入,並含笑說道:「不必走,你們的談話,我都已聽到了。」
  曹適存躬身一禮,恭聲問道:「那麼,太上之意——?」
  司介侯一雙精目盡在白小雲的週身上下溜轉,一面連連點首道:「好!好!很好!」
  曹適存連忙沉聲說道:「白姑娘,還不快點拜見太上。」
  「小女子白小雲參見太上。」
  白小雲應聲盈盈拜了下去,但卻被一股無形潛勁給托住,司介侯並正容說道:「我這個人,不喜歡這些俗禮,現在,你聽好:你的父仇包在我身上,我也不要你作我的老婆,從此刻起,你和琴兒,劍兒她們一樣,都是我的徒弟,也是我的乾女兒,但沒有師徒,父女的名義,你也跟一般人一樣,叫我太上。」
  「是!太……上。」
  「叫得很不自然,這也難怪,慢慢地,你就會習慣的。」
  「……」白小雲淒涼地一笑,沒接腔。
  「小雲,你今年幾歲?」
  「十八……」她的語聲低得像蚊叫。
  「好!正是一枝花的年齡。」司介侯曖昧地一笑,然後目注琴兒說道:「琴兒,你要好好接待這位新來的白姊姊呀,今宵,她就跟你住在一起。」
  「是!」
  「你這位白姊姊初到乍地,一切都不懂,有關本門的一切,你要向她詳為解釋。」
  「我知道。」
  「好,你先帶她到你的房間去。」
  「是!」琴兒嬌應一聲,然後攜住白小雲的素腕:「白姊姊,我們走……」
  進入琴兒的房間,琴兒順手關好房門,悄聲說道:「白姊姊,我想你一定很累了。」
  白小雲像是自語似地接說:「想不到太上年紀那麼輕,人又那麼好……」
  琴兒嬌笑道:「其實,太上的年紀,足可以作你的祖父而有餘……」
  「啊!那他怎麼看起來那麼年輕?」
  「因為,他服食過成形芝馬,所以能功臻化境,青春永駐。」
  「那豈不是已成半仙之體了?」
  「差不多。」琴兒貼著她的耳朵說道:「至於為人的好與不好,那就看你站在哪一個角度去看了。」
  「我只憑我的直覺。」白小雲也悄聲地說。
  「白姊姊,你說他人很好,是不是因為他答應替你報仇,卻不要你作他的老婆?」
  「是啊!」
  「其實,在他的心目中,乾女兒,徒弟,與老婆,都是沒什麼分別的。」
  「此話怎講?」
  「我已經說得夠明白了。」
  「這是說,乾女兒與徒弟,也等於是他的老婆……」白小雲在忘形之下,語聲也不自覺地逐漸提高。
  琴兒連忙以纖掌摀住她的小咀:「白姊姊,這些話,只能用耳語。」
  「啊!他會那麼厲害?」
  「除了用耳語之外,就只有用真氣傳音交談,上床去吧!談起話來,也方便一點。」接著,語音略揚道:「白姊姊,早點睡吧!一切問題,明天再談,明天還要起個大早哩!」
  「好的……」
  琴兒對於白小雲,倒是非常投緣,兩人並頭躺在一起,互相依偎著。
  「現在,可以繼續方纔的話題了。」琴兒首先說。
  「琴兒妹妹,照你方纔那麼說,太上的女徒弟,豈不都是他的老婆?」
  琴兄道:「是的,只要滿了十六歲的,都不例外。」
  「那麼,你呢?」
  「我?」琴兒苦笑道:「我和妹妹劍兒還都只有十五歲,但到明年……唉!」
  「有辦法避免嗎?」
  「沒有。」
  「那麼,那些人都不是心甘情願的?」
  「這可很難說,平心而論,太上除了嗜色如命之外,平常對我們這些人,倒的確是一位很好的師傅,也是一位很好的義父。尤其對我們姊妹,更是特別寵愛,連門主也要買我們的賬哩!」
  「……」白小雲沉思著沒接腔。
  「咦!你在害怕了?」
  白小雲的確有點兒擔心。
  儘管她已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但她脫離父母的照顧之後,又先後托庇於恩師白雲庵主與義母湯紫雲的呵護,一直不曾吃過苦頭,也不曾擔驚受怕過。
  此刻,她一個人孤身涉險,深入魔巢,儘管到目前為止,一切進行得很順利,同時,她接受此一任務時,也曾作過最壞的打算,而且,當她出發之前,精於先天易數的江濤,還替她演算過,斷定她此行有驚無險,一定會完成任務……
  但瞻望未來,她的芳心中,卻不能不感到無限惶恐。
  當她聽到琴兒的訪問時,卻故意笑問道:「我為什麼要害怕?」
  「怕太上要你作老婆。」
  「琴妹妹,你忘了,我是替父報仇,這是我自己心甘情願的呀!」
  「我沒有忘記。」琴兒的語氣忽然莊重起來:「白姊姊,你我雖是初逢乍見,但我們算得上是一見如故,我更是把你當親姊妹一樣的看待。」
  「謝謝你!琴妹……」
  「可是,如果你心中有什麼事情,可不能瞞著我。」
  白小雲道:「沒有啊!我的心中一心只想替父報仇。」
  「我就是為了這件事情才問你,希望你不是別有用心而來。」
  「別有用心?此話怎講?」
  「因為,現在是非常時期,而我們太上,也決不是輕易相信人的人。」
  白小雲道:「我只求無愧於心,可不管人家怎麼想。」
  「白姊姊,我可以坦白告訴你,太上要我陪著你,是別有深意的。」
  「是要你就近監視我?」
  「不錯……」
  「那好辦,以後,不得你的許可,我決不擅自離開你一步就是。」
  「我就為你好,白姊姊,我不希望有任何不幸的事故發生。」
  「我知道,謝謝你,琴妹……」
  琴兒道:「好了,睡吧!其餘的回到總舵後再談……」

         ★        ★        ★

  當白小雲與琴兒,在房間內相擁懇談的同時——雪山四老的老三公冶月與公冶恆,也在房間內一臉肅容地商談著。
  房門上傳來輕微的剝啄聲。
  「誰?」公冶月首先發問。
  「老爺子,我是送信的。」是一個陌生的口音。
  「進來!門沒上閂。」
  房門「呀」然而啟,進來的是一個小二。
  「信呢?」室內兩人同時注目發問。
  「小的帶的是一個口信。」小二似乎有點不安地笑了笑。
  「口信?是誰的口信?」公冶恆搶先發問道。
  「是二位老爺子的二哥……」
  「啊!他怎麼說?」
  「他老人家就在鎮南的土地廟前,要小的帶領二位老爺子前去見面。」
  「他為什麼不到這兒來?」
  「這個,小的可不知道,因為,他老人家沒有說過。」
  兩個老頭互望了一眼,店小二又接著說:「哦!對了,他老人家交代過,二位老爺子前去時,不可告訴另外的任何人。」
  「為什麼?」公冶月注目問。
  「這個……小的還是不知道。」
  兩個老頭再度互望一眼,以真氣傳音互相交談了幾句之後,才由公冶月向小二說道:「小二,你不必去了,告訴我們方向就行。」
  「是,那土地廟就在鎮南的山腳邊,由這兒出大門向左拐,順著大街一直向前走……」
  不等他說完,兩個老頭已站起身來,向外走去,公冶月並扭頭說道:「小二,如果有人問起,就說我們出外逛街去了。」
  說著,便順手遞給小二一塊碎銀。
  「謝謝!小的知道……」店小二連連哈腰諂笑著。
  那土地廟位於劉家集郊外約莫半里的山麓,背倚叢林,面對人煙稠密的市集,在深夜裡卻顯得相當寂靜。
  當公冶月、公冶恆兩兄弟趕到那兒時,屹立土地廟前的,赫然是那個店小二。
  憑「雪山四老」的身份,他們的腳程自然是不會差到哪兒去,儘管他們此行是以逛街的姿態前來,但仍比普通人要快速得多。
  如今,這個店小二居然會趕到他們前頭,這就夠人玩味的了。何況,他們還曾交代過,不要他趕來的。
  因此,兩個老頭心頭微凜,公冶恆並搶先冷哼一聲,道:「想不到你還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
  店小二謙笑著道:「不敢當!老爺子謬獎啦!」
  公冶月注目問道:「閣下先報個萬兒。」
  「區區司馬元。」
  「哦!原來是石車主的得力助手司馬大俠,那就怪不得啦!」
  「公冶前輩,咱們雙方的時間都很寶貴,我看,還是打開天窗說亮話吧!」司馬元的語氣和神態,都顯得頗為客氣。
  「唔……老夫正聽著。」
  「在下不惜以詐騙手段,將二位前輩請到這兒來,是有要事相商,也可以說是有所求於二位前輩。」
  「請乾脆一點。」
  「是!」司馬元扭頭沉喝一聲:「人傑,將二當家的請出來。」
  「得令!」隨著這聲暴喏,人高馬大的湯人傑已雙手托著一個白髮老頭飄落當前,後面還隨著一位雍容華貴的中年美婦。
  中年美婦是湯紫雲,那白髮老頭卻是「雪山四老」中的老二公冶升。
  一見他們的二哥被劫持,公冶月,公冶恆二人禁不住鬢髮怒張,雙目中寒芒暴射地,作勢欲撲。
  司馬元連忙沉聲喝道:「二位老人家請稍安勿躁,至少,咱們目前還是朋友。」
  「朋友?」兩個老頭強抑著心頭怒火,由公治月發話冷笑道:「好,老夫問你,我們老二,是否還活著?」
  「毫髮無損,只是被點了昏穴。」
  「咱們老大是誰殺的?」
  「殺死你們老大的人,我暫時不能告訴你們,但二位老人家可以將這筆賬記在石車主身上,或者暫時記在我的頭上也行。」
  公冶月冷笑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司馬元過去雖是小角色,但現在已是響噹噹的大人物,大丈夫應該敢作敢為,為何殺了人不敢正式承認?」
  司馬元苦笑道:「老人家,殺你們老大的人,目前不在現場。」
  「在那兒?」
  司馬元道:「在正邪決戰時,我會告訴你。老人家,目前追查殺死你們老大的兇手,是次要的事……」
  「放屁!我們老二就是為了追查兇手,才遭到你們的暗算……」
  司馬元也截斷對方的話道:「老人家,二當家的不是被暗算,是憑真功夫制服他的。」
  「是你?」
  「不!就是這位小哥湯人傑。」
  公冶月向湯人傑深深地打了一眼,道:「一個臭乳未干的傻小子,能制服我們老二,老夫不信。」
  司馬元道:「不信可以當場試試,老人家,目前當務之急,是如何解救你們老二,老人家同意嗎?」
  公冶月冷然注目道:「你有什麼條件,說吧?」
  司馬元正容說道:「條件很簡單,我要委屈四當家的到我們這兒來,作幾天貴賓。」
  「為什麼?」
  「因為,我要借重他的身份,混到天一門去,目前三位老人家中,只有四當家的身裁,和我近似。」
  「真是異想天開。」公冶月笑道:「司馬元,咱們撇開其它的一切都不談,像我們這樣的老頭兒,你能模仿得來嗎?」
  司馬元道:「我有絕對自信,只要二位老人家肯合作。」
  「老夫相信事實。」
  「好!我給事實你瞧,老人家請稍待片刻。」司馬元說完,隨即快步走向土地廟後的密林中。
  公冶片目注湯紫雲問道:「老夫還沒請教這位夫人尊姓芳名?」
  湯紫雲抬手一掠鬢邊青絲,含笑反問道:「二位老人家聽說過湯紫雲這個人嗎?」
  公冶月「哦」了一聲道:「原來是湯夫人,真是見面更勝聞名。」
  公冶恆接問道:「聽說湯人傑是你的義子,對嗎?」
  湯紫雲點點頭道:「不錯。」
  「我們老二,果然是憑真實功夫,被他所擒?」
  「絕對不假!」
  「年紀輕輕,會有如此高明的身手,可實在令人難以相信。」
  「真金不怕火煉,老人家不相信,何妨當面試試。」
  「老夫會試的,現在,我姑且完全相信你的話,能不能告訴我,你們是如何將他調教出來的?」
  「調教這小子,是石車主的事,他現在是石車主的正式弟子……」
  「石瑤姑的武功,老夫兄弟們曾經領教過,好像並不如傳說中的那麼高明。」
  湯紫雲笑道:「當時,四位老人家出了全力嗎?」
  「這個……」
  「四位老人家既然未盡全力,石車主又為何不能藏私?」
  「唔……說得倒也是道理。不過,即使是當時石瑤姑藏了私,她的徒弟的武功,也決不可能高過我們『雪山四老』去。」
  「老人家,我不能不提醒你,四位老人家擅長的是聯手合擊,一落單,功力就無形中打了折扣,是嗎?」
  「這倒是實情。」
  「我再提一個人,白雲山莊的李老太公,老人家當不陌生吧?」
  「唔……僅聞其名,卻不曾見過面。」
  「李老太公已是神仙中人,我們這邊的人,或多或少都受過他老人家的好處,尤其是幾個年輕人,受的好處更多。」
  「你是說,這小子曾受過李哲元的親自指點。」
  「豈僅是指點而已!他老人家一粒靈丹,就可以抵得上一般人半甲子的面壁之功,老人家相信嗎?」
  公冶恆點點頭道:「這個,老夫倒是有點相信。」
  湯紫雲道:「何況,我們這幾個年輕人,每一個都是萬中選一的上佳資秉……」
  人影一閃,裝束得與公冶恆一模一樣的司馬元已飄落當場,含笑說道:「湯夫人,別吹了,咱們還是談正經事吧!」
  此刻的司馬元,不但外表與公冶恆一模一樣,連說話的嗓音,也有八成以上的近似。
  公冶月瞧瞧司馬元,又瞧瞧在他身旁的公冶恆,苦笑道:「司馬元,你這一套模仿的功夫,老夫倒是由衷的佩服你。」
  司馬元笑了笑道:「那麼,對於在下方纔的要求,老人家該善加抉擇了。」
  公冶月霜眉一揚道:「沒這麼簡單,老夫已說過,要當場試試……」
  司馬元截口笑道:「老人家,這不是逞意氣的時候。」
  「你是威脅我?」
  「這是事實,我不否認,因為,我正掌握著你們老二的生命。」
  「……」一提起被劫持的公冶升,公冶月只好作無聲的歎息。
  司馬元侃侃而談:「老人家,我知道四位雖然不是親兄弟,卻是情逾同胞骨肉,我想,二位老人家不會忍心再失去一位兄弟的。」
  「……」公冶月臉人肌肉抽搐著,仍然沒吭氣。
  「老人家,我更不妨坦白告訴二位,目前這山區,已成了我方的勢力圈,二位老人家自己衡量一下吧!」
  公冶月輕輕一歎道:「這是說,即使當場試驗的結果,我們兄弟勝了,也難逃你們的圍攻?」
  「不錯,但我敢斷定,真要試驗,二位老人家絕對勝不了……」
  一直靜聽著的公冶恆,怨聲接道:「司馬元,你這是逼我們走極端……」
  司馬元截口笑道:「老人家請暫息雷霆,先聽我分析個中得失如何?」
  公冶月擺手制止公冶恆接腔,一面冷然接道:「請講?」
  「我們這個計劃,是勢在必行。」司馬元正容接道:「如果雙方高高興興地合作,大家都輕鬆愉快,否則拉下臉來,還是要合作,但卻要增加雙方的困難和危險,二位老人家該能想到,出來太久了可能會引起懷疑,你說是嗎?」
  「理由好像都給你佔盡了!」公冶月扭頭向公冶恆苦笑道:「人在矮簷下,也不得不低頭了,老四,看情形,我們已無選擇的餘地了。」
  「你已決定跟他們合作?」
  「這是沒辦法的事,當然,我還要先問問跟他們合作的條件。」
  「對!如果條件不合,咱們寧為玉碎,不作瓦全。」
  司馬元含笑接道:「二位老人家請放心,合作條件十分優厚。」
  公冶月道:「請講?」
  「第一,保存雪山派道統,也就是保護二位老人家的安全。」
  「對這一場正邪決戰,你們好像自信已贏定了?」
  「當然!自古邪不勝正。」
  公冶月沉思著說道:「這第一項,老夫要補充一點,那就是,也必須保護我們少主的安全。」
  司馬元一楞道:「你們少主是——?」
  湯紫雲搶先說道:「就是公冶十二娘。」
  「行!」司馬元接道:「請說下去。」
  「第二,關於四老中老大的善後問題,將來由石車主以掌門人之禮,予以隆重安葬。仇人也必須交給我們處理。」
  「這是不可能的,不過,我可以保證,到時候,讓那位殺死你們老大的人與三位老人家一較雄長。」
  這是暗示他,讓他們知難而退。
  當然,站在司馬元的立場,為了避免激怒對方,也只好出此一途了。
  公冶月點點頭,說道:「好!希望你言而有信。」
  「在下說過的話,絕對負責。」司馬元接著說:「條件只有兩項,三位老人家還有什麼疑問嗎?」
  原來那位被湯人傑「保護」著的公冶升,已在司馬元第二次出場時,以手式示意,解開了昏穴,自然也聽到了談判的經過,因此,目前司馬元口中的「三位老人家」,是將公冶升也包括在內了。
  三個老頭兒互望了一眼之後,公冶升首先發問:「司馬元,你是打算要咱們老四和老夫一起作為人質?」
  「不!」司馬元接道:「只要四當家的一位作為人質,就行了。」
  「老夫如何安排?」
  「你老人家仍回天一門去,但時間上得挪後一兩天。」
  「好,我是沒得話說了。」公冶升苦笑道:「老三、老四,你們看著辦吧!」
  公冶月沉思了少頃,才一挫鋼牙道:「好!老夫認了!」
  「老人家,這才是最明智的抉擇。」司馬元為了消除對方心中的不快,以便於雙方的順利合作,因此他又誠懇地加以補充說:「三位老人家在被迫的情況之下,跟你們心目中的所謂仇家合作心中一定十分不快……」
  公冶月冷哼一聲:「豈僅是不快而已!」
  司馬元道:「但我要奉勸三位一聲,那是個在多甲子以前的事了,撇開當時結仇的是非曲直不談,基於冤家官解不宜結的道理,以及保全貴派命脈的大前提,我想貴派祖師們的英靈,也會含笑九泉的。」
  公冶戶長歎一聲道:「別向我們說教了,我們耽擱的時間已太長了,趕快辦好必要的手續,早點回去吧!」
  「老人家說得有理……」

         ★        ★        ★

  約莫頓飯工夫過後,司馬元以公冶恆的身份,偕同公冶月,回到他們的住處。
  為了表示他們是真的去逛街,還特別在夜市場中買了一些當地的土產。
  好在由於他們的身份特殊,並未有人懷疑他們的行動,而他們所住的賓館中,也平靜如恆。
  當然,也由於司馬元那巧奪天工的易容術,和公冶兄弟的「誠心合作」,不會露出馬腳來。
  第二天,當大夥兒出發之前,公冶升首先趕到,接著,杜少恆、冬梅,百里軒師徒等一行人也適時趕到。
  這些人中,公冶升與百里軒二人,自然得先行向司介侯報告一番,但司介侯卻只是淡淡地一笑道:「我知道了,咱們回到總舵再行研究……」
  由劉家集到天一門總舵的這一段路,的確算得上是天險,前面的十來里路,還能乘馬,後面的一段卻只能步行了。
  有些地方,一旁峭壁排雲,一旁下臨千丈深澗,勉能通行的羊腸小徑,滑不留足,走在上面,會令人提心吊膽,甚至有些地方根本無路可通,而系臨時架設的棧道,膽小的人,瞧瞧也會直打哆嗦。
  杜少恆和白小雲等人,都是有心人,見此情形,無不心中感慨萬千地暗自忖著道:「這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天險,即使是有內應,要想憑武力,強行攻進來,可真是難上加難……」
  約莫是已未時分,已到達天一門總舵。
  說起這個天一門的總舵,不但是造物者的一大傑作,也是宇宙奇觀之一。
  那是一個天然石洞,進口處倒也很平常,但光是一個主洞就可以容得下千把人在裡面作為操場,其餘分支歧洞之多,更有如星羅棋市,就像整座山峰的下半部都被挖空了似地。
  而且,洞中還有條小溪,溪水冷冽,深達文余,至於寬度,則約在一丈至三丈之間,妙的是溪中有魚,魚鱗雪白,每尾約在六兩至半斤之間,味極鮮美。
  那些分支歧洞,都於適當地點以人工加以堵塞,隔成一個個的房間。
  杜少恆與冬梅二人,也分配到一間,而且是屬於天一門高級人員的豪華房間,他們的芳鄰就是天一門的軍師百里軒。
  安頓下來之後,已是午餐時分。
  高級人員的飲食是分別送到房間來的,百里軒為了杜少恆、冬梅二人初來乍地,特別吩咐他自己的那一份也送到杜少恆的房間,湊湊熱鬧。
  進餐當中,百里軒低聲說道:「二位,有些事,我要先行交代,以免二位無心犯禁。」
  杜少恆接道:「在下恭聆!」
  「二位,對於我們這房間不遠處的那道紅色小橋,想必已注意到了?」
  「是的,已經注意到了,那是道小溪最窄之處,這裡的任何人都不難一跨而過,卻為什麼要建這麼一道小橋?」
  接著又說:「那橋的作用,只是一個標幟,任何人,除非奉到宣召,否則,一過小橋就是死罪。」
  「是否是無雙大俠被軟禁在那邊?」杜少恆以真氣傳音發問。
  說完,人已起身將房門打開,並擺手作肅容狀道:「使者請!」
  琴兒一面緩步而入,一面嬌笑道:「奴家哪有軍師爺的命好,此行是奉命前來,啊!諸位請坐呀!」
  原來杜少恆、冬梅二人也站了起來,含笑相迎。重行落座了以後,百里軒才正式替杜少恆、冬梅二人引見。
  琴兒笑問道:「諸位的午餐用好了嗎?」
  杜少恆搶先笑道:「多謝使者,已經用好了。」
  琴兒嬌笑道:「杜大俠初到乍地,可能有點不太習慣吧?」
  「還好。」杜少恆輕輕一歎道:「一個一身如寄,潦倒窮途的落拓書生,能有這麼一個棲身之所,我已感到非常滿足了。」
  琴兒掩口嬌笑道:「隨遇而安,知足常樂,杜大俠可真是一位達人。」
  提到「隨遇而安」,使得杜少恆想起石瑤姑前此所給他的錦囊妙計,臉上不由泛起一絲使旁人難以理解的笑意,但他口中卻漫應道:「使者,杜某不是達人,應該說是一個最沒出息的人才對。」
  「杜大俠說笑了!」
  「我是實話實說……」
  百里軒插口笑道:「杜老弟別謙虛了,使者,方才說是奉命前來?」
  琴兒點點頭道:「是啊!」
  「有何吩咐?」
  「太上要召見冬梅姑娘。」
  冬梅一怔道:「太上只召見我一個?」
  琴兒領首笑道:「是的,也許還要召見杜大俠,但不是現在。」
  冬梅與社少恆二人交換了匆匆的一瞥之後,站起身來道:「是否現在就走?」
  「是的。」
  身處魔巢之中,對這禍福未卜的突然召見,冬梅的內心是有著深深的不安的,但礙著琴兒在旁邊,連與社少恆交換一下眼色,也不敢過於放肆,只好硬起頭皮,銀牙暗咬地跟著琴兒走去。
  通過那座像征性的小橋,就算是進入了禁地。在冬梅的感覺中,這禁區中也沒什麼特別之處,只是較前洞肅靜得多而已。
  她與琴兒走了百十來丈,居然沒看到一個人,也沒聽到一點聲音,只有他們兩人的腳步聲,「沙沙」地劃破這寂靜的空間。
  突然,一道人影攔住她們的去路,冬梅目光一觸之下,像是遇見鬼怪似地,花容失色,幾乎驚叫出聲地接連退了三步。
  那是一個中等身裁,花白虯髯滿頰的灰衫老者,年紀總在五旬以上,但卻是紅光滿面,雙目開合之間,精光四射。
  「冬梅,很難得,你居然還認識我。」灰衫老者「嘿嘿」邪笑著。
  「即使你燒成灰,我也能認出你來!」冬梅強定心神冷笑著。
  原來這個灰衣老者就是從小將冬梅養大,替她紮下武功基礎,卻於她十三歲時,奪去她貞操的馬戲班班主時百川。
  時百川笑了笑道:「冬梅,不論是你對不起我,或者是我對不起你,事情都過去了,可以不必再提……」
  「那你攔著我幹嗎?」
  「老朋友嘛!現在又同為一殿之臣,敘敘舊,總不算有錯呀!」
  一旁的琴兒攜起冬梅的素腕,向時百川嬌笑道:「老人家,太上正等著要見冬梅姑娘,老人家有話,待會再說可好?」
  時百川含笑點首道:「好,好,使者請!冬梅姑娘也請……」
  老頭兒話說得很客氣,但卻是一副嬉皮笑臉,神情之間,滿含輕薄。
  這情形,對冬梅來說,也是頗為納悶,因為,對於琴兒,劍兒,她頗為明白,這兩個小妞,年紀雖輕,但在天一門中,卻有著特殊的崇高地位,平常,連身為門主的曹適存,也只有加意巴結,為什麼時百川卻反而膽敢如此不敬呢?當然,這是冬梅心中的事,此時此地,她不便發問,也不敢發問。
  在琴兒的率領下,又走了二十餘丈,才折入一條支道,進入琴兒的房間,房間內,劍兒與白小雲,也都赫然在座,而且,看情形,她們談得很投緣。
  冬梅與白小雲,早就在石瑤姑的安排下,認識了的,她們彼此間,也知道對方的任務。
  但在目前這環境中,卻只有心照不宣,而任由琴兒替她們互相引見著。
  經過一番客套之後,琴兒才向冬梅嬌笑道:「太上正在入定,至少還要半個時辰才能接見你,現在,我們可以樂得輕鬆一下。」
  不等冬梅接腔,又注目問道:「冬悔姊,方纔那個時老頭,你們是怎麼認識的?看情形你好像很討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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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發表於 2010-12-29 00:11:36 |只看該作者
第13章 催眠知真像 開刀改心靈
  「是的。」冬梅苦笑著一歎道:「不過,這事情說起來可真話長。」
  琴兒道:「不要緊時間很充分很可以慢慢說。」
  「好的……」
  當冬梅殷殷地將她與時百川的淵源,詳細地說明之後,琴兒才一揚秀眉道:「我早就看出這老傢伙不是東西。」
  劍兒也接著說道:「原來那廝來就是一頭老色狼,怪不得見了我們的姊妹們,總是色迷迷的,毛手毛腳。」
  冬梅訝問道:「那廝竟然膽敢對二位使者不敬?」
  劍兒道:「在我們面前,那廝還不敢放肆,但在我們手下那批女劍士前可就不同了。」
  琴兒停了一聲道:「下次遇上時,可得給他點顏色瞧瞧。」
  劍兒附和著道:「對!對付那種老不死,大可不必客氣。」
  就當這兩個小妞在說話之間,白小雲卻乘機以真氣傳音向冬梅道:「冬梅阿姨,司馬叔叔已經混了進來,雪山四老中的老么公冶恆就是。」
  原來司馬元已經和白小雲取得了聯絡。
  這消息,對冬梅而言,等於是服下了一顆定心丸,因為,到目前為止,已經有四個人混入了魔宮,這股力量,已經是相當強大了。
  但她未便答話,只是向白小雲使了一個會心的眼色,表示她已聽到了。
  琴兒歎了一聲道:「問題是怕那後台,可誰也惹不起。」
  劍兒嬌哼一聲:「後台再厲害,也不能不講理。」
  冬梅這才插口問道:「二位使者,我可以請教一個問題嗎?」
  「當然可以!」琴兒嬌笑道:「但有一點,我要先行說明,使者這個稱呼,只在公家場合中使用,私下,最好是叫我們為琴兒、劍兒妹妹。」
  能夠跟琴兒、劍兒拉上交情,在工作上會有很多方便。
  難得這兩位姊妹都熱情而又純真,對冬梅、白小雲又很投緣。
  因此,這一要求,對冬梅來說,不但是正中下懷,更是求之不得之事,因而顯得無比興奮地說道:「難得二位姊妹如此抬愛,只是太高攀了……」
  「不許這麼說!」劍兒接著說道:「我們跟白姊姊,也已經姊妹稱呼啦!」
  「對了,我們結為異姓姊妹可好?」琴兒興奮地說。
  「好啊!」劍兒鼓掌贊成。
  冬梅暗暗感歎道:「兩個小丫頭熱情可感,這牛鬼蛇神的魔巢中,居然會有如此純真而又熱情的可人兒,可真是天助我也……」
  經過互敘年庚,冬梅二十歲為大姊,白小雲十八歲為二姊,十五歲的琴兒、劍兒分別為三姊、四妹。
  江湖兒女,不拘形跡,這異姓金蘭,就這麼決定了。
  妙的是,這四姊妹中,除了白小雲之外,其餘三人都是不明身世,沒有姓氏的孤兒。
  此外,白小雲與冬梅之間,由於冬梅已是杜少恆事實上的夫人,因此,在私下裡,白小雲叫冬梅為阿姨的,目前,也只好暫時以姊妹稱呼了。
  劍兒顯得很興奮地,向琴兒問道:「三姊,我們要不要報告太上?」
  「此等大事,當然要報告太上。」琴兒顯得一本正經。
  白小雲笑問道:「三妹,四妹,這事情事先沒有請准,太上會不會責怪你們?」
  劍兒嬌笑著道:「不會的,太上最寵我們了。」
  琴兒沉思著說道:「大姊、二姊,我們既然已成了姊妹,大家就應該推心置腹,休戚相關,禍福與共,是嗎?」
  「那是當然!」冬梅、白小雲同時點首。
  「二位姊姊都是新人!」琴兒正容接道:「目前又是與石車主決戰之前的緊要關頭,我想,太上對二位姊姊未必會完全信任,所以,二位姊姊的一言一行,都必須特別小心。」
  「多謝三妹指點!」冬梅搶先回答。
  「還有,如果二位姊姊有什麼困難,不妨先跟我們說明,共同設法解決,可千萬別擅自行動。」
  「三妹放心,目前,我們沒有什麼困難,也不會給二位妹妹增加麻煩,不過。」冬梅含笑接道:「現在,我可要提出問題來了。」
  「好!大姊請說。」
  冬梅注目接問道:「三妹,方纔,我們所說的那個時老頭,他的後台是什麼人?」
  「啊!提起時老頭的後台,可真是大得不得了。」
  「誰?」
  「賈素芬。」
  「這個人,好像沒聽說過。」冬梅故意裝迷糊。
  「那是跟白雲山莊的無雙大俠同時代的人物……」
  接著,她將賈素芬的來歷,作了一個較為詳盡的說明。
  有關賈素芬在暗中替天一門撐腰的事,到目前為止,群俠方面,還只有杜少恆和冬梅二人於百里軒口中聽到過,卻沒法將這消息傳出去。
  此刻,她卻故裝震驚地,「啊」了一聲道:「這可的確是一個非常厲害的人物。」
  「可不是,連太上和兩位老爺子也對她優體有加哩!」
  「怪不得時老頭膽敢如此放肆。」
  「人家說,大官家中的狗,也比一般百姓要高三級,武林中的情形也一樣。」
  「時老頭在這兒是什麼職位?」
  「供奉,和苗嶺三邪一樣的地位,也都是賈太君常來的人。」
  「賈太君是——?」
  琴兒道:「就是賈素芬,我們都奉命尊她為真太君。」
  冬梅心中暗忖道:「想不到時百川居然走上了賈素芬的門路,這是著大可利用的閒棋,我必須想法子加以運用才行……」
  琴兒問道:「大姊,你還恨那時老頭?」
  「是的。」冬梅輕歎一聲道:「但冷靜地想想,我也該感謝他才對,因為我畢竟是他撫養成人的,沒有他,我可能不會活到現在。」
  劍兒點點頭道:「對!大姊畢竟是性情中人,才有此等開豁胸襟。」
  「妹妹,年紀輕輕的,說話怎麼這樣老氣橫秋的。」琴兒嬌笑著說道:「但我卻不同意你們這種想法。」
  「為什麼?」劍兒偏著頭問。
  「因為,撫育之恩,固然是深重,但女兒家的貞操,也是無比珍貴的,所以,我認為,對於時老頭,大姊固然不必再恨他,也毋須感恩,算是恩怨相抵,一切都扯平,誰也不欠誰的了。」
  「對,對,我也贊成。」劍兒連連地點著頭。
  琴兒向一旁的滴漏銅壺瞄了一眼,道:「時間快到了,大姊,我們走吧!」
  這一陣子,冬梅幾乎已忘記自己是置身魔巢之中,琴兒這一說,才又將她拉回到現實中來。
  由琴兒等人的住處再往裡走,那森嚴的戒備,已由無形而轉為有形,在不過是十來丈的甬道之中,竟然經過了由女劍士守衛的三道雙崗。
  在通過第三道警衛之時,眼前景色突然變換。
  地下鋪的是整潔的獸皮,洞頂與信道兩旁,也都以雕花木板裝飾,並髹漆成鵝黃色,在柔和的珠光照映之下,顯得美輪美奐,富麗堂皇,不但看不出是置身山洞之中,簡直有置身於皇宮中之感。
  同時,也間或看到有人走動,不過,那全是女的。
  從進入山洞中起,到目前為止,冬梅還只看到一個男人,那就是時百川。
  冬梅在心中暗笑著:「這,好像是進入了女兒國。」
  琴兒輕輕碰了她一下:「到了,大姊。」
  她們已到達一個寬敞而華麗的花廳前。
  琴兒將她安頓在花廳中的一張座椅中後才輕聲說:「大姊,請等一等,我先向太上稟報一聲。」
  通往裡間的黃綾垂幔忽然挑起,出現一個女劍士嬌聲說:「領隊,太上已傳下諭旨,不必通報,二位可以徑行入內。」
  「好的。」
  琴兒轉向冬梅含笑說道:「大姊,我們走吧!」
  兩人手挽著手,進入裡間,也就是進入了司介候的起居室中。
  那起居室中的華麗,自不在話下。
  冬梅目光所及,只見司介侯斜躺在一張寬大的軟椅上,兩個半裸的妙齡女郎,分侍在軟椅兩旁,以粉拳在他的週身上下,輕輕的搥打著。
  距軟椅的五尺外,一張雕花大床上,還躺著一個女的。
  由於山洞內溫暖如春,那女的身上的薄薄的錦被,已被掀落一旁。
  此刻,冬梅所看到的,是一個只穿著一襲薄如蟬翼的絲質睡褸,胴體半裸著的女人,那半裸的胴體,真是美妙極了,憑冬梅這個女兒家,入目之下,內心中也有一種想要前去撫摩一番的衝動。
  可惜的是,那女的是背外面裡而睡,沒法看到她的面孔,美到什麼程度。
  就當冬梅目光溜轉之間,琴兒卻向司介侯嬌聲說道:「太上,冬梅姑娘到了。」
  冬梅也襝衽施體,道:「婢子冬梅,參見太上。」
  「唔……」司介侯揮揮手,正替他搥身的兩個妙齡女郎,立即垂手侍立一旁,然後,他坐直身子,兩道冷電似的目光,在冬梅週身上下一陣掃視之後,才點點頭道:「不錯,的確是可人兒!可人兒!」
  接著,又低聲說:「看座!」
  兩個妙齡女郎嬌應一聲,立即很熟練地搬過兩個錦墩,安置在琴兒和冬梅二人的身旁。
  「謝太上!」琴兒首先入座。
  冬梅也依樣畫葫蘆,謝了一聲之後,坐了下來。
  由於此行被召見,禍福未卜,冬梅的心中,難免有點緊張,但她一看目前這情形,司介侯似乎對她印象不壞,居然還肯「賜坐」,因此,她提著的一顆心,也暫時放了下來。
  琴兒首先開口:「太上,有一件事,琴兒要先向您告罪。」
  「啊!是什麼事?」司介侯似乎有點兒迷惘。
  「方纔,琴兒、劍兒已和冬梅、白小雲兩位姊姊,結為異姓姊妹。」
  「哦!」司介侯禁不住啞然失笑:「這是喜事嘛!何罪之有!」
  「因為……琴兒沒有事先報備。」
  「不要緊,恕你無罪。」
  「謝太上!」
  司介侯目注冬梅笑問道:「冬梅,你知道本座召見你的原因嗎?」
  冬梅嬌應道:「婢子不知道,敬請太上明示。」
  「方纔,你已見到本門的一位供奉時百川了?」
  「是的。」
  「你們曾經要好過?」
  「是的,那是很久以前的事。」
  司介侯道:「時供奉希望和你重續舊歡,你同意嗎?」
  「這個……」冬梅實在沒想到司介侯召見她,竟然是這麼回事,因此,她「這個」了半天,卻沒法接下去。
  司介侯笑了笑道:「本座和時供奉,都知道你目前正和杜少恆打得火熱,儘管本門中的男女關係很自由,也儘管本座可以命令你就範,但對這種事,本座卻不願勉強,所以才以情商的方式,希望你能賣本座一個面子。」
  冬梅注目問道:「這事情,對太上很重要嗎?」
  「不錯,因為,時供奉是賈太君身邊的紅人,也是本座的得力助手,不論從哪一方面來說,本座都必須要設法攏絡他。」
  冬梅道:「這麼說來,婢子已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話是不錯,但本座還是希望你自己心甘情願,不願對你施用壓力。」
  「那是為什麼呢?太上!」冬梅已逐漸恢復她的豁達,含笑接道:「其實,像對婢子這樣的人,不論什麼事,太上都可以命令我去作的。」
  「這原因很簡單,因為,對於不能獲得一個女人的心,而只得到一個軀殼的滋味,我已經受夠了。」
  「啊!太上,要想佔有一個女人的心靈,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所以,本座對於杜少恆,私下裡卻有著太多的嫉妒,因為,任何女人見了他,都是那麼死心塌地的。」
  「那也不盡然,太上,您忘了石瑤姑也曾經是杜少恆的老情人?」
  「你是說,石瑤姑現在不愛他了?」
  「是啊!」
  「這事情,目前還很難下定論!」司介侯苦笑了一下,道:「冬梅,咱們還是說自己的事吧。對本座的要求,你怎麼說?」
  冬梅嬌笑道:「太上所說的話,就是命令,婢子還能不答應嗎!不過……」
  「還有條件?」
  「談不上條件,但願太上能體諒婢子的苦衷。」
  「只要你能痛痛快快地接受本座的要求,一切都好商量,說吧。」
  「第一,希望太上能善待杜少恆……」
  「沒問題,本座不但要善待他,而且還準備對他加以特別補償。」
  「啊!太上打算如何補償他?」
  「只要是本門中的女人,不論他看中誰,本座都可以成全他的心願。」司介侯抬手一指床上的半裸的美女,含笑接道:「連她也不例外。」
  「她?她是誰呢?」
  冬梅悶在心中,卻不便發問,只向床上瞄了一眼。
  「你不認識她吧?」司介侯似已看透冬梅的心事。
  「唔……」冬梅訕然一笑。。
  「她就是石瑤姑徒弟文真真的生母,無雙大俠的兒媳婦,目前是本座的專寵,有武林第一美人之稱的文素文。」
  「啊……」冬梅忍不住又向文素文的背影瞄了一眼,道:「太上是說,連她也可以賜給杜少恆?」
  「不錯。」
  「太上為什麼這麼大方?」
  「看情形,你是認為本座擁有這樣的一位美人兒,是莫大的艷福?」司介侯苦笑著。
  「是啊!凡是知道這一事實的人,誰不這麼想哩!」
  「這叫作啞巴飲冰水,滴滴在心頭。」司介侯苦笑道:「冬梅,如果你終日所面對的白馬王子,冷冰冰地永遠不見一絲笑容,多年來一直如此,那種滋味,你能受得了嗎?」
  「這個……可的確是不好受的。」冬梅也苦笑了一下道:「太上,難道說,這位夫人對您,就一直是這麼冷冰冰的?」
  司介侯道:「不錯,所以,本座要求你與時供奉重續舊歡的事,也是不願施壓力的,因為,如果你內心不情願,則不但幫不了我的忙,反而會誤事。」
  冬梅道:「婢子既然答應了,就決不會令太上失望。」
  「好!老夫先謝了!」
  冬梅道:「不忙,太上,婢子的條件還沒說完哩!」
  「不要緊,你儘管說。」
  「第二,請太上准許我先和杜少恆私下談談。」
  「這也算是情理中的事,老夫照准,還有嗎?」
  「本來婢子只有這兩個條件,但由於太上方才提到這位夫人。」她向仍然躺在床上的文素文瞟了一眼,含笑接道:「所以,我要增加一項條件。」
  「啊?那是怎樣的條件?」
  「太上說,要將這位夫人賜給杜少恆,是一句戲言,還是真的?」
  「不是戲言。」司介侯笑了笑道:「但也不會完全送給他。」
  冬梅一怔道:「太上此話怎講?」
  司介侯道:「這就是說,老夫跟杜少恆共同享有這位美人兒。」
  「共同享有?這……」
  「別大驚小怪的,你在本門中已有多年,當知道公冶十二娘的事,是嗎?」
  「公冶娘娘是婢子的老主人,婢子當然知道。」
  「公冶十二娘是門主的二娘娘,但也是老夫的寵姬之一,你該也知道?」
  「是的。」
  「那麼,老夫為什麼不能和杜少恆共同享有文素文呢?」
  冬梅嬌笑著說道:「太上為什麼要這麼大方?」
  司介侯笑了笑道:「這原因很簡單,一個人的精力有限,而老夫的寵姬又太多,與其廣田自荒,暴殄天物,何不讓別人分分勞,皆大歡喜哩!」
  冬梅在心中暗驚道:「你這老賊,簡直連禽獸都不如……」
  但她口中卻嬌笑著說道:「太上可真夠開明呀!」
  「對男女關係,老夫一向就是開明的,」司介侯接道:「何況,對於與社少恆共同享有文素文的事,老夫也還另有目的。」
  「啊!婢子可以知道嗎?」
  「可以,」司介侯含笑接著說道:「人人都知道,杜少恆是所有女人心目中的唐三藏,莫不想『烹而食之』……」
  「太上,別說得那麼難聽,好嗎?」
  「我說的是實情呀!你自己也是女人,而且已經嘗過『唐僧肉』了,是嗎!」
  「好了,太上請說您的目的吧!」
  「老夫的目的,就是想借杜少恆這塊『唐僧肉』,醫好文素文這種冷冰冰的痛疾……」
  一直背外面裡,靜臥在床上的文素文,忽然坐了起來,冷笑一聲,說道:「你真是異想天開!」
  這下子,冬梅總算看到文素文的盧山真面目了。
  由外表看來,文素文只像是一位花信年華的少婦,一點也看不出來,事實上她已是生過一個孩子的中年婦人。
  大致說來,她與文真真有著九成近似,但如果是文真真和她站在一起,決不會有人相信她們是母女,而必然以為是姊妹。
  如果以花來作比喻,則文真真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百合,而她卻是一朵在雪地中盛開的臘梅,美艷而又清冷,美得令人心醉,卻又冷得令人不敢逼視。
  「這可真是足以傾國傾城的尤物……」冬梅在心中讚歎著。
  司介侯卻連忙含笑道:「素文,我這是為你好……」
  文素文又是一聲冷哼:「你以為每一個人都像你一樣,除了追求肉慾享受之外,沒有別的需要……」
  司介侯呵呵一笑道:「是啊!人生苦短,青春有限,不趁著能夠享受的時候,盡情的享受,死了到了閻王面前,也不好交代呀!」
  「像你這種人,到閻王面前,毋須作任何交代,只有打入十八層地獄。」
  「不要緊,只要有你陪伴,即使是打入第十八層地獄,老夫也甘之如飴。哈哈……」
  文素文氣得一挫銀牙,又面裡背外地,倒臥床上。
  司介侯向冬梅笑道:「冬梅,現在說你的第三個條件吧!」
  「婢子的第三個條件,就是首先要和這位夫人單獨懇談一番。」
  「你……?你跟她有什麼可談的?」
  「這是我們女兒家的事,太上您就不必問啦!」冬梅抿唇媚笑道:「但有一點,婢子可以先行透露,那就是由於當中牽涉到一個杜少恆,太上如果想要杜少恆替你完成任務,就非須讓婢子先行分別和他們兩個,作一次懇談不可。」
  司介侯點點頭道:「好!我答應了!」
  「不!」文素文沉聲接道:「我不願意跟任何陌生人談話。」
  司介侯藹笑道:「素文,你又何妨試試看哩!」
  冬梅也嬌笑道:「夫人,婢子的話,您能聽得進去就聽,聽不進去,就算是我放屁,好嗎?」
  冬梅算得上是一個善於利用機會的人。
  本來,石瑤姑的意思,是安排白小雲去設法接近文素文的,想不到冬梅卻因緣時會緊緊地抓住這個機會,眼看就可由她完成這個任務了。
  但不知就的文素文,卻仍然冷哼一聲:「你少費心機!」
  司介侯笑問道:「冬梅,再說別的條件了吧?」
  「沒有了。」
  「那麼,急不如快,你們好好談談,」他站起身來,揮揮手,沉聲說道:「都出去。」
  包括司介侯自己在內,一齊向室外走去,出門的剎那,司介侯並扭頭笑道:「冬梅,希望你莫教老夫失望。」
  「婢子當然勉力以赴。」
  「任務完成後,本座格外有賞。」
  「婢子先謝了!」
  室內,只剩下冬梅和文素文兩人,但文素文還是背裡面外而臥。
  冬梅緩步走近床前,文素文厲聲叱道:「你為什麼不出去?」
  冬梅滿臉笑道:「夫人,婢子奉命和您談話,怎能出去……」
  但緊接著,卻以真氣傳音接道:「夫人,我是令嬡真真姑娘的朋友,此行是奉有特別命令,協助夫人脫險而來。」
  文素文嬌軀一震,驀地翻身坐了起來。
  但冬梅不等對方開口,立即以左手食指向自己唇邊一豎,一面故作惶恐狀道:「夫人請息雷霆,婢子是不由自主。」
  文素文並非不明利害的人,方纔,她是驟然聽到她愛女的消息,心神震動之下,而一時失態,幾乎露出馬腳來。
  但經過冬梅的暗示之後,立即冷靜了下來,故意寒著臉,揮揮手道:「我不怪你,你走吧!」
  冬梅苦笑道:「婢子還沒說話,怎麼能走,夫人,您既然已原諒我了,就請送佛送到西天,讓我把話說完之後再走可好?」
  接著,卻又以真氣傳音接道:「夫人,這兒說話方便嗎?」
  丈素文真力已被廢除,自然不能以真氣傳音交談,而只能以目光示意。
  只見她美目一轉,才故裝無可奈何地一歎道:「你一定要說,就說吧!我也悶得發慌,陪我喝幾杯,可好?」
  冬梅故裝受寵若驚狀道:「辱承夫人抬愛,婢子敢不遵命。」
  文素文又是一歎道:「姑娘別那麼自暴自棄,其實,我和你一樣,都是被男人玩弄的可憐蟲。」
  「婢子怎敢跟夫人相提並論。」
  「咱們彼此。請坐!」
  「謝夫人!」
  「來人!」
  室外一聲嬌應:「婢子在。」
  文素文接道:「去吩咐廚房,送幾樣可口的酒菜,並去地窖中取一瓶百花露來。」
  「是……」
  聽那侍女的腳步聲逐漸遠去,文素文才向冬梅悄聲道:「姑娘,我並非要喝酒,只是藉機會將侍女遣走後,我們才好談話。」
  「不會有別人竊聽嗎?」
  「不會,這是特別禁地,除了司老賊和伺候我的侍女,旁人是不敢擅自接近的。」
  「太上會不會忽然闖回來?」
  「也不會,他已說過,在這兒召見你之後,要去跟幾個老妖怪商談要事的,現在,他沒法分身,侍女至少要頓飯工夫才能回來,有這一段時間,我可以大致瞭解外間的情況了。」
  「夫人,您對外間的一切,一無所知?」
  「你忘了一隻關在籠中的金絲雀,」文素文淒涼地一笑道:「快說吧!姑娘,我首先要知道真兒的情況。」
  「真真姑娘很好,她的武功已在這兒的兩位使者之上……」
  文素文截口含笑說道:「那真是謝天謝地了……」
  這是發自內心的甜笑,笑得那麼美好,那麼甜蜜,令人如沐春風,如飲醇醪地,為之心醉。
  連同為女兒身的冬梅,也不禁為之一呆道:「夫人,一笑傾城,再笑傾國,我現在才是真的體會到了。」
  但文素文卻是幽幽地一歎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一個生具幾分姿色的女人,有時侯卻並非幸福,古往今來,貌艷如花,命薄如紙的女人,太多太多了。」
  接著,又淒然一笑道:「我們的時間很寶貴,別說廢話了,姑娘,真兒的師傅是誰?」
  「是石車主。」
  「石車主」三字當然不能滿足文素文的要求,於是,冬梅只好接著將石車主的來歷,目前正邪雙方的動態,以及她與杜少恆、白小雲、司馬元等人混進來的目的,都以最低的話聲殷殷地說了一遍,然後,正容說道:「夫人,我們這些人之所以不惜冒著生命危險,混入魔巢,唯一目的就是為了要保護夫人的安全,使夫人全家人骨肉團聚。」
  文素文苦笑道:「如果僅僅是為了要保全我這個多災、薄命、不祥身的禍水,那你們這種冒險,就太沒有價值了。」
  緊接著,又注目問道:「姑娘,你以為,我還有臉去見我的夫君和女兒嗎?」
  「不!夫人千萬不能這樣想……」
  「古人早已說過,生死事小,失節事大,我不這樣想,該怎樣想呢?」
  「夫人,生死事小,失節事大,那是一些自命不凡,卻又自私到極點的臭男人,所故意加諸於女人身上的桎梏,我們可以當作他是放屁,夫人請想想看,同樣是人,為什麼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可以挾妓冶遊,他們就不算失節,而女人必須要從一而終,這不但是混天下之大賬,也是泯滅人性的酷刑,所以,我認為,身為女人過度的放蕩,與朝秦暮楚,固然是不應該,但如果是迫於環境,而一時從權,卻絕對不能算是那些混賬臭男人們口中的所謂『失節』,夫人同意我這說法嗎?」
  文素文禁不住嬌笑道:「姑娘辯才無礙,口若懸河,這一段高論,足以消盡所有被壓迫的女人心中的悶氣,只是……」
  她忽然住口不言。冬梅笑問道:「夫人,只是怎樣呢?」
  文素文長歎一聲道:「曲高和寡,而且違反傳統,絕不會有人讚成。」
  「夫人,我只求自己心安理得,至於別人怎麼說,我還是一句話,當他放屁。」
  「……」文素文又笑了,但卻是苦笑。
  「所以,歸根結底一句話,對於方纔我與太上所談的事,希望夫人能通權達變,勉為其難地接受下來。」
  「你……你要我同杜少恆上床?你以為我這麼賤?」文素文俏臉都變青了。
  「夫人,請莫誤會,我的意思,只是作戲,杜少恆在一般女人心目中,雖然是一個『花花公子』,卻不會亂來,對於夫人,更是由衷地敬佩,所以,即使與夫人斗室相處,他也決不敢褻瀆夫人,只要夫人將計就計,在太上面前,改以歡容相對就行了。」
  「為什麼要我去敷衍那老賊?」
  「這有兩個理由,第一,是讓太上對您發生錯覺,以為你已經想開了,因而鬆弛對你的防範,以便我們搭救,第二,只有你能對太上發生影響力,目前,道消魔長,而正邪決戰在即,如果能由夫人對太上發揮某些影響力,將可以使俠義道方面收到事半功倍之效。」
  「姑娘,你將我估計太高了。」文素文幽幽地一歎道:「我坦白說,我只想見到司家的人接受報應,其它的包括我的生命在內,我都毫不關心。」
  冬梅正容道:「夫人,您要想司家的人遭到報應,就必須接受我的建議才行。」
  沉思了少頃,文素文才一挫銀牙,點首一歎道:「好!我答應你。」
  多謝夫人,還有,夫人也必須珍惜自己的生命,方纔我已說過,這是我們這些人冒著生命危險,混進來的主要目的。如果夫人不肯接受我的勸導,則消息傳出之後,真真姑娘一定會自己設法混進來……」
  文素文連忙接道:「那怎麼可以!」
  冬梅苦笑道:「夫人,如果您與真真姑娘易地而處,您會有怎樣的行動呢?」
  「……」文素文默默無語。
  「夫人,您還不知道,為了阻止真真姑娘冒險,石車主費了多少唇舌都不行,最後,只好暫時將她軟禁起來。」
  「這都是孽!孽!」文素文長歎了一聲之後,才苦笑著點首說道:「好!我全都答應,現在你該滿意了吧?」
  「多謝夫人……」
  為了更加增強對方的信心,冬梅又將文素文的丈夫江濤於靜中參悟先天易數,所顯示出的江家運數當有此一劫的事,也簡略地說了一遍。
  當她們的談話將近尾聲時、門外,忽然傳來司介侯的陰沉語聲道:「冬梅,你好大的狗膽!」
  文素文,冬梅二人臉色一變之間,司介侯已像幽靈似地出現室內,後面還隨著一個時百川。
  也不等冬梅有什麼反應,司介侯已揚指凌空連點,將冬梅的真力封閉住。
  冬悔不愧是一個經過大風大浪的奇女子,臉色一變之後,居然立即鎮定下來,冷笑一聲道:「沒有膽量,怎敢獨闖虎穴。」
  「說得是。」司介侯笑道:「只是,江濤的先天易數,畢竟未成氣候,你們才到達這兒就立即現出原形來啦!」
  接著,扭頭向時百川笑問道:「時供奉對這丫頭,還有興趣嗎?」
  時百川拈鬚微笑道:「仍然有興趣,遠望太上成全。」
  司介侯道:「這是順水人情,本座自然樂意成全,只是我要提醒你,這朵花兒刺太多,雖然已封閉真力,仍須格外當心。」
  「在下知道。」
  在司介侯面前,不稱屬下而稱在下,足見時百川在這兒是如何的跋扈囂張。
  司介侯接道:「本座還要問她幾句話——丫頭!方纔,你的話老夫已全部聽到了,現在你說,司馬元在哪兒?」
  「既然已全部聽到了,又何必問我?」冬梅顯得泰然自若地說。
  「你們四個人之中,你、杜少恆、白小雲等三人卻是明的身份,只有司馬元一個人是暗的所以,老夫必須問你。」
  「太上,你以為我會告訴你嗎?」
  冬梅這壹份鎮定功夫,使得一旁的文素文既佩服,又慚愧,也感到輕微的困惑——她,憑什麼會顯得這麼鎮靜呢?
  司介侯目光深注著,似乎想要看穿她的五臟六腑,少頃之後,才冷哼一聲道:「丫頭,你不怕死!」
  冬梅嬌笑道:「太上,凡是進入這兒的人,都早已將生死置諸度外,但我現在卻更是有恃無恐……」
  「憑什麼?」
  「因為,我自信還有利用價值,太上不是準備將我當作禮品送人嗎?」
  文素文禁不住暗中啞然失笑:「原來她憑的是這個……」
  司介侯臉色微微一變,但旋即自我解嘲地一笑道:「丫頭,你夠聰明,但老夫有辦法治你的。」
  接著,扭頭向時百川沉聲道:「時供奉,這丫頭交給你了!」
  「多謝太上!」
  「不用謝,但本座希望你能在一個時辰之內,將司馬元的下落問出來。」
  「在下當勉力以赴!」
  「好!現在,立即將這個丫頭帶走!」
  「好的,冬梅,咱們走吧!」
  當出門的剎那間,冬梅扭頭沉聲道:「夫人,您要珍重此身。」
  司介侯卻冷冷地回了她一句:「死丫頭,還是當心你自己吧。」
  「多謝太上關注,我會當心的……」冬梅的語聲逐漸遠去。
  司介侯冷地一笑,然後,順手將文素文摟入懷中,在她的俏臉上親了一下道:「素文,請放心,不管你對我有沒有好感,我都不會難為你,而且,這一輩子,你是跟定我了!」
  「……」文素文只是淒涼她笑了一笑。
  沉思了少頃,司介侯忽然揚聲喝道:「來人!」
  「屬下在!」仍然是那個替文素文去弄酒菜的侍女,但此刻應聲出現門口的她,卻是一雙空手。
  「去請左右侍者和張神醫。」
  「是。」
  「然後,將杜少恆和白小雲二人叫來。」
  「是!」
  司介侯道:「記著,這兒所發生的一切,不可透露。」
  「婢子知道。」
  首先應召前來的,是左右雙使者琴兒劍兒。
  一進門,司介侯立即點了她們兩人的穴道,並冷笑一聲:「你們兩個作得好事!」
  琴兒,劍兒,兩人都是一副惶恐而又茫然的神色,劍兒並搶先問道:「太上,我們是哪一點錯了?」
  司介侯冷冷笑道:「冬梅與白小雲二人,是石瑤姑派來臥底的奸細,你們還在裝羊!」
  琴兒,劍兒,同時臉色一變道:「太上,我們不知道啊!」
  司介侯道:「即使你們真的不知道,我也對你們失去了信心,但老夫為了你們兩個,費去不少心血,所以我必須先在你身上,取得補償。」
  「太上……」琴兒,劍兒兩人,自然明白司介侯心中的所謂補償是什麼意思,因此,兩人的俏臉,都一下子變得煞白,只是無助地,顫聲呻了一聲「太上」。
  司介侯冷冷笑一聲,道:「今宵,由你們兩個侍寢,然後,交與張神醫,在七天之內,改變你們的神志,正好可以趕上決戰期間,派上用場。」
  琴兒、劍兒二人,算得上是魔宮的核心人物,對魔宮中的一切殘酷手段,自然是知之甚詳。
  她們兩人想想即將降臨的惡運,驚急交迸之下,當場暈倒過去。
  司介侯精目一轉之間,門外傳來那侍女的語聲道:「啟稟太上,杜大俠與白姑娘到!」
  「進來。」
  杜少恆,白小雲二人緩步而入,一齊向司介侯施禮道:「參見太上。」
  「罷了!」
  出人意外的是,司介侯並未像對琴兒,劍兒一樣的,向杜少恆,白小雲二人驀然施展點穴手法,只是目光炯炯地向他們兩人注視著。
  杜少恆,白小雲二人身處虎穴之中,自然是隨時隨地都會提高警覺。
  尤其是,當他們進入室內的瞬間,已看到琴兒,劍兒二人倒臥地上,因而更是心知有了變故,而不約而同地凝功待變。
  但他們外表上,都表現得很自然,杜少恆並首先笑問道:「太上有何訓示?」
  司介侯冷冷地一笑道:「杜少恆,很夠沉著!」
  不等對方接腔,目光一掃琴兒,劍兒二人道:「我想,不用老夫另加解釋了吧?」
  杜少恆仍然是泰然自若地道:「最好是請太上明示。」
  「好!老夫告訴你們,冬梅已經招出了一切。」
  「啊!她是怎麼說的?」
  「你們為何而來?她都完全說明了。」
  「她的人呢?」
  「這個——你毋須過問……」
  白小雲插口問道:「太上,琴兒,劍兒怎樣了?」
  司介侯道:「她們是自己急暈了過去。」
  白小雲道:「太上,我承認是奉命前來臥底的,但琴兒,劍兒,的確是不知情,她們是無辜的。」
  司介侯道:「也許你說的是實情,但老夫對她們已失去信心,目前,你們兩人不必多管閒事,還是談你們自己的事情吧!」
  杜少恆接口問道:「太上打算如何處置我們?」
  「這個……」
  這時,室外傳來那侍女的嬌語:「啟稟太上,張神醫到。」
  司介侯連忙接道:「請,請……」
  一個年約五旬的灰衫老者緩步而入,向司介侯,文素文二人分別行禮道:「參見太上,參見夫人。」
  「張先生不必多禮,請坐。」
  「謝太上。」
  張神醫在一旁的一個錦墩上坐下之後,司介侯才正容問道:「張先生,關於改變神智的手術,最少須要多少時間方可完成?」
  「七天。」張神醫答得簡捷有力。
  「正好跟老夫的構想很吻合。」司介侯笑道:「現在,一共有四個人須要改造,張先生能有把握在本月十五日之前,全部完成嗎?」
  張神醫屈指計算了一下道:「本月十五日,還有十二天,理論上應該是可以的。」
  「那就有勞張先生了,本座要這四個人在決戰時,能派上用場,所以,希望張先生特別辛苦一點。」
  「老朽當勉力以赴,但不知太上要改造的四位,是怎樣的人?」
  司介侯抬手向琴兒,劍兒,杜少恆,白小雲等四人分別一指道:「就是這四位。」
  張神醫也分別地向他們四人凝注了少頃,才點點頭道:「三位姑娘都很年輕,手術很容易,只有這位先生,由於年齡較大,必須多費點時間。」
  「只要能趕在十五日以前,全部完全就行了。」
  「是的,老朽當不使太上失望。」
  司介侯目光移注杜少恆問道:「杜少恆,我們的對話,你都聽清了?」
  「唔……」
  「還要老夫另加解釋嗎?」
  「不須要解釋,在下只有一個問題……」杜少恆道。
  「請說。」
  「為什麼要將我們四人改造,冬梅呢?是不是你將她殺死了?」
  「沒有,冬梅那丫頭還活得好好的,她會另派用場。」司介侯神秘地一笑,接著道:「杜少恆,方纔,老夫可以出其不意,點了你們的穴道,但老夫並未這麼作,你知道那是什麼原因嗎?」
  「在下沒興趣過問。」
  「那老夫自動告訴你,老夫要考你們一下,夠不夠作為一個本門殺手的條件,同時,老夫也不願落一個暗算制人的口實。」
  杜少恆披唇一曬道:「想不到太上還是這麼一位光明磊落的人物。」
  「多謝誇獎,」司介侯含笑接道:「二位是一齊上呢,還是——」「悉聽尊便。」
  司介侯道:「老夫之意,二位還是一齊上比較好……」
  「那太上你不是太吃虧了嗎?」
  「吃虧就是便宜。」司介侯擺擺手道:「走!這兒不便施展,咱們到外面去。」
  一行人魚貫地走出司介候的「寢宮」。到達主洞中一個較為寬敞的部位,同分侯才沉聲道:「好,就是這兒吧!」
  太上親自動手,在天一門這是一件大事。
  因此,當他們這行人停在現場的時候,魔宮中的各級人員,聞風趕來看熱鬧的,不下二百人之多,但陰盛陽衰,女的卻佔了九成以上。
  當然,司馬元、百里軒二人也雜在旁觀的人叢中。
  儘管司馬元是經過了巧妙的易容術,而取代了公冶恆的身份,但只要是有心人,仍不難於他的目光中,瞧出濃重的焦慮神色。
  站在司馬元身邊的,還有公冶升、公冶月,和百里軒的徒弟小精靈。
  司介侯顯得不當作一回事似地,在場子當中一站,向杜少恆、白小雲二人笑道:「進來吧!老夫先讓你們十招。」
  杜少恆注目問道:「我可以用兵刃嗎?太上。」
  司介侯傲然一笑道:「老夫就是一雙肉掌,你們可以隨便。」
  杜少恆道:「多謝太上!可是,我和白姑娘,都沒帶兵刃。」
  杜少恆、白小雲二人,為了避嫌,於進入魔宮之前,都已自動繳了械。
  司介侯笑問道:「這是說,你們準備使用兵刃?」
  「是啊!」杜少恆笑著說道:「以目前情況來說,我們是以下駟對上駟,如果不使用兵刃,豈非是太過吃虧了。」
  「有道理,老夫已經說過,你們可以隨便。」司介侯沉聲接道:「將兵刃還給他們!」
  「是!」
  隨著這一聲恭喏,兩道寒閃飛向杜少恆、白小雲二人身前,並沉聲喝道:「接劍!」
  杜少恆、白小雲二人分別接住長劍,也正是他們原先使用的兵刃。
  司介侯含笑接道:「杜少恆,老夫再說明白一點,禮讓的十招中,老夫不會反擊,即使是十招之後,老夫的反擊,也僅僅是點住你們的穴道,不會傷害你們,因為,老夫還要你們派用場,這就是說,你們兩個,可以毫無顧忌地放手搶攻……」
  杜少恆截口笑道:「一如你已改造成功的殺手一樣,只管殺敵,不顧自己的安全?」
  「正是。」
  「這本是盡便宜的好事,白姑娘,打點起精神來,只要咱們能夠生擒這位太上,咱們兩個,就可以大搖大擺地離開這兒。」
  司介侯呵呵大笑道:「杜少恆,你打得好主意啊!」
  杜少恆正容說道:「此情此景之下,我不能不存此萬一的希望……」
  司介侯截口笑道:「有道理,請!」
  杜少恆與白小雲互相一使眼色,雙雙振劍前撲。
  這兩位,顯然是由於「寢宮」來此途中,互相以真氣傳音取得了協調。
  因此,兩人一開始就使出源自白雲山莊的「閃電劍法」,而且使的是「閃電劍法」中的精髓——連環三絕招。
  很顯然,他們是真的打算生擒司介侯,以便作為脫臉的憑借。
  這兩位,白小雲雖然是「香車四小」中的老么,但一身功力,絕不在司介候的兩位高足琴兒劍兒之下。
  至於杜少恆,他自從於暗中研練「混元和合神罡」之後,功力一直在增進之中,至於究竟已精進到何種程度,他自己也弄不清楚。
  目前,可正是他一展身手的好機會。
  因而一上手,兩個人都毫無保留地,全力搶攻。
  試想,這兩人的聯手合理,是何等威力!
  何況,司介侯自矜身份,根本就沒將這二位放在眼中。
  以上的諸般因素湊合在一起,因此,使得心高氣傲,目空四海的司介侯,於事出意外的情況之下,第一招就被迫退五步,並發出一聲驚「咦」。
  也幸虧他功力奇高,應變神速,否則,這第一招上,他就是不死也得重傷了。
  第一招是避過了,但對方兩人的攻勢,是何等凌厲和快速。
  所謂閃電劍法,本來就是以快速見稱,何況杜少恆、白小雲二人都是存心以速戰速決方法,企圖挾制司介侯以便脫險。
  因此,司介侯剛剛避過第一招,對方兩人的二三招,又飛快地跟進,而且,一招快似一招,也一招狠似一招地、將司介侯迫得連連後退。
  杜少恆雖然是老江湖,但此刻卻等於初出道的雛兒初試啼聲。
  面對天一門中身為太上門主的絕頂高手,得心應手之下,不但信心大增,而神采飛揚,連多年所受的屈辱和悶氣,也之消除淨盡。
  此刻,他有如一頭出押猛虎,手中長劍縱橫揮闔,威風八面,加上白小雲一旁的協助,更是如虎添翼地迫得司介侯險象環生。
  但司介侯畢竟不愧是一代魔王。
  儘管他是以徒手,面對功力奇高的兩位高手。
  也儘管他因輕敵而失去先機,使得旁觀的人,也不由地暗中替他捏一把冷汗。
  但就憑他的沉著和對「閃電劍法」的熟稔,居然於驚險萬狀中,熬過了十招,而毫髮無損。
  而且,他一脫出禮讓十招的約束,立即呵呵大笑道:「平空獲得如此兩位武功卓絕的高手,看來真是天助本門……」
  話聲中,又被迫退了一丈有奇。
  「夠意思,杜少恆,老夫要開始反擊啦!」司介侯仍在邊退邊笑著。
  杜少恆長劍翻飛,精妙而又快速的劍招,有如長江大河似地,綿綿地施出,一面冷笑著道:「沒人限制你。」
  司介侯沉喝一聲:「劍來!」
  一道精芒,應聲射入司介侯手中。
  一劍在手的司介侯,立即如虎添翼地,顯得神氣起來。
  「嗆、嗆、嗆」地,一連三劍硬接,立即將對方的攻勢封住,並縱聲狂笑說道:「杜少恆,當老夫徒手禮讓十招中,你沒達到挾制的目的,現在就只有看我的啦!」
  「刷、刷、刷」一連三劍,居然將杜少恆、白小雲二人的長劍震開,尤其是白小雲,被震得手臂發麻,手中長劍,大有把持不住之勢。
  但司介侯是何等的高明,就當白小雲芳容一變,拚命抓住長劍的剎那之間,左手凌空一指,已點住她的「將台」重穴,並沉喝一聲:「帶下去……」
  司介侯雖然一招反擊,立即將白小雲制住,但他自己卻也幾乎吃了杜少恆的大虧。
  原來杜少恆乘著對方制住白小雲的剎那,心神略分之間,電疾反擊,一劍回掃,饒是司介侯閃避得快,他那閃身時揚起的束腰絲帶,也被斬掉一段。
  以司介候的身份而言,這可是一件丟人的事。
  但他卻一點也不生氣,反而呵呵大笑道:「夠意思,杜少恆,你值得老夫放手一搏!」
  杜少恆也揚聲笑道:「多謝太上誇獎!」
  這兩位頂尖高手,口中說著,手中長劍,更是奇招迭出地,展開以快制快的搶攻。
  一時之間,但見劍氣森森;勁風激盪,連兩個當事人的身形都給淹沒了。
  在旁觀的人的眼中,但見一團晶幕,在場子上飄旋著,不但分不出是誰佔了上風,甚至也分不出誰是誰了。
  雜在人叢中的司馬元,此行本就是為了掩護白小雲而來,當雙方惡鬥開始之前,他的眼神中還顯現出濃重的焦慮神色。
  但此刻,當白小雲被司介侯點倒後,被一個女劍手帶走時,司馬元不但不曾採取什麼行動,甚至連眼中的那股焦慮神色也消失了。
  這情形,就像他是真的成了公冶恆,而忘了他是司馬元似地。
  是他被場中的激烈惡鬥吸引住全部注意力而忘形?還是別有原因呢?
  就當全體群豪屏息凝神,靜觀這一場難得一見的精彩惡鬥時,忽然——一道淡煙幻影似的人影,以無比快速的身法,疾射當場並傳出一聲清叱:「住手!」
  只聽「錚錚」兩聲脆響後,晶幕立即消失,惡鬥中的兩人中,司介侯是一臉苦笑退立丈外,杜少恆卻是長劍斜揚,像泥塑木雕地呆立當場。
  兩人中間,卓立著一位灰衣白髮的老婆子,不,由滿頭銀髮上看來,它是一個老婆子,但由她那不見一絲皺紋,而又紅潤姣美的面孔上判斷,卻最多只能算是一位四十出頭的中年婦人。
  只見司介侯訕然一笑道:「多謝太君幫忙!介侯很慚愧!」
  原來這個老婆子,就是當年與無雙大俠江自強夫婦齊名的賈素芬。
  賈素芬淡淡地一笑,說道:「你用不著難過,其實,即使我不插手,你也有力量將他制服的。」
  司介侯苦笑道:「是的,但那至少將是一千招以後的事了。」
  「這些,暫時不談……」
  賈素芬邊說邊向司馬元所站立處,徐徐地向後退著。
  當她返到距司馬元還有三丈左右時,忽然猛地旋身,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向司馬元撲了過去,人還差太多距離,司馬元、百里軒二人,已同時被她的「凌空點穴」手法制住。
  賈素芬這一突然的行動,不但對司馬元、百里軒二人是一意外,連天一門中的人,也感到不知所措地,人人自危起來。
  因此,司介侯道先訝然問道:「太君,這是——?」
  賈素芬冷冷地一笑道:「這個公冶恆是冒牌貨,你且卸下他的偽裝瞧瞧。」
  司分侯將信將疑地,走向司馬元身邊,卸除其臉上的偽裝,現出司馬元的本來面目,但他卻不認識司馬元,因而仍然訝問道:「太君,這是誰啊?」
  「我也不認識,但我敢斷定,此人就是司馬元。」
  「啊!那麼,這個百里軒,也是假的?」
  「百里軒並不假,但他卻已成了吃裡扒外的奸細。」
  「太君,您是怎麼知道的?」
  賈素芬道:「我不是大羅金仙,當然是有人告訴我……」
  「是誰告的密?」
  「沒有誰告密,是冬梅親口招供的。」
  司介侯道:「啊!多謝太君,那丫頭終於招供了……」
  「老身不敢掠人之美,這全是時百川在冬梅身上施展瑜咖術的收穫,要說,你讓去謝時百川。」
  司介侯諂笑道:「時供奉是太君身邊的人,所以,介候還是應該向太君致謝才對。」
  「別廢話了,介侯。」賈素芬正容接道:「決戰日期越來越近,目前,咱們有很多事情要辦,請好好聽著。」
  「是!介侯恭聆!」
  「第一,奸細雖然一網打盡,卻難保沒有其它的敵人混進來,所以,第一件事是澈底清查奸細。」
  「是的,這事情,馬上執行。」
  「第二,江自強,戈敏芝那兩個老不死的幽禁之處,應該加強戒備,必要時,應該先行處死他們,我認為留著那兩個老不死,有害無益。」
  「太君之言甚是,且等介侯請示過家嚴後,當有所決定。」
  「第三,你要改造杜少恆等人成為無敵殺手,我也贊成,現在,再加上百里軒、司馬元二人,則我們的殺手陣容,就更為堅強了。」
  「是是……」
  「為了爭取時間,你必須責成張神醫,務必在七天之內完全。」
  「是是……」
  在賈素芬面前,平常威風八面的「太上」,似乎只有說「是」的份兒了。
  賈素芬忽然「咦」了一聲道:「小精靈怎麼不見了?」
  小精靈真是精靈似鬼,當乃師百里軒與司馬元二人受賈素芬所制,而沒人注意他時,他卻乘機由人叢中悄然溜走了。
  這個天然石洞中,範圍這麼大,小精靈又是早已呆在這兒的人,憑他對這環境的熟悉,隨便向哪兒一躲,一時之間,要想找來他,可真不容易。
  司介侯高高在上,自然不知道小精靈是什麼人。因此,聞聲一怔道:「太君,小精靈是什麼人?」
  「就是百里軒的徒弟。」
  「哦!那不要緊,介侯馬上下令,作細密搜查,那小鬼跑不了的。」
  「但願如此……」
  語聲還在空間迴盪著,但賈素芬的人,卻已失去了蹤影……

         ★        ★        ★

  也許是由於時間太急迫,司介侯顧不得先在琴兒,劍兒二人的身上動歪腦筋,而一併送到張神醫的手術室。
  杜少恆、司馬元、白小雲、冬梅、百里軒,加上琴兒、劍兒,七個人七張手術床一字橫排。
  他們七個雖然穴道被制,但眼睛能看,耳朵能聽,腦子也能想。
  在他們的印象中,這間手術室,面積足有十丈見方,但人員卻很少。除了主持改造手術的張神醫之外,只有兩個小廝,一個持著盛放刀剪的磁盤,一個卻捧著藥盤。
  另外,有四個女劍土守在門口。
  門是很結實的木門,關上木門之後,還拉上一層厚厚的幕布,外間的一切雜音,都被隔絕了。
  手術室內,一片寂靜,寂靜得可以聽到彼此間的心跳聲。
  張神醫檢視了一下藥盤和刀剪盤後,向那四個女劍士說道:「四位姑娘,手術即將開始了,老朽再說一遍,這是極其精微玄妙的手術,不能夠受到任何的干擾,所以,手術一經開始,即使是四位姑娘想要咳嗽,也務必強行忍住才行。」
  四個女劍士同聲回答:「我們記下了。」
  張神醫道:「現在,請四位姑娘將他們七個人的啞穴點住,以免他們驚呼。」
  「好的……」
  隨著這一聲嬌應,四個女劍士一齊向手術台前,快步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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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9 00:11:59 |只看該作者
第14章 智挽生死劫 巧繼燃眉生
  躺在手術台上的七位,有如七頭待宰的羔羊,在絕望與無助的情況之下,他們的思想都全部停止了。
  一見四個女劍士向他們走來,一齊發出一聲長歎,閉上了雙目,只有司馬元忽然沉聲說道:「諸位不要怕,一定有人前來搭救的。」
  女劍士之一嬌笑道:「別作夢了,你們已經一網打盡,還有誰來救你們。」
  司馬元道:「我說有,就一定有。」
  杜少恆苦笑道:「別存什麼希望了,咱們認命了吧!」
  司馬元道:「不!我說的是有根據的。」
  四個女劍士似乎引起了好奇心,居然沒有立即下手點他們的啞穴,並由最先問話的一個笑問道:「你且說說看,是什麼根據?」
  司馬元道:「告訴你也不要緊,方纔,就是當白姑娘被制之前,我和百里兄已經密商好了,準備不顧一切後果,迫使公冶兄弟,與我們採取行動的。」
  「那你們為何並未採取行動呢?」
  「因為,就當此時,有人以真氣傳音向我說,不可輕舉妄動,她自有安排,一切後果,也由她負責。」
  杜少恆苦笑道:「所以,當時,你們才按兵不動?」
  「是的。」
  「那位以真氣傳音,阻止你們採取行動的,是什麼人呢?」
  「是一個語聲嬌稚的女孩,而且有點似曾相識,不過,一直到現在還不曾想起來,究竟是在哪兒聽過她的話聲。」
  「一位語聲嬌稚的女孩,能以真氣傳音說話,並能混到這虎穴中來……莫非是——」司馬元忽然一「哦」,說道:「我想起來了。」
  「是誰?」
  「就是在北邙山曾經聞聲不見人的,李太公的那位重孫女惠姑……」
  那四個女劍士遲遲不曾下手點穴,顯然是想獲得這個意外的消息,以便邀功。
  因此,司馬元的話聲才落,其中一個女劍士立即笑問道:「這消息是真的嗎?」
  「絕對真實……」答話的,竟然就是那嬌稚語聲的人。
  四個女劍士心頭「不好」的念頭還沒轉完,眼前人影一晃,已全部被制住了。
  只見一道快逾鬼魅的人影,繞著七張手術床,飛快地一轉,並發出一連串銀鈴似的嬌笑道:「諸位受驚了,現在請起來吧!」
  敢情她這麼飛快地一轉,已替杜少恆等人解開了被制住的穴道。
  杜少恆等人,起初還有點不相信,但暗中試一伸展四肢,果然已能活動,不由心中大喜地,一個個挺身坐了起來。
  呈現在他們眼前的,除了張神醫,兩個小廝,四個女劍士一齊呆立當場之外,另外還多出一個穿著一身玫瑰紅襖褲的女孩,正向著他們扮鬼臉。
  看外表,紅衣女孩最多只有十二三歲,一張稚氣未脫的俏臉上,嵌著兩顆靈活而黑白分明的眸子,滴溜溜地,在群俠們的臉上直轉。
  那一副淘氣的模樣兒,真可以說得上是人見人愛。
  群俠們楞了一下之後,由杜少恆首先笑問道:「這位小妹就是惠姑……」
  惠姑截口嬌笑道:「是的,哦!不!杜伯伯,您別叫我小妹,就叫我小惠好了。我太公說,對年紀比我大的人,要叫姊姊或大哥,再大一點的,就叫阿姨和伯伯,杜伯伯,我沒有叫錯吧?」
  她的語聲既清脆,又快速,就像一隻百靈鳥兒。
  「天地之大,真是無奇不有,如非是親眼目睹,誰會相信這麼一個稚氣未脫的女娃兒,會具有如此高明的身手哩……」杜少恆心中感歎著,口中卻笑道:「沒有叫錯,沒有叫錯,小惠,你怎會認識我的?」
  惠姑淘氣地一笑道:「這兒的伯伯大姊,我都已在暗中認識啦!」
  「啊!你混到這裡面有多久了?」
  「總有半個時辰以上啦!方纔,當杜伯伯被制時,我本來想出手解救的,我太公說,那老太婆,厲害得不得了,我就是不服氣,也正想借這個機會鬥鬥她,可是……」
  她忽然一笑住口。
  杜少恆笑問道:「怎麼又改變主意了?」
  惠姑訕然一笑道:「不怕各位伯伯姊姊見笑,我雖然對那老太婆不服氣,但心中還是有點害怕……」
  聽到這,年紀比惠姑大不了多少的琴兒,劍兒,禁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惠姑嬌笑道:「兩位姊姊莫笑我,方纔,怕是有點兒怕,但我還是想鬥她的,只是,我太公說過,不許我隨便淘氣的,如果不聽話,他老人家就不會疼我了。」
  杜少恆點點頭道:「對,乖孩子是要聽老人家的話的!」
  「還有,」惠姑接道:「我知道杜伯伯不會有什麼危險,也知道他們一定會將各位伯伯姊姊送到這兒來,所以我當時才沒有出手。」
  白小雲忽然走向門口,一面說:「暫時由我擔任警戒。」
  惠姑嬌笑道:「白姊姊放心,在手術進行當中,他們是不會有人探望的,外圍的警衛,也在十五丈以外……」
  杜少恆正容道:「話是不錯,但為防萬一,還是謹慎一點為妙。」
  這時,一直靜聽著的百里軒,忽然插口問道:「小惠,你是由地底陰河中進來的?」
  「是啊!」惠姑含笑反問道:「裡軒伯伯,您是怎麼知道的?」
  百里軒道:「因為,我注意到你的頭髮,還沒完全干。」
  不錯,惠姑的披肩秀髮,還沒完全干,不過,如非是特別細心的人,可不易察覺。
  因此,杜少恆苦笑道:「百里兄可真夠細心。」
  百里軒道:「那是因為諸位都因過於興奮,而沒注意這些,而我卻一直在想著這問題,只有那地底陰河,才可能混進來。」
  惠姑笑了笑道:「那地底陰河的出口,是一個大瀑布,地勢奇險,普通人根本就沒法接近,而且,在進入這兒的水程中,還裝有三道刀輪……」
  杜少恆接口問道:「那三道刀輪也是你破壞的?」
  「不!我還沒這個本事,是我太公親自出手的。」
  「他老人家也到這兒來了?」
  「沒有,我太公說,他老人只能幫這點忙,其它的一切,就要各位自己去應付了。」
  「……」杜少恆似乎有點失望。
  「不過,我想,其它的人,都應該已經進來了……」
  「其它的人,那是——?」
  「是石阿姨率領的大批人馬。」
  「啊……」群俠們都浮現興奮的神彩。
  「我是和文真真姊姊一道進來的。……」
  「啊!文真真也進來了?」
  「是的,我跟真姊姊是先鋒,當我到這手術室來時,她正和小精靈在一起……」
  百里軒一直在暗中擔心他的愛徒安全,聽到這,不由如釋重負地,長吁一聲道:「真是謝天謝地……」
  杜少恆接問道:「小惠,是不是你石阿姨決定提前決戰?」
  小惠點點頭道:「是的,約期半月,旨在穩住天一門的軍心,實際上,決戰日期,就在今宵。」
  一聽這消息,群俠們一個個顯得無比興奮地,站了起來,全是躍躍欲試的姿態。
  不過,也有例外。那就是琴兒和劍兒。
  這兩個小姑娘,一直就是愁眉苦臉的,此刻,更時禁不住長歎出聲。
  冬梅很關切地問道:「三妹,四妹,你們怎麼反而歎起氣來?」
  琴兒哭喪著臉道:「大姊,你說,我們該怎麼辦呢?」
  冬梅笑道:「那還有什麼為難的,自然是棄暗投明,對司老賊反戈相向。」
  劍兒接口道:「可是,他畢竟是我們的師傅……」
  琴兒也插口說道:「何況,他還對我們有過撫育之恩,而且……」
  「不用而且了。」冬梅截口接道:「傻妹妹,你們想想看,憑司老賊寢宮中所說的那些混賬話,以及目前對你們的安排,他還有一點師徒之情嗎?」
  琴兒道:「話是不錯,但那是他對我們發生誤解,認為我們背叛了他。」
  冬梅道:「傻妹妹,你忘了你自己說過的話了。」
  「什麼話啊?大姊。」
  「你說,到了你們滿十六歲之後,那老色狼就要……」
  冬梅沒繼續說下去,因為,僅這半句話,已經夠了。
  這是攻心戰術的最佳運用,使得琴兒劍兒兩人,只好垂首同聲一歎。
  為了堅定對方的意志,冬梅更是接著加以說明:「傻妹妹,為了說得明白一點,我要作一個通俗而又不太好聽的比喻,希望二位莫介意。」
  琴兒苦笑道:「大姊有話請儘管說。」
  冬梅道:「我說,司介侯對你們,就像一般人養著一隻小雞或一頭小豬,他平常對你們的照料與關懷,無非是希望你們長大之後,供他大快朵頤,所以,我認為,他對你們,根本就談不上什麼養育之恩。」
  琴兒淒然一笑道:「大姊,我想通了,但我還是不便跟他動手。」
  「毋須你跟他動手,只要能適當地發揮你們的影響力就行了。」
  「我們又有什麼影響力可發揮的?」
  「你忘了,你們二位是女劍士的頭兒,必要時,現身說法,登高一呼,縱然不能使那些女劍士反戈相向,也可以瓦解她們的鬥志。」
  「對,對……」琴兒連連點著頭。
  冬梅卻將目光移向惠姑問道:「小惠,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惠姑嬌笑著道:「不怎麼辦,諸位都暫時呆在這兒,我可要走啦!」
  「你要走?」
  「是的,我還要去看看石阿姨她們,是否全都進來了。」
  「如果這兒出了事情,怎麼辦?」
  「不會的,他們認為你們正在接受手術,不會有人前來打擾,即使萬一有什麼意外,憑諸位目前的實力,也可以撐持一段時間。」
  「那麼,你什麼時候回來?」
  「我隨時都可以來……」
  說完,她向群俠們扮了一個俏皮的鬼臉,就一溜煙似地走了。
  杜少恆苦笑了一下,說道:「娃兒畢竟是娃兒。」
  百里軒接道:「老弟台,小惠的話是不錯,他們暫時不會有人來,但我們還是該作萬全的準備才是。」
  「百里兄之意,是——?」
  「我想,暫時請白姑娘,冬梅姑娘二位換下女劍士的衣衫,擔任守門的工作。」
  「對!有道理。」
  「還有,請琴兒、劍兒兩位姑娘,說服四劍士,能夠棄暗投明固然是好,否則,也該將她們移到一旁的角落去,至於這位張神醫,也必須說服他,以備萬一有人前來巡察時,可以搪塞一番,因為,在石車主正式發動攻擊之前,這兒最好不要出事。」
  「對對。」杜少恆含笑接道:「百里兄不愧是當軍師的人才,顧慮得面面俱到……」
  「老弟別損我……」
  「我是言出由衷啊!」
  「夠了,老弟。」百里軒正容接道:「我們還是立即開始部署吧……」

         ★        ★        ★

  惠姑這一方面雖然進行得很順利,但文真真與小精靈兩人,卻已陷入困境之中。
  本來,惠姑和文真真都並不認識小精靈,他們之所以相識,還是由於百里軒被賈素芬所制,小精靈乘機開溜時,被惠姑追蹤告以真相,才互相認識的。
  文真真之所以不惜冒險打先鋒,目的就是要混到乃母文素文的身邊去。
  小精靈對這兒的環境頗為熟悉,因此,一見面,文真真即要小精靈帶她到乃母身邊去。
  另一方面,由於杜少恆等群俠已被送入手術室中,情況至為危殆,必須立即加以解救。
  因此,惠姑才不得不離開文真真小精靈二人,自己單獨行動。
  他們三人,本來是隱身於一個偏僻而昏暗的支洞中,自惠姑獨自行動之後,魔宮中的情況,也忽然變得非常緊張起來。
  因為,儘管司介侯等老魔們還不知道已另有外敵潛入,但僅為了一個失蹤的小精靈,以及他們想像中可能潛伏的奸細,也不得不認真地加以清查。
  文真真與小精靈,雖然都已盡獲乃師石瑤姑與百里軒的真傳,但與惠姑比起來,卻還差了一段距離。
  論身手,不及惠姑,而情況又突然轉緊,因此,文真真與小精靈二人,不但不能輕易行動,即使那藏身之處,也隨時有被發覺的危險。
  文真真雖然陷於困境中,但她無暇為她自己擔憂,仍然一心想要急於混到乃母身邊去,因此,她以真氣傳音向小精靈道:「小精靈,想想法子嘛!」
  小精靈傳音苦笑道:「我的姑奶奶,目前這情況,我能想什麼法子呢!」
  「我想,只要混到我娘那兒去,我們就安全了。」
  「這道理我懂,可是,目前,我們是寸步難行啊!」
  「但躲在這兒,很可能給人家來個甕中捉鱉……」
  說到這裡,已聽到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向他們藏身的支道中走來。
  由於這是一條被封死的支道,別無退路,小精靈情急智生,連忙向文真真一打手勢,雙雙騰身,攀附在一枝倒垂的石筍上。
  本來這是一個偏僻所在,並無照明設備,而洞頂距地面又高達三丈有奇,因此,他們已算是暫時將身形隱蔽住了。
  一道幽靈似的人影,帶著一陣香風,悄然進入方洞。
  文真真,小精靈二人由暗窺明,已看出是公冶十二娘。
  只見她媚目環掃,悄臉上掠過一絲詭譎的笑意,但卻不曾向洞頂搜索。
  支道口外有人嬌聲問道:「二娘娘,有沒有什麼發現?」
  公冶十二娘道:「還沒有,你們先到隔壁的支道去查查,我再在這兒仔細搜索一下後就過來。」
  「是……」
  「公冶十二娘側耳傾聽支道口外的兩個女劍士離去之後,才以真氣傳音向洞頂說道:「小精靈,請相信我,我對你們沒有惡意。」
  「……」小精靈自然不會輕易答話。
  「小精靈,我知道你藏身洞頂,還有一個同伴,是嗎?」
  「……」小精靈仍然沒吭氣。
  「我還知道,你另外有一個同伴,進入手術室去了。……」
  一方面由於已斷定公冶十二娘的確沒有惡意,另一方面,也是急於知道惠姑那方面的情況,因此,文真真首先忍不住地,傳音問道:「手術室的情況如何?」
  公冶十二娘道:「到目前為止,還沒聽到什麼動靜,看情形,必然很順利。」
  一頓話鋒,又接問道:「姑娘是誰?」
  「文真真。」
  「啊!原來是文姑娘,文姑娘已相信我沒懷惡意了?」
  「唔……」
  「那麼,二位請稍安勿躁,為了避免有人起疑,我待會再來……」
  說完,立即快步走了出去。
  小精靈傳音問道:「文姑娘,這妖婦該不會有什麼陰謀吧?」
  文真真道:「不會,她在這兒,本來就是另有目的,現在,她算是腳踏兩邊船,不論決戰結果如何,對她都是有利無害。」
  「那麼,我們只好暫時枯等了?」
  「不錯,我還希望能借重她,混到我娘身邊去。」
  「奇怪?她怎會知道我們的情形?」
  「這個……可能是當令師受制時,她正在一旁,她是有心人,必然是暗中跟著你,才獲知這些情形的。」
  「唔……有道理……有道理……」
  一陣香風輕拂,公冶十二娘已悄然回來,並傳音嬌笑道:「二位請下來吧!」
  但她話聲才落,又連忙搖手道:「不行,且慢。……」
  又一陣輕快的腳步聲,由遠而近,並傳來一陣邪笑道:「二娘娘,這真是難得的好機會呀!」
  聞聲知人,小精靈已聽出是賈素芬身邊的紅人,天一門的首席供奉時百川,因恐文真真不知厲害,連忙傳音說道:「小心!這老傢伙難纏得很……」
  就這當兒,時百川已悄然到達公冶十二娘身邊。
  只見公冶十二娘俏臉一沉道:「你怎麼老是陰魂不散地纏著我?」
  時百川笑道:「只因娘娘你滿身是火,惹得我情不自禁。」
  這名色狼算得上是劍及履及,口中說著,一隻巨靈之掌,已向公冶十二娘那高聳的胸脯上探來。
  公冶十二娘疾退一大步,沉聲叱道:「時百川,放尊重一點。」
  「此情此景,我怎麼能尊重得起來……」
  「你再要進逼,我可要嚷了。」
  「你嚷吧!我可不在乎……」
  一個步步後退,一個節節進逼,就這幾句話的工夫,公冶十二娘已退到了這支道盡頭。
  當然,在這片刻之間,文真真已不止一次地,想憑居高臨下之勢,向時百川驟下殺手,但卻都被小精靈極力勸阻住了。
  公冶十二娘一見已無路可退,不得不改換笑臉來軟的了:「時供奉,你一定要……也得換一個場所呀!」
  「換什麼場所?」
  「換一個比較有情調的地方。」
  「我不上當,十二娘,你已經騙過我多少次啦!」
  「但這次,我絕對不騙你……」
  「馬馬虎虎,將就一點,就在這兒吧!」
  「不行,現在正是清查奸細的時候,如果有人找了來,那成什麼話。」
  「即使是被人看到,也算不了什麼。」時百川邪笑道:「對了,這時候,你怎會有閒工夫跑到這兒來?莫非是——?」
  公冶十二娘截口嬌笑道:「你懷疑我有約會?」
  時百川道:「是啊!那一定是一位長得很帥的小白臉……」
  「即使有小白臉,你也管不著,再說這兒只有這麼個地方,你沒長眼睛,不會瞧!」
  「有你這位美人兒在當面,我還能去瞧別的嗎……」
  這名色狼說得好聽,一雙精目卻已向四周搜索起來。
  這麼一來,不但使得藏身洞頂的文真真,小精靈二人凝功待變,連公冶十二娘也不得不暗中將真力提高到了極限。
  就當這極端緊張的剎那之間,支道外頭有人嬌聲喚道:「時供奉,您在哪兒?」
  時百川沒吭氣,公冶十二娘卻推了他一下道:「有人正在找你啊!」
  時百川邪笑道:「不管他……」
  那嬌話聲又傳了過來:「時供奉,賈太君有請啊!」
  一聽是賈素芬找他,時百川才連忙接道:「我馬上就來……」
  緊接著,卻在公冶十二娘的悄臉上親了一下道:「十二娘,我已看到了半隻鞋尖,你將小白臉藏在洞頂上……」
  這一來,使得剛剛由於外面有人叫他,而略為鬆弛的情況又再度緊張起來。
  此情此景,迫得公冶十二娘只好向他瞟了一個媚眼道:「太上與門主都不管我,你管這些閒事幹嗎?」
  時百川邪笑道:「我才懶得管哩!但我要提醒你,今兒晚上可不能再黃牛。」
  「那是當然……」公冶十二娘巴不得他立即走開,因此答應得非常爽快。
  「好,咱們就這麼一言為定……」
  說著,又在她的俏臉上親一下,才含著得意的邪笑,悄然離去。
  直到確定時百川已經離去之後,公冶十二娘才悄聲說道:「二位快點下來吧!這兒實在太危險了。」
  文真真,小精靈二人輕捷地飄落地面,禁不住輕輕地長吁了一聲,小精靈並笑道:「娘娘,你得設法替我們找一個比較安全一點的地方,只要能避過三個時辰就行了。」
  「三個時辰?」公冶十二娘訝問道:「三個時辰以後呢?」
  文真真搶先接道:「三個時辰以後,也就是正邪決戰的時刻了。」
  公冶十二娘情不自禁地一「啊」道:「那就好辦得多了,二位可以暫時躲到我的房間去。」
  小精靈苦笑道:「可是,目前我們是寸步難行啊!」
  公冶十二娘道:「不要緊,我已帶了兩套衣服來。」
  說著,她回身走了丈許遠,由巖壁的隙縫中,抽出一個小包裡來,向小精靈一遞道:「二位將就一點,快點換上去。」
  原來那是兩套女劍士的號衣,小精琵禁不住苦笑著直扮鬼臉。
  公冶十二娘:「小鬼,快點啊!」
  文真真是姑娘家,穿上女劍士的號衣,倒不容易看出什麼破綻來。
  但小精靈是男孩子,個兒又小,穿上女裝,不但很彆扭,也顯得過於寬大。
  經過公冶十二娘代為整理之後,總算是勉強可以混過去了,但如果碰上有心人,卻仍然難以過關。
  公冶十二娘向對方兩人打量了一下,笑道:「馬馬虎虎,可以走了……」
  但文真真卻蹙眉說道:「公冶阿姨,我想,還是請你帶我到我娘房間去。」
  「為什麼?」
  「因為,我怕萬一被查出,使您受累,同時,我也急於想見到我娘,而且,我此行主要任務,就是混到我娘身邊去,保護她老人家的安全。」
  「這個……」公冶十二娘蹙眉接道:「你要知道,由這兒到我的房間,比較近,但要到令堂的房間,不但遠得多,而且還要經過很多關卡哩!」
  文真真秀眉一揚道:「為了我娘,任何險阻,我都不在乎。」
  公冶十二娘苦笑了一下道:「好,且讓我先到外頭去瞧瞧風聲再說……」
  忽然,一個嬌稚話聲由丈遠外傳來道:「不必了,現在出去是最好的時機。」
  文真真聞聲一喜道:「小惠,你怎麼現在才來?」
  不錯,來人正是群俠方面年紀最小,而一身成就卻高深莫測的惠姑。
  不過,此刻的惠姑,卻也是一身魔宮女劍士的打扮,而且那扮相,也不見得比小精靈高明多少。
  惠姑那一對黑白分明的眸子,在文真真,小精靈二人身上一轉,又低頭看看她自己,忍不住扮了一個頑皮的鬼臉道:「我現在來得正是時候呀!」
  接著,又目注公冶十二娘笑問道:「這位阿姨是——?」
  文真真連忙替雙方作了一個簡單的介紹。
  惠姑嬌笑道:「公冶阿姨,我代表文姊姊他們謝謝你啦!」
  公冶十二娘握住惠姑的小手,嬌笑道:「小惠,我多麼羨慕你……」
  公冶十二娘此刻的心中,有著太多的感慨,因而她的話也沒頭沒腦地,顯得有點語無倫次。
  因為,方纔她和文真真他們的談話,雖然不是用真氣傳音,卻也低得近於耳語。
  但那麼低的語聲,卻被丈遠外的惠姑聽到了。
  而且,她平常對自己的成就,也相當自負的,但方纔惠姑欺近到她的丈遠之內,如非是惠姑自己出聲說話,居然一點也不曾察覺。
  小小年紀,能有這一身成就,並且單槍匹馬,在有如龍潭虎穴的魔宮中來去自如……
  還有,地想到三個時辰後即將展開的決戰,以及決戰以後的情形,她不禁暗中替自己能有這麼一個立功的機會而感到慶幸,也沒來由地驚出一身冷汗……
  惠姑當然不會注意到對方的表情,文真真更是向惠姑笑問道:「對了,小惠,手術室那邊……」
  惠姑截口笑道:「一切順利,他們都正在養精蓄銳,準備迎接晚間的決戰哩!」
  文真真接道:「還有,方纔你說來得正是時候,是什麼意思?」
  惠姑道:「現在情況不同啦,他們不但已放鬆追查小精靈的工作,洞內的戒備也鬆懈得多了。」
  「為什麼呢?」
  「開會的開會,有些人卻已調到前洞去了,我們這方面的『烏衣七煞』已率領大批人馬在劉家集部署著,他們能不加強防禦嗎!」
  接著,她又嬌笑著加以解釋:「當然,那是虛張聲勢,目的在使他們發生錯覺。」
  「那麼。」公冶十二娘接問道:「文姑娘他們的行動,是——?」
  惠姑飛快接道:「照你們原先的計劃,現在就走,我還可以在暗中加以掩護。」
  文真真接著問道:「小惠,我恩師他們現在……」
  惠姑似乎很喜歡打斷人家的話,不等文真真問完,又截口接道:「已經有一部份人進來了,至於石阿姨本人是否已經進來,我還不知道。」
  「那麼,你呢?」
  「我?我怎麼樣?」
  「你還打算去哪兒?」
  「我暗中護送你們一程之後,準備先混到江爺爺,江奶奶兩位老人家身邊去。」
  惠姑口中的「江爺爺,江奶奶」,所指的就是「無雙大俠」江自強,戈敏芝夫婦,這一點,公冶十二娘也很明白,因此,她立即搶先說道:「小惠,無雙大俠伉儷的住處,戒備特別森嚴,你可要小心啊!」
  惠姑點點頭道:「我知道,但他們準備對兩位老人家暗下殺手,所以,不論有多危險,我都必須趕去向兩位老人家通知一聲。」
  文真真是江自強夫婦的孫女,一聽到她的祖父母有危險,竟然不加思索地脫口說道:「小惠,我也去……」
  惠姑連忙道:「不!你還是去保護你娘吧,你要是跟著我,不但幫不上忙,可能還要我分神照顧你哩!」
  惠姑畢竟是娃兒,想到就說,根本不管聽話的人受不受得了。
  但她說的是實在說,文真真儘管心高氣傲,但對於惠姑,卻是口服心服,因此,不但不以惠姑的直言為忤,反而嬌笑道:「對,我應該有自知之明。」
  惠姑道:「時間很緊迫,我們快點走吧,請記著,諸位可以大大方方地向目的地走去,萬一有人查問,由我來應付。」
  說著,她打了一個請公冶十二娘等人走在前頭的手式。
  公冶十二娘挽著小精靈在前頭,一面說:「小精靈,你可以偎在我身邊,低著頭,裝成生病樣子……」
  惠姑點首笑道:「對,對,這個辦法,很妙……」
  文真真卻有點擔心地道:「這時候,司老賊會不會在我娘那邊?」
  「不會。」惠姑接道:「現在,他們的首腦人物,都正在開會哩……」
  走出支道後,仍然是公冶十二娘挽著小精靈開道,文真真居中,惠姑殿後,堂而皇之地走去。
  不錯,主洞中一片寂靜,一如白小雲等人初來時所見到的一樣,不但不曾看到有閒人走動,連負責警戒的人員,也不曾看到。
  一直到走過百十來丈之後,才由暗影中閃出一個女劍士,她向公冶十二娘問道:「二娘娘,去哪兒?」
  公冶十二娘道:「去文夫人房間。」
  「這位姊妹怎樣?」
  「她有點不舒服,可能是吃壞了東西。」公冶十二娘說著,並將小精靈的「嬌軀」挽得更緊點,而小精靈的頭也垂得更低了。
  「二娘娘,您是知道的,由這兒進去,是必須有太上的令牌……」
  惠姑連忙搶先接道:「令牌在我這兒,呶,你瞧!」
  她,右掌一伸,掌心中托著一片牙牌似的金質令牌,含笑問道:「行了嗎?」
  「行了。」那女劍士注目問道:「這位姊姊是——?」
  惠姑嬌笑道:「錯了,論年紀,你應該叫我妹妹才對。」
  「對,對,這位妹妹,我好像以前沒有見過?」
  「我是賈太君身邊的人,昨天才到這兒。」惠姑年紀輕輕,卻是冰雪聰明,她知道賈素芬在天一門中的地位,只要抬出「賈太君」三個字來,就等於是姜太公在此,百無禁忌。
  果然,那女劍士連忙嬌笑道:「那就怪不得啦!」
  接著,揮揮手道:「諸位請!」
  公冶十二娘等一行繼續前行,文真真並邊走邊以真氣傳音問道:「小惠,你這令牌是哪兒來的?」
  「就是不久之前,到你們那藏身之處時,跟這一套號衣同時獲得的。」
  「啊!那個人呢?」
  「什麼人啊?」
  「就是那『送』你號衣和令牌的人。」
  「那就是奉命將時百川叫去的一個女劍士,她的任務已經完成,自然該休息呀!」小鬼頭說起話來,倒是頗為風趣。
  「你殺了她?」
  「沒有,我只是請她暫時睡一個大覺。」
  「該不會被人查覺吧?」
  「不會,那地方非常秘密。……」
  這二位傳音到此,公冶十二娘卻扭頭笑道:「到了。」
  到了,當然是表示已到了文真真的母親文素文的住處。
  因此,惠姑立即接口說道:「那麼,我要告辭了。」
  公冶十二娘道:「不行,這兒進去還有兩道關卡,沒有你手中的令牌是不能通過的。」
  惠姑苦笑說道:「那我只好送佛送到西天了。」
  由這兒到文素文的住處,有一段二十來丈的支道,每隔十女就有兩個女劍土守衛著。
  由於這兒是司介侯的寢宮,盤查也特別嚴格,尤其是公冶十二娘還帶著一個「有病」的小精靈,更是特別有點麻煩。
  也幸虧他們持有令牌,加上惠姑是「賈太君身邊的人」,而公冶十二娘又是門主的二娘娘,身份也頗崇高,因此,雖然多費不少唇舌,總算是通過了。
  為了爭取時間,惠姑並未進入文素文的房間,目送公冶十二娘等人通過關卡之後,她立即獨自折返。
  文素文、文真真母女倆在危機四伏的虎穴中劫後重逢,自然有一番淒惋感人的盛況,這且按下不表。
  且說惠姑人小鬼大,絕頂聰明,憑著她那「賈太君身邊的人」的特殊身份,和司介侯的一塊令牌,以及由那被她取而代之的女劍士口中所獲得的秘密,居然闖過了重重關卡,到達那「無雙大俠」江自強、戈敏芝夫婦被軟禁的支道前。
  而且,由於已進入魔宮中的核心地帶,戒備反不如外圍的森嚴,因而行動也更為方便。
  不過,那位被她取而代之的女劍士,曾向她警告過,「無雙大俠」夫婦的住處,是絕對禁地,除了「太上」之外,連「門主」也不能擅自進入的,所以,除非是硬闖,僅憑司介侯的一塊令牌,是進不去的。
  因此,她雖然已到達無雙大俠的住處附近,卻反而有點猶豫起來。
  她明白,乘對力的首腦人物不在,憑她自己的身手,要硬闖進去,決不會有問題,但問題卻在她闖進去以後的情況。
  因為,那麼一來,群魔聞警趕來,「無雙大俠」夫婦是否還有作戰能力,她可一點也不知道,萬一「無雙大俠」夫婦的功力已被廢除了,則自己人單勢孤,那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也由於這些原因,儘管她急於想見到「無雙大俠」夫婦,卻又不得不冷靜地,勉強抑制住這一股衝動,以便伺機行事。
  當然,她也想到,她所取代的那個女劍士,久久不曾回去覆命,儘管那女劍士已將時百川叫了回去,也儘管司介侯目前正在開會,不可能注意到那女劍土不曾回去覆命的情形。
  但如果司介侯忽然想起而追查起來,則她這一陣子所締造的成果,勢將盡付東流。
  因此,她固然希望有機可乘,但卻不能呆等,於等待的同時,必須自己設法製造機會,以爭取時間才行。
  就當她心念電轉間,遠遠的甬道中,已有輕快的腳步聲傳來。
  她明白,這是魔官中的心臟地帶,來往的都是高級頭目,她目前的假身份,必然不可能再矇混下去,因此必須暫時找一個隱蔽之所,以免雙方狹路相逢。
  但這附近,修整得美輪美奐,有如皇宮,在洞頂柔和珠光照映之下,根本沒有什麼隱蔽之處可以藏身。
  目光所及,只有丈許外有一個房間,房門未曾全部關攏,她也曾經注意過,房間中並無人聲。
  當那輕快的腳步聲已到前頭兩三丈的拐角處時,她來不及多加顧慮,一咬牙,閃身進了那個迎風戶半開的房間。
  還好,房間內的確沒有人。
  但那房間的寬敞與陳設的豪華,卻不由地使得她心中微微一震。
  外面的輕快腳步聲,已到達門口,時間已不容許她對這個豪華的房間多作打量,只好再度一咬牙,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向一旁的黃綾垂幔中一鑽。
  她剛剛藏好身形,那輕快的腳步聲已進入房間,房間也隨之關攏,並傳出一聲輕微卻很深長的歎息。
  躲在黃綾垂幔後的惠姑,聽得很清楚,進入房間的是兩個人,發出一聲歎息的,顯然是一個男人。
  她雖然藝高人膽大,在這危機四伏的魔宮中,並不害怕,但卻不能不特別小心,因此,她屏住呼吸,將黃綾垂幔輕輕撥開一線,向外面瞄了一眼。
  那是一男一女兩個人——天一門門主曹適存,和他的正官娘娘,也就是杜少恆以前的渾家上官倩。
  這兩個人,惠姑都曾於暗中注意過,所以,能於匆匆一瞥之間,就辨認出來。
  她的心中禁不住一陣狂喜:「想不到誤打誤闖,闖進了他們兩人的房間,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我必須想法子好好利用他們……」
  心念轉動間,只聽曹適存苦笑了一下道:「阿倩,你說,我們該怎麼辦?」
  上官倩冷冷地道:「自然是遵命行事。」
  曹適存道:「可是,這是十件非常危險的任務。」
  「我知道。」
  「就因為這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任務,所以他們才派在我們夫妻倆的頭上。」
  「你害怕了?」
  「生死攸關的事,怎能不害怕。」
  「害怕不能解決問題嗎?」
  「所以,我才要向你求教,你是我的軍師呀!」
  上官倩冷哼一聲道:「虧你也算是男子漢,大丈夫!」
  曹適存苦笑一聲,說道:「男子漢大丈夫也是人。」
  「你是說,是人就該怕死?」
  「好生惡死,乃人之常情啊!」
  「我們的任務,並不一定會死。」
  「但死亡的機會在八成以上。」
  「至少還有一成以上的生機。」
  「這叫作九死一生,唉!我真後悔……」
  上官倩冷然截口道:「你瘋了!」
  「我……」
  「別廢話了!還是好好養神,準備晚間的行動吧!我們的任務雖然有危險,卻不一定會死,而且,如果僥倖成功了,還有大功,可是,如果你這些瘋言瘋語給人聽到,那咱們就死定了。」
  「唉……」曹適存又輕輕地歎了一聲。
  對於這兩口子的談話,惠姑似乎有所領會,卻又有點茫然不測高深。
  但有一點,她可以確定是對她有利的,那就是曹適存的心中已滋生悔意。
  同時,對這兩口子,她也自信有把握可以制服而不致驚動旁人。
  因此,她乘曹適存輕輕一歎之間,掀開黃綾垂幔,很大方地走了出來。
  這突然之間的意外變化,對曹適存、上官倩二人而言,就像是見了鬼似地,一下子變得臉色一片煞白。
  但惠姑卻先用手指在她自己的唇間一豎,示意對方噤聲,並立即含笑低聲說道:「二位別誤會,我是替二位幫忙來的。」
  上官倩首先注目問道:「幫什麼忙?」
  惠姑道:「其實,嚴格說來,我應該說是為了救你們二位而來。」
  「救我們?」曹適存苦笑道:「我們有什麼須要你相救,你真是越說越玄了。」
  曹適存於驚魂未定間,仍然將惠姑當作魔宮中的女劍士。
  但上官倩畢竟是女人家比較細心,也比曹適存來得鎮定,察言觀色,她已確定惠姑不是魔宮中人,因而立即俏臉一沉,冷笑一聲道:「你,年紀輕輕,膽子可真不小……」
  惠姑飛快地接道:「沒有膽量,怎敢獨闖虎穴,並混到你們的核心地帶來。」
  曹適存這才「哦」了一聲,苦笑道:「原來你不是本門中人……」
  上官倩扭頭截口低叱:「廢話!」
  惠姑卻同時嬌笑道:「當然!天一門中只有人軀策你們去送死,哪會有人來救你們。」
  她的話沒說完,上官倩突然就坐著的原姿,一幌而前,欺身揚掌,疾如電掣地,向惠姑的身前撲了過來。
  只見惠姑的素腕飛快地一幌,又輕輕地朝前一送,那位突然發難的上官倩,又以原姿被惠姑送回到她原先的座椅上。
  當然,此刻的上官倩,已沒法動彈了。
  惠姑就像是什麼事也不曾發生過似地,嬌笑道:「娘娘,我再說一遍,我對二位,只有幫助,沒有惡意,希望你安份一點。」
  上官倩一張俏臉窘成了豬肝色、卻是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只有乾瞪眼的份兒。
  惠姑卻又向曹適存笑著問道:「門主,你呢?」
  「我?」曹適存茫然地反問道:「我怎麼樣?」
  「要不要也先行較量一下?」
  「我想不用了。」
  「總算門主還有自知之明,以前,你們曾說杜大俠只能算是當代武林中的二流角色,但現在的社大俠已成了一流高手,可是,你們兩位卻只能算是三流角色了,我說這些,你服氣嗎?」
  「服氣,服氣……」曹適存苦笑著。
  惠姑嬌笑道:「服氣就必須聽話,好好地跟我合作,我保證已二位有益無害。」
  「我……可以知道你的來歷嗎?」
  惠姑道:「我叫惠姑,白雲山莊李太公的曾孫女。」
  「啊!」曹適存目注上官倩苦笑道:「阿倩,我們栽得不算冤。」
  「……」上官倩仍然沒法作聲。
  惠姑注目問道:「門主,你願意跟我合作嗎?」
  曹適存沉思著接道:「目前,我們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不過,我仍然希望先行獲知實情,然後再作正式答覆,行嗎?」
  「當然可以,門主想先行知道些什麼,請儘管問。」
  「姑娘此行,是為了營救杜少恆……」
  「不!那只是附帶的任務,而且,杜叔叔等人,早已脫離險境,現在正在養精蓄銳,準備廝殺哩!」
  「啊!那麼,姑娘的正式任務是——?」
  「我要見江爺爺和江奶奶。」
  「見了他們以後呢?」
  「那自然是一起殺將出來。」
  「即使一切如你的理想,憑無雙大俠夫婦,和我們這些人,也殺不出去。」
  「那不用你擔心,我們另外還有人。」
  「還有些什麼人,我可以知道嗎?」
  惠姑嬌笑道:「既然要你合作,自當告訴你實情,我可以老實告訴你,石車主已決定提前於今晚發動攻擊。」
  「今晚?」曹適存禁不住身軀一震道:「現在已經快天黑了啊!」
  「我知道。」
  「那麼險阻而又漫長的山徑,他們怎麼攻進來?據我方所獲消息,你們先鋒人員,還停在劉家集呀!」
  惠姑神秘地笑道:「我能輕易地進得來,石阿姨他們當然更不成問題,門主相信嗎?」
  曹適存苦笑道:「事實如此,我不能不相信。」
  惠姑神色一整道:「那麼,你該正式給我答覆了,我不妨老實告訴二位,這是二位將功折罪的好機,錯過了,可實在太可惜。」
  曹適存毅然點首道:「好!我答應了。」
  惠姑轉向上官倩笑問道:「娘娘你呢?」
  曹適存苦笑道:「李姑娘,你不解開她的穴道,她怎能答話哩!」
  惠姑訕然一笑,說道:「這倒是我的疏忽了……」
  說著,揚指凌空連點,解了上官倩被制的穴道。
  方纔的上官倩雖然口不能言,身不能動,但是對於一切談話,卻全都聽得清清楚楚,因此,穴道一解,恢復自由。立即自動說道:「我也願意合作,但我有個條件,希望姑娘能先行承諾。」
  惠姑點點頭道:「行!只要是情理中的事,我可以先行答應。」
  上官倩輕輕一歎道:「其實,我的條件很簡單,那就是事成之後,對我們不究既往,讓我們自行離去。」
  惠姑連連點首道:「這沒問題,我李惠姑可以一肩承擔,而且,既然已成了一家人,從現在起,我要改口叫二位為曹叔叔,上官阿姨,二位也請叫我小惠。」
  曹適存,上官倩二人靦靦地互望了一眼,然後由上官倩說道:「小惠,只是我們這個阿姨和叔叔,可真是慚愧得很。」
  惠姑稚氣地一笑道:「上官阿姨千萬別這麼說,我太公常常說,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所以,過去的事,不用再提。」
  上官倩嬌笑道:「謝謝你!小惠,現在,我們談正事吧!」
  惠姑道:「對了,為了爭取時間,我希望二位能盡快設法帶我到江爺爺身邊去。」
  上官倩道:「小惠,你算是找對人了,辦法是現成的,只是細則方面,還得好好研商一下才行。」
  曹適存卻意味深長地一歎,說道:「說來好像是冥冥中早已安排好,小惠,如果是在平時,你就是殺了我們,也無法帶你去無雙大俠的身邊。」
  惠姑一怔道:「此話怎講?」
  上官倩搶先反問道:「小惠,方纔,我們的談話,你都完全聽到了?」
  「是的。」
  「方纔,我們奉到太上的命令,要我們於今夜子時,去暗算無雙大俠夫婦,否則,我們根本沒法到那個絕對的禁地去。」
  「這叫作吉人天相呀!二位奉命去暗算兩位老人家,卻造成我解救他們的機會。」
  曹適存道:「是啊!所以,我才說,那是冥冥中的安排。」
  惠姑那大眼睛上的長睫毛,像兩把小扇子似地搧了兩下,道:「二位奉命去暗算兩位老人家,還有九死一生的危險,這是表示二位老人家的功力,真的不曾被廢除?」
  「當然是真的。」
  「那麼,二位打算如何下手呢?」
  「用毒,毒藥是『苗嶺三邪』中的老大覃得功提供的,也就是他那條千年鐵線蛇口中的劇毒。」
  「那廝的鐵線蛇,果真已有一千年的氣候了?」
  「一千年是沒有,八百年的氣候是有的,不過是號稱一千年而已。」
  「有關兩位老人家的情況,能否請曹叔叔說詳細一點?」
  「當然可以。」曹適存接道:「兩位老人家的住處,我們雖然沒有去過,卻聽說過,那是一個特別開闢的天然山洞,由外表看來,陳設豪華,住在裡面似乎很舒服,但事實上,那石洞的牆壁,裝有四重寸許厚的鋼板,門窗全用粗如人臂的鋼條製成,所以,即使是大羅金仙,也沒法自行脫困。」
  「兩位老人家的飲食呢?」
  「由外間按時派人送進去。」
  「這麼說來,二位如果要去暗中下毒的話,這應該是很方便,方才二位為何說得如此危險呢?」
  「你以為可以由飲食中下毒?」
  「那不是很簡單的辦法嗎?」
  「但兩位老人家很謹慎,所有飲食,都必須用銀釵試過以後才用的。」
  「那也很好辦,反正二位老人家不能出困,只要停止供應飲食,不就餓死了嗎!」
  曹適存苦笑道:「那辦法緩不濟急,以往,太上為了搾取二位老人家的武功,根本就沒有要置他們於死的打算,現在這一決定,還是賈太君的主意,由於正邪決戰在即,怕留下禍根,所以才臨時決定要毒死他們,如果照你的辦法,憑二位老人家的修為,那就須要很長的時間,才能達到目的了。」
  惠姑沉思著問道:「二位老人家的武功,是否已全部交出?」
  「沒有,最多已交出九成,」曹適存苦笑道:「二位老人家都明白,武功全部交出時,也就是他們的死期到了。」
  「司介侯也沒再去逼他們?」
  「誰說沒有!不過,最近一段時間,由於情況緊張,好像不曾去逼問過。」
  上官倩接著說:「今宵,我們就是奉命以請教武功的借口,去接近二位老人家的。」
  惠姑想了想道:「借口請教武功,暗中施毒,我想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
  「而且,我們還是乘功力最高的江大俠入定時才去的。」上官倩苦笑道:「兩位老人家從來不會同時入定,必然留一位護法……」
  惠姑截口笑道:「這麼說來,不是更安全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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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劍氣沖牛斗 掌風拔山河
  曹適存接著苦笑道:「小惠,你這只是如其一,不知其二,因為,為了使空氣流通,兩位老人家住處的窗子非常寬敞,我們雖然只能站在窗外,但一切行動,都難逃二位老人家的監視,如果給他們發覺我們有不軌的意圖,只要一口唾沫,就能置我們於死地了。」
  上官倩接道:「而且,即使我們僥倖得手,也仍然難逃他們的反擊。」
  曹適存也接道:「何況,以往請教武功,都是太上親自前往,今宵,換上我們兩個陌生人去,必然使他們因懷疑而提高警覺,因而危險性也更大。」
  惠姑道:「那麼,司介侯為什麼不親自出馬呢?」
  曹適存苦笑道:「這是他的一石二鳥之計,由於我與杜少恆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他怕我暗懷異心,才想借這機會將我除去。」
  惠姑心中暗笑道:「原來如此,怪不得你這麼乖地,願意跟我合作……」
  但她口中卻嬌笑道:「司介侯這老賊,可真夠陰險。」
  上官倩接道:「現在,我們該談正經的了,小惠,由於機緣湊巧,我們帶你去,是不會有問題,但成問題的是:我們只能站在窗外,卻沒法將鐵門打開。」
  「那鐵門的鑰匙呢?」
  「在太上身邊。」
  惠姑美目一轉道:「不要緊,我有辦法開門。」
  話鋒略為一頓,又接著說道:「為了爭取時間,我們提早走吧!」
  上官倩道:「小惠,我希望你先將你的辦法說出來,也好叫我們安心,同時,我認為,去得太早了,反而會不太好。」
  「為什麼?」
  「因為,太上命我們子時正下手,所以,必須於亥末時分之前出發才不致於引起有人懷疑。」
  惠姑沉思著道:「話是不錯,但石阿姨已決定天黑之後發動總攻,所以,我們必須盡快將兩位老人家解救出來,至於是否會引起他們懷疑,已沒法顧慮那些了。」
  上官倩扭頭向一旁的滴漏銅壺瞄了一眼道:「現在是酉時二刻,外面已經天黑了,我看我們再等一刻,於酉末出發,如何?」
  惠姑點點頭道:「好!就這麼辦吧!」
  上官倩道:「小惠,有關如何打開那鐵門的辦法,也希望你先告訴我們,免得我們提心吊膽的。」
  「好的。」惠姑說著,探懷取出一個約莫六七寸長的蛟皮刀鞘,拔出一枝銀光奪目,寒氣森森的匕首,嬌笑著問道:「二位應該聽說過這一枝寶刃的名稱?」
  那匕首雖然光彩奪目,不能逼視,但曹適存,上官倩二人都是武林高手,目力均異於常人,略一注視之下,已能看出匕首的側面有著栩栩如生的龍形圖案!
  因此,曹適存首先驚「咦」一聲道:「這,莫非就是武林中失蹤已久的銀龍匕?」
  惠姑點點頭道:「正是。」
  上官倩輕輕一歎,道:「想不到這一枝多少人聞名而不曾見識過的寶刃,也在白雲山莊中。」
  小惠道:「這寶刃是我太公於五年前,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中得到,這回,我自告奮勇先行混到這兒來,我太公才臨時送給我,想不到待會就可以派用場了。」
  曹適存笑道:「有著這一寶刃,再厚的鐵門也難不住我們啦!」
  上官倩道:「待會,免不了有一場慘烈的屠殺,我想,我們最好乘這機會,好好地調息一下。」
  小惠點點頭道:「對!對……」
  她的話聲末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疾奔而來,止於門外,並傳出一個嬌甜語聲道:「啟稟門主,有機密稟告!」
  曹適存向惠姑打了一個迴避的手式,目送惠姑隱入了黃綾垂幔之後,才沉聲說道:「進來。」
  一個女劍士應聲啟門而入,向曹適存夫婦施了一禮道:「參見門主和娘娘。」
  曹適存點點頭,說道:「有什麼消息,說吧!」
  那女劍士道:「太上方才獲得飛鴿傳書報告,集結於劉家集的『烏女七煞』,已經率領烏衣幫的大批高手,將近一千人,開始發動強攻。」
  「有沒有看到石瑤姑?」
  「據說沒有看到石車主的行蹤,但,方纔已發現有強敵侵入宮中。」
  「有這種事?那是什麼人?」
  「屬下不知道,太上已下令全宮特別戒備,並加緊搜索中。」
  上官倩嬌笑道:「外敵怎麼會侵入到宮中來,可能就是百里軒那個漏網的徒弟,小精靈吧?」
  那女劍士道:「娘娘,那不可能,小精靈只有一個人,但本宮中卻是同時有數處發現敵蹤。」
  曹適存「哦」了一聲道:「這倒真有點奇怪了。」
  他外表上故作震驚神態,但內心中卻在為他自己慶幸不已。
  因為,由目前的情況看來,由石瑤姑所率領的大批高手顯然已順利地進入魔宮。
  儘管他平常對天一門的實力極具信心,但目前卻完全改變了。
  其所以有這種改變,一方面固然是由於司介侯施出一石二鳥之計,想置他於死地,另一方面也是由於目前的情況所造成。
  因為,姑且撇開其它的一切因素不談,僅由這有如銅牆鐵壁似地魔宮,石瑤姑方面的人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混進來,就足以想見一般的了。
  本來,他目前被迫不得不與惠姑合作,暗中還存有觀望的心理,也就是所謂走著瞧的打算。
  但目前,他卻不能不死心塌地地,跟惠姑合作了。
  所以使他暗中慶幸的,是目前這消息來得正是時候,使他不至於一錯再錯。
  心念電轉間,又接著問道:「太上還有什麼指示?」
  那女劍士道:「太上說,關於原定子時正進行的任務,請門主提前執行。」
  「提前?是不是現在就執行?」
  「是的。」
  「可是,那通行令牌還沒送來。」
  那女劍士訕然一笑道:「屬下該死,門主不提起,幾乎把它忘記啦!」
  說著,探懷取出一面金質令牌,雙手捧著,恭敬地遞了過去。
  那金質令牌,與惠姑所懷有的銀牌,形式大小,都大同小異,只不過質地不同而已。
  曹適存接過令牌道:「好!請上覆太上,本座馬上前往執行!」
  那女劍士一走,惠姑也不請而自動由黃綾垂幔後面走了出來。
  曹適存笑道:「小惠,現在,我們可以走了。」
  此時,外面警鈴大作,甬道中,雜沓而快速的腳步聲往來不絕。
  惠姑沒作聲,只點了點頭。
  上官倩卻嬌笑道:「小惠,本來你跟著我們還不太方便,但現在乘著這混亂的機會,就方便得多了。」
  惠姑仍然沒吭氣,只是默默地跟在兩人的背後,走了出去,快速地折入通往無雙大俠軟禁處的支道中。
  那一條支道,長達百丈以上,每隔十丈,就有兩個女劍士警戒著。
  惠姑的打扮雖然有點惹眼,但由於是由門主和娘娘率領著,同時又有太上的特別令牌,所以,儘管那些警戒的女劍士都對她投以詫訝的目光,一路上卻並未受到什麼留難。
  其實,即使有人留難她也沒用。
  因為,由於情況急進,她已暗中決定,遇到留難,就實行硬闖了。
  到達甬道盡頭,視界豁然開朗。
  原來,角道盡頭,居然是一個四周絕壁插天的死谷。
  上弦月斜掛林梢,清輝遍地。
  但俯身下望,卻是黑黝黝地,深不見底。
  惠姑目光一掃之下,扭頭問道:「門主,沒有路了啊!」
  曹適存笑道:「洞口外有棧道。」
  經過曹適存的提醒,惠姑才注意到洞口外的確是有一道用鐵條架在峭壁間的棧道。
  由於架棧道的鐵條很小,而棧道又寬僅尺許,在不注意的情況之下,匆匆一瞥,是不易發現的。
  惠姑苦笑了一下,用腳尖試了試,那棧道非常穩固,但由於寬僅尺許,又是下海深不見底的絕壑,膽子小一點的人,別說是走上去,光是瞧瞧也夠他心底生寒,雙腿癱軟的。
  惠姑笑問道:「門主,還有多遠?」
  由於角道日就有兩個女劍士,所以在稱呼上,惠姑才不得不暫時保持他是「女劍士」的身份。
  曹適存道:「本座以前也不曾來過,但太上說過,只要通過了這十來丈長的棧道就到達了。」
  「為什麼要這麼費事呢?」
  「這是為了安全,你不知道那兩個老怪物的功力有多高,咱們太上為了防備萬一,才將他們關在這麼一個絕境中,即使他們設法將鐵門弄開了,只要將棧道毀掉,他們仍然是沒法脫困的。」
  「真要有那種情況,還來得急毀掉這棧道嗎?」
  「來得急,因為,棧道旁的峭壁上裝有強烈炸藥,兩個老傢伙的鐵門對面,不分日夜,有人監視,一發現情況不對,只要點燃引信,棧道就會炸毀掉。」
  「咱們太上,可真夠厲害。」
  「所以,他老人家才能領導群雄,獨霸武林。」
  惠姑嬌笑道:「門主,有一個問題,我就是想不通。」
  「什麼問題?」
  「那兩個老怪物,武功那麼高,當年太上是如何把他們弄到這兒來的?」
  「據太上說,是出其不意,制住他們的穴道,由於要他們交出武功,才雙方協議,不廢除他們的功力,將他們關到這兒之後,才讓他們自行衝開穴道的。」
  「哦!這些絕招,也只有咱們太上才想得出……」
  上官倩嬌笑道:「小丫頭,別廢話了,咱們執行任務要緊。」
  「是!娘娘……」惠姑恭應著當先走上棧道,一面以真氣傳音問道:「曹叔叔,我們的行動,恐怕也難逃對面的人的監視?」
  曹適存傳音答道:「那是必然的……」
  「那麼,待會他們炸毀棧道時……」
  「我已籌思過了,你故意裝成害怕的樣子,慢慢地走,以便找到那炸藥的引信,將它毀掉。」
  「好的……」
  其實,惠姑冰雪聰明,曹適存想到的辦法,她不但也已經想到,而且,還已經開始實行了。
  曹適存以普通語聲說道:「丫頭,你是怎麼啦?快點走啊!」
  惠姑苦笑道:「門主,我的腿直打哆嗦,不聽我指揮哩!」
  「沒用的東西,方纔,在太上面前,卻為何要自己充英雄?」
  「當時,我是不知要走這麼危險的棧道呀!」
  她口中雖然說得那麼窩囊,但行動上卻是眼明手快。
  話聲中,她已找到一根引信,並以最快速度的動作,一揮手中的銀龍匕,將其割掉。
  「還有一根。」曹適存傳音說過之後,又以普通語聲說道:「其實,這棧道一點也不危險,你只要像平常走路一樣,眼睛不向下面看就不會害怕了。」
  惠姑嬌笑著說道:「門主,我……我可以試試看。……」
  「試試看」中,她又割斷了一根引信。
  「行了。」曹適存傳音說著:「阿倩,你守在棧道上,不許有人過來。」
  「好的。」
  惠姑已經以最快的步伐,到達無雙大俠住處的門口。
  那是於峭壁上開闢出來的一個石室,厚厚的鐵門,寬敞的鐵窗,不但可以使空氣流通,也能接受陽光的照射。
  鐵窗外的巖壁上還有一道雨簷,設想可說是頗為周全。
  但此刻,卻用一層藍色布幔遮住,除了透射出微弱的燈光之外,可什麼也看不到。
  當然,此刻的惠姑,心中的激動,是不難想見的。
  她迫不及待地,以手指在鐵窗叩了三下,以急促的語聲低聲說道:「江爺爺,江奶奶,我是小惠,特地來幫助兩位老人家的……」
  室內沒人答話,但那遮窗布幔卻立即被拉開了。室內的一切,也隨之一目瞭然。
  石室相當寬敞,隔成了一明一暗兩個房間,陳設也頗為講究,室頂還嵌著照明用的夜明珠。
  一位童顏鶴髮,中等身裁的青衫老人正卓立窗前,兩道柔和的目光,向惠姑和曹適存二人打量著。
  這位青衫老人,就是被武林中尊為泰山北斗的「無雙大俠」江自強。但是他的夫人戈敏芝,卻並未見到,顯然是在裡間行功調息中。
  惠姑目光一觸之下,立即脫口叫道:「江爺爺。」
  江自強的兩道霜眉微微一揚,道:「你是誰?」
  惠姑道:「我叫惠姑,是我太公叫我來,替江爺爺江奶奶幫忙的。」
  江自強蹙眉問道:「你太公是誰?」
  曹適存搶先代答道:「江前輩,她的太公就是李哲元老前輩……」
  「啊!那麼,你又是誰?」
  「晚輩曹適存……」
  接著,曹適存並將他們此行來意和已經發生的情況,以最簡捷的說話說了一遍。
  多年的幽居,使得江自強的涵養功夫,已到達泰山崩於前而目不瞬的境界。
  因此,儘管目前這消息,是多麼值得他興奮,但他卻表現得一派安詳,只是目注惠姑笑問道:「小惠,你太公他們都好?」
  惠姑點點頭道:「是的,兩位太公和諸位老人家他們都很好。」
  曹適存連忙接著說道:「小惠,快將鐵門打開,我們必須爭取時間。」
  「好的……」
  惠姑的話聲未落,一聲清叱由室內傳出:「且慢!」
  隨著話聲,一位滿頭銀髮,卻是紅光滿面的青衣老嫗由裡間走出。
  惠姑連忙嬌聲叫道:「江奶奶!」
  不錯,這青衣老嫗就是江自強的元配夫人戈敏芝。
  曹適存入目之下,禁不住在心中感歎著:「七十年前,這一對神仙眷屬,替永樂皇帝朱棣肅平那一場足以動搖國本的江湖大劫時,都是雙十年華,令人艷羨的青春大俠,歲月不饒人,如今都已垂垂老矣……」
  戈敏芝並沒理會惠姑,卻向江自強責問道:「自強,你怎能這麼輕易相信人?」
  江自強苦笑道:「敏芝,你認為他們還會有什麼陰謀?」
  戈敏芝冷笑道:「我自信我的判斷不會差錯。」
  曹適存連忙接道:「老前輩明察秋毫,晚輩此行,起先的確是奉命以劇毒暗算二位老人家的……」
  戈敏芝截口問道:「是小惠使你改變了主意?」
  「正是。」
  「誰又能證實小惠的身份呢?」
  「這個……」曹適存苦笑著,向惠姑問道:「小惠,你帶有你太公的信物嗎?」
  惠姑楞了一下道:「沒有啊!不過,我手中的這枝銀龍匕和冰魄神珠,都是我太公送給我的。」
  曹適存連忙接道:「對了,二位老前輩,這兩件武林異寶是假不了的。」
  戈敏芝道:「據我所知,白雲山莊,江李兩家中,都沒這兩樣東西。」
  江自強苦笑道:「敏芝,請別忘了,我們在這兒,已一幌數十年,可能這兩件寶物,是最近數十年中,所獲得的。」
  戈敏芝道:「聽你這麼說,你已經相信了她?」
  江自強道:「我有這種預感,我們真要脫困了。」
  戈敏芝道:「如果這是真的,為什麼李伯伯不將他的信物帶來?」
  江自強道:「可能是他老人家沒料到會有這種情況,本來嘛!派人來解救我們,為什麼還用得信物哩!」
  曹適存連忙接道:「對了,目前正邪決戰,業已開始,李老前輩在暗中主持全局,事情太忙,可能沒想到信物的問題。」
  戈敏芝道:「不論怎麼說,我不輕易相信任何人的話。」
  曹適存搓著雙手,苦笑道:「那該怎麼辦呢?」
  戈敏芝道:「等!等到他們打到這兒時我們再採取行動,你們兩個暫時也不許離開!」
  「這……」曹適存苦笑道:「老人家,李老前輩的計劃中,是安排兩位老人家去對付賈素芬的,如果兩位老人家在這兒按兵不動,則群俠的安全,可實在堪虞。」
  惠姑忽然將衣襟解開,嬌笑道:「江奶奶,我想起來了,我身上還有一件寶物……」
  「什麼寶物?」
  「您瞧。」
  「啊!這下子,我倒是完全相信了……」
  原來惠姑那敞開著的前胸上,露出一件銀光閃閃的馬甲。並嬌笑道:「我太公說,這件馬甲是永樂皇帝送給江爺爺,再由江爺爺送給我太公的,是嗎?」
  江自強點點頭道:「是的。」
  原來這件馬甲,是由天山絕頂的千年冰蠶絲所織成,穿上它,不但能避寶刀寶刃,也能避免內家掌力的傷害。
  本來,它是由一位江湖異人送給大明皇帝,由於七十年前,江自強、戈敏芝協助朱棣消弭那一場滔天大劫時,群俠方面都對朱棣的作為深表不滿,朱棣為了巴結江自強這位江湖奇俠,乃以酬庸消弭大劫的名義,將這件價值連城的馬甲,送給了江自強。
  這就是這件馬甲的由來。
  嗣後,江自強又把它送給了李哲元,此番惠姑孤身涉險,儘管她的功力奇高,當代武林中,已難得有人能傷得了她,但為防萬一,李哲元還是要她將這件異寶穿在身上。
  惠姑目注戈敏芝笑道:「江奶奶,你也相信了嗎?」
  「相信了。」戈敏芝歉笑道:「孩子,請原諒江奶奶疑心太重……」
  惠姑連忙截口笑道:「江奶奶,您這麼說,我可擔當不起呀!」
  曹適存連忙接道:「小惠,不用客氣了,快將鐵門弄開來。」
  「好的……」但見銀芒一閃,鐵門上那把重達二十多斤的大鋼鎖,已被她一下子就削掉了,就像是削朽木似地。
  戈敏芝目射異彩道:「小惠,小小年紀,能有這一份成就,可真難得。」
  惠姑嬌笑道:「江奶奶,我是沾了寶刀的光呀!」
  戈敏芝道:「我知道,但像這等巨型鋼鎖,如果內家真力不夠,即使有了寶刃,也役法一下子削掉的!」
  曹適存接道:「二位老人家,請快點出來吧!」說著,他已將鐵門拉了開來。
  江自強道:「請稍等,我們還有點零星物品,須要收拾一下。……」
  不料就這當兒,一陣警鑼聲,由對崖「當、當、當」地傳了過來。
  曹適存連忙接道:「我們的行動,已被對面的監視哨發覺了,二位老人家請快……」
  只聽棧道盡頭的甬道口傳來女劍士的驚「咦」道:「娘娘,這是怎麼回事?」
  上官倩的語聲道:「是對面的監視哨發生誤會,沒你們的事。」
  那女劍士的語聲道:「娘娘,可以讓屬下去棧道上瞧瞧嗎?」
  上官倩道:「我說過,沒有你們的事。」
  對崖;警鑼聲,越來越急,也越響亮,並傳來一個蒼勁語聲道:「兩個老怪物已脫困,快點點燃引信……」
  不錯,「無雙大俠」夫婦已經脫困,已偕同惠姑,曹適存等人,魚貫地到達甬道口。
  惠姑一馬當先,越過上官倩,登上甬道口,口中嬌笑道:「借光,借光……」
  也就在這「借光」聲中,那位想要到棧道上一瞧究竟的女劍士,已經沒法動彈了。
  另外一個女劍士一看情況不對,驚惶得忘了點引信也忘了拉警鈴,只是脫口驚呼道:「不好啦!有奸細……」
  但她也僅僅說完這兩句話,就被惠姑制住了。
  「江爺爺,江奶奶,小惠替二位老人家開道……」惠姑像一陣風,一面說著,一面飛快地向甬道中淌進。
  甬道中傳出急促的警鈴聲。
  戈敏芝連忙喝道:「小惠,跟在江奶奶身邊,不許躁進!」
  話聲中,江自強、戈敏芝二人都已超越她身前,將她攔住。
  「轟」地一聲,一道千斤門,就在前面尺許處電疾砸下,嚇得惠姑俏臉為之一變。
  接著「轟轟」連響,由震響中判斷,至少有三道千斤閘同時砸下。
  這情況很明顯,這也是司介侯所事先以防萬一的安排。
  在此種縝密的安排之下,即使無雙大俠夫婦僥倖能逃出石室,也無法通過那一道又一道的千斤閘的障礙,而徒勞無功。
  因此,氣得戈敏芝切齒怒叱道:「好一個陰險毒辣的奴才!」
  但江自強卻平靜地說道:「敏芝,冷靜一點,甬道不通,我們可以另外設法。」
  戈敏芝道:「另行設法,談何容易。」
  江自強道:「辦法總是人想出來的。」
  戈敏芝道:「自強,難道你平常沒注意到,這洞口上下峭壁,壁立千仞,算得上是上不接天,下不接地,要想脫困除非是會飛……」
  江自強截口笑道:「不用飛,敏芝,請放心,我一定會想出辦法來的,走!我們先退到洞口去。……」

         ★        ★        ★

  當無雙大俠夫婦等一行人被阻於甬道中,進退維谷的同時,整個魔宮,都已進入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緊急狀態中。
  以慾望香車車主石瑤姑為首的群俠們,已全部由陰河暗道中混入,而最先公然現身活動的,卻是傻大個兒湯人傑。
  論年紀,湯人傑是香車四小的老二,但論武功,卻以他的成就最高。
  他,人高馬大,嗓門又粗,連手中的長劍,也是特製的,比一般的長劍要長出尺餘,並重過一倍以上。
  當他由陰河躍出,被魔宮中的巡邏人員發現時,還以為是由地底鑽出來的山精海怪哩!
  他以最快速的動作,卸除套在外面的水靠,一面舌綻春雷,大喝一聲:「吠!小爺湯人傑,奉命前來搗掉你們的龜巢,快去叫司介侯前來領死!」
  他的嗓門本來特別粗大,這一嚷嚷,又是特別貫以內家真氣,藉以通知早已潛入魔宮的己方人員,在石洞回聲反應之下,一字字如天鼓齊鳴,使得整個魔宮中都起了震撼。
  魔宮中本已處於戒備狀態中,目前,湯人傑所遇上的巡邏隊,只有四個女劍士,帶隊的卻是曹適存以前所用的替身牛二虎。
  牛二虎略定心神,向四個女劍士沉聲喝道:「拿下這大笨牛!」
  「是!」
  嬌應聲中,四個女劍士一幌而前。只聽一陣金鐵交鳴聲中,四枝長劍都被湯人傑的巨型長劍震飛數丈之外,人也一個個被震得踉蹌後退。
  湯人傑呵呵大笑道:「聽說司介侯手下的女劍士都很了得,你們四個,怎麼卻是如此差勁哩!」
  他的話沒說完,帶隊的牛二虎已大喝一聲:「退!」
  「退」聲出口,人已當先疾奔而去。
  湯人傑揚聲笑道:「小爺不殺你,快去叫司介侯前來領死……」
  一聲慘號,疾奔中的牛二虎已被迎面趕來的石家慶,一腳踢飛陰河之中,並向湯人傑笑道:「三弟,殺惡即所以行善,對這般滿手血腥的魔崽子們,可千萬不能手軟!」
  湯人傑咧嘴笑道:「多謝大哥指點,大哥見到惠姑他們嗎?」
  「還沒有。」
  「奇怪?按說,我方纔這一嚷,他們都應該聽到了啊!」
  「還有更奇怪的事哩!魔宮的首腦們,到目前為止,一個也沒發現。」
  「莫非是給咱們嚇跑了?」
  「那不可能。」
  「師傅他們呢?」
  「正在作深入的搜索,她老人家怕你單獨涉險特地叫我來協助你。」
  一陣快速而雜沓的腳步聲,由遠而近。
  湯人傑濃眉一挑道:「來得好!」
  話聲中,已飛奔著迎了上去。
  石家慶連忙一把將他拉住道:「三弟不可莽撞,那是自己人……」
  來人正是在手術室中,以杜少恆、司馬元為首的那七位。
  當然,這批人是聽到湯人傑的大聲叫嚷,而聞聲趕來的。
  杜少恆與石家慶父子倆劫後重逢,直到此刻,才算有了正式交談的機會,但卻由於時機緊迫,無暇談及兒女私情,雙方略一交換情況之後,石家慶立即向杜少恆說道:「爹!娘和湯阿姨她們已深入魔巢,她要你和司馬叔叔趕去助陣,這邊則由冬梅阿姨率領,趕快設法先將江老前輩他們解救出來。」
  「好的,」杜少恆扭頭向冬梅和百里軒二人說道:「百里兄、冬梅,這邊只好偏勞諸位了。」
  石家慶也立即接道:「解救江老前輩的行動,是越快越好……」
  百里軒點首接道:「我們當全力以赴!」
  杜少恆轉向司馬元道:「司馬兄,咱們走吧!」
  一聲冷笑,由前頭的甬道中傳來:「不必費事了,這兒就是你們的埋骨之地……」
  話到人到,一道幽靈似的人影,已停立於他們前頭丈遠處,另外三個人也隨後趕到。
  後來的三個,杜少恆曾經見過,那是天一門的供奉「苗嶺三邪」覃得功、刁振、哈雷,但最先趕來的那個人,卻沒人認識。
  不過,儘管沒人認識,卻不難於他的外貌與年齡上,忖知他是什麼人。
  那是一個鬚眉全白的灰衫老者,估計他的年齡,與唐老怪詹恨天不相上下,面部輪廓,卻與司介侯有著六成近似。
  杜少恆目光一觸之下,即斷定那人就是引起這一場江湖浩劫的罪魁禍首,也就是以往白雲山莊的僕人,目前天一門太上門主司介侯的父親司大成。
  但儘管杜少恆已斷定此人就是司大成,卻仍然是注目問道:「閣下是什麼人?」
  司大成笑道:「你別管老夫是什麼人,老夫也不問你是什麼東西……」
  杜少恆截口冷笑道:「但我已知道你是什麼東西變的。」
  「哦!你且說說看?」
  「難道你不是白雲山莊吃裡扒外的奴才司大成老賊?」
  司大成臉色一變道:「罵得好:」
  緊接著,扭頭一聲沉喝:「三位供奉聽令!先替老夫給這小輩掌嘴!」
  「得令!」
  「苗嶺三邪」暴喏聲中,但見人影幌動,已一齊欺身揚掌,向杜少恆進擊。
  也就在此同時,湯人傑朗笑一聲:「杜叔叔,這筆生意讓給我……」
  別瞧湯人傑人高馬大,但身手之靈活,卻無以復加。
  但見他人隨話進,身形電掣中,已搶在杜少恆的身前。
  杜少恆剛剛說得一聲:「小心……」
  話出同時,「砰砰」震響也隨之傳出,那奉命給杜少恆掌嘴的「苗嶺三邪」不但不曾揍著杜少恆的耳光,反而在大出意外的情況之下,被湯人傑一招逼得退了三大步。
  湯人傑得理不饒人,他可不管對方三人老羞成怒的那一副尷尬相,長劍揮灑,如影隨形地,跟蹤進擊,一面朗聲笑道:「別發呆呀!老雜種!」
  「刷、刷、刷」一連三劍,又將「苗嶺三邪」逼退三大步。
  「苗嶺三邪」位居天一門的供奉,又是賈素芬一手調教出來的得力助手,自然不是省油的燈,儘管他們在事出意外的情況之下,被湯人傑逼得連連後退,但卻能立即穩住頹勢,並予以反擊。
  尤其是覃得功手中那條號稱已有千年氣候的鐵線蛇,更是刁鑽已極,也狠毒已極地,盡向湯人傑的致命要害處進攻。
  也因為如此,迫得湯人傑不得不向後疾退著。
  一旁的石家慶揚聲說道:「三弟,先除去那條毒蛇!」
  這真是當局者迷,石家慶算得上是一語提醒夢中人,使得湯人傑「呵」了一聲道:「我真該死……」
  只聽覃得功冷笑一聲,道:「老子這條寶蛇,你們師傅也莫奈它何,你小子算什麼玩藝兒,也想……」
  湯人傑截口笑道:「老雜種你懂得什麼,當時,我師傅沒將法寶帶在身邊,才使得你耀武揚威,現在,她老人家已將法寶交給我了,你等著瞧吧!」
  他口中說得好聽,人卻仍然被迫得連連後退,而且已快要退到陰河邊了。
  杜少恆入目之下,揚聲喝道:「人傑,小心……」
  湯人傑揚聲笑道:「杜伯伯請放心,我是在耍狗熊哩!」
  這傻大個兒一會兒「杜叔叔」,一會兒「杜伯伯」地,顯得有點語無倫次,但他手中的招式,卻的確是一點也不含糊。
  就在他的談笑聲中,已穩住頹勢,並開始反擊,而左手也已探入懷中。
  對目前這情況,使得一旁的老魔司大成已提高了戒心。
  因為,「苗嶺三邪」和時百川四個供奉,是天一門中的首腦人物賈素芬、詹恨天、司馬父子等以下功力最高的高手,如今,群俠方面,以一個年輕小伙子就敵住三個,這情況還不夠嚴重嗎!
  就當他精目溜轉,準備自己出手的同時,杜少恆也已瞧出目前的危機了,而適時揚聲笑道:「司大成,咱們也別閒著啊!」
  司大成冷笑道:「想跟老夫交手,你還不配!」
  那「配」字的尾音未落,只聽湯人傑喝一聲:「打!」
  隨著「打」聲,湯人傑的左掌中發出一蓬黃霧,疾如電掣地,向覃得功手中的鐵線蛇蛇頭罩落。」
  說來也真令人難以相信,那條連寶刀寶劍也傷不了它的鐵線蛇,一碰上湯人傑所發出的那蓬黃霧,竟然使得它一下就癱瘓了似地,軟綿綿的垂了下去。
  原來湯人傑使的是雄黃之精。
  雄黃,一向是蛇蟲的剋星,而雄黃精的功效更大,即使是具有千年以上氣候的蛇蟲,也難以抵擋,這主意還是李哲元想出來的,雄黃精也是李哲元所贈送。
  同時,由於那鐵線蛇本身已通靈,懂得招式,當雙方交手時,即使再好的手法,也不易擊中,如果一擊不中而使對方提高警覺,那就麻煩了。
  所以,為期其一擊必中。李哲元更特別交代湯人傑,臨敵時,將雄黃捏成粉末發出,所以,湯人傑所發出的雄黃精,看起來像一蓬黃霧,使得那條鐵線蛇根本沒有閃避的餘地。
  覃得功連作夢也不曾想到對方會來上這麼一記絕招,使得他那珍如性命的獨門「兵刃」一下子變成了廢物,驚急交迸之下,幾乎要氣得暈倒下去。
  但一擊得手的湯人傑,是何等身手,又怎會輕易放過這稍縱即逝的殺敵良機。
  他,一下子制住對方的鐵線蛇後,右手長劍趁勢環掃,盪開刁振,哈雷的兩般兵刃,向覃得功的腰際電疾地斬去。
  真是說時遲,那時快,連一旁蓄勢支持的老魔司大成也來不及搶救,覃得功已被腰斬當場。
  湯人傑初挑大樑,一下子得心應手地,殺掉一個強敵,內心的興奮與精神上的鼓舞,自然是不在話下。
  而「苗嶺三邪」中剩下的刁振與哈雷,他們的情形,卻恰好相反,湯人傑殺了覃得功,也等於殺去他們兩人一半以上的鬥志。
  方纔是三對一,而且士氣如虹,如今是二對一,鬥志也打了折扣,因而立即顯得相形見絀地,被湯人傑逼得連連後退。
  司大成突然悶聲不響地,欺身撲向湯人傑,但卻被杜少恆半途截住,並揚聲笑道:「畢竟是奴才出身的人,始終只會暗算傷人……」
  話聲中,兩人已「嗆、嗆、嗆」地硬拚了五招,杜少恆雖然感到有點吃力,但能與對方的頂尖兒高手一較短長,卻使他的信心為之大增。
  相反地,司大成卻禁不住發出了一聲驚「咦」。
  也就在司大成的驚「咦」聲中,杜少恆卻話鋒一轉道:「諸位別閒著呀!咱們要爭取時間。……」
  司馬元、百里軒等人,已被目前這精彩而又激烈的惡鬥吸引住全部精神,經過杜少恆的提醒之後,才禁不住啞然失笑地,由司馬向百里軒說道:「百里兄請去幫湯人傑……」
  也不等對方的反應,他已仗劍撲向司大成,並揚聲笑道:「杜大俠,咱們聯手宰了這老賊!」
  司大成冷笑一聲:「作夢!」
  司大成獨鬥一個杜少恆,可並未佔多大便宜,如今再加上像司馬元這樣的高手,立即連僅有一點上風也為之失去,反而處於下風了。
  「嘴皮子硬不管用,」司馬元一面配合杜少恆加緊搶攻,一面笑道:「杜兄,咱們聯手宰了這罪魁禍首,該是奇功一件……」
  一聲慘號,打斷了他的話。
  原來是百里軒加入湯人傑的戰圍之後,湯人傑大奮神威,一劍刺中哈雷的前胸。
  百里軒連忙喝道:「小老弟。這一個是我的……」
  「苗嶺三邪」中僅剩的刁振,一見情況不妙,已騰身飛越陰河,準備開溜。
  但見百里軒左手一揚道:「留下命來!」
  寒芒閃處,一柄飛刀射中刁振的背部,使得剛剛越過陰河的刁振,也發出一聲慘號,當場仆倒。
  百里軒返身撲向杜少恆等人的戰圈,並揚聲笑道:「二位老兄,算我一份!」
  但老奸巨滑的司大成,已不等他們兩人參戰,奮力一招,盪開杜少恆、司馬元二人的長劍,一個倒翻,向裡間疾射而去。
  百里軒故技重施,揚手發出一柄飛刀道:「老賊躺下!」
  但這回情況可不同了,司大成不但沒有躺下,而且,那把飛刀,還以比他發出時更勁疾之勢,反射回來,並傳來司大成的冷笑道:「暫時便宜你們這幾個小輩!」
  杜少恆以長劍將飛刀格落,一面說道:「諸位,咱們還是照方纔的辦法,由我和司馬兄前往裡洞,其餘諸位請百里兄率領,去幫助無雙大俠脫困。」
  「不!」百里軒接道:「目前,敵眾我寡,據我的想法,支持石車主與幫助無雙大俠脫困,表面上看來,是同等重要,但實際上,卻是無雙大俠方面,更令人擔心……」
  杜少恆接問道:「何以見得?」
  百里軒道:「據我所知,惠姑早已前往協助無雙大俠,對惠姑的身手,我想在場諸位都有絕對信心,但事實上卻是迄今沒有消息,諸位想想,這是意味著一些什麼呢?」
  杜少恆蹙眉接道:「這……顯然是遇上了困難。」
  這時,冬梅美目一轉,悄然將站在她身邊的琴兒一拉,向丈遠外一個被制住穴道的女劍士身邊走去。
  百里軒道:「我也是這麼想,同時,我也想到,石車主方面,如無相當把握,不會孤軍深入,所以,我認為,支持石車主固然要緊,但解救無雙大俠的工作,卻更為重要急迫,因為,短時期內,石車主他們不會有危險,而無雙大俠方面是我們主力中的主力,所以,越能提早解救出來,對我們越有利。」
  杜少恆點點頭道:「百里兄所言甚是,只是,我們必須先行瞭解一下無雙大俠他們的情況,才能作適當的安排。」
  冬梅卻適時接著道:「這情況我已經知道了。」
  杜少恆一楞道:「你——?」
  冬梅和琴兒相偕走了過來,含笑說道:「少恆,我是由方才被你制住的那個女劍士口中問出來的……」
  杜少恆連忙接道:「怎麼樣?」
  冬梅道:「無雙大俠和惠姑都被阻於甬道中的四道千斤閘的那一頭……」
  「那我們趕快將那千斤閘弄開。」
  「不容易,據琴兒說,那千斤閘用生鐵鑄成,厚達逾一尺,重達三千斤以上,而且又有機關控制,用蠻力沒法托起,即使用寶刀寶劍,也是曠時廢事。」
  杜少恆目注琴兒問道:「琴兒,你知道那控制機關的樞紐嗎?」
  琴兄道:「知道,那是太上行功密室的隔壁。」
  百里軒接道:「那就行了,我們不必再將力量分散,集中全力向裡闖。」
  杜少但點首道:「好!就決定這麼辦,咱們闖!」
  「闖!闖到鬼門關去吧!」接話的仍然是司大成。
  隨著話聲,他已經像幽靈似地,又回到當場。
  而且,身旁還多了一個時百川和六勁裝佩劍的年輕劍手。天一門少主——曹適存的兒子曹子畏,也是這六個年輕劍士中的一個。
  也由於曹子畏也在當中,使得群俠們目光一觸之下,即能意識到,這六個人就是司介侯以滅絕人性的手段,改造成功的超級殺手。
  不過,由外表看來,這六個人除了表情冷肅之外,倒並沒有什麼異樣。
  杜少恆精目一掃,笑道:「司大成,你還有膽量跑回來佩服!佩服!」
  時百川厲聲喝問道:「殺『苗嶺三邪』的是誰?給我滾出來領死!」
  不等他說完,湯人傑已挺身而出道:「就是小爺我!」
  司大成卻一把將時百川拉住道:「老弟,先給宰了那個吃裡扒外的百里軒!」
  時百川道:「司老放心!在場的人,一個也休想活著離開!」
  湯人傑已揮劍進擊,並朗聲笑道:「老雜種別吹大氣,先吃我一劍!」
  「叱」地一聲,湯人傑的長劍卻被兩個年輕殺手揮劍架住,而且顯得斤兩悉稱。
  雖然是以二對一,但以湯人傑目前的成就而言,能架住他這雷霆萬鈞的一擊,已不簡單了。
  因此,湯人傑一面抽劍搶攻,一面「咦」了一聲道:「好傢伙,真看不出來……」
  杜少恆連忙喝道:「人傑小心,這是他們的特別殺手,已失去神智的殺手!」
  湯人傑揚聲答道:「我知道……」
  話聲中,已展開一場以快制快的搶攻。
  兩個殺手能與湯人傑打成平手,儘管他們是失去神智,使的是放棄防守的拚命打法,但也不難想見,他們的個別身手,決不在「苗嶺三邪」之下。
  也因這原因,杜少恆心念電轉著向司馬元傳音說道:「司馬兄,目前在人數上雖然是我們佔優勢,但一個司大成、我必須合你我兩人之力才能有制勝把握,時百川是首席供奉,功力必然高於『苗嶺三邪』,六個殺手中,除了人傑敵住兩個之外,還剩下四個沒人對付,所以我們必須趁司大成,時百川二人末出手之前,出其不意,集中全力,先將四個殺手消滅,待會才能免除後顧之憂。」
  司馬元傳音答道:「可是,曹子畏是你的侄兒啊!」
  「現在,顧不了這些。」杜少恆接著向百里軒傳音說道:「百里兄,請加強戒備,以防司、時二老賊突起發難……」
  他的傳音未畢,雙戰湯人傑的兩個殺手之一,已被斬掉一條右臂,但那殺手根本沒有感覺,仍然揮舞著左臂,向湯人傑猛撲。
  司大成入目之下,沉喝一聲:「再上去兩個……」
  另兩個殺手應聲撲出,卻被杜少恆,司馬元二人分別截住。
  杜少恆、司馬元二人打的是速戰速決的主意,一上手就是以十二成的真力,迎頭痛擊,因此,雙方長劍相接之下,一下子就將對方的長劍震飛,同時各自飛起一腳,踢中對方的前胸,使其內臟碎裂而當場倒斃。
  這情形,使得司大成怒叱一聲,飛身將杜少恆、司馬元二人截住。
  同時,時百川隨即一揮手,沉喝一聲:「上!」
  曹子畏和另一個殺手,也飛身而出,時百川本人卻徑行撲向百里軒。
  對付剩餘的兩個殺手,冬梅早已有了準備,那就是由琴兒,劍兒對付一個,冬梅自己與白小雲則對付曹子畏,一時之間,倒也算是旗鼓相當。
  戰況暫呈混亂,但大致說來,還是群俠方面佔了優勢,因為,功力最高的司大成,被杜少恆、司馬元二人給纏住了。
  百里軒與時百川也暫成平局。
  以一對二的湯人傑,已將另一個斷臂的殺手以掌力擊斃,剩下的一個殺手,也已凶焰大減,在節節敗退中。
  當然,能有目前這略佔優勢的情況,還得歸功於社少恆、司馬元那石破天驚的一擊,因為,如非他們兩人以霹靂手段除掉兩個殺手,則目前的局面,就非常可慮了。
  司大成不愧是老奸巨滑的魔頭,儘管他在杜少恆、司馬元二人的聯手之下,落了下風,卻仍然是有攻有守地,狂笑道:「杜少恆,你想知道石瑤姑、湯紫雲那兩個小輩情形嗎?」
  杜少恆心知對方是想施展攻心戰術,因而不加思索地,沉叱一聲:「現在,我只想宰你這個忘恩負義的老奴才!」
  司大成冷笑道:「告訴你,那兩個臭娘們孤軍深入,已被困入水牢中,咱們的大批人馬馬上就要過來了……」
  一聲慘號,湯人傑已殺掉他當面的殺手,飛身過來,沉聲喝問道:「老雜種,你在說什麼?」
  司大成獨戰杜少恆、司馬元二人,尚且落了下風,怎能再加上一個湯人傑,因此,他盡力撐持著,暗中打算再度開溜,但口中卻冷笑道:「老夫說,石瑤姑、湯紫雲二人已被宰掉了……」
  這同時,杜少恆卻出人意外地,猛一抽身,一個急旋,長劍回掃,將正與百里軒殺得難解難分的時百川,一劍腰斬當場。
  緊接著,再度一旋,人已到了曹子畏背後,揚指凌空連點,點了曹子畏的五處大穴。
  這剎那之間,杜少恆身形似旋風,出手如閃電,顯得威風八面地,一下子除去了兩個強敵。
  當然,百里軒也沒閒著,自他的對手時百川被杜少恆以閃電手法殺掉之後,立即回身將正與琴兒劍兒二人惡鬥著的一個殺手殺掉。
  片刻之間,鬥場中已是只剩下司大成一個人。
  儘管由於杜少恆的突然抽身而使可大成壓力大減,但目前這急轉直下的局面,饒是他閱歷豐富,並是天一門中四個頂尖高手之一,也不由地感到心頭一涼。
  但他畢竟是老江湖,心知面臨目前這等局面,可千萬慌亂不得。
  而且,盱衡當前形勢,他更是深深明白,要想全身而退,已不可能。
  因此,他不但臨危不亂,反而放棄防守,招招都是與敵偕亡的拚命招式,希望能藉此拚命打法,以作死裡求生的打算。最低限度也得撈點本錢回來。
  對圍攻他的群俠方面而言,司大成已成了釜底魚,甕中鱉,要放倒他只是時間問題,自然不願跟他拚命,因而戰況暫呈膠著狀態。
  圍攻他的群俠方面,杜少恆、百里軒二人已算得上是當代武林中的頂尖兒高手之一,司馬元也是群俠方面的精英人物,湯人傑則是年輕一代中的第一高手,以如此堅強的陣容,聯手合擊之下,是何等威力。
  但司大成居然能勉強應付,儘管他採取的是拚命打法,卻也不難想見他的身手,是何等高明。
  杜少恆邊打邊揚聲說道:「諸位請沉住氣,咱們不必躁進,先消耗這老賊的真力,到適當的時候,再捉活的。」
  司大成冷笑道:「不要緊,有石瑤姑、湯紫雲兩大美人替老夫墊背,老夫死而無憾。」
  對攻心戰術的運用,司大成算是一位大行家,他這兩句話,對群俠方面,的確具有很大的威脅作用。
  因為,此間的群俠,雖然佔了絕對優勢,但他們的內心,卻不能不替孤軍深入的石瑤姑與湯紫雲二人擔心。
  杜少恆心念電轉,口中卻故意冷笑道:「司老賊,你少替別人操心,石車主功參造化,已成金剛不壞之身,加上湯紫雲為輔,當代武林中,已沒人能傷得了她……」
  司馬元也附和著笑道:「司老賊,我勸你還是橫劍自刎了吧!」
  「放屁?」司大成方自怒叱一聲,一隊至少在十人以上的女劍土,在公冶升與公冶月二人的前導之下,蜂湧而來,因而使得司大成心中一喜地,話鋒一轉道:「統統上,宰了這些小輩們!」
  司馬元也同時揚聲喝道:「兩位公冶大俠請莫忘了咱們的君子協定,而且,貴少主十二娘已棄暗投明,令弟公冶恆還在我們手中。」
  這一說,自然使得公冶兄弟為之一楞,而顯得趄趑不前起來。
  琴兒也挺身而出,向那些女劍士們喝道:「各位姊妹們,是棄暗投明的時候了,大家放下兵刃……」
  司大成截口怒叱道:「別聽他們胡說八道,統統上!」
  儘管司大成聲色俱厲地命令著,但公冶兄弟與那批文劍士們,卻仍然顯得進退維谷地,呆立當場。
  忽然,一聲冷笑遙遙傳來:「石瑤姑,別想逃了,認命了吧!」
  聽話聲,當在百丈之外,杜少恆心頭一急之下,連忙向司馬元傳音說道:「司馬兄,這兒請多費神照應,我去支持瑤姑……」
  傳音一頓,人已騰身而起,越過公冶兄弟與那批女劍士的上空,循聲向裡間疾射而去。
  杜少恆一走,司大成所受壓力頓減,精神也為之大振地,揚聲喝道:「公冶升,別聽他們胡說八道,十二娘正在面聯手對敵,而且,石瑤姑已經敗退下來,你們究竟該聽誰的,自己多想想吧!」
  其實,公冶十二娘正和文真真、小精靈等三人在文素文的房間中,司馬元固然不知,司大成也同樣的不知。
  他們兩人之所以有那種說法,那是基於同樣的心理——攻心戰術。
  當然,公冶兄弟與那批女劍士們,也同樣的不明內情,而感得不知如何自處。
  但由於片刻之前,百丈外的那一聲勁叱,使得司大成目前的話增加了份量。
  因為,他們都聽得出來,那聲勁叱正是他們心目中的第一號高手「賈太君」所發出。
  也由於那聲勁叱,表示石瑤姑的確已敗下陣來了,因而公冶升等這批人,略一猶豫之下竟一齊揮舞著兵刃,逼了上來。
  群俠這邊,由冬梅安排白小雲對付公冶升,劍兒對付公冶月,那批女劍士則由琴兒再下說詞。琴兒是那批女劍士的領隊,由她現身說法,雖然未能使那批女劍士反戈相向,總算暫時使她們沒有參戰。
  公冶兄弟是雪山派的四老中人,白小雲與劍兒雖然是年輕一代中的精英人物,但面對公冶兄弟這等高手,卻也感到非常吃力。
  司大成這一邊,由於減少了一個功力最高的對手杜少恆,在精神大振之下,已反敗為勝地,占起上風來。概括一句,目前的群俠方面,顯然都已處於不利的情況之下。
  冬梅雖然暫時閒著,卻是手橫長劍,神注全場,只要發現哪兒吃緊,她就準備向哪兒支援。
  裡間甬道中,金鐵交鳴之聲興叱喝聲,連綿不絕,而且是越來越近,由聲音判斷,石瑤姑等人顯然已退到了五十丈之外。
  老奸巨滑的司大成,自然會把握住這有利的機會,而大聲喝道:「你們這批死丫頭,再不聽話,待會老夫一個個的活撕了你們!」
  司大成的喝聲,再加上目前這不利於群俠的情況,使得琴兒對那批女劍士的影響力,已幾近於零。
  只見那批女劍兒,已神色莊重地,一齊向琴兒徐徐地逼了上來。
  琴兒怒叱一聲:「你們想死!」
  司大成揚聲笑道:「對!誰先宰了這吃裡扒外的小賤人,賞黃金千兩!」
  琴兒冷笑一聲:「作夢!」
  司大成揚聲喝道:「孩子們!上啊!」
  湯人傑怒叱一聲:「上你奶奶個雄。」
  這傻大個兒是愈戰愈勇,隨著這叱聲,大奮神威,「刷、刷、刷」一連三劍,居然使得司大成這老魔頭,不得不全神應戰。
  同時,也由於湯人傑的大奮神威,連帶激發了司馬元與百里軒二人的潛力,一齊奮力搶攻,竟然又扭轉頹勢,而暫時打成平手了。
  那此女劍士們,雖然已逼近琴兒的八尺距離之內但一則由於琴兒曾是她們的領隊,餘威猶存,再則,對琴兒的藝業,她們也知之最深,她們都明白,誰搶先發難,準定是先死無疑。也因為如此,這批對目前戰局有決定性影響力的女劍士,雖已到了一觸即發的情況,卻仍然在僵持著。
  分別獨戰公冶兄弟的白小雲與劍兒,已呈現敗象,而尤以劍兒的情況更為嚴重。
  蓄勢支持的冬梅,已徐徐逼近劍兒身旁。
  裡間甬道的惡鬥,已約莫到了三十丈之外,由於沒聽到任何人說話,而只聽到如火如荼的殺伐聲,不難想見其戰況的激烈。
  就當此間群俠處境越來越艱苦之間,只聽賈素芬的話,又遙遙傳來:「三個小輩聽好,跪下來,磕三個響頭,老身可以賞你們一個全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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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9 00:12:47 |只看該作者
第16章 正邪拼生死 強弱定存亡
  杜少恆的語聲怒叱接道:「老虔婆,你放屁!」
  這情形,很顯然,杜少恆已支持上了,而且是在且戰且退中,但退卻的速度非常緩慢。
  正準備支持劍兒的冬梅,不由心念電轉著:「少恆是知道這兒情況的人,為何不招呼石車主,快點退到這邊來,集中全力,以圖良策呢?」
  念轉未畢,忽然目光一亮地,脫口歡呼道:「二娘娘,來得正好!」
  是的,是公冶十二娘趕來了,文真真、小精靈二人也趕了來,連不久之前,悄然離去的石家慶也同時回來了。
  小精靈人未到,已先揚聲歡呼道:「師傅,小精靈來幫您……」
  百里軒揚聲笑道:「你算老幾,我這兒沒你的事……」
  公冶十二娘精目環掃,首先揚聲喝道:「升老,月老,請住手!」
  有著「少主」的招呼,公冶兄弟連忙各自虛幌一招,退出戰圈。
  劍兒、白小雲二人都未追擊,她們兩人都已額頭見汗。
  公冶升注目沉聲問道:「少主,您的意思是——?」
  公冶十二娘沉聲說道:「我們不能一錯再錯,二位請站到我身邊來。」
  「是!」
  這一來,群俠方面聲威大振,那批與琴兒僵持著的女劍士們,更不敢輕舉妄動了。
  琴兒打鐵趁熱地,沉聲喝道:「丟下兵刃,咱們仍然是好姊妹!」
  司大成也揚聲說道:「孩子們,賈太君馬上就要出來了,該聽誰的話,你們自己多想想吧……」
  這是一個非常混亂的局面,使得那些女劍士們既未聽琴兒的話,放下兵刃,也沒聽司大成的話立即參戰,都是不約而同地,一齊徐徐向後退走。
  冬梅一見目前局面已暫時穩定下來,才向文真真悄聲問:「文姑娘,令堂情形如何?」
  文真真道:「我已點了他老人家的『黑甜穴』暫時藏在一個很秘密的地方。」
  原來方才石家慶的悄然溜走,也是冬梅的主意。
  她雖然對外間的情況不太瞭解,卻斷定此時的文素文房間中不會設防,也斷定在惠姑的安排之下,文真真與小精靈必然已混入文素文的住處。
  也因為如此,她才由琴兒口中問明文素文住處的路徑之後,暗中將石家慶支走,她這一招可收到了預期的效果,使得文真真等人能及時趕來,而扭轉了劣勢。
  冬梅點點頭,目注十二娘道:「二娘娘……」
  公冶十二娘連忙截斷她的話道:「冬梅,咱們稱呼,須要更正了,叫我一聲大姊吧!」
  「是!大姊。」冬梅表現得落落大方,「目前我們該怎辦,你得負起指揮的責任來。」
  公冶十二娘美目環掃,苦笑道:「可是,我剛到這兒,一切情況都不瞭解。」
  冬梅道:「目前,情況很複雜,也很簡單,我們的人,大部份都在這兒……」
  這時,信道深處的激烈殺伐聲,仍然在緩慢地,逐漸向外逼近。
  冬梅接著說道:「大姊請聽,那就是石車主,湯夫人,少恆等三人,在攔阻那個什麼賈太君。」
  公冶十二娘蹙眉接道:「聽這情形,他們已有攔阻不住之勢。」
  「是的。」
  「惠姑呢?」
  「據說,惠姑和無雙大俠等人,都已被四道千斤閘封阻在甬道中。」
  公冶十二娘美目再度環掃,一面說道:「這老甲魚暫時讓他負隅頑抗,這兒由你領導文姑娘和石公子等人掠陣,我和升老月老前往支持石車主。」
  公冶十二娘不愧是雪山派的領導人物,簡單的幾句話,卻顯得有條不紊。
  但她這種分配已經是多餘的了,因為,甬道中已有了急劇的變化——那激烈的殺伐聲,忽然迅速地向外移動,只聽賈素芬的語聲怒叱道:「三個小輩,留下命來!」
  杜少恆的話聲笑道:「老虔婆,我們不會跑,也沒人怕你……」
  「不怕,就不要退!」
  「這兒地勢太窄,不便施展,退到外頭去,咱們可以放手施為……」
  就這幾句話的工夫,石瑤姑、湯紫雲、杜少恆等三人已且戰且退地,到了丈遠之外。
  那些退走的女劍士們,紛紛讓道,退向兩旁。
  群俠這邊閒著的人,也在公冶十二娘的示意之下,集中在一起,一面凝功應變,一面打量著……
  賈素芬使的是一根蛇頭鋼拐,此人不愧是頂尖高手中的高手,獨鬥石瑤姑,湯紫雲,杜少恆等三大高手,仍然鋼拐翻飛,節節進逼,一點也不含糊,在她後面跟著的司介侯,詹恨天二人,倒像是成了局外人似地,顯得悠閒已極。
  群俠這邊,石瑤姑等三人雖然節節後退,卻神態從容,防守也很嚴謹。
  但石瑤姑,湯紫雲二人,卻都是血染「征袍」,算得上是全身浴血。
  當然,她們身上濺的都是敵人身上的血,也不難想見,在賈素芬出手之前,她們兩人已殺了不少人。
  正在負隅頑抗,作殊死戰的司大成,一見己方大援已到,不由精神大振地,又暫時扭回劣勢,而打成了平手。
  石瑤姑於激戰中,目光匆匆一掃,已看清了外間的一切情況。
  她忽然奮力攻出三招,使得賈素芬的凌厲攻勢之一滯!同聲揚聲說道:「少恆,湯姊姊辛苦一點,截住這老虔婆……」
  語聲中,她人已抽身一個倒翻,向司馬元等的鬥場疾射,並揚聲喝道:「司馬大俠,要活的!」
  話聲未落,人已射到鬥場,左手發出一道白影,只聽「噹」地一聲,司大成手中長劍,已應聲碎成片片。
  一個劍客失去了劍,等於是一條毒蛇失去了毒牙。
  如非是石瑤姑招呼在先,司大成在被石瑤姑毀去長劍之後,勢將被司馬元、百里軒、湯人傑等三人所亂劍分屍。
  但此刻,司馬元等人三枝長劍,卻只是抵著司大成的要害,由湯人傑首先喝道:「老雜種,認命了吧!」
  這時,石瑤姑又回到原處,協同杜少恆,湯紫雲二人將賈素芬截住。
  其實,石瑤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出人意外地,毀去司大成的長劍之後,連看都沒看一眼,就已縱回原處。
  在旁觀的人看來,就像是織布的梭子一般,那麼飛快地一個來回而已。
  而且,再度聯手將賈素芬截住之後,已不再後退,杜少恆並朗聲笑道:「老虔婆,現在你該已明白,我們並不是怕你……」
  一旁的司介侯怒聲叱道:「石瑤姑,你好卑鄙的手段!」
  石瑤姑冷哼一聲:「比起你的手段來,我這點權宜措施,算得了什麼!」
  緊接著,又冷笑道:「司介侯,你敢妄動一下!」
  本來作勢欲撲的司介侯,由於自己的父親被對方劫持,聞言之下,不得不強行忍耐著。
  由此,已不難看出石瑤姑的機智與應變的才能。
  因為,在預期中的無雙大俠夫婦未能及時解救出來,前來支持的情況之下,如不先行生擒司大成作為人質,則司介侯與詹恨天兩人,群俠方面已無人可敵,其後果是非常嚴重的。
  也由於這一意外的變化,使得司介侯,詹恨天二人都因投鼠忌器而未便出手。
  司馬元並也以最快速的動作,連點司大成五處大穴,並向湯人傑說道:「人傑,好好看住這老魔頭!」
  石瑤姑也揚聲說道:「人傑,不管是誰,只要妄圖接近,就先宰了這老魔頭!」
  湯人傑恭聲應道:「徒兒記下了。」
  司馬元,百里宣二人緩步向石瑤姑等人激戰處逼近,石瑤姑連忙喝道:「二位暫時不必上來。」
  賈素芬也同時大喝一聲:「停!」
  隨著這一聲「停」,她自己已首先倒縱丈外。
  以石瑤姑為首的社少恆,湯紫雲等三人也未追擊,只各自橫劍卓立當場。
  這時,正邪雙方,高手雲集,壁壘分明。
  惡鬥雖然暫時中止,但緊張緊張的氣氛,卻是一點也沒減低,熾烈的戰火,隨時都會重新燃起。
  而且也不難想見,當戰火重燃時,必然是一場無比慘烈的混戰。
  好在目前這場地地勢開闊,即使是百十個高手同時出手,也不致施展不開。
  沉寂了少頃之後,賈素芬才目注石瑤姑沉聲問道:「石瑤姑,你劫持本「太上的尊翁,意欲何為?」
  這一陣子,石瑤姑,湯素雲二人已消耗掉不少真力,因此,她不得不借這個機會以求略予恢復,而故作沉思狀,含笑反問道:「你那麼聰明的人,會想不到?」
  賈素芬陰笑道:「我想過了,你是因為江自強夫婦沒救出來,而不得不藉人質以求全身而退。」
  「錯了,」石瑤姑笑道:「石瑤姑此行,就是為了犁庭掃穴,消滅你們這些武林敗類而來,現在任務還未完成,怎會作撤退打算。」
  賈素芬道:「石瑤姑,別作違心之論,我看透了你的用心,也給你算好了命,我想,你自己也該明白,即使江自強夫婦能夠脫困,也未必能替你幫上忙,何況,事實上,他們絕對沒法脫困,所以,我老婆子借箸代籌,你只有一條路可走。」
  石瑤姑笑問道:「那是一條怎樣的路?說出來試試看?」
  賈素芬一個字一個字地,沉聲說道:「棄械投降,老身保證不殺你!」
  「盛意心領了,賈老前輩,」石瑤姑神色一整道:「也看在你這一番盛意上,我要進幾句逆耳良言,希望老前輩能夠平心靜氣地聽下去。」
  賈素芬「唔」了一聲道:「你說。」
  石瑤姑聲容俱莊地說道:「老前輩是當代武林中,有數幾位碩果僅存的元老之一,除了白雲山莊中幾位已經不過問江湖瑣事的老人家之外,也只有無雙大俠伉儷能與老前輩相提並論,這地位是何等崇高!」
  高帽子人人都很受用,賈素芬自然也不例外。
  儘管石瑤姑等人,方才於惡鬥中,曾經罵她為「老虔婆」,但此刻的一番恭維,卻使她非常受用。
  不過,她表面上卻故意緊繃著老臉,冷然接道:「別跟我玩王二麻子,有話就痛痛快快的說!」
  「是!」石瑤姑正容如故地道:「現在,我鄭重表明我的立場,石瑤姑根本無意與前輩為敵……」
  「那你此行所為何來?」
  「奉命清理門戶,老前輩該知道,司家父子,過去是白雲山莊的僕人,逆倫犯上,已是罪不容誅,再加上倒行逆施,危害江湖,更是天理難容!」
  「石瑤姑,你想想看,如所周知,白雲山莊,是武林人物心中的聖地,憑司家父子一個僕人的身份,怎敢作下如你所說的『逆倫犯上』的事來?」
  石瑤姑一怔道:「這是說,還有人在幕後支持?」
  賈素芬點點頭道:「不錯!」
  石瑤姑蹙眉問道:「那在幕後支持司家父子的人,是誰呢?」
  賈素芬道:「石瑤姑,如果你不是明知故問,就不夠聰明了。」
  「這是說,就是老前輩你?」
  「唔……」
  「老前輩為什麼要這麼作?」
  「為了湔雪七十年前,江自強夫婦所加諸我身上的屈辱。」
  石瑤姑正容說道:「老前輩,瑤姑生的晚,對七十年前的往事,未能躬逢其盛,但據傳聞所說,當時的江老前輩伉儷……」
  賈素芬截口接道:「慢著,我有話問你,你,是白雲山莊的嫡系傳人?」
  「是的!」
  「那你為何稱江自強夫婦為老前輩?」
  「因為,瑤姑與白雲山莊,雖有傳藝之實,卻並無一般師門關係的名份。」
  「你的武功,由誰所傳授?」
  「是李老太公……」
  「李哲元?」
  「是的!」
  「李哲元為何沒來?」
  石瑤姑正容說道:「瑤姑方纔已說過,幾位老人家都已不過問江湖瑣事。」
  賈素芬冷笑一聲:「說得真好聽!」
  「瑤姑說的都是實情。」
  「好!現在,繼續你方才未完的話題。」
  石瑤姑沉思著道:「據傳聞所說,當時的江老前輩伉儷,並未對老前輩有什麼屈辱的行動。」
  「對未曾目睹的事,最好少下評論!」
  「退一步來說,即使老前輩受過某種屈辱,白雲山莊早已化成一片劫灰,江老前輩伉儷更是被幽囚五十年,老前輩的悶氣,也應該可以消掉了。」
  「站在你的立場,自然樂得說風涼話,現在,我問你,」賈素芬注目沉聲說道:「你口口聲聲是無意與我為敵,但你方纔曾殺過我多少手下人,你還記得嗎?」
  「瑤姑既奉命清理門戶,那是迫不得已之事。」
  「可是,你見到我時,並未說明無意與我為敵。」
  「老前輩,方纔那情形,瑤姑能有說話的機會嗎!何況,我也不認識前輩你的大駕!」
  「現在,你怎麼認識的?」
  「是杜大俠趕到之後,才以真氣傳音告訴我的。」
  「知道了還罵我老虔婆,現在卻又說無意與我為敵,石瑤姑,你把我老婆子看成三歲娃兒了!」賈素芬冷笑著接道:「別拖時間,沒有人前來救你,小輩,還是認命了吧!」
  話落,全身骨節一陣爆響,隨手將鋼拐向地面一插,沉聲喝道:「小輩,你是自動放回司大成,還是要老身擒下你作為交換?」
  石瑤姑笑道:「老前輩執迷不悟,石瑤姑也只好捨命奉陪……」
  石瑤姑說話之間,一旁的杜少恆,湯紫雲二人,也已凝功待變。
  一直冷眼旁觀的司介侯,忽然插口說道:「太君,當心她手中的冰魄神珠。」
  司介侯口中的「冰魄神珠」,也就是方才石瑤姑毀去司大成手中長劍的武林瑰寶之一,前文中曾由詹恨天口中解說過。
  此珠為天山絕頂的萬年冰蚌秉天地間至陰寒之氣,所孕育而成,如以使用者本身內力催發,能於片刻之間,使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一具凍屍。
  而且,珠發無聲,具有催毀敵人兵刃,及擊散內家真氣的妙用。
  目前,留傳在武林中的冰魄神珠,一共只有兩顆,分別為石瑤姑,李惠姑二人所持有。
  經司介侯提醒之後,賈素芬微微一怔道:「石瑤姑,你方才使的果然是冰魄神珠?」
  石瑤姑點點頭道:「不錯,是李太公所贈送。」
  賈素芬冷笑道:「方纔,咱們鬥了將近千招,你為何不使用?」
  石瑤姑道:「這正是我無意和你為敵的證明,因為此珠過於霸道,出必傷人,我不想老前輩的一世威名,毀於一旦……」
  賈素芬截口冷笑道:「小輩,別盡揀好聽的話,我替你說明了吧!方纔你不肯使用冰魄神珠對付我,是怕偷雞不著蝕把米。」
  石瑤姑笑問道:「老前輩認為冰魄神珠奈何不了你?」
  「不錯,」賈素芬傲然點首道:「而且,我有把握將它收下來。」
  「我不信!」
  「你何妨試試看。」
  「再戰時,我會試的,賈老前輩,我不妨坦白告訴你,即使你有力量能收去冰魄神珠,也沒法同時兼顧另一宗武林瑰寶。」
  「不管你有多少傢俬,都獻出來吧!」
  「遵命!」石瑤姑嬌笑一聲,揚聲說道:「真真,將人傑換下來!」
  「是!」文真真嬌應一聲,射落湯人傑身邊。
  石瑤姑又揚聲說道:「人傑,司大成交與你二師姊,你到這邊來。」
  湯人傑暴喏一聲,飛瀉當場。
  石瑤姑扭頭向湯紫雲朗聲說道:「紫雲姊,由你與司馬大俠,家慶三人對付詹老怪,百里大俠,公冶姊姊,和二位公冶大俠,對付司介侯……」
  文真真連忙嚷道:「師傅,您怎能將我乾耗在這兒。」
  石瑤姑笑道:「乖徒兒,你的任務最重要了,記著,當你看到任何一處吃緊,急須支持時,就宰了司大成,立即前往支持……」
  「多謝師傅!」
  石瑤姑這一招,可真夠絕!
  試想,只要群俠方面任何一處吃緊,司大成就難逃一死,此情此景之下,天一門的人還敢放手施為嗎!
  因此,賈素芬立即冷笑一聲:「指揮若定,真有點大將風範呀!」
  「多謝誇獎!」石瑤姑又揚聲說道:「小精靈,小雲,與棄暗投明的琴兒劍兒,冬梅妹子指揮,機動運用。」
  所謂「機動運用」,也就是哪兒吃緊,就向哪兒支持。
  這道理,冬梅自然懂得,因而恭應道:「冬梅遵命。」
  賈素芬淡淡地一笑道:「站在你的立場上,這已經是最適當的安排了!」
  接著,目注湯人傑問道:「這小子身上有什麼寶物?」
  石瑤姑淡淡地一笑道:「你應該想得到的,以往,人所共知的,白雲山莊所擁有的一宗武林瑰寶……」
  賈素芬臉色微微一變道:「是量天尺?」
  「對了。」石瑤姑嬌笑道:「人傑,將量天尺亮出來,也好讓賈老前輩勾起七十年前的一些回憶。」
  量天尺是江自強大俠的成名兵刃,也是江自強獲得無雙大俠這一尊號的大本錢之一,而七十年前的賈素芬那夥人,也等於是敗在這一枝量天尺之下。
  因此,石瑤姑的話。很可能會使賈素芬老羞成怒,而立即觸發一場慘烈無比的惡鬥。
  但事實上卻不然。
  賈素芬目注湯人傑手中的量天尺,老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然後抬手將詹老怪,司介侯二人招到身邊,以真氣傳言交談起來。
  石瑤姑也借這個機會,和杜少恆,司馬元等人交換了一下意見,也更多瞭解一些全盤情況。
  因為,儘管她對於外間的一切,已由方才杜少恆於且戰且退當中,向她說過,那只是一個大概,在當時那種情況之下,她也不便發問。
  現在,她有了更多的瞭解,卻也加重了她的隱憂——那就是有關無雙大俠和惠姑等人的安全。
  但在目前這情況之下,她卻無能為力,而只能急在心頭。
  而且,賈素芬也不容許她多作考慮,或另作什麼適當安排了。
  這三個老魔密商一陣之後,忽然大喝一聲,一齊向群俠這邊飛撲過來。
  這情形,很顯然,三個老魔是打算以三人聯手的雷霆萬鈞之勢,擊破石瑤姑方纔那各個圍攻的安排。
  這三個老魔的聯手合擊之勢,是何等的威力。
  儘管群俠方面,事先已有妥善的安排,但雙方兵刃一觸之下,在震耳金鐵交鳴聲中,仍然被迫得一齊向後退了三大步。
  但也就因這一退,使得群俠方面,能按石瑤姑所事先安排的陣容迎敵。
  那就是石瑤姑、杜少恆、湯人傑等三人對付賈素芬,百里軒、公冶十二娘、公冶升、公冶月等四人對付司介侯,湯紫雲、司馬元、石家慶等三人對付詹恨天。
  這是集當代武林精英於一爐的大激戰,也是一場大混戰,其戰況的激烈與精彩,雖然未必算是絕後,但卻的確是空前的。
  惡鬥一開始,由表面上看來,似乎雙方都是在以全力相拚,但實際上卻未必盡然。
  因為,由於石瑤姑事先的妥善安排,尤其是由於控制司大成這一著妙棋,使得戰況暫呈膠著狀態。
  嚴格說來,三組惡鬥中,以百里軒等人對付的司介侯那一組最吃力。
  但司介侯由於乃父被制,雖然佔了上風,卻不敢貿然驟下殺手,只是顯得別有用心地,將百里軒等人逼得向被文真真控制的司大成處徐徐後退。
  這情形,自然逃不過石瑤姑的洞察。
  當司介侯將百里軒等人逼向文真真停立處快接近十丈距離時,石瑤姑連忙揚聲喝道:「真真,退後五丈……」
  事實上,文真真不待乃師招呼,早已挾著司大成退後了五丈以上。
  賈素芬冷笑一聲,「小輩,還是當心你自己吧!」
  石瑤姑嬌笑道:「多謝關注,老前輩,這也正是我所要說的話哩!」
  只聽湯人傑大一聲:「老虔婆照打!」
  他那枝量天尺上,忽然迸射出尺許長的烏芒,朝著賈素芬的左肩上電疾砸下。
  賈素芬一式「旱地拔蔥」,騰身三丈有奇,避過對方三般兵刃的夾擊,同時,右手鋼拐也脫手飛出,以電射星飛之勢,擊向石瑤姑。
  就在令人眼花繚亂的剎那之間,只聽湯人傑一聲驚呼,倒翻三丈之外,而量天尺卻已到了賈素芬的手中。
  原來賈素芬凌空避敵,以及脫手甩出鋼拐,都是虛招,目的卻在奪取湯人傑手中的量天尺。
  這老太婆的身手也的確夠高明,她,居然能於身形凌空,鋼拐甩出的瞬間,突地施展武林罕見的「通臂神功」,右臂突長一倍有奇,一下子攫住湯人傑手中的量天尺,左掌卻同時擊向湯人傑的頭頂。
  試想,此情此景之下,湯人傑除了於驚呼聲中,於棄兵刃之外,還能有什麼辦法。
  但賈素芬並不以奪取量天尺為滿足,居然如影隨形地向湯人傑追撲,口中並怒叱著:「小雜種留下命來……」
  這時,石瑤姑,杜少恆二人也飛身攔截。
  人影飛閃中,但聽一陣震耳金鐵交鳴之聲過處,石瑤姑,杜少恆二人都被震退三大步,但湯人傑卻也由於這及時的支持,而逃過了一劫。
  湯人傑的小命雖然保住了,但兵刃是武林人物的第二生命。
  更何況,他被對方奪去的兵刃,是當代武林中最珍貴的瑰寶。
  因此,在羞急交迸之下,立即形同瘋虎似地,拔劍反撲,並怒叱道:「老虔婆,小爺跟你拚了……」
  石瑤姑,杜少恆二人也立即飛身合圍,仍然恢復三對一的局面,石瑤姑並沉聲喝道:「人傑,冷靜一點,不可躁進!」
  「可是,我的量天尺……」
  「在這老虔婆手下,去了兵刃,也不算丟人……」
  量天尺一到賈素芬手中,頓時如虎添翼,而她對尺招的精湛與玄妙,比起湯人傑來,更是高明得太多了,比她用鋼拐時更見得心應手,而特具威力。
  這時,她一面揮灑著量天尺,從容應戰,一面截口笑道:「石瑤姑,你很識時務呀!」
  「你夠光彩!」石瑤姑冷笑道:「老虔婆,別得意太早……」
  「對了,你的冰魄神珠呢,怎麼還不施展呢?」
  「我會施展的,打!」
  石瑤姑話出招先,「打」字出口,一道挾著森寒勁氣的白影,已飛疾地射向賈素芬的前胸。
  只聽一聲裂帛爆響,冰魄神珠被量天尺格得蕩了開去。
  賈素芬呵呵大笑道:「石瑤姑,你出手太晚了,冰魄神珠雖然無堅不摧,卻奈何不了量天尺,如果你不是顧慮太多,怕我奪去它,而早點出手,我可能還真會吃虧,現在出手,是太晚太晚了,我老人家敢誇句海口,你只要再敢出手,我一定將它接下來……」
  當石瑤姑這一組首次失利之間,百里軒那一組也到了每況愈下的地步,只聽司介侯怒聲叱道:「你們這些吃裡扒外的東西,本座一定要將你們碎屍萬段……」
  石瑤姑揚大聲喝道:「真真,注意聽我命令!」
  文真真嬌應道:「徒兒早已準備好了,隨時都可以宰了這老賊!」
  賈素芬冷笑道:「石瑤姑,虧你還自詡是俠義道人物,居然好意思作出以人質為要脅的事來……」
  只聽一個嬌稚語聲笑道:「這是向你這臭老太婆學的呀……」
  話到人到,李惠姑已忽然出現現場。
  她一面忙著脫去套在外頭的那身女劍士號衣,一面向石瑤姑笑問道:「石阿姨,您說是不是?」
  惠姑的突然趕來,對群俠方面來說,等於是一副強力的興奮劑。
  因為,群俠方面都知道,惠姑是與無雙大俠夫婦和曹適存等人被困在一起的,此刻,惠姑既已到來,自然表示無雙大俠等人也已經脫困了。
  群俠們精神大振中,石瑤姑揚聲問道:「小惠,江爺爺伉儷呢?」
  惠姑嬌笑道:「兩位老人家馬上就來。」
  賈素芬插口問道了:「小丫頭,你就是李哲元的重孫女兒?」
  「是啊……」
  「你們怎麼脫困的?」
  「我暫時不會告訴你。」惠姑嬌笑一聲:「石阿姨,杜伯伯,湯大哥,三位請退下來休息一下,讓我小惠跟這老太婆玩玩。」
  真是初生之犢不畏虎,這小丫頭人小,語氣可的確是大得驚人。
  石瑤姑當然不會讓她單獨涉險,因而嬌笑道:「小惠,歡迎你參加一份……」
  這時,賈素芬忽然說出一句使群俠方面聽不懂的暗語。
  只見司介侯突然大喝一聲,叱道:「叛徒躺下。」
  隨著話聲,一掌將百里軒擊得飛射而起,而且剛好是向文真真站立的地方瀉落。
  這情形,文真真當然是不加思索地,左手一伸,托向百里軒的身軀。
  不料變生肘腋,百里軒卻突然以飛快的手法,將文真真制住,並解開了司大成被制住的穴道。
  群俠方面,齊都臉色一變之間,賈素芬卻縱聲大笑道:「石瑤姑,我老人家不想打落水狗,咱們停下來談談可好?」
  「好!」石瑤姑一挫銀牙,沉聲喝道:「停!」
  所有惡鬥,都暫時中止。
  賈素芬陰笑道:「石瑤姑,我老人家不為已甚,但我不能不提醒你,目前,你只有一條路好走。」
  「你是要我投降?」
  賈素芬道:「不錯,而且,老身保證不會要你的命。」
  司介侯接口邪笑道:「不但不要你的命,而且還會過得逍遙自在的。……」
  這當口,石瑤姑卻在和惠姑以真氣傳音交談著,對司介候的邪話,聽若未聞。
  賈素芬也忽有所憶地,向司介候傳音交代了幾句之後,匆匆離去。
  司介侯向石瑤姑冷笑道:「石瑤姑,沒什麼好商量的了,還是乖乖地投降吧!」
  石瑤姑清叱一聲:「作夢!」
  司介侯道:「老夫是否作夢,你我各自心中有數。」
  百里軒插口笑道:「石車主,至少,你也該為這小丫頭著想呀!」
  石瑤姑冷笑道:「白雲山莊的犧牲,已經是夠慘重的了,再犧牲一個文真真,又算得了什麼!」
  司介侯笑道:「看情形,你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了?」
  石瑤姑道:「只要有代價,再大的犧牲,我也會甘之如飴。」
  司介侯道:「別想得太天真,石瑤姑,形勢不饒人,你且放眼瞧瞧,即使你打算拚命能有半成勝算嗎?」
  石瑤姑冷哼一聲:「這是我的事,毋須你操心!」
  司介侯邪笑道:「你的事,我怎能不關心哩!石瑤姑,我不妨再提醒你一聲,除了文真真之外,我還掌握著一個更重要的人質。」
  「誰?」
  「文素文。」
  「你……」
  「不相信嗎?」司介侯笑道:「來人,將文夫人請出來!」
  「是!」
  隨著這一聲恭喏,柳媚花嬌的文素文,已在兩個女劍士的「扶持」,和兩個中年文士「護送」之下,緩步而出。
  這一來,不由使得群俠方面,臉色齊都為之一變。
  司介侯縱聲狂笑道:「大喬小喬,照單全收,不過,我所獲得的大喬小喬,不是姊妹而是母女而已。」
  話鋒略為一頓,又邪笑道:「將文夫人帶到文真真那邊去,讓她們母女倆好好談談。」
  文素文功力已失,根本毋須點住穴道,這母女倆淚眼相看之下,文素文不由一挫銀牙,揚聲說道:「石車主,別以我們母女為慮,請儘管放手施為,只要能將司家父子碎屍萬段,我母女倆當含笑九泉……」
  石瑤姑截口說道:「夫人請稍安勿躁,瑤姑自有主張。」
  百里軒接口笑道:「石車主,能否請聽我一言?」
  「你說。」
  「石車主該知道,我是唯一瞭解雙方實力的人,為了免傷和氣,也為了咱們那短期間的合作,我勸你最好是投降為上策。」
  「你認為我已敗定了?」
  「這是不爭的事實,毋須我再嘵舌。」
  石瑤姑目光深注地問道:「文夫人的再度被劫持,也是你的傑作?」
  百里軒笑道:「這都是太上的英明領導,在下不過是奉命執行而已,所以不敢居功。」
  一直沉默著的杜少恆,苦笑道:「瑤姑,這都是我的疏忽,無論如何,我必須……」
  石瑤姑制止他的話道:「這與你不相干,是這賊子的表演功夫太高明。」
  百里軒笑了笑道:「多謝車主誇!其實我的保密功夫也不賴,親如我的徒弟小精靈,他也不知道我的秘密哩!」
  接著,向小精靈招招手道:「小精靈,你還發什麼呆,快過來呀!」
  自百里軒這意外的行動,使得雙方形勢大變之後,小精靈卻一直是靜立冬梅身邊,默默無語,而正邪雙方,也沒人注意他。
  這時,他卻固執地搖搖頭道:「不!」
  百里軒一怔道:「為什麼?」
  小精靈冷笑說道:「師傅,我……我不贊成您的行動。」
  百里軒勃然變色道:「混賬東西!你想造反!」
  小精靈道:「這叫作人各有志,師傅,除非您能真的棄暗投明,否則,咱們師徒間的緣份,就算是到這兒為止了……」
  百里軒怒叱道:「叛徒!你想死……」
  小精靈漠然地道:「師傅,我就是不想死,才必須貫徹棄暗投明的初衷。」
  百里軒臉上肌肉抽搐著,一時之間,竟然答不上話來。
  杜少恆長歎一聲道:「百里軒,你的徒弟都能深明大義,看情形,你這一大把年紀,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司大成曾經受過被制之辱,蹙著一肚子的悶氣無處發洩,此刻,突然大聲喝道:「別廢話了!」
  緊接著,又向司介侯問道:「介侯,咱們已佔了絕對優勢,為何還要乾耗著?」
  司介侯道:「賈太君曾有交代,等她老人家回來之後再說。」
  司大成道:「介侯,預防夜長夢多。」
  司介侯笑道:「爹請放心,這些人都已成了網中之魚,我只要一收網就行了……」
  司大成道:「依我之見,咱們還是先行擒下這批小輩再說……」
  惠姑忽然嬌笑一聲,說:「老混蛋先吃我一珠……」
  她是說幹就幹,話聲未落,一線白影,已脫手向司大成疾射而去。
  別瞧司大成狂,對於惠姑手中的冰魄神珠,卻不敢輕攖銳鋒,而不得不閃身退避。
  但事實上,當他閃身退避的同時,惠姑的冰魄神珠又電疾地收了回去,並向他扮了一個鬼臉道:「我不過是嚇唬嚇唬你嘛!幹嗎這麼緊張……」
  司大成怒叱道:「小丫頭,當心老夫擠出你的蛋黃來!」
  惠姑瑤鼻一聳道:「作夢!」
  就這當口,只見一道精虹,朝百里軒身前疾射而去,其速度之快,真個有如電掣星飛。
  司介侯大喝一聲:「百里老弟當心……」
  話聲出口,他自己也化作一道精虹,橫裡截擊,但卻被另一道白影給截住了。
  一聲裂帛爆響中,司介侯與石瑤姑都被震退丈外。
  就這電光石光的剎那之間,現場形勢,又有了重大的變化。
  只見杜少恆凜若天神地,橫劍卓立文素文母女身前。
  文真真的穴道已被解開,也正橫劍凝神戒備著。
  他們面前,橫陳五具身首異地的屍體,那是百里軒,兩個中年文士,兩個女劍土等五人的屍體。
  司大成雖然站得稍遠,卻也被斬掉一條右臂,血如泉湧地呆立一旁。
  原來方才形勢的逆轉,完全是由於偽裝棄邪歸正的百里軒所造成,也等於是杜少恆所間接造成。
  因此,杜少恆痛定思痛之下,既悔恨自己的糊塗,又擔心文素文母女被劫持而影響了全局,而對百里軒的痛恨,更是不在話下。
  有著這些原因,他才痛下決心,突然施展他在暗中研練,尚未完成,也還不曾施展過的馭劍術,以作孤注一擲。
  他這石破天驚的孤注一擲,是將劣勢扭轉了。不但解救了文素文母女倆,也殺了對方包括百里軒在內的五個高手,而且,由於斬掉司大成的一條右臂,也等於除掉了一個超級的強敵。
  所以,他這突然的一擊,是非常成功,其效果,更是非常顯著。
  但馭劍術的施展,是非常損耗真力的。
  尤其杜少恆是第一次施展尚未大成的馭劍術,在只許成功,不許失敗的情況之下,他是毫無保留地,將全部真力都使了出來。
  因此,一擊成功之後,已是處於脫力狀態中。
  別瞧他外表裝得凜若天神,其實,目前即使是一個不識武功的人,也能用一個指頭將他輕輕推倒。
  這情形,別人不知道,但石瑤姑卻最是瞭解不過。
  所以石瑤姑於以冰魄神珠阻止司介侯的構裡截擊之後,立即射落杜少恆身邊,順手向杜少恆口中塞入一粒藥丸,並傳音說道:「別說話,就這樣站著調息。」
  接著,並向文真真傳音交代了幾句,同時又將湯紫雲請過來一併替杜少恆護法。
  這時,司大成也正由天一門的人在替他包紮傷口。
  司介侯顯然已瞧出了杜少恆的真實情況,因而冷冷一笑,道:「杜少恆,我必須親手宰了你,讓你見識一下,什麼才是真正的馭劍術。」
  「協同雪山二老等人,監視詹老怪。」石瑤姑向司馬元悄聲交代過後,方向司介侯冷笑道:「司介侯,現在是你的末日到了。」
  接著,向惠姑沉聲說道:「小惠,咱們聯手宰了這匹夫,替本門清理門戶。」
  「得令!」惠姑脆笑一聲,射落石瑤姑身旁。
  司介侯深深地凝注惠姑,一面邪笑道:「雖然太小了一點,但俗語說得好,穿鞋子是大一點的舒服,玩女人嘛!卻是越小越……」
  他的話沒說完,「辟拍」兩聲,已挨了兩記火辣辣的耳光。
  只見無雙大俠江自強卓立當場,輕輕一歎道:「司介侯,你也是一大把年紀的人了,想想你方才說的話,還能算是一個人嗎!」
  說話不帶一絲火氣,也沒人看到他是怎麼來的,就像是突然由地底下冒出來的一樣。
  惠姑歡呼一聲道:「江爺爺,奶奶呢?」
  惠姑的一聲歡呼,使得以石瑤姑為首的群俠們,除杜少恆外,如夢初醒,一齊朝著江自強跪了下去。
  江自強擺手苦笑道:「不敢當,諸位快起來,這是什麼時候,還來這一套俗禮……」
  群俠們都訕然地站了起來,惠姑卻嬌笑道:「江爺爺,您還沒回我的話哩!」
  江自強「哦」了一聲道:「你江奶奶正在獸檻中,和賈素芬較量內功哩!」
  「那些毒蛇猛獸,都殺死了?」
  「不錯,要不然,她們怎能在獸檻中較量內功?」
  「江爺爺,您也真是的,怎麼不助奶奶一臂之力?」
  「好丫頭,居然編排起江爺爺來了,你也該聽說過,她們是多年老朋友,要借這機會,切磋一下武學,我怎麼好意思插手哩!」
  這時,曹適存,上官倩二人也悄然進入,並訕訕地向石瑤姑點了點頭。
  原來無雙大俠等人,是借助惠姑手中的寶刃,由千仞峭壁上攀登山頂再由前洞進入的,他們五人當中,以曹適存,上官倩的功力最低,所以來得也較遲。
  脫困之後,惠姑逕自前來助陣,無雙大俠夫婦卻繞道進入獸檻,去消滅那批毒蛇猛獸。
  原來無雙大俠夫婦,曾聽司介侯在他們面前吹過牛,他網羅了兩位擅長役使毒蛇猛獸的苗疆異人,豢養著數以百計的毒蛇猛獸,其威力可勝過千軍萬馬。
  所以,無雙大俠脫困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消滅那批毒蛇猛獸和那兩個苗子,因為,一旦等那批蛇獸給放出來,後果就非常嚴重了。
  這情形,當石瑤姑傳音詢問時,已由惠姑簡略地說明過。
  而賈素芬的突然離去,也是為了那批蛇獸,她暗凜於無雙大俠的脫困,而想適時利用那批毒蛇猛獸,卻沒想到,當她趕到獸檻時,卻已為時已晚,多年所耗心血,盡付東流……
  以上這些,就此補行表過。
  目前這情況,最不好受的當然是司介侯。
  只見他臉色一變再變之後,凝注無雙大俠問道:「方纔,你為什麼不殺了我?」
  以無雙大俠的身手,方纔如果不摑司介侯的耳光而改為取其性命,應該是不成問題的,但江自強是什麼身份,怎會以暗殺手段殺人。
  此刻的石瑤姑,算得上是完全寬心大放了,因此,立即搶先清叱道:「司介侯,江老前輩是何等身份,要殺你這等狗屁不如的東西,自有我石瑤姑代勞。」
  緊接著,扭頭向身旁的惠姑喝道:「小惠,咱們上!」
  江自強連忙搖手制止道:「且慢。」
  微頓話鋒,精目環掃全場,沉聲問道:「諸位知道天一門中功力最高的是誰嗎?」
  惠姑嬌笑著問道:「難道不是賈素芬?」
  「不錯。」
  「江爺爺之意是說司介候的功力最高?」
  「是的,由於那成形芝馬的精華,都被他服下,如非是因沉浸於酒色之中,應該早已成了半仙之體,即使是如此,我也未必能將他制服……」
  司介侯冷笑道:「你總算有自知之明。」
  惠姑接問道:「江爺爺,若他方纔所表現的,並不怎麼厲害呀!」
  江自強道:「那是因為賈素芬在旁邊,他故意隱藏自己的實力。」
  惠姑道:「那是為什麼呢?」
  江自強道:「他想利用賈素芬的力量,替他掃除障礙,清除異己,然後,連賈素芬也一起除掉,如果他太早顯示真實功力,賈素芬勢必提高戒心,那他的如意算盤就打不通了。」
  「這是說賈素芬並不瞭解他真實實力?」
  「是的,方纔我曾經點明她,她還不相信,以為我是故意挑撥離間哩!」
  「江爺爺,您一直被軟禁在山洞中,這些,您又是怎麼知道的?」
  「是他親口告訴我的,他認為我已沒法脫困,所以不怕我洩漏秘密。」
  惠姑也學大人一樣,輕輕一歎道:「這老賊,可真夠陰險。」
  江自強卻目注司介侯笑道:「方纔,你問我為何不乘機殺你,現在,我可以有工夫回答你了。」
  司介侯冷冷地一笑道:「我正聽著。」
  江自強道:「五十多年的幽居,雖然使我消盡嗔念,淡盡名心,但五十年來,我並未放下這身功夫,如今,難得有你這麼一位高手,讓我印證一下,豈可失之交臂,所以,方纔,我沒有暗殺你,當然,另一方面,也可以說是我不屑於暗算傷人。」
  司介侯冷冷地道:「還有嗎?」
  「沒有了。」江自強扭頭向惠姑道:「小惠,劍來!」
  「是!」惠姑應聲雙手捧上長劍。
  江自強屈指輕彈劍葉,道:「此調不彈久矣!司介侯,量天尺在你手中,用尺用劍,悉聽尊便,但我要提醒你,這是生死之搏,可千萬別藏私,你必須全力以赴,只要能夠將我擊敗,我保證讓你們父子倆和詹恨天等三人,平安離去。」
  詹恨天插口道:「可以讓我們聯手嗎?」
  這時,杜少恆因服過石瑤姑所喂靈丸,並經過一陣子調息之後,已經復元,立即插口冷笑道:「卑鄙無恥的東西!」
  但江自強卻向他擺擺手,然後向詹恨天點點頭道:「可以,可惜司大成己只剩下一條手臂,要不然,你們三個可以一齊上。」
  司大成立即接道:「少一條臂膀,算得了什麼,我還可以湊一份……」
  司介侯截口道:「不!我一個人足夠!」
  甬道中傳來戈敏芝的輕哼:「你很夠男子氣概……」
  隨著話聲,只見戈敏芝扶著臉色煞白步履蹣跚的賈素芬,緩步而出。這情形,很顯然,賈素芬的一身功力,已被廢了。
  惠姑飛迎上去,嬌笑道:「江奶奶,您贏了?」
  戈敏芝謙笑道:「贏是贏了,但贏得很艱苦,也贏得很勉強。」
  但江自強卻向她搖手道:「敏芝,別過來——所有現場的人,也請退到百丈之外去。」
  話聲雖很平和,但卻意味著一場武林罕見的惡鬥即將展開。
  因此,所有現場中人,不論正邪雙方,都如奉綸音似地,默然退到百丈之外。
  江自強目注司介侯,淡笑道:「請!」
  「請!」
  他們口頭上很客氣,但動作上卻是一點也不含糊。
  司介侯的「請」字出口,已劍化精虹,身劍合一地,向江自強疾射而來。
  江自強朗笑一聲,也是劍化精虹,騰升三丈有奇,避過對方的銳鋒,以居高臨下之勢,俯衝而下。但司介侯也以尺許之差避了開去。
  接著,但見兩道精虹,有如暴風雨的閃電,在交織著,追逐著,片刻之後,已經分辨不出誰是誰了。
  這是一場別開生面的精彩惡鬥,雙方使的是最上乘的馭劍術,但雙方都明白對方的厲害都避實就虛,不肯作正面接觸。
  因此,除了劍虹追逐時所發出的破空銳嘯之外,聽不到一點兒別的聲音,只有那森寒劍氣,使得遠在百丈之外觀戰的人,也感到寒意難忍。所有旁觀的人都目不稍瞬地注視著那兩道精虹,深恐一眨眼就會失去精彩情節似地。
  石瑤姑禁不住輕歎著自語道:「幸虧這是這石洞中最開闊之處,還能勉強夠他們周旋,否則……」
  她的自語未畢,鬥場中已有了急劇變化。
  兩道精虹,已只剩下一道,而那剩下的一道精虹,卻成一道半弧,向旁觀的人群中疾射而來。由於目不暇接中,不知那剩下的一道精虹是誰,也不知其意圖何在,因而引起一陣驚呼和騷動。只聽「砰、砰」兩聲,兩道人影被擲向空地中央,而剩下的一道精虹,也隨之收斂——那是無雙大俠江自強。
  司介侯像一隻鬥敗的公雞,垂頭喪氣地,以長劍拄地,站在空地中央。他的旁邊,司大成與詹恨天二人,正在掙扎著想爬起來。
  江自強臉色微顯倉白,右手持劍,左手握著由司介侯手中收回來的量天尺,目注對方三人,沉聲說道:「司大成,你們三個聽著,過去的一切,我是不願再提,我也不殺你們,雖然你們的功力已被廢,但為防你們仗著胸中所學,再在江湖上掀風作浪,你們和賈素芬四人都必須終身監禁……」
  惠姑挨近他身邊,悄聲說道:「江爺爺,還是將他們押回白雲山莊去。」
  江自強喟然長歎道:「可是,白雲山莊,早已成為一片劫灰。」
  惠姑嬌笑道:「不!江爺爺,白雲山莊正在重建中,而且已完全了十之八九了哩!」
  江自強一怔道:「是誰重建的?」
  「是我太公,我太公說,一年以前,他老人家就開始鳩工重建了。」
  「如果我的觀察不錯,方纔,當我和司介侯激戰時,他老人家還來過?」
  「是的,還跟我說過話。」
  「他老人家怎麼說?」
  「我太公說,重建後的白雲山莊,由石阿姨,杜伯伯、湯阿姨等三人主持,並正式成為本門第四代弟子,這兒善後工作,他老人家已責成司馬伯伯,周伯伯和烏衣七煞等負責!」
  「唔……好好……」
  這時,冬梅忽然一拉杜少恆的衣袖道:「少恆,你瞧!」
  原來曹適存、上官倩二人已悄然用利劍剃掉滿頭青絲,正緩步悄然離去。
  杜少恆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輕歎道:「這是最好的歸宿,讓他們去吧!」
  惠姑卻向江自強撒嬌道:「江爺爺,外面車馬都準備好了,咱們走吧!」
  「好,好。」江自強點點頭,喟然一歎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一輩新人換舊人,今後的世界,是你們年輕人的了。」
  石瑤姑向公冶十二娘悄聲問道:「公冶妹子,去白雲山莊盤旋一陣子,好嗎?」
  公冶十二娘向杜少恆投過飛快的一瞥,顯得無比落寞地道:「謝謝了!以後有機會再專誠拜訪。」
  石瑤姑拉住她的手,誠懇地道:「妹子,今後,如有什麼困難,但用片紙相召,我必然全力支持……」
  「謝謝你!石姊姊……」話沒說完,兩行熱淚,奪眶而出,垂首疾奔而去。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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