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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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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奇儒]大悲咒[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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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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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3 00:50:1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鵬翔
    由潯州東南而下便是進入大容山脈乎,再往下經北流域、陸州鎮東走,便達至寶江水
域。復往東過了陽江,便是陰府別門的勢力範圍了。
    特別是雲霧山周圍方圓兩百里內,隨時可以見得衣袖上鑲繡幾道金絲線的人物四處行動
著。
    間或,各行路貨車上亦多插有黑旗金線措的旗幟;這些全是受著陰府別門保護的標誌。
    這原因無它,主要是蠱毒這種東西實是叫人防不勝防,大夥兒為了保平安也就花了錢消
災便是。
    且莫看這金線尋常,在這塊地面上若非有陰府別門特製浸泡煉成的這名「辟禍金線」繡
於袖口上,常常會無緣無故暴斃於路途中。
    而且,這金線經過特殊處理可以防蠱毒侵擾,假也假不了的。
    蘇佛兒此刻就化妝成尋常砍柴的樵夫和成農婦的米小七對生於雲霧山下的茶棚中啜茶觀
視。
    十天的路程,兩人之間維持著一種尷尬又微妙的關係。平素總是欲言又止的,只是這節
骨眼上卻不得不彼此交談著。
    「看來,這方圓四處早已佈滿了蠱毒──。」蘇佛兒將龍入海等人的消息印證道:「本
地土生土長之人日夜飲著陽江江水早已產生了抗力,至於外來的人只好訂購」辟禪金線「求
得一時的平安……。」
    米小七楞視了郎君一眼,半晌才回過神來似的應道:「前些月裡我在塞北指揮本家中人
對抗蠻族的入侵,對方中亦有使蠱的好手,看來是從這裡出去的……。」
    蘇佛兒稍稍平復著激動的心情,點頭道:「現在就怕修羅大帝成就了」萬人登仙蠱「,
那可真不堪設想……。」
    米小毛低哼了一聲,沒再做什麼表示。蘇佛另可尷尬的一笑,自顧自的接道:「天蠶宮
就在這雲霧山之上,我們的任務便是早一步進入陰府別門內,想法子解掉」一神蠱主「的禁
制才能真正的逼得修羅大帝無虛可遁!」
    米小毛垂眉又是低應一聲,方自舉杯飲茶。此刻,茶棚已有的七分滿座中,忽然騷動了
起來,但見眾人紛紛立起恭敬的看向入口處。
    蘇佛兒和米小七略略訝異,亦隨眾人站了起來。他們已然扮成四十開外的村夫村婦,一
時間和在眾人裡頭倒是一點也不顯目。
    這時,門口處走進來三名衣襟全滿是金線的三名婦人,當是旁若無人款款而笑裡的尋了
個位子坐下。
    米小七一見這三名婦人,當即對蘇佛兒低聲道:「這三個婦人便是苗疆三後………。」
    蘇佛兒在前些日子裡曾於溪客棧外和她們照了一面,只是那時重心全放在老師身上並未
加以特別注意。如今聽得米小七這般說了,心下不由得多加注意了兩分。
    這時,眾人見苗疆之後坐下了,這才紛紛又落坐談笑起來。蘇佛兒和米小七見了這等威
勢,兩人嘴角中不禁又有著一絲冷笑。
    兩人此刻俱是有著一番相同心思。若非別有任務在身,倒真想殺殺她們的威風。他們心
中想耆,不期然裡相視了一眼;便此一眼又忽的明白對方心中所想和自己是相同的。
    竟此一刻,一陣酸甜苦辣全湧上了心頭,便是凝目無語,一剎那間兩人互望中全癡成一
片。
    如此不知過了多久,但聽得苗疆三後之一的陰華華嬌笑道:「兩位姐姐──,你們看他
這對夫婦已經是四十近五的人了,還這般深情咧……。」
    陰華華這一句調笑,直說著蘇佛兒和米小七兩人雙雙臉兒一紅,竟有些手足無措。只
因,陰華華「夫婦」兩字扣動了心弦鳴晌不已!
    苗疆三後中的二姐陰翠翠嗔笑道著:「人家深情綿綿,要你在旁兒湊趣打鼓,任令叫著
羞嘛……。」
    陰華華輕一拍推她二姐,不服道:「有什麼不可以?我們這裡一貫就是這般,那像中原
那邊的人,端多的是褥文俗節,拘束的很……。」
    提起中原的事來,苗疆三後的老大陰碧碧不禁皺肩道:「我們這一趟到中原各處轉走了
兩年前後,不知宮裡的蠱主怎樣了?」
    陰華華個性可強,當先哼道:「要不是那個叫修羅大帝的傢伙處心積慮了二十年,蠱主
才不會讓他得手呢!」
    陰翠翠眼角兒瞄視了一下四周,低聲道:「華妹,小心隔牆有耳……。」
    「怕什麼」這裡可是雲霧山下……。「陰華華氣鼓鼓道:「難不成九重鬼寨的人敢在這
裡動手?」
    她們的幾句對話是發洩心中一口怨氣的了,這廂隨口說說卻是落入有心人耳裡注意傾聽
著。
    蘇佛兒和米小七互視一眼,各自低頭悶不哼聲的喝著桌面上的茶水。此刻,茶棚中又陸
續進來了一些過路行客,登時喧嘩吵雜之聲又掩蓋了苗疆三後的聲音。
    無如,蘇佛兒和米小七這等極頂高手之畔,任是風嘯浪吼也能聽的清楚。
    「一著錯全盤輸──。」陰碧碧沉沉歎了一口氣:「別說蠱主受制,你我及陰府別門裡
上下數百人口那一個不是遭了那裡的毒手所限?」
    蘇佛兒聽到此,當即明白昔日苗疆三王曾經告訴俞靈等人受制之事。
    當他們一行在苗疆二一王的幫助下闖人天蠶宮,便遭到其內變化莫測的機關所陷。幸
好,東海傳人率眾趕來救走了俞靈、趙抱天、龍入海、白夢娥等四人,至於苗疆三王則生死
下落不明。
    蘇佛兒兀自沉思著,那端的苗疆三後已然站立起往棚外走出。便此刻,一棚子裡的人又
紛紛立起恭送,煞是威風的很。
    蘇佛兒和米小七打了個照眼,待想要跟了下去;卻是衣袖上一緊,竟是米小七拉住了自
己。蘇佛兒錯愕中回頭,當即看見了一個頂戴竹斗笠半蓋面,身上一襲白袍不染半點風塵的
漢子。
    蘇佛兒稍一愕的,是這頎長身影的漢子由自身上的一股肅殺氣勢,頗見驚人。
    這個神秘漢子隨手丟下銀角兒,便是不徐不緩的隨著方才苗疆三後的後頭而去。直待這
人背影消失也,米小七才像噓一口氣似的頹然放手。
    蘇佛兒訝異的,以米小七目前的武功成就,天下有誰可以令她如此異常行舉?
    「他還是獨孤斬夢?」蘇佛兒壓抑住激動的情諸,緩緩道:「是不是?」
    米小七一震,別過臉去沒有回答。蘇佛兒竟是忍不住的追問:「他是不是獨孤斬夢?」
    對於蘇佛兒這般進逼,米小七猛的一怒仲上頂門,斥道:「是又怎樣?」
    蘇佛兒冷不防米小七這廂倒問,反倒是傻楞住。米小七眼眶兒略略一紅,一推桌站了起
來便自的思外頭走出。
    蘇佛兒可不能不顧著,當下付了茶資亦是急匆匆的跟著。
    便是,兩人一前一役走了一柱香光景,已然到了山腳下的上山路口。
    米小七不顧理後頭的蘇佛兒,猛的一竄,便自是往左方林子裡投入。蘇佛兒心中早已是
翻騰巨轉,這一見米小七突的離去,不禁隨著一提氣飄身而入。
    卻是,連著兩個閃身,前頭伊人自顧自的往林森裡直竄,全然不理會後頭的蘇佛兒。
    這下,由不得蘇佛兒不急道:「小七──,小七──,停下來……。」
    他在後頭叫著,米小七愈發是足下腳程又快了幾分。
    蘇佛兒總怕這般獨闖了上去伊人會有所閃失,當是猛一提氣,卯上了力幾個起落到米小
七身後不及三尺。
    忽的,米小七一個翻身向右,同時雙腿一連環直踢出六種變化來。蘇佛兒怎料到她會突
然翻臉?心中叫苦一聲,方堪堪閃過了,那米小七已投入右方的密林之中。
    蘇佛兒長沉一歎,亦是一個起落竄入,隨即拔身到了樹椏梢處,極目望著。當前,一片
密林中不見覓得半絲人影。他心中明白,是米小七藏起來躲著自己。
    他更清楚的一點是,這十日來的相處表面上兩人各自竭力抑制,卻是心裡頭自知著洶濤
湃湧。
    此情至此,便只有好生生的談一回來。便是,蘇佛兒生於枝梢上隨風輕蕩著,口裡向四
下道:「小七──,你可是認為我辜負了你?」
    四下,只有風移走於天地之間的聲音。
    蘇佛兒輕歎,又自的道:「一年多以前我和小西天、元王青在黃河面上想要救你,卻反
不意遭到修羅大帝的設計,以至我和元玉青雙雙進入黃河絕道,經由地下激流衝到了傳說中
的」桃源仙福處「──。」
    蘇佛兒像是陷入了沉思中,孤單單的自嘲一笑,道:「我想,有一件事至今你還不知道
的──。那位」元玉青「竟然便是單文雪……。」
    蘇佛兒這話,果然引起了一種除了風聲之外的輕響。
    他早已全神戒備,待這響聲稍動立即便轉頭朝那端道:「小七──,請你現身,我決不
會過去干擾你……。」
    空氣,一下子凝結了半晌終於在一棵巨樹之後米小毛淚流滿臉的走了出來。
    伊人婢婷──的身子此刻像是弱不禁風似的倚在樹幹上,一雙盈淚的眸子含嗔含怨的望
來。
    蘇佛兒知道此刻決不能驚嚇了伊人,否則一番追逐後又不知會落個什麼結果?更何況現
在已是午後向晚,稍一托延後便是入夜,更是難尋了。
    蘇佛兒望著伊人,深深歎了口氣續道:「在」桃源仙福處「裡,我和雪兒……,巧遇了
本門的六代祖怪大師……。自古以來,本門中每代傳承竟是巧合的全落於斯……。」
    米小七茫然然的看視著地面,對蘇佛兒的話並無半點的反應。它的這番反常,對蘇佛兒
而言反倒是一種鼓勵。
    最少,她並沒有拒絕再聽下去。
    蘇佛兒壓抑住心中的激動,接道:「六代祖表示,自千古以來便沒有人可以離開那個地
方。甚至是本門的開宗宗師亦無能得成。是以,在他的願制以及……認命……便和雪兒成
親……。」
    蘇佛兒艱苦的說出最後幾個字,只見米小七顫抖了一下,又自是滴落兩行清淚來。
    蘇佛兒心中一痛,竟是忍不住的飄身下來。當下,米小七警戒的後退閃身,直瞪視著蘇
佛兒,猛然冒出一句:「那你們是怎麼出來的?」
    蘇佛兒苦笑一聲,半晌才悠悠然的道:「天意──。」
    「天意?」米小七冷哼:「我不想聽這種不負責任的話!」
    蘇佛兒輕歎一口氣,道:「你相信嘛?竟然是一場驚天動地的大地震震崩了一方峭壁,
我們才能勉強由峽縫中費了七天七夜走出來……。」
    米小七的確有些不敢置信天下間竟有這般巧事。可恨的,偏偏自己就是要相信眼前這個
冤家的一席話。
    怪,只怪自己愛的太深,而郎君卻又是個不會騙人的君子吧──。
    一想念及此,便是再忍不住的頹然坐下。一令那淚水直濕沾了衣襟領口。
    剎時,蘇佛兒滿心滿腔的柔情和疼惜,緩緩走到了伊人面前,蹲坐在她面前傻目望著。
    米小七被這般看久了,半晌總算長吸一口氣止住了哽咽,輕聲問道:「我和獨孤斬夢之
事你知道了?」
    蘇佛兒點點頭,應道:「我知道在獨孤世家中你們曾有文定之喜,只是……尚未成親─
─。」
    米小七的雙眼一下子迷離了起來,陷入片回憶中。那一時,修羅大帝發動了大屠殺的政
擊;幸好獨孤斬夢及時趕回以婢女為障假裝是自己已斃,方是躲過了一劫。
    而後,獨孤斬夢為了避開修羅大帝四下暗樁的追蹤追查,足足花了三個月的時間四下逃
匿,總算躲到獨孤世家中不為世人所知的一處深山裡。
    而這三個月裡,米小七以療傷為藉口,暗中套出了不少「天地情譜」的上卷,暗暗裡加
以研參。
    而後,九個月的時間裡他們居住於那秘山之中;米小七不時和獨孤斬夢對招相搏以取其
義。
    一則,明擺著是為防患獨孤斬夢有非份之心。
    再則,暗裡一通百通的將「天地情譜」上卷中的一切精義瞭然於心。
    獨孤斬夢並不是不知道米小七的用心,卻是忍不住的將所知所學不斷的付出傳授!
    這點,米小七也知道。否則,昔日兩人修為差距中,獨孤斬夢的「撩天一十六劍」自己
受傷之軀如何能擋?
    蘇佛兒輕歎了一口氣,忍不住問道:「獨孤斬夢為什麼將」天地情譜「的上卷全數傳教
給你?」
    米小七幽然的將目光投往西夕低料處,風晚挑動著髮梢像是千百個心緒拂著。
    幾片落離樹枝的黃葉飄下,移動在半空中有如沉下人間的浮雲,總是帶著一點點的感傷
不經意的,就那麼一葉落到了面前,自是隨手無心的一握,置於掌中楞傻傻了半響。
    直是,夕沉月升,方長長噓出一口氣,道著:「只能說,他當時的一種心態………。總
認為如此的做了,可以……感動我……。」
    蘇佛兒不是呆子,顯然可以看出那時米小七心中塞滿了自己的身影,便是柔情萬千也無
法感動的了半分。
    尤其,獨孤斬夢獻寶似的傳盡了「天地情譜」的上卷,便是發覺自己真正犯了大錯!
    「我是不是太狠心了?」米小七自的喃喃:「我是不是太過於自私?為了情譜的上卷竟
然不顯做人的道理?」
    一廂間裡,兩人沉默了下來。四下,卻是不知何時開始瀰漫著煙霧。由林間枝椏中,天
地間緩緩的罩上一層的薄紗來。
    蘇佛兒抬肩,注視著伊人茫然的神色,登下心裡明白了方才米小七的行止,並不只只是
避開自己。
    更有的,是因為遇見了獨孤斬夢而想避開她自己、避開自己的譴責!
    蘇佛兒輕輕伸手,將伊人柔荑所執的落葉取之在手,淡淡道:「不──,你沒有
錯……。」
    米小毛抬起迷濛的眸子望來。
    蘇佛兒堅定的一笑,道:「你沒有錯!就如同這葉飄落……。」他望迎著伊人的眸子,
續道:「葉子是由天地所生而後歸於天地。」天地情譜「上下卷本來就是合一的,既能結合
又何錯之有?」
    蘇佛兒伸手,輕撫著伊人的髮梢,柔情道:「天下事有錯無錯,便只在一個心中方寸。
你將情譜武功用於濟世救民,天下何人敢言有錯?」
    米小七恍然的回問:「那……對獨孤斬夢呢?」
    「人一生所為,但求無愧於心!」蘇佛兒本身說著,似乎一片靈台亦自清明了起來:
「他心中有所求者,便是私慾亂了真性我悟。心已不正,何可言?」
    米小七似乎為這話一震,旋即又一問:「那……你娶了單文雪也是沒錯?」
    蘇佛兒身子一顫,半晌之後收回了手,卻是眸子裡萬般複雜感情。老長久之後,終是堅
定道:「彼時彼情,佛兒自信可對得起天地良心──。」
    米小七耳裡轟然響著這句話,顫聲道:「那我呢?是不是就如你所言該認命?」
    蘇佛兒強自鎮定著,緩緩噓一口氣道:「佛兒唯一能說的,便是一生一世、來生來世以
至於生生世世決計不會忘記了你──。」
    便這「一生一世」、「來生來世」、「生生世世」順滑入米小七耳中,她翻動滿腔心
緒,百般裡竟一時為之不知悲喜,總是相番交雜著無可一言。
    兩人,於是長久默默沉著,直待月已升到中天,那米小七才不置任何表情的站起來道:
「時辰差不多了,我們也該去看看那天蠶宮……。」
    說完,便邁大步往山頂而去。
    這廂蘇佛兒反倒是傻了一傻,呆楞了片刻方是急立而起,亦是展開腳程的追了下去。
    月,無言而臨,卻是傷心人為最醉。

                      ※               ※                 ※

    如果不是有著俞靈等人的路徑圖,要在這雲霧山內找到天蠶宮的所在還真不是件容易的
事。
    莫說這雲霧山自來便是苗疆中四大禁地之一,單單是四下所布放的蠱毒,縱令是使蠱好
手入山也不敢不循著登仙之路而上。
    也是陰府別門對自己本家蠱術極有自信,一路上反而沒有什麼暗樁守衛監視著。
    直是,到了天蠶宮百丈外的秘道前,才堪堪有一座石亭。亭上大刺刺的匾額形了「洗身
亭」三個字。
    亭中有人,人是兩名對奕的老者。
    在這邪異的山林中,竟有這般雅致閒情的人在,怎麼看也是不正常的。
    蘇佛兒一個欺身匍到米小七潛低的身子旁,輕聲道:「在趙抱天的資料裡,凡是要往天
蠶宮的都需經過」洗身亭「裡陰府別門的長老」洗身的「……。」
    當然,這個「洗身」的意思並不是真的沖洗一遍;而是用某種方法將你身上一路中所受
的蠱毒怯掉。
    這是陰府別門對來人的一種尊敬。
    只要你還有命到了這裡,陰府別門的人決計有辦法讓你進入天蠶宮中。
    米小七淡淡一笑,回道:「米字世家的傳人走遍天下,到那裡也沒人能阻止的
了……。」
    蘇佛兒明白她的意思。如果今天米小七示弱進入洗身亭,只怕從此今後米家中人難能在
武林中抬頭。
    蘇佛兒一歎道:「你怎麼做我就怎麼辦!」
    米小七輕輕一笑,旋即臉色恢復了原先莊穆神情,便不顧蘇佛兒自往左方飄忽竄身,兩
個起落裡已然接近那名亭之外三丈遠近。
    蘇佛兒看著伊人的身法,心下暗自讚歎一聲,亦是兩起飄移,落到右側草叢裡,亦在三
丈左右。
    他抬眼,注視著石亭中那兩名老者的舉止。右首的那個抬起一顆黑子往棋盤裡一放,口
裡傑傑笑道:「陰老六,這回你可輸了吧!」
    陰老六沉哼一笑,順手將一粒白子放下了,哼哼道:「三哥──,這可不一定……。」
    被稱作三哥的那名老頭,正是陰府別門中有名的「煞手三星」陰三星。他仰天哈的一大
笑,又將一粒黑子「叮」的放到棋盤上,傑傑怪笑著:「老六──,我看你還是認輸……,
什麼人?」
    陰三星猛的一個旋身飄出亭外,對著空蕩蕩的來路上冷視著。
    陰老六的速度也不稍慢,亦是拗身一竄裡,自立於陰三星的左後方位,恰恰成了兩儀雙
生之勢。
    米小七輕輕一笑,旋即臉色恢復了原先莊穆神情,便不顧蘇佛兒自往左方飄忽竄身,兩
隨陰三星的喝聲裡,蘇佛兒心中也有所覺。他耳裡聽得幾絲行走的步伐,卻是其中三響有著
某種的韻律。
    另外,還有一個足步聲則是沉穩有力,隱約可以想見這個人個性中的驕傲自信。
    夜月裡,果真四道人影三前一後的走近過來。陰老六當先冷冷一笑:「老夫倒想看看,
是誰可以制伏的了那三個女娃娃……。」說著,只見獨孤斬夢押著苗疆三後而來。
    蘇佛兒當下登時明白,苗疆三後在半途中遭獨孤斬夢所擒,卻依然能由足音暗號中傳出
來。
    獨孤斬夢冷冷望著陰三星和陰老六,猛的冷笑中出劍。
    劍如虹、如電,剎那便斷絕了苗疆三後的心脈!
    陰三星臉色大變,當下陰沉沉道:「閣下好狠、好冷!」
    獨孤斬夢以靴底一拭劍身遺血,反手插劍入鞘冷笑道:「她們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留
著無用!」
    「放你的大狗屁!」陰老六猛的大罵出聲。叫囂道:小子倒底是誰,敢到雲霧山來撒
蠻……。了獨孤斬夢雙目一寒,冷聲道:「記清楚了──,獨孤斬夢──!」
    便這四個字出口,劍亦隨之破空而去!
    蘇佛兒雙目凝視著那把劍上的變化。他驚訝著,在這一年裡獨孤斬夢的「撩天一十六
劍」多了一種感覺。
    一種殺盡天下有生的霸氣!
    就是這等霸氣,「撩天一十六劍」已然脫胎成另外一種劍勢。
    這迸散橫行的劍勢,直是到達了「劍忌」的範圍。
    陰三星和陰老六擋不住三招。就在他們頹倒噴血的時候,不信的眼神中有著無可言喻的
恐懼。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這是陰三星臨死前最後一句話!
    獨孤斬夢冷笑,緩緩以劍擦拭於靴底,眼中儘是嘲諷和譏誚。「你想知道原因?」他大
笑,笑聲中充滿了狂妄和冷肅:「我的目的是一個人,一個叫米小七的女人!」
    蘇佛兒一驚,該來的果然來了。
    這時,他心中竟然有了一個很奇怪的想法。想著,獨孤斬夢的「撩天一十六劍」之所以
能散發出這緊絀可抗禦的霸殺之氣,是不是因為「恨」?
    愛和恨,是世間兩種最可怕的力量。
    這個力量的可怕,大到可以改朝換代。
    那麼,獨孤斬夢是不是對米小七愛之太深,而心中卻創之太痛。
    所以,由愛而恨,恨生霸殺之氣?
    他同時明白了一件事,獨孤斬夢料知了米小七必然是往雲霧山而來,所以在這座「洗身
亭」裡等著!
    蘇佛兒大大歎一口氣,不知道在另外一端的米小七心中做什麼打算?
    他正想著,只見獨孤斬夢抱劍而坐,冷肅的看著來路。依這般看著,是打定主意等米小
七來到。
    蘇佛兒這時不禁有一個疑惑,獨孤斬夢怎麼知道米小七還沒有經過這裡?正想著,獨孤
斬夢已冷冷出聲。
    「米小七──,你可以出手了。」獨孤斬夢由懷中取出一條白色絲巾,將它緩緩咬住在
唇齒間。
    兩端垂下的巾尖隨著夜風飄動。
    絲巾透白如雪、如晶瑩瑩而輝。
    卻是,有著一抹詭異淒厲,恍如是踏在生死線上的修羅,正掌著死亡的旗幟張揚著。
    風輕動,雲小移,米小七已寒著臉跨到了獨孤斬夢身前。
    她冷冷一笑,肅著臉寒聲道:「我只想知道一件事!」米小七瞪視著對方,接道:「這
半年以來,你怎麼能隨時找到我的行蹤?」
    獨孤斬夢冷冰著聲音,寒道:「練」天地情譜「本身就有一種味道由體內散發出
來……。它的名稱叫做」情韻「!」
    這點蘇佛兒不由得為之驚愕訝異。
    因為,在武學內修方面,有一種至上的心法名為「玉膏」。
    要修練到這種層次,除了本身俱有天縱才賦,還得因緣際會修習得正宗的心法。
    蘇佛兒驚喜的是,米小七的成就竟然已達到「玉膏」的入門小乘境界。
    米小七沉吟著半響,像是明白了一件事,當下心中臉情輕鬆了不少。甚至,嘴角中還有
一絲笑容。
    獨孤斬夢冷冷望著她,卻是皺起了眉頭。
    「你在笑什麼?」
    「我笑你笨,且笑我自己傻──。」
    獨孤斬夢像是被刺傷了某一點,倏然站起來,用力咬住口中的白絲巾,冷哼道:「說什
麼都是廢話!」便這一哼一冷裡,掌中長劇已暴激狂奔而出。
    滿天的劍雨有若紛飛的羽絮,在光彩映月之間已凝結一個「恨」字,滾捲向米小七週身。
    米小七仰天長嘯,揉身而上;兩臂翻轉十指交彈,錯身裡已自連拍三掌罩向獨孤斬夢的
谷井、飛泉、龍四等三穴。
    獨孤斬夢雙目一寒,由喉裡怒喝:「找死!」米小七這一手「摘月三探」正是「天地情
譜」中上卷的心法運用。獨孤斬夢冷喝裡,暴怒中只見一道血絲已沾上了白巾。
    但見,右臂翻轉,「撩天一十六劍」必殺的「開天破金」已響如風雷般的襲向米小七。
    卻是,米小七矯曼的身姿在半空中仿如鵬展般的往上再上了一尺,落到一枝樹椏上。
    獨孤斬夢的這一劍來勢不止,瞬間裡已捲住對方足下的枝椏,化成一片碎蒙滾住米小七
的下三路。
    米小七訝哼了一聲,再度翻身而上,卻是已然被罩於獨孤斬夢的劍勢之下,無能脫身。
    生死一瞬間裡,米小七嬌喝斥道:「獨孤斬夢,莫怪我無情無義!」
    當是指尖一彈,便一粒光華閃現,「叮」的一脆響裡已打動在獨孤斬夢的劍身上。
    蘇佛兒的一顆心提到了腔口,他相當明白一件事。
    眼前米小七和獨孤斬夢的交手,方一照面便是生死相搏。
    果然,米小七所激射出的「鳳眼」名器在獨孤斬夢的劍身上一彈一撞,不但是讓米小七
得以腹出劍勢之外。
    更有者,那「鳳眼」竟沿著對力的劍身如電般的激奔向掌腕握持處。
    獨孤斬夢顯然大吃一驚,卻是雙目暴睜,口中雪白絲中剎時染紅。只見,他左手一拉絲
巾一纏,右臂依然是那招「開天破金」直指米小七。
    這一際落入蘇佛兒眼中,不禁驚呼彈身,手腕間的天蠶絲已劃破天際而去。
    電光石火裡,所有的殺機盡暴!
    米小七顯然沒料到獨孤斬夢恨她若是。只見對方自讓「鳳眼」穿打入右臂掌中,一令血
光墳激裡那沿血絲巾已蓋罩在傷口處。
    她明白了,明白獨孤斬夢的決心!
    獨孤斬夢早料到米小七的這一次出手的方位、手法。
    所以,絲巾上早已浸煉著止痛的藥品。
    也正是,不顧報廢掉右臂,也要在同時裡劍卷米小七的生命。
    是的,由他的目光中陰沉沉譏誚,可以看出來一種血腥報復的快感。
    因為,在這剎那裡米小七無論如何是避不過這一劍!
    米小七沒有料到這點,可是獨孤斬夢也忽略了一件事。
    那就是蘇佛兒手腕上天蠶絲的威力。
    獨孤斬夢的劍已然劃破了、米小七的衣服,而他也可以感覺到劍鋒劃過眼前這個女人身
體的快感。
    他獰笑,眼眸中充滿了血絲。
    原先雪白的絲巾早已染紅恨怨的火,就如同劍光上挑動的血珠。狂熱而暴力!
    但是,他的笑容凍結,凍結於一個破碎和驚怒。
    因為,他的劍不能再前進半分。
    劍柄上頭,已有一條細絲纏繞,就如情人的眸子,千系萬系的扯著、痛著。
    而同時,米小七在生死際裡的出手,雙掌已急若閃電的拍向他的胸前而來。
    轉瞬如電過,獨孤斬夢的身子飛了起來,直直摔落在五丈之外。
    而這廂,落身於地的米小七腳下亦是幾個踉蹌,站持不住的跌坐在地上。
    蘇佛兒心中一疼,往前一躍一跨,扶住了伊人關心道:「小七──,你怎樣?礙不礙
事?」
    米小七楞楞的坐在地上,半晌之後忽然推開蘇佛兒,搖搖幌幌的站起來。
    她咬著牙走到獨孤斬夢面前,只見對方早已是滿臉滿身的血,正在冷笑的望著自己。而
右臂掌腕,自是不斷的冒出血來。稍微可見的,是入骨的「鳳眠」正自晶瑩映月,閃閃發
光。米小七看著獨孤斬夢,忽的問道:「昨天在山腳下的茶棚裡,你已經看出是我了?」
    獨孤斬夢一哼冷冷道:「不錯──。」
    米小七沉吟了一下,又道:「那時你為什麼不動手?」
    「為什麼?」獨孤斬夢仰首要笑,卻是忍不住一口血噴出,便生生咳了一番後,才翻動
冷肅的眼睛珠子,看著隨之走來的蘇佛兒。半晌,他嘴角才露出一抹奇異的笑容,沉沉道:
「你想知道為什麼?嘿、嘿──,我只不過想在這裡讓你們一起動手!」原來,他早就知道
蘇佛兒也在左近!
    獨孤斬夢的回答更令人感受到一種詭異的氣氛。他沉沉一笑,冷冷看著蘇佛兒和米小七。
    「昨天在茶棚中我之所以沒出手,因為一定會有陰府別門的人打擾……。」獨孤斬夢嘴
角詭異的笑容更濃:「而我的目的,就是要你們單獨對我出手──。」
    他大笑,任由血珠四下濺著:「我要你……。」他指著米小七,潛潛沉笑:「欠姓蘇的
一份救命之情……。」
    為什麼?為什麼獨孤斬夢要這麼做?
    米小七突然間覺得一絲恐懼由心裡升了上來。
    這一年來,她太瞭解獨孤斬夢的為人。
    不但冷,而且陰。
    總是,有如黑夜中的貓眼,不斷的窺伺你暗中的一切,而後在倏忽之間躍出致命一搏!
    米小七冷著臉,聲更寒:「這一年以前,你故意將」天地情譜「的上卷傳給我,目的是
想令我走火入魔,好讓你隨意擺佈?」
    獨孤斬夢雙目精光跳動,冷森森恨道:「只怪當時我將你由獨孤世家救出來時太仁慈。
嘿、嘿,我真恨……。」
    米小七稍一尋思,點點頭冷道:「那時,你想表現你的君子風度,而且想施點救命恩情
好讓我感動?」她猛的仰首大笑,咬牙道:「可惜,那時我心中一直有一個人,所以你虛偽
的假像反而只落個可笑的下場?」
    米小七這話不但是震怒著獨孤斬夢,而且也驚動著蘇佛兒的心弦!
    獨孤斬夢惡狠狠的看著蘇佛兒,咬牙冷笑:「是又怎樣?你這般呆癡的字著他,到頭來
呢?嘻、嘻,人家不但有了妻室而且還有了一雙兒女!」
    獨孤斬夢的話顯然刺傷了米小七心靈中最脆弱的部份。在米小七全身顫抖中,獨孤斬夢
卻似陷入了回憶:「當時,我發現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勢無功時,我真恨不得一劍殺了你!」
    他盯視米小七,寒著臉道:「可是,那太便宜你了。我要報仇、要好好折磨你!」
    米小七長吸一口氣,穩定了激動的心情冷哼道:「錯了。」
    「錯了?」
    「你並不是不想殺我,而且你發覺那時你的武功根本殺不了我……。」
    米小七冷然道:「所以,你就設計讓我學情譜的上卷。因為……。」她長長噓出一口
氣,望著中懸的明月,呆楞了怔怔一回,才道:「因為你以為我天資骨格不夠,勉強練」天
地情譜「只會走火入魔好讓你隨意擺佈。」
    她愈說著,目中寒意愈冷。
    「可惜你真正犯了大錯──。」米小七瞪視著獨孤斬夢冷笑道:「想不到我竟然能進入
小乘的境界!」
    米小七說到這裡,那獨孤斬夢竟是仰頭大笑,好半晌才咳嗽喘氣道:「米小七啊,米小
七。就算你聰明一世,今晚你也要懊悔一輩子……。」
    他詭異的笑容,有如一團吐信的毒蛇衝向一直默立在旁的蘇佛兒和怒目相視的米小七。
    「我今晚明知不是你們兩個聯手的對手……。」獨孤斬夢大笑著:「我為什麼要出手?」
    這真是一個可怕的問題!
    蘇佛兒也沒來冉的一陣恐懼。他望向米小七時,發覺伊人的脖子也僵硬著。
    而眼眸子,竟有一種痛楚。
    難道,她已然想到獨孤斬夢的目的?
    「我知道我們一交手」姓穌的一定會在你生死攸關之際才出手相解……。「獨孤斬夢的
聲音逐漸低了下來:「我要你欠他一份救命之恩。嘻、嘻──,這個救命之恩……正是讓你
自己告訴你自己,不能……恨姓穌的移情……別戀……。哈……天下最大的折磨,不就是這
樣?」
    獨孤斬夢頹然的在大笑中躺了下去,他猶是由口中吐出了幾個字:「我得不到你,卻
能……讓你自己……折磨……自己……。」
    便是這幾個字恍如天際巨雷轟入腦門,蘇佛兒和米小七整個心都提升到了腔口,竟是傻
然呆愣無能一動、一言!
    獨孤斬夢果然不愧是獨孤世家的傳人。
    在他一生中最後的設計裡,他斬破了一個女人最珍貴的夢!
    而這個殘酷,卻是一生永遠。

                      ※               ※                 ※

    米小七呆楞楞傻看著獨孤斬夢的屍體。
    那陰森而詭異的笑容,依舊是凝結著。
    仿如,嘲笑譏誚著世間的一切!
    蘇佛兒的心隱隱作痛,沒來由得出胸口酸到了腦門。
    一股激盪的情懷在這屍體和兩人之間滾動著。
    直是,天將明。
    「先做完應該做的事!」終究,半年來沙場爭戰的閱歷,令一個女人在傷心痛碎之時猶
能振作。
    米小七已邁大步往前,直直闖向林森聳立深處的天蠶宮!
    天蠶宮,陰府別門最神秘的地方。
    原先,天蠶宮的名稱是「天蠱宮」然而,自從上一代在一次因緣巧合中培育出蠱界最神
奇的「金彩化龍蠱」之後,便此易名。
    當今天蠶宮主人「一神蠱主」極力豢養的這頭「金彩化龍蠱」其形已大若三人身長長
短,而且已蛻變化類成蠶之狀。
    更神妙的,這蠱身上有白毫金彩流轉,極是蠱中之王。
    米小七這一路直闖,兩手連挑帶打,倏忽在天明晨曦第一道湧射之前,已是肅立在天蠶
門口。
    一路上,最少挑掉了十六處暗樁!
    蘇佛兒對米小七的出手有些驚異,也有些擔心。
    顯然的一點是,她的出手又快又重,似是有著一股怨氣自心中升至雙掌間拍擊!
    是,風清襲地;卻是大不稱的,滿天殺機湧彌。
    天蠶宮前,早已一字排開了十八名奇形衣飾的陰府中人。
    而唯一共同的,是這些人的指甲都特別長!
    蘇佛兒雙眉一皺,低聲警示著:「這些大概是陰府中長老級的高手,已然練就了」彈指
傳蠱「的境界。」
    米小七冷冷一哼,並不搭理蘇佛兒,自顧的往前一跨,對著身前那一十八名陰府中人揚
聲道:「當代米字世家傳人米小七前來拜見貴門」一神蠱主「──。」
    以米字世家傳人的身份前來天蠶宮,怎麼說當今陰府別門的「一神蠱主」陰人麟禮數上
是得出來相見。
    果然,米小七這一報上名號,引得面前陰府十八長老們面面相顧,私下交換了幾句。
    當下,長老之中一名白花頭髮,卻是有著一抹紅胡的陰雪紅往前陰惻惻一跨,對著米小
七道:「這位姑娘,如何證明你是米字世家傳人?」
    說著間,自兀伸手拈撫著頷下鬍子。
    米小七冷冷一哼,挑眉道:「就憑我吃得下你彈出的」飛魂三吊蠱「,以及我手上的」
鳳眼「……。」
    這話聲起落裡,米小七指尖一點白毫光華如閃電般的繞一匝陰雪紅頸部又自落回於掌中
當下,這玄妙一手果然大大驚震一向自負的陰雪紅。只見他老臉一紅旋即一寒,臉上老大掛
不住,哼道。:「女娃娃是米字世家的傳人又如何?難道能挾技傷人嘛……。」
    米小七冷哼,回道:「米某今來是為了助各位除丟修羅老賊反制於各位身上蠱噬。哼、
哼──,你這老頭就憑良心說看看,是修羅老賊霸道還是我米小七無理?」
    這番話,一時說著十八長老無言以對。當下,長老之中排名最長的陰一葉緩施施的踱到
米小七身前,淡淡道:「我們怎麼知道你有能力解得掉蠱噬?」
    長老之中的陰鬼天接叫道:「是啊──。本府中多少弟子身受其制,而且九重鬼寨中人
亦有不少監視於本府之內。萬一你解制托延了些時,豈不是叫本府全覆於你這小女娃娃之
手。」
    陰鬼天的頭慮不能不說沒有道理。
    九重鬼寨雜混於陰府別門之中,必然有著某種殺制之法。凡是有所異心異行,只怕迅時
使得死於蠱噬之下。
    蘇佛兒忽的朗聲道:「九重鬼寨有人處行於貴府之中,難道就沒有在這天蠶宮裡?」
    陰一葉沉吟了一下,注視蘇佛兒半晌方道:「這位少兄弟如何稱呼?」
    「在下蘇佛兒……。」
    「你姓蘇?」陰一葉眼中有了一絲光彩:「可是和二十年前名震江湖的蘇小魂大俠有
關?」蘇佛兒抱拳回道:「正是家父……。」
    蘇佛兒的回答,顯然令十八長老緊繃的臉色和緩了不少。陰一葉俯首沉吟了片刻,才緩
緩道:「天蠶宮裡是有三名修羅大帝的手下控制著我們──。不過……。」
    陰一葉回眸看了一下天蠶宮牆垣,又道:「現在是蠱主練功之時,他們全在宮內秘室守
著……。」
    蘇小魂明白,修羅大帝要這三名手下如此做的原因。
    只要控制了「一神蠱主」陰人鱗,就不怕陰府別門不乖乖聽話。
    同時,他們這麼做的目的,另外一層則是要防止陰人麟自行解關了「逆天蠱噬」的禁
制。所以蘇佛兒和米小七要解開陰府十八長老蠱噬的時間只有卯時這一個時辰。而今,卯時
已半,剩下的半個時辰是萬難辦成的了。
    更何況他們對這「逆天蠱噬」一點也不瞭解。蘇佛兒看了看天色,朝陰一葉道:「如今
卯時已過半,只好稍待明日方得有充裕時間……。」
    陰一葉像是被蘇佛兒和米小七所打動,沉吟了片刻後道:「也好。順便你們兩位也可以
利用這一天的時間對」逆天蠱噬「有些瞭解……。」
    陰一葉這話,擺明是答應了蘇佛兒和米小毛。卻是,陰雪紅出聲道:「慢著--。」
    陰一葉聞聲皺眉道:「老五──,你有什麼意見?」
    「大哥……。」陰雪紅皺眉冷視著道:「我們怎能就這樣相信這兩個小娃娃?這事可是
關係著我們十八位兄弟姐妹的生死……。且不論他們的能力可不達成,萬一在半途中搞個
鬼,不論是他們動手還是引起九重鬼寨那三個人的反制,只怕……。」
    陰鬼天亦接口道:「是啊──。這麼做對他們有什麼好處?請大哥三思!」
    米小七聞言,對著陰鬼天冷笑道:「本座這麼做的目的,只不過不想讓你們為虎作悵,
助柴為虐──。哼、哼──,我就不明白有人甘心一輩子在別人的禁制之下,甚至連整門整
派的人都讓人家牽著鼻子走……。」
    米小七這話可激的陰鬼天暴跳怒叫:「小女娃娃,你這是在罵老夫……。」
    「是又怎樣?」米小七也冒上了火:「本姑娘可是千里迢迢為了天下武林,也為了你們
陰府別門趕來相助。不然,就算你這老頭子跪著求我,本姑娘還得看心情……。」
    陰鬼天被氣得哇哇大叫,一個箭步衝向前來,斥怒道:「老夫倒想領教你這個米字世家
傳人的手上有幾分斤兩敢來雲霧山誇口──。」
    陰鬼天大喝中,便是要出手。
    這廂陰一葉雙肩一皺,伸手一攬住陰鬼天道:「八弟──,別莽撞……。」
    陰鬼天氣急敗壞叫道:「大哥──,這女娃……。」
    「什麼都別說了──。我相信他們……。」陰一葉轉身,向著府中長老朗聲道:「這兩
位朋友說的沒錯。我們不能一輩子屈膝人下。如今,我們只有賭一條路可走!反正,與其這
般苟延活著叫江湖中人嘲笑我們陰府別門,不如轟轟烈烈的在武林史中留名!」
    「對!我贊同大哥的話──。」長老之中排名第四的陰妙妙應道:「讓江湖中人看看陰
府雖處苗疆,可是也不差於中原武林中人的風骨──。」
    陰鬼天這時可像洩氣的皮球,歎道:「四姐──,你也是這麼想?」
    陰妙妙用力點頭道:「不錯!」陰一華看看其餘眾人已然默默同意,當下便轉向陰雪紅
道:「老五──,你可有異議?」
    陰雪紅看了米小七一眼,方才冷哼道:「大哥怎麼決定,小弟就怎麼做……。」
    陰一葉點點頭,仰首看了一下天色再朝蘇佛兒和米小七道:「卯時將盡,兩位請速跟老
夫到宮裡尋一個秘處躲藏──。」
    蘇佛兒和米小七互視一眼,兩人又急速別過了臉,雙雙點頭道:「好──。」
    當下,陰一葉便不再言語,率著蘇佛兒和米小七往天蠶宮裡而去。
    這廂,陰雪紅冷冷望著兩人的背影,沉沉道:「八弟,你贊成賭這個賭?」
    陰鬼天一楞,回道:「大哥已經決定了的事,我們就照著做罷……。」說完,也隨眾人
紛紛進入宮中。
    一片廣場裡,剎時就留著陰雪紅別有心思的獨立!
    他的眼眸中,閃著一抹奇異的光彩,緩緩注視著入宮的門口。
    似乎,一種奇異的想法由他心中升起,卻是掩不住的由眼瞳子裡宣出來──。

                      ※               ※                 ※

    「天梁」,是這間秘室的名稱。
    自來,紫微算學中天梁主星有著意外之財和科名雙層的涵義。陰一葉將這秘室取名「天
梁」,乃是源於書中自有黃金屋,自有功名利祿。
    是而,這秘室正是在他肚書房夾格暗道理。
    蘇佛兒和米小七隨著陰一葉在暗道中五拐大彎,最後終於到達了底端的秘室。
    眼前,不但是桌椅齊備,而且布放了不少銅鼎大小羅列於四處;猛然一看是雜亂無章,
細索之下可見是一種陣法排置。
    蘇佛兒心中略略有訝,他同時也感覺到米小七自有提高了警覺。
    陰一葉淡然一笑,當先朝兩人豎手道:「兩位請坐……。」
    蘇佛兒一點頭,當先坐了下來。那米小七亦不稍緩,落坐於他的對面。
    陰一葉當中坐下,開口道:「兩位今天就請暫時委屈於此。待明日兩位大功告成,再出
本府蠱主大宴,好好酬謝兩位的義風高節──。」
    蘇佛兒抱拳一笑,應道:「前輩這麼說可就慚愧了晚輩──。這只不過是我武林中人當
為之事……。」
    陰一葉眉頭一挑,含笑道:「蘇兄弟這話怎麼說?」
    蘇佛兄回道:「學武之用,一在健體強身,二在主持正義──。我輩若不能有此心,那
與禽獸何異?」
    「好,好一句與禽獸何異──。」陰一葉大笑道:「蘇兄弟真是豪爽漢子,性情中人─
─。」
    「前輩過獎了──。」蘇佛兒聲音稍為一沉,皺眉道:「晚輩有一事想請教前
輩……。」
    陰一華道:「請教不敢,只要是老夫所知的,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蘇佛兒打了米小七一眼,點頭問道:「晚輩想知道,修羅大帝苦心想培育的」萬人登仙
蠱「是否成了?」
    「這個……。」陰一葉雙眉一皺,沉吟了一下方道:「這件事很難予以肯確的回
答……。」
    陰一葉的話,米小毛禁不住好奇問著:「此話怎說?」
    陰一華緩緩歎了一口氣:「他所培育的」萬人登仙蠱「自從一年前在關外獨孤世家的碧
寒宮中培育了一段時日之後,已然大有進展。只是……。」
    陰一葉歎了又歎,眉頭深結沉思著道:「到底是缺少了東海傳人在萬山島的那口冷泉,
無能一蹴可究……。」
    蘇佛兒略為安慰的道:「那是還沒成了?」
    「這倒也未必──。」陰一葉抬頭注視著蘇佛兒和米小七,眼瞳子裡像是有著什麼秘密
他這般思量了半晌,才道:「我想,兩位該已得知消息,修羅大帝已經到了京師……。」
    這話,蘇佛兒為之一愕,他看向米小七,雖然,她並沒有顯露出錯愕的表情,但是蘇佛
兒可以感覺,而且確信米小七也不知道這件事。
    陰一葉似乎沒有發覺,接著道:「他是帶著」萬人登仙蠱「去的──。」
    蘇佛兒的心不由得一緊,看來修羅大帝當真要有所行動了。
    陰一葉抬眼看了看兩人一眼,又自垂眉道著:「半個月以前,修羅大帝逼本門蠱主強行
煉育」萬人登仙蠱「,已然有了些火候。如果,再加上修羅大帝本身的至剛內力相催,那蠱
亦可加速完成……。」
    陰一葉一歎,站了起來道:「當然,那會大傷他的本身元氣。所以,就如老夫方纔所
言,並不知道是否完成了沒有……。」
    他說著,便舉步往外頭而去,邊道:「蠱主練功已畢,為了不叫鬼寨三梟起疑,老夫必
須先行離開了……。」這當兒他已經走到了通道出入口,米小毛忽的問道:「既然修羅大帝
已經有了」萬人登仙蠱「為什麼……。」
    陰一葉明白米小七想問的是,為什麼還留下他們活命!
    「因為──,他還要逼著米門的長老和蠱主以金彩化龍蠱冉行製造一種見風別發的蠱
毒……。」陰一葉忍不住的打了一個寒噤,道著:「若真的成了,一夜之間千里之內俱染蠱
毒其所制!」
    蘇佛兒心中狂跳,忍不住問道:「他到底是用什麼法子行使」逆天蠱噬「,控制了你們
體內的本命蠱?」
    陰一葉苦笑了一聲,丟下一句話:「這就是老夫想借兩位來破解的問題──。因為,到
現在我們還不知道……。」
    陰一葉走了,卻是留下一堆的煩腦和問題。
    偏偏,在秘室中的兩人又有著各自的心思翻騰。
    蘇佛兒沉思了半響,自喃喃道著:「想不到伍羅大帝竟去了京城……。」
    這話一說,米小七忽的開口哼道:「你是擔心單文雲的安危了──。」
    米小七猛的這一說,倒真的讓蘇大公子嚇一跳。
    一則米小七一路冷漠不搭理自己,。這廂突然出聲著實令人猛不及防。
    再則,他心中真有著一絲牽掛,如今叫人說破,而說的人又是這般微妙關係,不禁叫他
吶吶不知所言。
    米小七不再搭理蘇佛兒的錯愕,自顧的站起來往一室裡的大小銅鼎望著。
    如此一盞茶時間,她皺緊了眉頭深緒沉吟。
    蘇佛兒發覺了她的異狀,勉強忍住尷尬問道:「小七……,有何不妥?」
    米小七冷漠站立不答,彷若未聞。
    蘇佛兒搖頭苦笑,又道:「米姑娘──,你是覺得這些銅鼎布放有些玄機?」
    一稱「米姑娘」三個字,米小七身子不由得為之一震。她眼眸中一抹幽怨閃過,立即壓
抑了下來哼道:「你早也看出來了,何必問我?」
    有回音就好。蘇佛兒一笑,輕輕道:「難不成陰前輩帶我們來這裡堤別有目的?」
    米小七輕哼一聲,冷著臉道:「就算有,我倒想看看他能變出什麼花樣來?」
    蘇佛兒點點頭,立時發覺米小七一直背向自己是看不見自己點頭的,不由得失笑出聲。
    這一笑,卻是激怒了對方!
    米小七回頭怒道:「有什麼好笑的?」
    蘇佛兒一愕,知道伊人錯會了自己,慌忙道:「小七……米姑娘你別誤會──。我只是
笑自己……。」
    米小七重重一哼。,又別過了臉不再搭理蘇佛兒。片刻之後,她像是下了決心往那一堆
銅鼎裡走去。
    蘇佛兒一驚,急道:「小七不可以──。」
    又是順口一句「小七」!
    米小七像是電擊一震,卻偏偏拗著脾氣,冷哼中反而大步的邁了進去。
    蘇佛兒心中又急又無可奈何,只有睜大眼睛在這廂望著。只見,米小七在裡頭走了兩三
步,四下並沒有什麼特異的動靜。
    蘇佛兒一顆懸著的心方自落下。此刻,米小七又往前了兩步,卻是輕脆連響裡,四下的
銅鼎各自移位動了動。
    「小七小心。」蘇佛兒驚呼中站了往前,卻是已有不及。
    但見,四處不下二十來個的銅鼎中各自冒出了白煙飛蒙來,只剎那裡便將米小七的身影
吞沒。
    蘇佛兒大驚,再也顧不得一切的往裡頭大步跨入。
    堪堪,這舉步進入其中,剎時耳中一串輕脆響,自己週身立即也被白霧所罩。
    他一驚中已然運行大勢至般若無相波羅蜜神功,將自己週身形成一道罡氣護體。
    同時,以大悲心法的禪喝呼喚著:「小七、小七──。」,
                      ※               ※                 ※
「蘇佛兒和米小七
也來了?」七七五「是──。」
    「他們現在人呢?」
    「人在秘室裡──。可是,還有更重要的……。」告密的人沉沉一笑,道:「明天陰人
麟卯時練功的時候,他要為本門十八長老除去禁制……。」
    「他們辦的到?」說話的是鬼寨三梟中的「冷刀梟」溫狂。
    「這點我還不知道。不過,看他們似乎很有把握!」
    「好。你有什麼打算?」
    告密者冷笑了:「計策倒是有一個……。」

                      ※               ※                 ※

    蘇佛兒在幾聲低喚後,忽然覺得有些不對。
    是這陣煙霧怪異!
    他可以感覺到這煙霧其實是練蠱的一種毒霧。更特別的,在這陣勢裡頭,這些蠱毒又和
一般使蠱有著特異的差別。
    簡單的說,在陣勢力量的催動下,這蠱霧可以逐漸進逼、穿透罡氣玄功。
    這個發現不由得令他大為吃驚。
    如此下來,用不著半個時辰只怕一身的罡氣無能保護抵禦。更深一層想,說不定蠱毒入
肉入骨,可當真是萬劫不復了。
    他心中這念一起,忍不住喝叫著:「小七──,你在那裡?小七──。」
    聲音,悶哄哄的叫奇門陣勢所阻絕,無法穿透出去。
    他心中大急,當真領教了苗疆這虛的奇門之術。
    且莫說苗疆地處中原的邊緣,要知早在三國時代,諸葛孔明便有七次捉放孟獲之事。
    而當時孔明的奇門遁甲之學,亦稍有流傳於此,歷經千年之後,已然更改的和中原一派
略有不同。
    蘇佛兒心中雖急,但靈合一點光輝刮自跳動。當下,便於沉喝一聲裡將天蠶絲自袖中緩
緩飄出。
    他這廂像是明白瞭解困之法,只是一令腕中蠶絲往前遞出。每每遇到了銅鼎,則是
「叮」的一響一震,便自繞了個彎又往前去。
    蘇佛兒這手無意間使出的法子,正是恰巧吻合了大悲心法中的「那羅謹握播伽羅哪」。
    這句心法正是我佛菩薩觀音現富樓那尊者相,手捧盂拯救眾生離災難。
    而蘇佛兒乾脆席地而坐,任令天蠶絲往前引去。
    要知,一切陣法皆是生妄相的奇門遁甲之術。
    而天蠶絲沒有生命,自是無所妄相。
    既無妄相,則無有加害的陣勢運作。
    蘇佛兒想到的就是這點,而且他也成功了。
    只見一柱香後,那天蠶絲已碰到了一物,竟能輕輕的將之推動。
    蘇佛兒這端指尖可覺,乃四下試了一下。當即,明白天蠶絲已出了陣外,碰及外頭的椅
子。
    他這利用指尖的感覺就如人在黑暗中眼睛無用,卻是能以手以掌代眼的摸索。
    他朗笑一聲,當即立起循著天蠶絲所行之途前前後後的走動著。
    須臾,已然踏出了陣勢之外。
    蘇佛兒長噓一口氣,又自運行了一周天確定無礙之後,這才回頭望向陣裡。
    只見那蠱霧更濃,直是不見米小七的身影。他雙眉一皺,正想著用一個法子解救米小七
出來,忽的後頭一輕響裡陰一葉已急步而入。
    「米姑娘闖入陣去了?」陰一葉訝道:「這蠱陣利害,是硬闖不得……。」
    他說著看了蘇佛兒淡然含笑回道:「陰前輩──,那就麻煩你解掉陣勢吧!」
    陰一葉點點頭,快步移到右側書架前,伸手往架上的一座玉花瓶轉動了一個弧度。
    說也奇怪,那陣勢一陣脆響,立即煙霧全消逝無蹤。
    陣勢之中,米小七冷然而立,面無表情的朝陰一葉和蘇佛兒看了一眼,便自施然的走了
出來。
    陰一葉關懷的到了米小七面前問道:「米姑娘──,有沒有受到什麼傷害?」
    米小七嘴角一抹奇異的牽動,緩緩道:「不礙事──。」
    「呃──,那就好!」陰一葉踱步到了椅子前坐下,道:「陰某現在趕來,是想跟兩位
通知一個不好的消息──。」
    蘇佛兒也一屁股坐下,同問著:「前輩請說……。」
    陰一葉看了默立一側的米小七一眼,才緩緩道:「方纔本門十八位長老往見」蠱主「陰
人麟,發現他的臉色已呈現出一種金色來……。」
    「呈現金色?」蘇佛兒皺眉問著:「難道和那條」金彩化龍蠱「有關?」
    陰一葉長歎道:「實不相瞞,正是如此!」他頓了頓,補充著:「修羅大帝適著蠱主調
煉至寶的金彩化龍蠱已有小成。看來不出三日便會召集本門長老們一道完成……。」
    蘇佛兒挑眉道:「屆時,需要多久?」
    「前後一個時辰──。」陰一葉眼中有了一股奇異的光彩:「很諷刺是不是?這等至毒
的蠱物在最後關頭竟然是這般容易就完成了……。」
    他沉沉的歎氣,像是已看到了武林中的一場浩劫。
    問題是,他無力阻止。
    如果,陰府別門中任何一個人有了異心別動,九重鬼寨一旦發起所有蠱毒噬心,只怕須
臾間陰府別門使得永遠在人世間消失。
    正是基於對數百年來的列祖列宗有愧,所以只有苟延殘喘任聽他人的擺佈了。
    蘇佛兒思索了半天,點點頭朝陰一葉抱拳道:「晚輩自當盡全力在三日內找出解法來。
前兩日的一個時辰裡先做測試……。」
    陰一葉點點頭,道:「也只好如此了。老夫想,前兩日裡將一十八位長老分成兩批來做
測試。若萬幸能在第三天找著了解法,兩位真是陰府別門的最大恩人──。」
    他說著,竟是深深為之一鞠躬;蘇佛兒可慌忙搖手,急道:「前輩這廂做了,那可要折
煞晚輩……。」
    兩人正推讓間,米小七由鼻孔裡輕輕一哼,自的由懷中取出了天蘆笛來。
    只見這支米字世家主人的信物此刻竟是自由內裡的散發出金黃的光暈來。
    這等奇象,看的蘇佛兒和陰一葉俱為之一震。
    米小七淡然一笑,哼哼著道:「昔年太史子瑜先人在」天地情譜「中曾留有一篇專門解
開蠱毒之術……。」
    陰一葉一震,在旁的蘇佛兒則大喜道:「那太好了。小七──,你說說看如何個做
法?」米小七冷冷一哼,自喃喃而語:「那得看我的心情如何……。」蘇佛兒一愕,知道伊
人心中已怨恨著自己,而此刻當著陰一葉面前也不好表示什麼。便此兩廂僵持之際,懸在書
架之旁的玉風鈴竟自響動著一串輕脆音蕩。陰一葉臉色一變,沉聲道:「本府有外人入侵。
兩位稍候,老夫出去看看……。」
    陰一葉急步出了秘室消失於通道裡。這廂,蘇佛兒注目望著,只見那風鈴原是繫著極細
的繩索,想來是用於緊急變通訊之時。
    只不知,此時來的人是誰?

                      ※               ※                 ※

    米藏冷冷的望著眼前一列排間陰府十八名長老和鬼寨三梟。
    米藏身後站立著一雙長短胖瘦的漢子,自是冷然的看著這等陣丈哼哼冷笑著。
    這一雙長短胖瘦的漢子,便是昔日米老太爺身旁的龍虎雙衛,米長木和米臥。鬼寨三梟
中的老大,「冷爪梟」徐春踏冷肅肅的踱到米藏前兩丈遠近,沉沉笑道:「米藏──,你背
叛本教,竟然有膽前來送死……。」
    「呸!廢話一肚子!」米藏冷碎著:「老夫和你們那個狗屁修羅老賊只不過是相互利用
關係,去你的背叛──。」他說著,又冷冷哼道:「就算是,老夫就要來索命的,你能如
何?哈……。」
    米藏說著,得意的仰頭大笑,自令身空門放倒於徐春踏殺機可至之前。
    徐春踏沒有出手,他太清楚米藏這種陰狠的角色決計不會有安什麼好心。
    他倒是能沉氣不怒,撮口剔牙似的毗了毗嘴,片刻後才道:「呃──。依徐某想,你不
至於無聊到沒事兒闖到雲霧山來尋霉氣!」
    米藏怪眼兒一翻,傑的怪笑著:「明人面前不道假話。老夫今天來是要一個人……。如
果你這姓徐的把人交出來,嘿、嘿──米某倒是可以放你們一條生路──。」
    「冷爪梟」徐春踏還自冷笑著未答。在後頭的「冷刀梟」溫狂可忍不住大步跨了出來,
怒斥道:「米藏老賊,你以為這裡是米字世家,由得你來猖狂?」
    溫狂大喝中,已是翻身躍來,倏忽間袖裡一道刀影閃動便朝米藏面前劈來。
    米藏冷笑不動,卻是後頭的米長木一個大跨步向前,右臂暴伸的拍向溫狂左脅。
    溫狂萬沒料到這個高個子不但腳長湊增了輕功上的成就,更未想到的,是米長木這手臂
極長,一下子交錯中已拍到丁面前。
    溫狂在驚怒中,左腿一蹬一轉,右手上這把冰泓冷刀自展出「塞草煙光」、」春朝雨
霧」、「梅破春近」三招。
    這串刀勢恰恰有如天外來虹,飄移變化間往往有鬼神難測之能。
    米長木似乎也為之一驚,臉一沉一寒,左臂翻推而出,剎那雙掌急打中硬是將溫狂逼退
了回去。
    溫狂這一落地,待想再衝往前,卻是「冷劍梟」商陸兩跨步到了他和徐春踏身側,低聲
道:「二第且住,我們還有更重要的目標……。」
    商陸這句話便令的溫狂一震,硬生生止住了身勢,只恨恨的盯視著米長木,大有將對外
方恨不得一口吞下的惱恨。
    徐春踏聽商陸這般說著,自是明白更重要的「目標」何指。是以,將一張老臉寒著對向
米藏遣:「閣下要的人到底是誰?」
    米藏將目光流視了他們三人身後的十八長老一眼,嘿道:「老夫要的人,就是米小七─
─。」
    「米小七」三個字立即在陰府十八長老之間造成小小的騷動。
    徐春踏雙眉一挑,冷聲道:「閣下到這裡來找米小七這小賤人,只怕是找錯了地方尋誤
了處所……。」
    「哈……。」米藏仰天大笑,半晌止歇後瞪目暴睜,碎道:「兀娘的賊毛。老夫不管你
怎的說,反正今日不交出那小賤人,說不得只好將你們殺個片甲不留……。」
    看這情勢,便是打算動手相搏了。
    鬼寨三梟互相對視一眼,三人有意一同的齊齊往後頭退去。想來是要利用陰府別門的蠱
陣來加以對付。
    未料,他們三人身勢初動,米藏、米臥和米長木也動。只見在電光石火裡,米藏等三人
已迫進到身前三尺處,而六拳拳風已壓迫滯人!
    鬼寨三梟大驚失色,待想退身已是不及;值此生死攸關中,一爪一劍一刀齊出。殺機,
迸散於爪劍刀和六拳之間。
    米家三人的攻擊稍為頓了頓。到底,對方這生死交關下的絕殺出手有著不可輕估的破壞
力。
    然而,米藏等三人的攻擊雖頓而不停。
    六拳中有三拳抵制了迎面的爪劍刀,兩另外三拳卻是緊追不捨,直撞心脈而來。
    鬼寨三梟臉色雖然稍為沉重,但已不似先前那般緊張。因為,他們的目的已經達到。
    他們的把握是,在米藏他們三人的拳銳觸及到自己身體以前,後頭陰府別門一十八名長
老已然出手相阻。
    一切正如所料,十八長老齊齊暴喝出手。
    唯一沒料到的是,十八長老三十六隻鐵拳竟然是阻止他們三人的退勢。
    一切的成功,在於自信和把握。
    而一切的失敗,也在於太過自信和太過把握。
    所以,鬼寨三梟死於米藏、米臥和米長木的拳頭下。
    另一方面說,他們是死於陰府別門十八長老和對自己太過自信之下。
    至死前,徐春踏一直不敢置信受到蠱噬的十八個老傢伙會什麼膽敢對自己三人出手?
    他們不可能不知道在自己三人死後一個時辰內如果沒解開蠱毒,那只有全身潰爛而死。
    難道是蘇佛兒和米小七已經想出了解法?
    徐春踏勉強要抬頭看向一十八名長老中的一名,卻是入眼的是米小七冷肅的眸子和蘇佛
兒淡笑的面孔。
    他恨,恨自己和二位弟兄竟然會這般死的不明不白。
    米藏看著這種情勢,當下心中明白:「米小七,是你要他們出手的?」
    米小七冷冷道:「不錯──。」
    這個回答雖然正如米藏所料,卻是令他困惑。
    「嘿、嘿──,這可奇了……。」米藏沉沉哼笑著:「你大可以坐收漁人之利,何
必……」
    「你想知道原因嘛?」米小七冷冷一笑,旋即朗喝著:「米凌、米無忌何在?」
    隨這一喝,兩道勁的身影閃落在米藏三人的身後,回道:「米家弟子,米凌、米無忌聽
令!」
    米小七自懷中取著天蘆笛,一指向米藏等三人,喝著:「米藏、米臥、米長木三人為本
家中敗類。現在,我以本家主人的身份下令,立刻剿殺絕無可諒!」
    米凌和米無忌肅然恭敬喝答著:「是!」
    兩人交換了一下眼色,米無忌頷首先道:「凌兄──。這幾年來你一直在血野杯中監視
米藏老賊,就由你對付吧!」
    米凌緩緩抽出了凌峰斷雲刀,點頭沉著道:「當然──。」他說著,將刀橫放於眉間,
便是一步一步的走近向米藏。
    瞬間裡,帶起一股驃悍的殺氣。
    米藏面對著這個後輩,沒來由裡竟是由心底升起了一股恐懼。
    他到這時才明白,昔日米家老太爺安排米凌刺殺蘇小魂,再以重罪鎖囚於血野林。
    具實,目的竟是監視著自己!
    想及出血野林後,這小子一路在自己左右,他米藏心裡不由得又怒又急,卻是不斷湧上
著一種無可言喻的恐懼來。
    他這種感覺,好似黃家閨女有一天突然發覺,每天自己洗浴時老早就有一個人看的精光
一樣。
    米藏差怒交迸裡,已是由心底怒吼中出手。
    一出手,便是絕對必殺致命的招式!
    米凌早已為這一戰等待了六年。
    他一直等到米藏的雙拳已迫至眉梢,猛然出刀。
    一出刀,便是雙!
    凌峰斷雲刀有兩把!
    一把是堪稱暗器絕品。另一把則是斷魂葬命絕品。米凌右臂所執置於眉間的,是暗器的
那把!而真正殺著斃命的,則是倚藏於左袖左掌中的真正致命凌峰斷雲刀!米無忌當然知道
自己面前這兩個對手的可怕。因為,米臥和米長木曾是龍虎雙衛;而且是一修至上外功,一
修至上內功。「龍虎雙出手,天地為之撼」。這是米老太爺昔年生前對自己這龍虎雙衛的贊
語。米老太爺的話很少讓人懷疑,尤其是誇讚別人的時候!所以,米臥和米長木對自己這一
次出手很有信心!可惜他們錯了。錯在米字世家心法有缺漏上!米無忌不但早由米小七傳授
了上卷的心法而功力更深一層,最重要的是他天生銅筋鐵骨。當米臥和米長木四隻拳頭打在
米無忌身上時,他們倏然發覺米無忌並未如他們所料的全身爆裂而死。
    而是,米無忌的一雙鐵拳左右的轟撞及他們的腦門!
    米臥和米長木飛了出丟,直直的有三丈之遠落到米小七的腳前。
    米小七搖頭一歎,緩緩道:「沒什麼好怨的,米藏老賊馬上就要去陪你們了--。」
    那端,米藏和米凌的交手已然有了結果。
    米凌的第一把刀化成十數鋒銳碎片劃破兩人之間的空間捲向了米藏的拳頭。
    米藏怒哼中暴退。卻是他這一退,早是米凌左掌中凌峰斷雲刀練殺了六年的一招!
    果是,米藏一退之間,凌峰斷雲刀已迎面劈至!
    刀來的並不快,米藏甚至還可以變化六種身勢。
    卻是,每一種變化都在人家的設計中。
    所以,當刀落閃劈過的時候,米藏只有死!
    米小七歎氣望著屹立睜目的米藏,只見半響之後米藏大喝一聲:「我好恨……。」
    三字出,沒於狂噴的血中。
    米藏的確可以恨。
    因為,米凌的武學造詣並不如他!
    更令他恨的,是根本天下不可能有人在一招之內可以殺的了他。
    所以,米藏含怨抱恨而終!
    米小七歎了一口氣,冷冷道著:「要怪、要恨,只能怪自己、恨自自己──。」
    日,已偏於午後。
    短短兩柱香的時間裡,天蠶宮之前已躺了六具體體。
    而且,是六個武林中赫赫成名的一等一高手。
    這等情景,任是誰看了難免要感傷人生何短、何苦?
    陰一葉心中驀底一寒,想著是否又會多出了十八具陰府別門中人的屍體?
    他望向了蘇佛兒。
    蘇佛兒長吸一口氣,對著陰府別門的十八位長老道:「諸位請盤坐調息。晚輩和米姑娘
為各位解掉蠱毒──。」
    這句話,令得十八長老紛紛將提起的一口心放下。當著便落生了下來。那陰鬼天直性率
真的朝米小毛一恭,道:「米姑娘──,老夫錯怪你啦!你的大恩大德陰鬼天沒齒難忘─
─。」
    米小七難得露齒一笑,回道:「前輩是真情中人,小七豈敢有所責難!不過………。」
    陰鬼天嚇了一跳,急道:「不過什麼?」
    「不過你們之中有人背叛了兄弟和九重鬼寨勾搭!」
    米小毛環視著眾人,目光特別注視了一眼陰一葉和陰雪紅,冷哼道:「那個人向三梟告
密……。」
    「有這種事?我不信!」陰鬼天邊叫邊拍著胸膊道:「我陰鬼天是個粗人,但是絕對相
信兄弟之中絕無這種人。米姑娘你是不是有所誤會?」
    「不是──。」米小七冷冷望著眾人道:「如果不是有人告密,為什麼鬼寨三梟知道
我……和蘇佛兒已在天蠶宮裡?」
    陰鬼天狐疑問道:「姑娘怎麼知道他們三人知道了?」
    「因為米藏──。」說話的,是靜立在旁的蘇佛兒!
    「米藏?」陰鬼天轉過頭去問道:「怎麼又牽出米藏來了?」他可傻楞的問著:「這到
底是怎麼一回事?」
    蘇佛兒淡淡一笑,哼道:「方纔當米藏指明我和米姑娘在天蠶宮裡時,鬼寨三梟的表情
一點也不訝異。甚至,連一聲詢問你們也沒有──。嘿,這不是知道了是什麼?」
    不錯,方才鬼寨三梟的反應果然有著奇異之處。
    陰鬼天想到了這裡,忍不住破口大罵道:「誰──,到底是那一個王八烏龜丟盡了本家
的臉?」
    陰雪紅此刻忽的冷寒著道:「說不定,蠱主遭到修羅老賊所陷也是那人暗中下的手!」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剎時眾人紛紛驚心著。
    修羅大帝何能以「逆天蠱噬」在一夜之間制限了他們以及宮裡的蠱主?
    如果不是有內賊,這如何能說?
    陰雪紅的話,剎時引得一場議論和怨恨來。不由得,紛紛叫道:「是誰?是誰暗中做出
這種無恥的事?」「殺千刀的,這怎麼去見祖宗?」
    一時間,眾人議論爭罵著,唯獨陰一葉默默無語的坐著,像是陷入了自定之中。
    陰鬼天正想詢問陰一葉的意見和看法,卻是發覺了心目中大哥的反常!
    「大哥──,你……。」
    陰鬼天的問話,剎時令所有的人全停下了議論,皆露出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來。
    看著、看著,眾人開始由不信而憤怒!
    為什麼,為什麼他們心目中最尊崇的大哥會做出這種事?
    十七雙目光如劍,雙雙欲穿透陰一葉的身軀。
    「為什麼?」陰鬼天雙目盡赤的怒叫、悲憤著!
    為什麼,為什麼陰一葉要這麼做?
    「不要問陰前輩為什麼!」蘇佛兒淡淡的將天蠶絲執於掌中,哼道:「因為,並不是他
所做所為……。」
    不是陰一葉是誰?
    蘇佛兒冷視著陰雪紅,淡然道:「是你!」
    陰雪紅心中一跳,口裡喝道:「姓蘇的,你別挾怨賴罪。說出個道理來……。」
    蘇佛兒冷哼一聲,緩緩道:「不需要原因,反正你就是罪魁禍首──。」
    蘇佛兒說著,天蠶絲已破空激去,似如閻羅親召!
    陰雪紅驚怒,正待要出手阻擋,卻是一道人影躍起,大叫道:「住手!是我做
的……。」
    眾人又托頭望去,只見陰一葉全身暴張,峙立望著蘇佛兒道:「一切都是我所為。目的
沒有別的,就是想做陰府別門的門主,將那頭至寶金彩化龍蠱據為己有………。」
    天蠶絲停在了半空中,便如一道天虹不動。
    蘇佛兒暗中噓了一口氣和米小七互望一眼。只見,伊人亦是臉色和緩了不少。
    本來,他們也是無法確定到底是陰一葉還是陰雪紅。
    所以,最後只有在利用親情極大的壓力下對著另外一人出手。
    他們賭的是,人性中最珍貴的一點良心。
    陰一葉喘著氣,便一挺胸膛喝道:「陰某死有餘辜,是罪該萬死!動手吧──。」
    沒有人動手。甚至,連天蠶絲都已無聲無息的滑回了蘇佛兒的衣袖內。
    「我們時間已經不多了──。」米小七顯然忘記了方纔的事,淡然道:「現在最重要的
事就是解掉你們身上的」逆天蠶噬「──。」
    這果然是攸關生死的事。
    但是對陰府別門的長老來說,他們反而臉色大見平和。
    原因只有一個,只要人性還在良心不失,天下何有無浪子回頭之事?
    所以,一切都在平靜下進行。
    這種平靜的氣氛溫柔的令護法的米凌和米無忌差點睡著。
    他們當然也覺得一件事頗有趣。
    那就是解掉「逆天蠱噬」需要蘇佛兒和米小七的聯手合作。
    只見蘇佛兒的天蠶絲穿入米小七的天蘆笛內,而且纏繞進出於每個笛口之間。
    再是,由米小七執笛按於十八長老的後椎大穴上。
    很明顯的可看出,兩人正以內功心法同行於治療這十八長老的蠱毒。
    以蘇佛兒的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蜜神功、大悲心法以及米小七的天地情譜心法相呼應。
    這等上乘治療之術,非得兩人全心全意相通,否則無以為功。
    問題是,要令他們兩個於半個時辰內連續一十八次心意相通,還真不是簡單的事。
    除非,是深愛對方而心有靈犀一點通!
    米凌和米無忌驚異的是,在半個時辰內蘇佛兒和米小七之間的速度越來越快。尤其是到
了後頭半數,簡直是在一柱香之內解掉的。
    這絕不是熟能生巧。
    因為,心意相通,靈犀一點,唯有真情所至。
    十八位陰府長老各自盤坐吐納著!
    蘇佛兒和米小十也坐了下來,各自運功周天。
    這一切都很平凡,而特別的呢?
    是心還是情?

                      ※               ※                 ※

    陰人麟緩緩的由內室裡走了出來。
    這廂落在蘇佛兒和米小七的眼裡,不由得大吃一驚。
    只見眼前這人四旬開外生得不但儒雅敦實,而且氣度大見恢宏。
    而驚人的,卻是他全身微透小露的金彩流轉。
    在蘇佛兒和米小七身後的陰府十八名長老不禁齊齊驚叫道:「蠱主已練成了」化龍大法
「……。」
    化龍大法,便是能將成千上萬的蠱毒隨風而散於千里之內。
    這等玄奇之術,的確是開武學中極為詭異別徑的一格。直似乎在下蠱一門中,最是上上
神奇玄功。
    陰人麟溫溫一笑,淡然道:「本人讓各位長老擔憂了!」
    陰鬼天忍不住問道:「蠱主──,你身上的禁制……。」
    「無妨──。」陰人麟一笑道:「本人之所以答應修羅那斯練這化龍大法,目的是在於
能解掉他所下的限制。」
    陰雪紅一驚一喜,訝道:「蠱主已然無恙──。」
    陰人麟點點頭,卻將一雙眸子望向蘇佛兒和米小七,道著:「這兩位是……。」
    「稟告蠱主──。,」陰一葉輕咳了一聲,道:「眼前這兩位俠士,正是解救本門免於
劫難的蘇佛兒和米小七──。」
    陰人麟頷首一笑,點頭道:「不愧是英雄出少年。兩位俠骨風情,當可稱得上是當今天
下無出其右者!」
    這話語中,便似將二人看成了夫妻,剎時令二人尷尬難言。蘇佛兒唯有淡笑抱拳:「是
前輩誇獎了──。」
    那米小七則一笑,同道:「陰蠱主客氣了──。」
    米小七是當今天下最大家族的門主,是以這般舉動毫無不敬之處。
    陰人麟自是坦然明白,大笑道:「兩位遠來,而且對本門中恩義重天,今天該當暢飲一
番──。」
    蘇佛兒亦大笑道:「是極──。」
    此時,陰一葉往前一步,跪倒於陰人麟面前,朗聲道,「陰一葉因一時私念害我門中千
百人受制於惡人之手,請蠱主賜死!」
    陰人麟雙眸一閃,淡然道:「死有何償?況且事已過,而人可知悔。陰長老若有贖罪之
意,不如下雲霧山去解山下本門中弟兄的蠱毒。並且將九重鬼寨眾人逐殺!」
    「是──,多謝蠱主恩典──。」陰一葉站了起來,身後一十七名長老齊齊往前一步,
同聲道:「大哥,我們跟你同去!」
    一聲「大哥」兩字,當下便把陰一葉激動落淚!
    他回頭,望著諸位好弟妹,硬是吞了又吞淚水,乃是喝著一聲:「還不走?」七九九明
孝宗弘治六年,八月初四,九重鬼寨的勢力再度大挫於苗疆。陰府別門大清大理行動中,幾
滅盡修羅大帝於此所建二十年基業。連續十五日追殺剿殂中,九重鬼寨於八月十九日正式消
失於苗疆地面,一掃近年來的氣焰!

                      ※               ※                 ※

    已是九月深秋時節,一雙人馬並轡而行的在往京城官道上急策而行。這一雙惹人注目的
男女,不但是座下駿馬馭馳如雷,更是他們倆的風範和風華傲視天下座上騎客,正是蘇佛兒
和米小七。
    他們兩人在苗疆中所作所為早已轟傳江湖。
    不但力敵老字世家,而且雙人於苗疆中最神秘的陰府別門將九重鬼寨的勢力於一日之間
拔除。
    便此,蘇佛兒和米小七大名震動江湖,直皆認為兩人是天造地設的一雙。
    反而,無人憶起還有一位麗資天下,武學造境不遑少讓的單文雪!
    兩人這一路由南到北,在九月初旬已然過了武邑城、阜城;中旬初起,則到了京城外頭
的宛平鎮。
    此時,越是接近京城,兩人彼此間越是有著一種奇妙的感覺。
    自從一個月前在雲霧山天蠶宮雙雙聯手治療陰府十八長老,便有著奇妙的感覺。
    及一路行來,彼此間處處耳聞稱頌之語不由得更添某些情憬激盪。直是,近了京城之
前,卻反而木訥難言。
    原因無它,城內有著單文雪在!
    宛平鎮裡「天沙居」最是著名酒樓。
    蘇佛兒和米小七對坐,酌飲的是一壺清香可喜的「小天泉」名釀。
    然而,兩人卻是各有心事,兀兀喝著悶酒無言。
    良久之後,蘇佛兒皺眉道:「怪──。」
    米小七漫應了一聲,望向對方。只聽郎君續道:「怪──。修羅大帝絕對不是笨
蛋……。」
    米小七心中一跳,立即明白的接道:「你是說,修羅大帝一定會明白若是練成了化龍大
法,陰人麟便可以解掉禁制?」
    蘇佛兒沉重的點點頭,道:「我這一路北來心中一直覺得陰人麟的說法透著一種奇異不
解……。」
    米小七沉吟了片刻,望向蘇佛兒道:「如果是這樣的話,你想到了什麼?」
    蘇佛兒心裡轉了好幾轉,沉吟道:「據所知,修羅那老賊必須每年有一段時間待在苗
疆,以瘴氣來怯除身上所中之毒……。」
    米小七點點頭,接道:「而且,除了他本身之外還有三個化身。一個死於一年多以前的
黃河水面上,一個死於溪客棧之外。另一個……。」
    蘇佛兒臉色大變,雙眉一挑:「如果你是修羅大帝,會不會想法子解掉身上之毒?會不
會想用不著每年到苗疆一趟?」
    「會!」米小七歎氣道:「天下無論是誰都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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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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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3 00:50:4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卦起  
    夜,已無聲無息的披染在一際天地裡。
    無論是大城小鎮,夜總是無私的施展它的神秘和美麗。如果你有心,當會發覺夜有著許
多的面貌。
    有時,它像一個萱蔻初長的少女。
    有時,它像一個字閨望眼的少婦。
    有時,它像一個騁馳風發的英雄。
    而有時,有時只像一個落漠的詩人,低低在歎息著。
    蘇佛兒將眸子由一弩的星辰中收了回來,這已經是良久以後的事了。
    他道:「如果──,在京城裡的那個修羅大帝是假的,真的又在那裡?」最有可能的答
案就是苗疆!
    而且是苗疆陰府別門、雲霧山、天蠶宮!
    米小七沉沉歎了一口氣,望向蘇佛兒,終於由唇間迸出三個字:「陰人麟──。」
    是了,如果修羅大帝就是「一神蠱主」陰人麟的話,那便可以解釋許多事。
    修羅大帝近二十年來在苗疆中開始拓展勢力。
    陰府別門上下千百名使蠱的一高手反而遭到「逆天蠱噬」所制。甚至,連陰府十八長老
都「知道」修羅大帝去了京城,而自己這端卻是沒什麼音訊消息。
    蘇佛兒想到的一件事是:「冷前輩要單文雪到京師,並且暗中安排了俞靈、趙抱天、龍
入海和小西天、白夢娥、唐玫等人分批前往,目的只有一個──。」
    就是救冷無恨!
    因為冷無恨遭到修羅大帝的「清音神功」所制,而今為了解開「清音神功」的禁制。唯
有引誘對方再施展一次。
    而且,由其中尋找出克制之法。
    問題是,在京師裡的那個修羅大帝是誰?他是否也會運行「清音神功」而達到冷明慧所
設的計謀效果?
    米小七提出了一個更可怕的假設:「在京城裡的修羅大帝,其實是真正的一神蠱主。」
    原因是,「萬人登仙蠱」是非常難以控制的蠱術。
    設非是在蠱術上有極深極上乘的鑽研,只怕早就遭反噬喪命。
    蘇佛兒心中一震一跳,脫口道:「難道」一神蠱主「和陰人麟不是同一個人?」
    他同時又想起一個人來──陰一葉!
    陰一葉是不是看出了端倪?或者他根本是九重鬼寨裡的一員?
    「你為什麼想到他?」
    米小七的問話,蘇佛兒理了理思緒後才道:「我是想,以陰人麟一個人的精力和時間,
很難在一夜之間毫無漏洞的對十八名長老下」逆天蠱噬「……」
    因為,「一神蠱主」很少和他們會見。
    而陰一葉卻是他們之中的大哥,鎮日相見著。
    米小七長長噓了一口氣,歎道:「如果我們的假設都成立,那麼陰一葉是不是真的反
悔?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言想要除掉陰人麟和」一神蠱主「?」
    蘇佛兒不知道。因為,這件事已然太過奇異,充滿了不可知的變數。
    他搖了搖頭,站立起來;對生的米小七亦起身之際,這天沙居外頭數名漢子大笑中跨了
進來。
    只見是三名穿著白色絲綢的四旬左右漢子,圍扶著一名員外服飾打扮的六旬老者。
    蘇佛兒和米小七並未特別在意這四個人,自顧是叫了小二來清點付賬。
    卻是,那四名漢子坐到了隔兩桌外談笑著。
    那名六旬員外打扮的男子當先朝身前座上的三名白衣漢子抱拳道:「老夫今天當真開了
眼界。想不到三位整人的功夫這般了得,真是替吳某出一口惡氣。」
    此生對面的那漢子仰首打了個哈哈,得意以極的揮手道:「吳員外這般器重我們陰氏三
兄弟,怎麼說也得替你這位大哥整治一下姓婁的那老小子──。」
    左首的那個接腔道:「可不是──。哈……,你看看那姓婁的狼狼像。今後只要我們高
興,隨時可以叫他出醜難看……。」
    這一段話交談裡,最引得蘇佛兒和米小毛注意的,當然是「陰氏三兄弟」這五個字。
    蘇佛兒和米小七對望一眼,旋即伸手阻止要收碗盤的店小二,低聲道:「小二哥──,
方才喝了酒現今了有點頭暈,上點兒茶吧──。」
    他隨手塞了一小錠銀子,眨了眨眼。
    這年頭有錢啥事不好辦?那店小二喜吱吱的笑著:「自然、自然──,是我們待慢了爺
──。」
    蘇佛兒看著店小二忙去了,便向米小七使了個眼色又雙雙坐落。
    只聽,兩桌外的那個吳員外又道:「佩服、佩服──,三位神技足可跨贊於天下。只不
知……方才對姓婁的那法子是不是傳說中的什麼……攝魂大法之類的?」
    這三個白衣漢子老大陰森森仰頭大笑,半晌才搖頭道:「吳員外──,這你可是只知其
一不知其二──。」
    吳員外陪笑著:「那就請陰兄指教……。」
    陰森放看了兩個兄弟一眼,這才很神秘似的壓低嗓門兒道:「攝魂大法只能用於一時,
不濟事的……。」
    他噓出一口氣,才道著:「這個,其實是本家中一種蠱術,可以控制人的一種心神大
法……。」
    陰森放的話一出口,這端的蘇佛兒和米小七雙雙一震。如是所言,那麼修羅大帝的「清
音神功」或許和這個有所關聯了。
    當下,他們更專心聽著,連那小二送來的茶盅也兀自放著,沒沾上半口。
    那個被稱做吳員外的六旬老者果然發出一聲驚歎,訝道:「有這種事?那……單憑這個
不就可以控制天下?」
    他這話說的極輕亦極興奮。
    卻是,陰森放搖頭道:「以我們三兄弟的火候只能對未學武或是功力根基不夠的施以這
等蠱術。若是遇上了武林中異人高手……。」
    他說到了此,便自仰首飲酒,不再這語。卻是吳員外緊問了一句:「那──,這種蠱術
練到了最後是不是可以……。」
    「嘿──,問的好!」陰森放大刺刺喝下一壺酒,這才滿佈血絲的雙目一睜,低沉著
道:「是有人可以練到這種成就──。嘻,就叫做」清音神功「……。」
    他陰森放說出口,蘇佛兒和米小七心中猛跳,暗裡兩人心中已有了一番計量。
    陰森放似乎是酒一下肚便口無遮攔了,只聽他哼哼笑道:「吳員外,今天你交了我們兄
弟三人算是上輩子積了陰德,走運的緊──。」
    吳員外一楞,旋即陪笑著嘿嘿:「當然、當然──。」
    「你不明白的……。」陰氏三兄弟的老二陰白水也忍不住接道:「不要三日,待我們的
主子……。」他猛灌了一口酒,哈了一口氣出來,續道:「待我們主子控制了一個宮裡的女
人後,那時你便明白了……。」
    「是、是──。」吳員外陪笑著:「來、來──,我們好好慶祝一番,快意暢飲三百杯
──。」
    當下陰氏三兄弟轟然叫好裡,四個人便是大飲大吃了起來。這一番折騰,約莫過了一個
時辰,已是戌時將盡。
    這廂陰氏三兄弟才推盤而起,笑道:「時候不早了,我們還有事兒要趕回京城裡辦,這
就回去……。」
    吳員外也急急站起,自懷中取出一張銀票遞交到陰森放的手中,笑道:「多謝三位出
手。這是尾金五百兩黃金,請三位笑納──。」
    陰森放也不客氣的一把揣入懷中,點頭道:「好──,和為兄你做事乾脆的很。嘿、嘿
──,他日有這門生意你儘管介紹來著便是了……。」
    看來,他們三個是靠這蠱術賺外快銀子花花。
    吳員外有似噓了一口氣,點頭陪笑著:「當然、當然。」
    一陣道別後,陰氏三兄弟便自邁開大步出了天沙居。
    當然,他們不知道暗中早有兩個人在等著。

                      ※               ※                 ※

    在前往京師的官道上,陰森放得意洋洋的策馬而行。身旁,陰白水忽的轉頭問道:「老
大──,我忽然想起一個可以賺更多錢的方法……。」
    陰森放了一聲,回道:「什麼法子?」
    「我們剛剛為什麼不對那姓吳的也下蠱?」陰白水說著:「那老小子怕死,一定會交出
一大筆銀子來……。」
    這陰白水身在策馬急行的老二陰千山亦叫道:「是啊,我們怎麼沒想到?」
    兩人這麼一說,那陰森放猛地拉扯著馬轡,便生生停了下來,拍拍腦袋瓜子道:「是啊
──,我們怎麼都沒想到這點?唉──,白白失了這個機會……。」
    陰千山人在馬上跺了跺馬蹬,歎著:「可不是──。只是現在時候已經晚了,再回宛平
鎮只怕趕不上時間……。」
    陰森放沉吟著道:「正是。今晚蠱主有特別行動,若是遲歸誤了大事可不妙………。」
    言下之意,大是可惜方才一念未及。
    他們長久居處於苗疆荒山內,平素少和世間接觸,是以心中城府不深,但憑使技的武夫
而已。
    卻是,這個陰白水腦袋動的快,急道:「大哥──,這事小弟有另外一種看法……。」
    陰森放挑了挑眉,點頭道:「你說說看!」
    陰白水清了情嗓子,神秘的一笑緩緩說著:「大哥──,二弟──,你們想想。如果我
們回頭去找那個姓吳的撈上一大筆錢後遠走高飛,過著安安樂樂的日子豈不是好?又何必在
那兒賣命流血,說不定落個不得善終。」
    這話又真他媽的有道埋極了。
    陰千山拍手道:「是啊、是啊──。」忽的,他又皺眉道:「這個樣子做好嗎?昨天我
們和這個姓吳的在京城裡碰面一見如故答應替他出口烏氣,現在又……。」
    陰白水哼道:「二弟?無毒不丈夫啊──。」
    這時,陰森放似乎是下了決心似的點點頭:「不錯!人總是要賭上一賭的──。二弟,
這件事就照著大弟的意思去辦。撈了錢人走路,快快活活的去……。」
    三人這般議定了,旋即調轉馬頭要回宛平鎮去。
    卻是,當道有著一雙男女跨騎於駿馬之上默默立於三人的面前。
    「你們那裡都不用去了──。」那個長的還不錯的男人笑道:「因為──,你們要跟我
走!」「閣下照子放亮點!」陰白水冷哼道:「最好別惹禍上身吃不完兜著走──。」
    「不會──,我保證不會。」這回換成是那個出落的標緻的姑娘說話:「如果你知道他
是蘇佛兒,你一定不敢說這句話!」
    蘇佛兒?那小子是蘇佛兒?
    陰森放嚇叫了一聲,對著那個女的道:「他是蘇佛兒?那你……你是米……米小七?」
    米小七笑了,笑的很愉快的道:「你真聰明!」

                      ※               ※                 ※

    單文雪望著一雙兒女,心中充滿了甜蜜,卻又有著一絲的酸楚。
    當然,她明白自己之所以有著那股無可言喻的輕痛,是因為蘇佛兒並不在身旁。
    而且,更重要的竟是跟一個叫米小七的女人在一起。
    這些日子,由苗疆傳出的消息已然進入到她的耳中。蘇佛兒和米小七大顯神威於苗疆陰
府,大挫九重鬼寨的勢力。
    現在,江湖中千千萬萬人歌頌著他們。
    她有點懷疑的,是冷明慧的安排是不是別具有一層的深意?
    除了尋找出救冷無恨的方法外,他是不是別有一番心思在著?
    她不能不疑惑,因為傳說中修羅大帝已在京師,卻是沒半點兒動靜。
    難道連「天下第一諸葛」也有算錯的時候?
    她輕歎氣,門口傳著婢女的輕喚:「小姐──,人參燉雞湯熬好了……。」
    說著間,那名叫青荷的婢女已自是推開了門進入:雙手間捧著紅漆柏木盤,上頭正放著
湯香的玉碗。
    單文雪輕拉蓋了毛裘於蘇禪文、蘇禪雪身上,抬眉輕歎著:「我不想吃,你拿出去
吧?」八一三「不可以──」青荷搖頭道著:「太后特別命令小婢無論如何要好好補小姐你
的身子……」
    單文雪苦笑的回道:「義母這般要我吃著,不需一個月使得胖上好幾圈!」
    青荷笑道:「那才好啊!有福相嘛──。」
    「算了、算了──。」單文雪揮手道:「你拿出去吧!」
    青荷像是頗為為難的裡著,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單文雪看她這般為難,不忍心的歎氣
道:「是啦──,你放下吧。待會兒我再用就是了……。」
    青荷應了一聲,放下了盤碗,便自一福道:「小婢告退。待會兒再來收拾──。」
    單文雪點點頭,看著青荷轉身出去,卻是那女婢在門口檻兒處絆了一下唉叫跌倒。
    單文雪又好氣又好笑的斥道:「怎麼搞的?連走路也不會了嘛?」
    她搖著頭,卻是一忽兒臉色變了變。
    因為,青荷並沒有爬起來,而且一動也不動。
    單文雪倏的將白玉描金扇置於掌中,冷冷哼道:「是誰這般好大膽子敢在宮裡殺人?」
    風,由門窗捲入一襲秋夜的涼意。此刻,已是子時中半,正是霧生之時。單文雪精亮眸
子閃了閃兩轉,冷哼中突的朝右邊窗口出扇拍點,斥喝道:「小賊──。」
    果是,窗口正好躍入兩道人影全身蒙罩於黑衣之中。
    單文雪這一出手急若流星,但貝她手腕一轉,一招「琵琶舊語」化成七點金星倏忽裡已
令來犯驚叫中翻身退出。而且,窗檻中還有著幾抹血跡。
    單文雪之勢不止於此,當即一個倒掛翻身,手上描金扇又自化成一道飛虹,直打於左首
的窗戶。
    也正時機捏得巧妙,她這一出手化點為劈,硬是矢下了一柄劍鋒。
    同時,扇面唰的打開,一掃、一挑間又將來敵迫退。
    她這番出手卯行雲流水全然無滯,顯然是大出敵人意料之外。
    沉靜,一切陷於洶濤波湧的沉靜中。
    正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半晌之後,門口方施施然進來一個身影。
    單文雪雙目晶瑩一亮,該來的總是來了。
    只見眼前這立於門口之人,正是全身黑袍罩體,一襲罡氣四下盤繞的修羅大帝。
    「閣下便是傳言中的修羅大帝?」單文雪暗暗提氣於週身行天八大脈,冷冷道:「總算
是現了身!」
    那端的修羅大帝一襲黑袍鼓動著,娑摩出聲:「不錯!」
    單文雪好整以暇的哼道:「你來做什麼?」
    修羅大帝出聲道:「有件事想麻煩你!」忽的,他的衣袍問了一聲:「你恨不限蘇佛兒
移情別戀?嘿、嘿──,尤其是他和米小七正在快活,一路上受盡江湖道上無聊的稱譽?」
    單文雪心情激動了一下,旋即平靜冷笑道:「閣下未免關心的太過了──。」
    修羅大帝那廂袍予一陣鼓動,發出了笑聲。半晌後才摩娑出聲道:「蘇夫人何必如此懷
恨本座?我們大可好好談談,是嗎?」
    「蘇夫人」三個字似乎又刺痛了單文雪一下。
    她咬了咬唇,掌中玉骨描金扇「唰」的展開,咬牙哼道:「修羅老賊,少在那兒賣弄唇
舌機巧……。」這一聲斥喝裡,已自欺身往前,掌中扇鋒化三道快弧而下。
    「好身法!」
    修羅大帝哼了一聲,人隨之飄起,衣袍一陣旋轉裡竟是如千百刀鋒攻至。
    單文雪身子稍沉,掌中描金扇連挑帶打正正將昔日在「桃源仙福處」裡所習得的武功盡
數發揮出來。
    當先的,便是「寒煙凝綠」、「登臨送目」、「海棠未雨」、「梨花先雪」四式一氣喝
成逼迫修羅大帝不得進半步。
    緊接,身子擺動如柳絮,竟是將「柳擺十三奇技」運用於六代祖所傳的武功中。
    修羅大帝似是稍為一愕,交戰中衣袍猶能摩娑出聲:「想不到蘇夫人在武學造詣上竟可
追得蘇佛兒和米小七!」
    此時,單文雪正使著「晚雲收天」這一式,耳裡一聽到「米小七」三個字不禁怒氣一
沖。她大喝:「誰要你來說東談西!」便是腕上一變,招招殺機蓋至!立即,滿屋裡扇影飄
搖,一連串妙著迸殺機而起!
    「金風末凜」直迫對方天門大穴,緊是「花影潛移」、「墜粉飄香」、「小屏西風」三
式直罩對方週身要害。
    修羅大帝絕對未料及眼前這個單文雪在武學成就遠遠超出他的想像之外。
    當下,已似有惱怒暴喝,一身黑袍翻捲沉喝:「本座若是治不了你,當成天下人所笑!」
    此怒氣動起,立即一股剛猛無儔的罡氣罩住前後方圓五尺內,當是逼壓著單文雪後退了
兩步。
    便此兩步之差,已夠窗外九重鬼寨中人有所行動。
    人影閃動裡,自是由右方窗外閃入兩人來。這竄入的人影如驚鴻般的抓向床。
    床上,正是一雙稚兒睡著!
    單文雪眼見自己遭修羅大帝所阻,一連三招俱無法突破對方的守勢以救兒女。
    她一顆心提到了腔口,只見對方兩人已要觸及襁褓幼兒。
    卻是,一聲響裡一道人影由屋頂墜下、出刀!
    刀快如電、如虹、如閻王令死!
    當兩名刺客躺下去時,刀勢不絕的捲向修羅大帝的背!
    刀的主人,正是俞靈!
    修羅大帝顯然未料到一切反遭於他人的設計中,不禁恨怒暴喝:「該殺!」
    他一身黑袍自是翻滾激湯,成無數曼妙變化!
    俞靈冷肅出刀,口裡哼道:「你總算會說話了!」
    他這一句諷語譏誚,卻是對修羅大帝極大中傷。只聽得修羅大帝咬牙叫著:「留你不得
──。」
    當下,修羅大帝竟將主要攻勢擊向俞靈身上。
    單文雪在旁見得,手上玉骨描金扇便是絕學盡出,招招攻向對方的要害上而至。
    卻是修羅大帝一身成就大非尋常,在交錯變化間猶是進退有序,而逐漸能將俞靈逼向一
側。這點,單文雪不禁為之驚愕。似乎,修羅大市一襲黑袍有著某種特殊功能,往往能抵禦
住自己所激出的內力。俞靈已被迫至角落一處,正當修羅大帝黑袍一角衣鋒劈至已是無可閃
躲之時,那窗外又進來兩人四拳。
    只是,這回出手的目標是修羅大帝。
    修羅大常在驚怒中硬是被逼退了一步,百亂裡注視了一下來人。
    趙抱天和龍入海!
    龍入海扯開嗓門叫道:「好不容易才把那邊的鬼免嵬子清理掉……。」
    趙抱天可真有默契的應和:「不知道和尚和小姑娘那邊進行的怎樣?」
    他這話問裡,四個人手上可沒閒著和修羅大帝又交手了六個回合!正是人影幢幢翻飛,
刀拳齊相交加。
    窗外,一句「阿彌陀佛」裡小西天探了探腦袋進來叫道:「喂──,出來玩吧!在這裡
頭真會悶煞人的!」
    他說是說,人倒也進來一展大悲指加入了戰局之中。
    也虧的單文雪這房兒夠大,否則豈不是塞滿了人。
    修羅大帝這廂似乎是暴怒已極,猛的一提氣沖飛破頂而出。
    那小西天當先叫著:「唐玫你守著那兩個小毛頭,我們追──。」唐玫由外頭竄了進來
護住蘇禪文和蘇禪雪之際,眾人已紛紛喝叫裡隨著拔身而出。一際屋頂上,映著月光交映的
正是雕龍塑鳳的屋簷飾品。月已東垂小落,本是好一景風情。而今,卻已滿佈了殺機凌罩。
修羅大帝負手而立,冷冷看著眾人躍身到了四周。這時他們之間的打鬥顯然已驚動了宮中護
衛,紛紛執火探照,將這方圓百丈內映著通明。
    修羅大帝一襲黑袍鼓動,摩娑之中朝單文雪道:「叫他們把人撤走,免得到時候死的難
看──。」
    他這一陣衣服摩娑聲,竟自有著奇妙的抑揚頓挫。那單文雪身子似乎一震,幾乎脫口而
出。卻是,在旁的小西天看出了異狀,以「獅子吼」喝道:「怕了嗎?」
    這一喝,單文雪靈台剎時清明,當下為方才自己差點脫口下令而驚出一身冷汗。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修羅大帝已對自己施展了「清音神功」?
    單文雪一想及此,便不再稍猶豫的出手。當下使出的便是六代祖自創的奇學,招招式式
儘是奇妙難言。
    她這一出手,小西天等人亦毫不猶豫的隨之出手。
    當下,這數道人影便四處飛騰著,其是各展所能飄躍於屋簷間際,直看的底下眾侍衛膛
目結舌。
    修羅大帝在眾人來攻下倒是能沉住氣有進有退。只是奇異的,他身上衣袍間緩緩飄起一
陣煙霧來。
    單文雪心中一懍,當先驚告道:「當心──,這可能是」萬人登仙蠱「──。」
    龍入海哼著同道:「不會吧!那什麼鬼蠱不能見風而發,而是要飲水用餐之時入肚方是
有效……。」
    他們兩人談著,修羅大帝衣袖傑的怪笑一聲,道:「有點見識!可惜你們忽略了一件
事!」
    修羅大帝的話不得不令人相信他別有玄機在。
    果然,那煙霧凝而不散的直奔向底下的一把火柱去。
    那煙霧恍若有形的石塊,一下子竄打及火柱,輕的一聲爆響中四散開來。
    白色煙霧剎時成了嫣紅色。
    奇異而冷寒的嫣紅煙霧慢慢的擴張,不忽兒已如一張薄網似的橫離開展在底下眾人頂上
及屋簷上眾人之間。
    這廂看來,恰恰茹一張天羅似的構隔著。
    單文雪皺了皺眉,尚自思索著修羅大帝這廂用意是如何。只見,對方忽的長嘯一聲,其
音似銅友錯響!單文雪心中一震,神智竟稍為之一惑。
    此時,那嫣紅煙霧緩緩往上升了來。
    修罹大帝呼嘯之聲不絕,似乎有著配合、牽引這奇異煙霧的作用。
    難道……?單文雪心中一懍,想到了「清音神功」!
    難道「清音神功」是蠱術和玄功之間的結合?
    倏忽裡,她只覺手腳逐漸冰冷而不聽使喚。
    明明,在這一出手裡可以攻出三招,卻是每每出了兩式便為之神眨目移。
    這一刻裡,她只想好好的睡去,好好的放鬆自己。
    耳畔,嘯聲不斷,而自己愈發手足不聽使喚!
    她心中明白又焦急著,但卻無能抵禦修羅大帝所加諸於自己身上「清音神功」的力量。
    她覺得好疲倦、好疲倦,恍恍忽忽間卻也明白了一件事。
    她明白了「清音神功」是如何來控制一個人。
    地想到的是,方才修羅大帝和自己對談時不斷激怒著自己。
    在激怒中,對方已暗中下了蠱毒!
    幸好自己在「桃源仙福處」長食七彩聖果而有了極大的抵禦能力。
    再而,修羅大帝的衣袖摩娑本身就含有著攝魂之類的心法。
    兩廂配合裡,自是得以控人心神於終世。
    單文雪隱約之間可以感覺到體內有某種力量在翻騰著。她心為之一悚,果真是蠱毒欲沖
上腦門百會穴。
    若真如此,只怕自己已立時要遭他的擺佈。
    小西天等人不是沒看出單文雲的異狀。
    而是,修羅大帝猛然的攻勢之下,他們卻無能對單文雪有所助益。
    此刻,那嫣紅的煙霧已到了眾人的胸前。只要稍有不慎一低頭,便可由鼻、口吸入胸中。
    他們都明白這玩意兒可碰不得!
    霧,已至頸!小西天只覺自己手腳行動已大受限制。
    當然,任何一個人的攻擊缺少了中三路和下三路,行舉間威力自是大大有失。
    偏反的,是修羅大帝能在這煙霧裡穿梭,頃刻間已佔了極大的優勢。
    如此半盞茶時光,待那霧升到了脖下,眾人已難抵擋修羅大帝的攻擊而紛紛後躍。
    修羅大帝狂笑一聲,如鬼魅般欺身到單文雪面前,便是伸手探去。
    眾人大驚欲救,卻是有所不及!
    煙霧,一下子掩至鼻口。
    小西天心中一長歎,唯一能做的只有用氣機封住經脈,不使得蠱毒進入體內。
    如今,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著修羅大帝扣向單文雪!眼前,已無可解者!
    唯一,便是有達於一丈的兵器!
    天下,有什麼兵器可達至一丈?
    有,只有天蠶絲!一抹光彩自天際來,自是於半空中有了兩折。
    一折上住了修羅大帝的造勢,另一折則拍向單文雲的百會穴!
    修羅大帝在驚怒中一襲黑袍抵住天蠶絲的來勢。
    卻是,萬萬未料單文雲的出手!
    蘇佛兒的天蠶絲一拍單文雪百會穴之際,剎那解制了尚未成火候於體內的「清音神功」!
    於是,單文雪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中出手!
    一出手,便是致命必殺的技法!
    修羅大帝的人飛了出去,同時帶落的,是胸前心口的一道血噴!
    心脈折斷,無可生還!
    單文雪自己猶不得楞了楞,想不到竟如此輕易的殺滅這武林中人人談聞色變的修羅大帝
且看那煙霧繼續往上升去,不須央便消失於夜空之中。
    一切,在忽然間又恢復了平靜!
    眾人呆楞的看著修羅大帝的屍體,不信如此輕易就殺了這惡魔。
    雖然是眼見,並且親身參與,終究是如此輕易完成有大出眾人意表之外。
    「他並不是真正的修羅大帝──。」蘇佛兒緩緩由黑暗中走了出來。
    「他不是?」最少有三個人訝問著。
    「不是!」蘇佛兒歎氣道:「他只是三個替身之一……。」
    「那他是誰?」有人間著:「單單一個替身的武功已如此可怕,真的修羅大帝不是更驚
人?」
    蘇佛兒長長歎一口氣,望了單文雪一眼後才道:「他是陰府別門的」一神蠱主「……。
小西天皺眉:「他是陰人麟?」
    「偏偏又不是──。」蘇佛兒揭去了黑袍面罩,月光下看清那人容貌不由得楞住。
    眼前這人不是陰人麟是誰?
    只見這屍首的相貌和那日在天蠶宮中所見並無二致!
    這可奇了。蘇佛兒傻了一傻,當他沉吟中看見單文雪忽的想到一件事:「會不會他們是
雙生兒?」
    迅速的出手,蘇佛兒看見了屍首的手臂。
    是正常的膚色!
    他噓了一口氣,可忘不了那日所見的陰人麟已呈現了金黃彩輝的奇異膚色。
    龍入海可曾見過陰人麟。那次他和趙抱天、俞靈及白夢娥闖進天蠶宮時見過。
    他問:「喂──,蘇小子,你沒搞錯吧?」
    「沒錯──。」蘇佛兄長噓一口氣道:「一神蠱主和陰人麟是雙生兒。而且那個陰人麟
才是真正的修羅大帝!」
    便此一句,所有的人心全沉了下來。
    蘇佛兒像是憶起了什麼事似的,急急翻尋一神蠱主全身上下,搜出的東西中翻找了一陣。
    沒有,沒有「萬人登仙蠱」!
    他站了起來,歎道:「你們想,萬人登仙蠱去了那裡?」
    單文雲的臉變了幾回,猛的冒出:「塞北!」
    不錯,最有可能的正是塞北戰局裡。
    好個計外計!
    修羅大帝一直擺明著要用於京師,好引傳他們全聚集於此。
    而暗裡,真正的目標卻是塞北戰位!
    如果,察哈爾部利用「萬人登仙蠱」迷倒了明軍,那塞北一失守,豈不是令敵人大舉入
關?
    更可怕的,是關外的女真族亦蠢蠢欲動。
    尤其,如今身在女真族裡備受倚重的獨孤飛刀正心痛獨孤世家破滅以及獨孤斬夢之死,
自是會大力鼓動入侵!
    一念及此,眾人一顆心全沉了下去。
    這際,單文雪忽然想到一個人,一個應該出現的人。
    米小七!
    米小七的人在那裡?
    蘇佛兒忽然驚醒似的,喃喃道:「奇怪,她一直在我身旁,怎麼此刻不見人影了?」

                      ※               ※                 ※

    唐玫動也不能動的站著。
    唯一動的,是她心急溢出化成的淚珠。
    因為,方才米小七進來,在完全無備中被她點住了穴道。
    最重要的,是米小七抱走了蘇禪文和蘇禪雪!
    「我去塞北看戰況──。」米小七的留話是:「如果蘇佛兒想要他的兒女就到塞北來
找!」
    蘇佛兒歎氣的望向單文雪,他實在不知道如何來安慰呆然默立的妻子。
    真的,他寧可被砍了十刀、百刀,也不願意有此刻的尷尬場面出現。
    小西天不愧是這伙子裡年紀最大,最知趣的一個。
    他當下輕咳一聲,朝龍入海等人眨了眨眼,道:「喂,你們站在那兒幹啥?唐妹妹哭的
這麼傷心不會扶出去安慰、安慰?」
    說的也是,這個理由雖然不好倒也是可以用用。
    於是三個男人加一個和尚便連托帶拉的把唐大小姐給扯到外頭去。
    這下人去樓空,輕蕩蕩的更叫人好不自在。
    蘇佛兒支吾在喉頭裡正想著如何開口。卻是,伊人已輕伸柔荑一握,微笑道:「佛兒─
─,我們一起去!」
    蘇佛兒一楞,萬沒想到嬌妻此刻竟會這般說著:「沒有什麼不可以是不是?米妹子並不
是不通情理之人,反而是情深至重……。」
    她一笑,安慰的用力輕捏蘇佛兒掌背,道:「我知道她對你用情至深,所以帶走的禪文
和禪雪──。我知道的,她是想有一些時日」有過「、」曾經「照顧你的孩子──。」
    她悠悠然的鬆手,道:「別問我怎麼知道。因為我是女人,而且和她一樣深愛著你的女
人!」
    單文雪的話大大震動著蘇佛兒。
    自從初次在茶棚一見至今,眼前這位風華絕代的女人對自己由是情深意重。
    便是結成了夫妻,亦無時無刻惦記心海,沒一剎那無念及自己。
    蘇佛兒心中一陣激動,反手握住伊人嬌妻的手,情濃誠心:「雪兒──,你………對我
太好了……。」
    單文雪輕的一笑,伸手出於夫之掌按於夫之唇,輕著小語:「前生前世早已該如此─
─。」
    便此一句,足矣!
    窗外,星辰小沒,東來曦微露。
    又是一天開始!蘇佛兒輕抱嬌妻,四眸相對無語。
    今生今世何憾?有妻若是!
    他笑了,長長一展臂一抱摟伊人,在耳畔說著:「是──,前生前世早該如此!」
    「七情小落一生樓──。」單文雪雙眸濛濛:「三生緣來弄夢遊……。」東際來曦,已
亮透天地!
    梁洛莊距離紫荊關不過十里遠近。
    這一出關口,最有名的便是近在五十里內的小五台山。
    這山聳立於塞外風漠中,獨聳傲立恰似於泰山之於中原。每登,則有小天下之勢。
    近年來,小五台山因著地傑之故,先後有幾起人到山中冥思修煉。爾後,山中眾人逐漸
形成一門宗派,自取其名為「展天門」。
    往往,關裡內外百里內常可見該門中人行走。有以別於他人者,在於他們衣袍上太極圖
樣非一般人習以為常的陰陽黑白。
    而是,著一襲白袍前後繡以黑色太極。
    太極上的兩儀分野以血紅絲劃分,並以血紅圈為眼。
    因這點圖飾之別,極易看出是「展天門」中人。
    梁洛莊上當然有「展天門」的門人在行走步途!只是這年來已少了許多。
    原因無它,塞內外正值交戰,而小五台山又偏偏位於塞外之處。
    雖然,山中多為中原人物前往,總是為了避嫌而減少了許多活動。
    蘇佛兒和單文雪的這一路千里而來,到了梁洛莊已是十月中旬。越是往前而來,越可覺
戰鼓兵燹的威脅。
    他們這一路中最感驚異讚佩的,便是米小七所號召的米字世家中人,出錢出力無半點怨
言。
    兩人到了梁洛莊裡便尋得一名「闊天居」的酒樓住下。莫看梁洛莊之名好似平常一座山
莊之名,其實它是座不算小的城鎮。
    比起中原的一些小鎮,尤是大了幾分。
    就看這間「闊天居」,主人大是有心者,裡裡外外的佈置不但井然而且有雅有致。蘇佛
兒在房裡憑窗觀看了一回後院,讚歎道:「塞北之處尚有此種人物主持這等酒樓,該不能輕
估了這荒地中人。」
    單文雪微微一笑,道:「天下之大,何處不有奇人異士?」
    蘇佛兒一笑,和單文雪並肩坐於床沿,道著:「再往前去便是戰區中,只怕途中會有凶
險……。」
    單文雪點頭道:「這個我知。既已有心要來,又何懼?」
    蘇佛兒點點頭,接道:「我想──,小七該在軍營中坐鎮指揮。而這莊鎮四下必有著修
羅大帝的手下暗中佈置著。」
    他沉吟了一會兒,道:「依我之見,今後你我則形影相隨,以免遭了那陰人麟的計謀才
是。」
    單文雪點點頭,臻眉一展笑著:「先前來時,沿途中醉仙樓萬二爺的看法,你以為如
何?」
    他們這一路行來,萬二爺早已提供了豐富的資料和看法。
    他私下認為,小五台山可能是修羅大帝在塞外的一個佈署、一個勢力集結中心。
    「萬二爺的看法很有道理──。」蘇佛兒道:「而且,」展天門「的人隨意走動於紫荊
關左右,只怕會造成我軍方面不少的折損。」
    的確,用兵最重於知我知彼。
    若是軍情叫敵方捏掌於計中,豈又有可言之處?
    單文雪輕一點頭,那一容天下無雙的絕貌中此刻閃爍著智慧的光輝來。
    「我們不如送給小七妹子一個禮物以答謝她替我們照顧禪文和禪雪吧!」
    蘇佛兒一楞,疑惑道:「你的意思是……?」
    「調查」展天門「的行動!」單文雪笑道:「我想,沒有此這個更好的禮物--。」
    蘇佛兒心中一陣激動,抱住單文雪又親切又甜蜜,另有一份讚歎:「你為何如此完美?」
    單文雪臉兒一紅,小嗔著:「莫叫人聽見了,只會是羞死人了。」
    蘇佛兒高興朗笑著,輕一點拍伊人眉尖,道:「怎的羞?這可是至情至心之話……。」
    兩人正這般調笑欣喜著,門板上有人輕敲。
    「誰?」蘇佛兒和單文雪互視了一眼,已各自有了應變的氣機迴旋著。
    「是小二──。送口信來的……。」
    送口信?有誰知道他們在這裡?修羅大帝?
    店小二推了門進來,搔著頭道:「傳話的人說是一個叫米小七的姑娘……。」
    單文雪一驚,急道:「怎麼說?」
    店小二傻笑了一下,道:「說什麼一雙寶見好的很,勿念,並且還說……。」
    蘇佛兒也忍不住問道:「還說了什麼?」
    「說就在軍營裡安穩的很──。」小二聳了聳肩,自言自語的加了一句:「怪了,女人
抱著孩子到前線幹啥?」
    顯然,他並不知道那個女人便是天下人人稱道的米字世家傳人。
    這小二話傳完正要走了,蘇佛兒出聲道著:「小二哥請稍等……。」
    店小二回過頭來,搖手道:「可別叫我傳話回去,那人早就走了。」
    蘇佛兒一笑,搖頭道:「不是這檔子事。而是想問你,展天門在這鎮裡有沒有分舵?」
    「咦?你們是想加入展天門?得了,別挑這時候吧!」店小二壓低了嗓子道:「此時塞
裡內外正戰著。」
    蘇佛兒又搖頭道:「是別的事兒──。」
    「別是事?」店小二一聳肩,朝南方此了一下,道:「出了酒樓門,往南端那銅瓜子街
走,到了一幢白色莊園房舍,便是他們在此的分舵了。」
    蘇佛兒隨手遞了錠銀子到店小二手裡,笑道:「多謝指點。不過……。」
    店小二立刻很知趣的陪笑著:「放心。小的方才除了傳話以外什麼都不知道。」
    蘇佛兒又塞了一錠銀子,那店小二更是眉開眼笑的道:「是小的疏忽了。小的什麼都不
知道,只是來問客倌是不是要小樓用膳?」
    蘇佛兒大笑,道:「真有你的機伶,正也是肚子餓了,就煩你去張羅著吧!」
    「是、是──。」一連幾聲道謝後,那小二可喜吱吱走了。
    誰道不是呢?這等客人最是好伺候。
    只要好好張羅一切,自然有著白花花銀子來用。他想著、想著樂極了,卻是一個不小心
由樓梯摔了下去,直直撞到一個人身上又翻倒在地,唉喲叫痛著。
    走那個免嵬子走路不長眼兒?他小狗子可是橫撞慣了這「闊天居」裡裡外外,什麼時候
叫人整治過啦?
    當下,一個怒目睜眼望去,便見到一名髯客。七欠八大的身子,仿若鐵塔般的往樓上移
去。
    雖見不得對方面貌,但就看著露在短掛外頭那兩條肌理橫生的臂膀兒,黑幽幽的泛著一
層亮光。
    小狗子只有搖頭啜罵自己眼珠生到肚裡去,沒看清無常鬼就當成朋友邀回家。
    他歎氣的站了起來,忽自的「咦」了一聲。那老小子是什麼時候來住店的,怎麼自己一
丁點兒印象也沒有?
    再是,他警覺的往上看去,那如鐵塔般的身影已消失於階頂轉處。
    蘇佛兒是感受到一股巨大的響動裡看見了穆拔勒!
    他不能不有所吃驚於眼前這個「大」漢,其勢當真嚇人。
    單文雪亦驚愕瞪目,訥訥了片刻才柔聲道:「閣下是來找我們的?」
    穆拔勒沉聲如洪,喝道:「「天斗之星「拿來──。」
    「天斗之星?」單文雪稍一皺眉,望向蘇佛兒。後者亦露著訝異,旋即淡然一笑道:
「閣下只怕是找錯人了?我們根本不明何指?」
    穆拔勒全身骨骼一陣巨響,怒聲道:「你們盜走了我部巨寶,還敢抵賴?」說著裡,已
自伸出巨靈大掌拍向蘇佛兒面前。
    這個穆拔勒人長手長,只一忽兒起手間已到了蘇佛兒面前三尺處。蘇佛兒心裡著實吃了
一驚,並不在於穆拔勒的出手迅速,而是在於對方的身法靈活。
    莫看對方龐然如小山,若是手法精緻的很。只見這一掌擊來,絕非只靠蠻力硬打,而是
暗捏著極其巧妙的變化。
    蘇佛兒微微一笑,右臂輕抬間已自使用「竹裡生風」這手柔勁將對方力道和變化從容化
解。
    「好!」穆拔勒一巨步跨了進來,左臂一托一拱,直撞蘇佛兒胸前。這一推肘撞胸看似
平常,其間竟來有三個變化。
    蘇佛兒點頭一讚,兩臂抱元一震裡將對方偌大的身子阻住,同時右腳往地上一劃半弧利
用一股氣機率引,正是大悲心法中的「俱盧俱盧羯蒙」,化一切大自在無心渡緣。其中巧
妙,尤較武當「四兩撥千斤」更上一層。
    果是,那穆拔勒受這股氣機引動間,一偌大身子「忽」的撞響震動間已破窗落於外頭後
院裡。
    蘇佛兒朝單文雪看了一眼,兩人心意相通便同一個身姿裡飄然若羽的雙雙落於後院之中。
    只見,那穆拔勒抱胸冷冷肅立著,沉嘿著:「閣下功夫果然了得,難怪能由本部嘉卜寺
裡盜走」天斗之星「!」
    嘉卜寺?那是屬於察哈爾部了?
    蘇佛兒不由得提起了幾分興致問道:「你如何認定是我們夫妻倆所為?」
    「這可由不得你來抵賴──。」穆拔勒眼如銅鈴,掀動著滿臉鬍髯,沉沉喝道:「你們
以為做的神不知鬼不覺。哼、哼──,偏巧有人看見了……。」
    單文雪這廂輕輕莞爾,道:「你又如何知道所見之人就是我們兩人?」
    「這簡單──。」穆拔勒哼著道:「通報的消息中指出是一雙中原來的男女,而且男
的……。」
    他看了蘇佛兒一眼,好似有些不甘願的道:「男的算是像個人樣。而女的……則是貌若
天仙……。」
    他又看了單文雪一眼,才將目光重新落回蘇佛兒面上,續道:「我穆拔勒受嘉卜寺寺主
委託,一路由鑲黃旗郡而下經溫都托羅蓋,安古裡諾而入關裡來。嘿、嘿──,這左近十里
內就這梁洛莊有你們這一對符合消息中所描述的形貌。」
    穆拔勒這一段說來,蘇佛兒和單文雪不禁又好氣又好笑,搖頭道:「那有這等事。這豈
不是莫須有的罪嘛?」
    穆拔勒哼道:「兩位如果識相的話就乖乖交出」天斗之星「來……。」他看了蘇佛兒片
刻,方又點頭道:「看閣下也是英雄人物,彼此交個朋友豈不樂哉?」
    蘇佛兒眉端稍展,淡笑道:「和閣下成為朋友乃蘇某之所願──。至於」天斗之星「,
蘇某連這是何指尚未知之,更是論將之交出了──。」
    穆拔勒臉色變了變,恙怒道:「看來,你們無論如何是不承認的了?」
    「既然無為則坦然無愧於天地──。」蘇佛兒朗聲道:「又豈有承認不承認?」
    穆拔勒喉裡「嘿」著一聲,偌大的身子飄拔於半空大喝道:「多說已無異,動手吧!」
    說著,他一個巨大的身影恍若大鵬般的墜打而至。蘇佛兒這廂看著說也不通,只得奮起
朗笑道:「朋友既真相逼如是,蘇某不得不奉陪了……。」
    立即,他俊俏身姿亦拔起竄升,迎向穆拔勒雙掌而去。只見,倏忽裡兩人在半空中硬生
生交打了一十二掌。
    一連串拍響裡,兩道人影各自東西兩向的落下。
    單文雪移步到了蘇佛兒身旁,低聲問道:「怎樣?」
    蘇佛兒看著那廂再度衝過來的穆拔勒點頭道:「很好!」蘇佛兒說「很好」的意思,就
是對方的功夫成就真的很好,而且是一等一的好。這回穆拔勒竟然採用的是短打小巧手法。
只見他十隻手指變化扭轉,大貝有香宗師風範。蘇佛兒這般貼身近搏,頓時覺得四面人方倒
海般的磅礡氣勢。誰道小巧短打無浩天寒地的氣勢?眼前穆拔勒十足運用了自己天生的異
資,那十指遠較常人長上一大截,這番近搏大見功效。直似,十把短匕招呼著週身各穴,端
的是難以防守。
    蘇佛兒驚疑中挪身變化,沒半盞茶的時間竟落入對方的指影罩間,大見左右險。
    在一旁裡足觀視的單文雪眼中不由得不露出驚訝的表情。天下間,竟然有人能將蘇佛兒
迫逼的這般狠狽,而且是在大荒塞北的地域上的一個名不見經傳漢子。
    這時四下裡已然聚集了不少觀看人群,眾人對兩人的交手不由得議論紛紛著,尤其是穆
拔勒這巨大身軀及一身塞外察哈爾人的打扮,更是激起一陣騷動。
    當下,便有人叫道:「殺了那大個子的傢伙──。」
    「對、對──。」有人應和著:「他們竟然侵略中原,而且還敢到中國的地面來撒
野……。」
    「上啊──。」叫囂裡,已然有數名漢子衝向前丟。卻是,只一忽兒照面便唉唉叫的給
震打了回來。
    一陣鼓噪中,倒是都很識相在停在原位上吶喊著。
    場裡,蘇佛兒和穆拔勒已激戰至成敗關鍵。忽的,穆拔勒一個矮身,兩臂一展一抱,竟
是用起了塞外地域中流行的摔角之法。
    這等搏擊之術若是配合上正宗內家玄功,那威力足可在瞬間殺牛斬虎,別具一門武學風
范。
    當下,穆拔勒兩臂展縮間已是扣住了蘇佛兒肩井雙穴及尺澤、天陰、龍泉等處,一個使
力中便扔擲出去。
    要知,這幾處穴道正是關係著兩臂使勁。他穆拔勒這廂連點帶摔的出手,無疑是抑住蘇
佛兒無法以掌拍地減損衝力,而唯有以足落地。
    他相信,自己這一摔足可將對方落地的雙足震斷。
    當然,斷了腳的人一定跑不了。
    眾人驚呼出聲,單文雪卻不擔心這件事。
    因為,蘇佛兒早由其爹學得大八穴移轉心法,根本點不住他的穴道。
    而且,在穆拔勒摔出的瞬間,她看見郎君的袖中光華一閃一沒。想是以天蠶絲貫注氣機
於對方背上諸穴中。
    單文雪在意的是,他看見人群中有一個身著「展天門」白色道袍的清瞿老道。
    那一雙鷹眼精光閃動,直冷冷的盯著場中兩人的戰鬥。這際蘇佛兒被摔出後,他似乎已
看出了端倪。
    一句冷誚露於臉色,便自轉身而去。
    單文雪輕一皺眉,便自閃身到一旁,暗中跟了下去。
    這端,蘇佛兒果然兩個翻身中以掌拍地減緩了衝擊力飄然的站立,望向穆拔勒笑道:
「好功夫──。」
    穆拔勒本來肅立冷然的面容不禁訝異了一下,道著:「你竟然會移穴?」
    「這可沒有閣下會正宗玄功來的驚人──。」
    蘇佛兒的回答穆拔勒重重一哼,喝道:「好,再來!」
    說著,他又往前衝至,便是兩臂一展,看來又是如方纔的摔角手法。
    卻是,這兩臂一張但聽得「喀」一響,竟是縮抱不回來。而這穆拔勒臉上表情亦露出一
絲痛楚,幾顆大汗珠竟涔涔而下!
    蘇佛兒大笑,伸手拉挽著穆拔勒,笑道:「咱們兄弟倆好好談談──。」當下便不管對
方願不願意,一個飄身裡已將穆拔勒提竄落回先前的房裡。
    蘇佛兒不見了單文雪,心下明白當是有急要之事跟下去查了。他對單文雪可有信心,自
是不急不慌的拉了張椅子來讓穆拔勒坐著。
    那穆拔勒倒也真是鐵錚錚漢子,毫不客氣的坐下直瞪蘇佛兒望著,一雙炯炯的跟瞳子有
若日月光亮。
    蘇佛兒欽佩一笑,伸手解開了穆拔勒的穴道,道:「穆拔勒兄──,為了消除一些誤
會,方才得罪之處請見諒了。」
    穆拔勒重重一哼,口氣倒是好了不少:「本王看你也是英雄好漢一個──。好,就聽你
說吧!」
    蘇佛兒聽得穆拔勒自稱「本王」,不由得楞了一楞,訝道:「閣下是……?」
    穆拔勒點頭莊穆道:「本人正是察哈爾部部主三位兒子中的長子……。」
    「失敬──,失敬──。」蘇佛兒恭身一抱拳,淡笑道:「王爺如此身手,當可稱上天
下前數高手之中──。」
    穆拔勒仰首一大笑,道著:「只是敗在你手下!」
    蘇佛兒微笑一搖頭,道:「設非王爺不知蘇某會大八穴移轉神功,成敗之間尚難說
著……。」
    「不!」穆拔勒搖頭道:「最後你點住我穴道於神鬼莫測中,本王早已明白有差你一截
──。而你一直未展示真正實力之故……。」
    他一笑,眼中有了讚佩:「想來是這事果真有所誤會,所以不想生死相搏……?」
    的確,彼時蘇佛兒是一念至此。
    自來他們蘇家家訓中,便是只救人而不殺人。
    蘇佛兒淡然一笑,道:「王爺也未下重手……。」
    穆拔勒縱聲大笑,一拍掌道:「兄弟果然是磊落漢子──。不知如何稱呼?」
    「小弟蘇佛兒──。」
    「蘇佛兒?近月來名動中原武林的蘇佛兒?」
    「王爺好靈通的消息──。」蘇佛兒一笑,道:「蘇某只是浪得虛名,是道途傳言有過
其實──。」
    說完,兩人齊聲大笑,自是有一番英雄惺惺相惜。
    那穆拔勒忽的止住了笑聲,沉沉歎了一口氣。蘇佛兒望著對方,誠懇道:「王爺有何難
處?說不得蘇某可以稍為出棉薄之力──。」
    這話說出,令得那穆拔勒為之一震,朗聲道:「蘇兄弟若不嫌棄,你我成八拜之交,決
計勿以王爺兩字相稱!」
    蘇佛兒雙目精光一閃,立起抱拳道:「小弟恭敬不如從命!」
    那穆拔勒亦起身和蘇佛兒並肩而立,對著窗外一片青天朗笑道:「穆拔勒得兄弟蘇佛
兒,自是生死與共,天理共行,一生有違則遭萬節穿心──。」
    蘇佛兒當下亦朗聲抱拳向天道著:「蘇佛兒以心以煮告召天地,以穆拔勒為兄長,此生
此世福禍相隨,若有異心他怨,自當五雷轟頂……。」
    兩人這番朗禱畢,便雙雙大笑握掌相攜。
    那穆拔勒由懷中取出一對晶黃瑩透的玉珮來,交給蘇佛兒道:「這物乃本部所產貢品至
上的虎魄玉珮,且以此為你我兄弟情誼之物──。」
    蘇佛兒恭敬收下了,自亦由懷中取出七顆壓制乾縮的小果子來,遞交予穆拔勒道:「這
是小弟在」桃源仙福處「所擷采的七彩聖果縮制而成,請大哥收下。」
    那穆拔勒驚喜交集的收下了,感激道:「正好有了此物可以治為兄爹親的病………。」
    蘇佛兒感動著眼前兄長的孝思,關懷問道:「大哥爹親是患了什麼疾症?」
    穆拔勒搖頭一歎,道:「這個我並不明白,御醫只道是一種從未見過的怪症,尋遍塞北
群醫中皆束手無措……。」
    蘇佛兒沉吟點了點頭,道:「既是如此,部主為何會發兵進軍中原?」
    「唉──,這話說來可畏──。」穆拔勒沉吟道:「其實這回出兵,主要是一個叫陰人
麟的中原人物獻計──。」
    陰人麟?修羅大帝!
    蘇佛兒心中一陣狂跳,急道:「他現在人在那?」
    穆拔勒望了他一眼,訝異道:「兄弟你認識他?」
    蘇佛兒沉重點點頭,道:「他就是中原武林中人人欲誅的修羅大帝──。」
    「原來是他!」穆拔勒臉色一沉,重哼道:「他人現在在軍營中擔任部主的軍師,負責
調兵遣將之責……。」
    蘇佛兒點點頭,忽的問道:「兄長方纔所言」天斗之星「到底是何所指?」
    穆拔勒長吸一口氣,沉重道:「在本部的部主續承裡,有著一個印證,這就是一顆碩大
的鑽石」天斗之星「。」他補充道:「正如同中國皇位繼承的玉璽……。」
    蘇佛兒點點頭,表示明白了「天斗之星」的重要。
    穆拔勒沉重的聲音傳著:「父王病重,有意將王位傳承予我。卻是,在數日前存放於嘉
卜寺的」天斗之星「遭到武功極強的高手所竊走……。」
    蘇佛兒皺眉道:。「兄長如何知道是兩人所為?」
    「這點我並不知道──。」穆拔勒搖頭道:「是一名正好到嘉卜寺修習的」展天門「老
道所說……。」
    蘇佛兒沉思了片刻,喃喃道:「看來」展天門「果然有些奇怪──。」
    穆拔勒雙眉一挑,詢問道:「兄弟,這話的意思是……?」
    「沒什麼──。」蘇佛兒一笑,道:「那位展天門通報的道士是如何稱呼?」
    穆拔勒沉思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似的道:「他自稱是石道人,至於真實稱呼就不知道
了……。」
    蘇佛兒將這一切反覆推敲了一陣後,忽的問道:「那兄長一路由塞北追來,是不是真有
一雙男女的事?」
    「這的確不假──,沿途打聽中俱是可以證明。」穆拔勒尷尬一笑,接道:「設非如此
我也不會誤認兄弟夫妻了──。」
    蘇佛兒看看窗外已是晌午時分,見那單文雪還沒回來不禁皺了皺眉。這時,穆拔勒忽的
道:「大哥有個疑惑在心中,想和兄弟研討、研討……。」
    蘇佛兒微笑應道:「兄長請說出來,或許小弟可以出點主意……。」
    穆拔勒沉吟著道:「其實,這次察哈爾部盟也不該出兵攻打中國的……。我疑問是父王
可能心神上受了他人的控制,以至於造成這個決定。」
    蘇佛兒心中一震,旋即想起修羅大帝的「清音神功」!他一頓足,皺眉道:「難道沒有
人可以收回成命?」
    「方法是有──。」穆拔勒沉重道:「這回出兵之事我便大是反對,奈何今日兵權不在
我掌握中……。」
    他大大一歎:「原先只差半個月便可以結束這場戰役的,如今卻……,唉──。」
    穆拔勒長長一歎不再言語,蘇佛兒緊問著:「怎麼說?」
    「父王將部主之位將於半月後傳給我──。」穆拔勒憂心忡忡的道:「而今」天斗之星
「失竊,便只得擱著下去……。」
    這未免在時機上太湊巧了。
    設非有人在暗中設計,這是萬萬難以置信之事。
    既是,則指揮這次行動之人最有可能的便是修羅大帝陰人麟了。
    蘇佛兒心中有了一番盤算,點點頭道:「兄長不須擔心,總是有法子可以尋的回
來……。」
    穆拔勒驚喜道:「兄弟已有了頭緒?」
    蘇佛兒神秘一笑,道:「管不管用還不知道,不過──,現在先等一個人的消
息……。」
    「誰?」
    「單文雪──。」

                      ※               ※                 ※

    單文雪跟著那名清瞿老道三拐五彎的到了一座大府之前,見得老道施施然的走了進去。
    們檻上頭一方匾額,龍飛鳳舞「展天」兩字橫著。
    單文雪淡然看著,循沿著牆向轉到了右側巷道處;這方左右看看無人,一個躍身往裡頭
竄入。
    但見,眼前羅列著高矮不齊的細木條棍,散佈如棋的佔據了半個庭園。
    這處看來是他們練功之地了。她心中正想著已自見著兩位著展天門道袍的道士由屋內轉
了出來。
    單文雪眼明腳快,一個飄移閃身已遁閃於一株挺聳巨木之後觀看著。
    只見,來的一老一少兩名道士,那名老的正是自己一路跟蹤下來的清瞿老道。
    且看兩人這般踱來,到了那些長短木棍之前雙雙躍了上去。年輕那名道士約莫二十出
頭,朝著老道抱拳道。「晚輩陳達行請石副門主指教──。」
    那名被稱做石副門主的老道雙目精光閃動,沉嘿嘿道:「好!石老道就來試試你這後生
的成就如何?」
    當下,石老道猛嘿吐氣納丹,右臂一舒一展已扣向那名自稱陳達行的年輕道士。一出
手,便是用上「太極玄功」攻向陳達行身前四大穴,而手法端是極烈的「隴雲溶」、「夜來
風雨」。「雙燕舞風」。
    一連三式殺著,好似與對方有著深仇大恨,必置之於死地。
    那陳達行也不客氣,雙掌翻飛裡亦是殺機湧湃,招招奪魂的掌風,直鼓起木棍下的風塵
剎那,兩人一番激戰騰躍;設非單文雪早先看他們兩人同時出手,只怕會以為是有著不共戴
天之仇。
    她注目細看下,不由得有幾分驚心。
    原來,他們這一門一招一式全數是搏命廝殺,每每一出手便是致命攻擊。
    而且,更可怕的是他們練身法的木棍羅列及不一長短。單文雪隱約之間可以感覺出這木
棍排列並不尋常,甚至本身就帶有一股殺氣。
    單文雪這廂看著,約莫兩人過了百招之後,石道人大喝劈掌震退了陳達行小道,兩人翻
落到來到了單文雪這躲身百木前七尺處。
    單文雪心中一懍,停住了氣息專心聽著動靜。
    只聽兩人聲音傳來。當先那石老道嘿、嘿笑道:「小子有你的。哼、哼──,以你目前
的身手在本門中除了老道之外,就只有門主能治得了你了……。」
    陳達行喘氣回道:「多謝副門主讚譽,晚輩不敢有僭諸位師兄之前……。」
    石老道重重一哼,道:「你也用不著客氣。你的辦事能力我是可以放心的……。嘿、嘿
──,尤其是這幾日你和另一名女弟子誘騙穆拔勒那呆子進到塞內來,功勞不小!」
    原來是他們在搞鬼!
    單文雪輕哼了一聲,卻是已驚動了另一端的石老道和姓陳的年輕道士。
    「誰?」
    隨這一喝裡,陳達行當先竄過來樹後;人未到已自先有兩股掌風劈至!
    既威又猛,端的是必殺技法!
    卻是,人隨之到了樹後背便楞住四顧。
    原來,樹後已無半絲人影。
    他陳達行自皺眉沉思,那石道士走到了身旁輕哼:「你我不會聽錯,而不見了人必是躲
到樹上!」
    話聲一落裡,已自伸他那枯乾鳥爪般的雙手往樹葉濃密處抓丟。
    嘩啦一陣響裡,單文雪飄然的隨著石老頭的掌風落往牆外而去。
    陳達行冷哼斥道:「走你不得……。」
    立時,他猛喝中提氣、翻身、拔劍亦翻了過去!
    另廂石老道心中稍有訝異於那女子能躲過自己奪命兩瓜,亦冷笑揚身穿透一幕樹葉飄移
於半空。
    卻是,人方方注目望出了牆頭,卻看見了一幕連他都不可置信的事。
    他看見的是,陳達行雷霆萬鈞的一劍刺出,其勢如電如虹,卻是輕飄飄的落於人家指尖
如羽如絮!
    更令他臉上難看的,是陳達行竟是閃身躲避的機會也沒有就叫人制住,一把提竄往北的
方向而去。
    單文雪所走的方位,自然是所居處所的「闊天居」了!
    石老道可不管這小女娃子往那兒去,反正她已知道太多,尤其手上又有了一個重要關鍵
的人,決計是不能令她走脫的。
    便是一聲大喝:「走那裡去?」他石老頭亦提計全身內勁氣機,竄急如電的追下。於
是,兩道人影一前一後急奔狂走。只莫一須臾,石老道越追越是心驚。
    對方不但是個女子,而且手上還提了一個人,自己卻是逐追不上。難道,眼前這女子便
是門主修羅大帝所要設計的那雙男女中的單文雪?
    石老道的心沉了沉。
    修羅大帝原先掌握了蘇佛兒和單文雪前來塞北的行蹤。於是,一石二鳥的盜走了「天斗
之星」並且派陳達行和另一名女弟子林萍兒喬裝盜賊一路引穆拔勒前來。
    正好,算準了蘇佛兒和單文雪來梁洛莊之時。
    如今不但可以以失竊了「天斗之星」阻止穆拔勒登位部主,繼續察哈爾部進攻中原的計
劃;而且嫁禍予蘇、單二人,令他們和穆拔勒予之拔刀相向一番生死戰。
    誰知,自己明明在闊天居看蘇佛兒和穆拔勒已然拚死交手,卻是百密一疏讓人家給窺破
計謀。
    石老道這下可好生為難。
    一則是對方的武學造詣不遑少讓於自己,待真的交手是勝是敗尚且難說。
    二則若是叫她這般抓了陳達行去,那豈不是一切計劃全然掀底,無能再走?
    他這一猶豫,足程便放慢了一些;眼前的單文雪已然又拉開了距離。
    這石老道正想放棄追下,想早早回塞外找門主商量。卻不意,前方的單文雪停了下來,
嘲笑道:「石老道──,你怕了我嘛?」
    這話可欺人太甚!石老道咬牙切齒,口裡大喝,「賤人別走!」便此賣命提氣,不顧一
切的追去。
    單文雪一笑,反身提了陳達行又跑!

                      ※               ※                 ※

    蘇佛兒雖然不知道單文雪抓了這個道士來做什麼,不過他知道一定是很有用。
    當然,他知道後面跟著來的那個老道士一定更有用。
    「石道人──。」穆拔勒看見石老道立即重哼冷笑:「嘿──,原來一切果真都是你在
搞鬼!」
    石道人看了眼前的情勢,知道這必無得善了。當下,他反手抽劍,將那冷冽劍鋒指向穆
拔勒道:「道爺今天最少可以拿你來填命!」
    說著,劍身嗡的輕響,竟自化成七朵劍花罩向穆拔勒全身左右四處要穴。
    蘇佛兒倒是搶先一步,道:「大哥請讓小弟來出手!」他隨著話聲出自,袖裡天蠶絲已
自迎著石道人的劍勢而去!
    交錯間,天蠶絲有似江河不盡,將冷冽殺機摒擋於天蠶絲運行之外。
    這穆拔勒見了蘇佛兒代自己出手,急道:「這是大哥的事,兄弟讓我自己來………。」
說著,便是要大步跨前出拳。
    卻是,一抹柔風絆住自己拳勢,一轉瞬裡已將兩臂勁道略阻了阻。
    穆拔勒訝異轉頭,,只見單文雪絕天下的嬌客堆著笑靨輕聲道:「大哥出手太重,只怕
一拳打死了臭老道便失了線索例!」
    單文雪這話進了石道人耳中,不由得破口大罵:「賤人,你說大話嘛?天下有人技高可
殺我石老道,卻不信有人可以捏拿得準擒下活口!」
    單文雪輕輕一笑,搖頭道:「不信嘛?那我對佛兒打敗修羅老賊可有了信心!」
    石道人邊揮著劍勢,邊訝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單文雪嬌笑,回道:「如你所言,若是陰人麟地做不到而佛兒能生擒你不傷一點寒毛,
那豈不是他技高一籌?」
    這話,令石道人心驚不已!
    難道這個年輕小伙子真能擒下自己而猶較修羅大帝更勝一籌?他不信!
    石道人不信,但是蘇佛兒卻讓他相信了!
    大悲心法原先便是對一切眾生大慈大悲。
    既是慈悲心生起,自是渡一切惡一切苦!
    既是渡一切有緣,又豈有加害其生其命?
    所以,石道人在根本不敢置信的情況下,無法無意的叫天蠶絲在同一瞬間點住了週身三
十六大穴!
    天下,除了天蠶絲之外絕對沒有第二種兵器可以同時點住這麼多的穴道。
    穆拔勒拍響著那雙巨掌,一大聲喝彩由喉頭噴出滿腮鬍髯出來:「好!兄弟你果然了得
──。哈……,為兄的今天總算是大開了眼界。」
    蘇佛兒一笑,回道:「大哥多誇了,小弟這不成技……。」
    「那裡的話──。」穆拔勒大步向前提起石道人,重重一哼:「你這毛道老兒可騙得本
王好慘──。」
    「本王」?單文雪訝異的看向蘇佛兒,郎君輕一點頭道:「是察哈爾部主的長子,方才
結拜於天地……。」
    單文雪一點即通,輕呃了一聲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那端,石道人冷哼一聲,碎道:「得意什麼?道爺今天落敗,要殺要剮就隨便你
了……。」穆拔勒怒目斥道:「好!本王就成全你……。」喝聲裡,他探手捏震於石道人的
雙眉,剎時弄的對方冷涔涔而下,一臉表情扭曲不已。
    穆拔勒當不會真殺了石道人,他可還想由對方口中知道「天斗之星」的下落。
    這番出手,原意也只是讓石老道──苦頭,好令對方乖乖就範。
    一旁,單文雪拍醒了陳達行,朝穆拔勒和蘇佛兄道:「陰人麟設計盜走了天斗之星,同
時令這個陳達行和另一名女弟子引誘穆大哥追躡到了梁洛莊,正好配合上我們進鎮的時
間……。」
    穆拔勒此時恨恨道:「原來是算計你們到達的時間。怪不得他們一忽兒東一忽兒西,叫
本王一路思索不出他們的目的到底何往……。」
    他重重拍了陳達行一掌,利時脆響一聲,那陳達行的肩骨應聲而碎。穆拔勒咬牙道:
「本王還奇怪你們如何每回皆能走脫,原來是展天門這些毛鼻子老道護著--。」
    蘇佛兒此刻似已思索理出了頭緒,朝石道人道:「想來,那顆天斗之星是在陰人麟的身
上?」
    石老道一哼,冷笑著……「是不是又如何?就算你能到了部主將營裡找到本門門主,又
有幾分把握打敗他逼他說出藏寶之處?」
    穆拔勒冷哼,瞪了石老道一眼:「老毛子道士,可別忘了本王是誰!如今既已知道那個
陰人麟的陰謀,本王立卻回去下令本部退兵──。」
    「哈……!」石老道大笑道:「門主用了某種心法控制住你那老不死的爹,你能指揮得
了軍隊嘛?」
    石老道譏誚的望著穆拔勒道:「如果能,你早就做了是不是?」
    穆拔勒氣的全身顫抖,卻是能忍住一口氣沉下臉來不形於色,緩緩道:「本王願放你一
條生路!不過……。」
    「不過要我說出天斗之星的藏處?」石老道冷然道:「很可惜,我並不知道………。」
    「我相信道長你不知道!」蘇佛兒笑道:「不過,你倒是有法子可以幫我們知道──。」
    石老道聞言,臉色方自一變中沉吟;那單文雪笑接道:「如今你不答應是死,答應了,
說不得有一條生路對不對?況且你立了這件大功,便足以名留於武林史中!」
    那石老道沉吟又沉吟,心中委實拿不定主意。卻是,身子一輕竟是叫蘇佛兒解開了穴道
他一愕,但聽蘇佛兒道:「除了解開你穴道外,暗中我又下了點手法禁制。所以,如果你想
有所異動最好是考慮一下……。」
    蘇佛兒的話他不敢不信,卻是倏忽裡下了決心,出手!
    出手的目標是,陳達行!
    一聲慘叫還來不及發出,石老道已然捏碎了對方的喉穴,只傳著一低聲悶響!
    好俐落、好狠毒的手法。
    石老道噓了一口氣,站起來道:「他知道的大多了,留不得──。」
    穆拔勒雙目一閃,沉聲道:「那你是答應了?」
    「不錯!」石老道臉色沉了沉,道:「我答應你們!不過……,事成之後要保證我的安
全和給我一筆財寶──。」
    「成!」穆拔勒點點頭,望向蘇佛兒道:「賢弟你以為如何?」
    「值得的!」蘇佛兒亦贊同道:「為了塞內外的居民和生命,這麼做小弟倒是贊同─
─。」
    穆拔勒感激的一拍蘇佛兒肩頭,朗笑著:「好兄弟──,你這般心胸,為兄的只有贊
佩!」
    蘇佛兒亦笑道:「小弟有兄如是,亦足當自豪──。」說畢,兩人俱哈哈大笑著!
    一切的戰鬥,似乎該由此結束。而另一面看,卻是一切才剛剛員正的開始!
    單文雪望著夫君,心中不禁充滿了驕傲和光榮。
    她驕傲於他的意氣遄陽,亦驕傲於他的仁胸慈心。
    當然,更驕傲於自己有著這麼引以為傲的丈夫。
    她想起了米小七,也想起了一雙兒女。
    蘇佛兒也想到了這點,對著伊人柔聲道:「去吧!你到明軍軍營找小七姑娘,看看我們
的孩兒──。」
    單文雪雙眸朦朧,良久不著一言。
    蘇佛兒由懷中取出稍早和穆拔勒結拜時獲贈的黃魄佩,遞交到單文雪的手中道:「這是
義兄所贈之物,正好可以給禪文、禪雪一人一塊繫著!」
    單文雪溫柔的點點頭,將之握執收放。半響,方抬臻首吐輕語:「一切小心--。」
    便此一句,已勝賽千言萬語!

                      ※               ※                 ※

    紫荊關外,便立見塞外風情。
    但見一片漠地連天起,好一幕望眼蒼涼!
    較以往不同的,便是集結盤扎的軍營羅列,自有一股肅殺之氣。
    這千千百百陣營分成左右中三部。而當中最大最豪華的一座軍營,便是當今察哈爾部盟
部主哈都量所在地了。
    哈都量帳蓬內的豪華佈置,猶較外觀再加上幾分。
    別看那極上品由西域以西的國慶中送來的長毛地毯,就是裡頭的一桌一椅,據說是來自
一條名稱萊茵河畔一座人道黑森林的巨木所鑄。
    哈都量咳嗽著,由胸口鬱悶上來,揮了揮手。
    當下,便有侍衛急急傳令出去:「請國師為部主療病!」
    哈都量覺得有些身不由已了,他感受到生命正逐漸由體內消失。
    他是個戰士,很不甘心躺在病床上度過餘生。
    是的,戰士該是騁馳於戰場,流血於戰場、死亡於戰場。戰士的歸宿應該是冷冰冰的刀
鋒劃破出一腔的熱血。
    可是,現在他只能像個無用的老頭子躺在這張用雲絲棉花配以西域波斯長毛打成的床毯
上等死。
    陰人麟出現在他的面前,他越來越恐懼向對這個膚色泛著金彩的人。
    但是,他卻得靠著他的一雙手來治命!
    陰人麟淡笑中伸出了雙手,只見一道金彩光輝由他指尖透往哈都量的身上。
    不過是片刻光景,哈都量據烈的咳嗽平緩了下來。約莫前後一盞茶時間,哈都量竟是沉
靜的睡著。
    陰人麟滿意的收回了手。
    清音神功加上化龍大法的魔力,已然可以維持一個人的清醒,卻又會照他的話去做。
    他冷笑,知道床上這個老夫子很想下令逐殺於己,但是他做不到。
    因為,他陰人麟只不過告訴這個哈都量一切聽自己的話,哈都量便不會稍有異心。
    這個很玄嗎?陰人麟覺得很好笑。
    這是武學一種境界的問題罷了!他臉上有著一種奇異的滿足,因為他創出了一種前無古
人的功夫!
    陰人麟起身,簡單的交待:「部主小睡片刻後自會醒來,不要打擾他……。」
    沒有人敢反對陰人麟的話。
    因為,反對的人全然在那天晚上就消失了。
    一帳裡的人對陰人麟絕對沒有好感,總覺得是和一條蝮蛇相處於一室,恨不得打死他。
    但是,他們深深恐懼著,就如同恐懼著修羅閻王。
    當然,他們並不知道眼前這人在中原武林中,便是人人聞之變色的修羅大帝!
    陰人麟望著一個個一張張緊繃著的臉,冷冷笑裡走了出去。
    一出帳門,他使看見了石老道。
    陰人麟輕皺了一下眉頭,沉聲道:「跟我來……。」石老道應了一聲,無聲的隨著陰人
麟後頭進入一座相當豪華的帳蓬去。
    就他們離開時,蘇佛兒和穆拔勒由暗處閃身出來,又迅速的進入哈都量的帳房內。
    一帳裡的人斗見及穆拔勒俱驚喜要叫著。穆拔勒急以手勢阻止,並朝向蘇佛兒道:「父
王就在那兒──。」
    蘇佛兒迅速移身到了哈都量面前,細看了看,又伸手一指,但見一光華閃動裡,天蠶絲
已自落搭於哈都量的手腕上。
    蘇佛兒閉目無言中感受這位關係千千萬萬生靈的老人心脈,半響之後皺眉噓出一口氣。
    「怎樣?父王的身體……。」
    對於穆拔勒的訊問,蘇佛兒輕歎道:「這個……我並沒有十分的把握──。」
    「那……怎麼是好?」穆拔勒緊張的心都提了起來。
    「義兄別急──。」蘇佛兒安慰道:「七彩聖果的藥力不但可以保住部主的生命,而且
稍為恢復神智,得以不受陰人麟的控制!」
    穆拔勒聞言大喜:「那豈不是行了?」
    「不──。」蘇佛兒搖頭道:「這回陰人麟是將清音神功和化龍大法結合成另一種武學
造詣,無法真正解開的……。」他一歎,又道:「不過小弟倒可以用大悲心法護住部主心
脈,將那蠱毒壓制著……。」穆拔勒激動的握住蘇佛兒的手道:「兄弟──,一切看你的
了……。」陰人麟的臉色很沉、很難看。
    因為石老道竟然想騙他說出天斗之星的藏處。
    石老道的理由是:「門主身處軍營,只怕難以隨時照顧及天斗之星不為他人所
知……。」
    這下之意,便是交由他石老道帶著。
    果然,石道人又道:「所以,屬下想將它攜回小五台山裡好生收藏著……。」
    陰人麟整個臉色沉了下來,冷哼道:「今夜你來找我就是為了這樁事?」
    石老道沉住氣,淡淡道:「數日前我們在梁洛莊的分舵不知叫何人給挑了。而且陳達行
和林萍兒俱已死於非命──。屬下是怕……。」
    「你怕穆拔勒查出了真相?」
    「屬下是有這層顧慮!」
    陰人麟冷冷看著石老道,忽的一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腕,頃刻臉上出現了怒容:「說!蘇
佛兒人在那裡?」
    石老道嚇的魂飛魄散,半天說不出話來。
    陰人麟似乎明白了一切,怒喝:「該死!」手上氣機一透,那石老道連叫也來不及一聲
便自是七孔噴血而倒!

                      ※               ※                 ※

    陰人麟大步的邁向哈都量的帳蓬,他心中冷笑不已!
    就算蘇佛兒以大悲心法也解不了哈都量身上的蠱毒。只要哈都量心神在自己控制中,他
們只有自尋死路。
    然而,就越接近哈都量的帳蓬,他心中隱隱裡卻有著一絲不祥的預感。
    這股由心中升上來的感覺,他不明白為什麼會有。就是這一生中第一次有著恐懼的感覺
怎麼可能?天下絕對沒有人可以解掉那蠱毒的。他已經到了哈都量主帥帳前三丈處,卻見帳
幕一掀,哈都量在穆拔勒的扶持下走了出來。
    哈都量的臉色很紅潤、很健康,完全恢復了正常人的光澤。不,不止於此,他更恢復了
一名戰士!
    陰人麟臉色大變,他明白自己恐懼什麼了。
    誰,是誰有這種能力治了哈都量?
    哈都量身後又走出了一個人來。
    一個全身雪衣白髮的老者,正合他修羅大帝一身黑袍成強列對比。
    冷明慧!
    「在老夫治療無恨孩兒時想到了化龍大法的奧妙──。」冷明慧淡淡的道:「現在,剩
下的是你和蘇兄弟之間的事!」
    陰人麟咬牙一哼,臉色旋即恢復了平靜,冷笑不語。卻是,一襲黑袍摩娑出聲:「本座
倒想看看你們能奈我如何?」剎那,他又變回了修羅大帝!蘇佛兄由他的身後緩緩出現,淡
然的等待眼前這位平生中最大的勁敵轉身、互視、出手!
    激湯在兩人之間的,是正宗的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蜜神功對正宗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蜜
神功!
    天蠶絲和黑袍交飛、變化、逞巧。
    蘇佛兒全心全意應付這一戰,卻是到了六百三十二招之際發覺自己已落於下風。
    陰人麟在武學造詣上果然驚人,一切的招式變化忽然間由他的身上消失。
    代之而起的,是又直又快又狠的劈殺。一襲黑袍飛楞,恍若有著千百面刀鋒捲至!
    而蘇佛兒手上的天蠶絲卻如受困的矯龍,在極力掙扎中欲脫困飛去。只是,力不從心!
    修羅大帝不愧是修羅大帝,他陰人麟的一襲黑袍已掌握住全局。
    他相信,三十招內必可取蘇佛兒性命。
    東方晨曦已至,時光流轉中一切正如他陰人麟所設計,在第二十二招時蘇佛兒只剩招架
之力。
    到了第二十九招,蘇佛兒則連還手之力也無。
    便此,該是生死分野!
    蘇佛兒自己的感受更加深刻的多,明白自己在下一招中必然無所生。剎那,他乾脆不動
放下!
    修羅大帝已然展開最後的殺著!
    一片彌天而至的狂殺氣機罩下,卻是遭阻於無心無意光華一片的天蠶絲所阻。
    陰人麟不信,再度一擊、又擊。而結果相同!
    他臉色土灰,想不透為什麼蘇佛兒竟會在放棄抵抗之時無意中的出手反而遠勝於方常的
出手?
    蘇佛兒睜開了眼,臉容中有著光彩祥和,輕輕喃語著。隨這一句句模糊的語聲中,天蠶
絲剎那間像是活了般!
    值此一刻,冷明慧亦為之鼓掌一讚:「好!小子的成就和你爹差不多了──。」
    蘇佛兒心靜如是,只將那大悲心法至上境界於心靈中參研。
    正是一切放下,而生我佛大悟!

                      ※               ※                 ※

    陰人麟躺倒於沙塵中,他不信自己竟會敗在一個二十出頭的小伙子身上。
    而且,用的是同一種武學心法。
    「我不信──,但卻是輸的起!」
    這是陰人麟、不可一世的修羅大帝自斷心脈以前的最後一句話!
    風依舊,只是一切已成往事!
    不是嘛?
    恨已去,留下的,便是一個「愛」!風帶不走的──。

                      ※               ※                 ※

    蘇佛兒望著嬌妻抱著一雙兒女正佇立於風塵中。
    他奔了過去,挽抱住伊人的肩頭,心中一股莫名的幸福湧上。
    「小七要我轉告她對你的祝福。」她說著。
    「她人呢?」他問,有點兒尷尬,也有點兒關懷。
    「去了南方──。」
    「去南方做什麼?難道是苗疆?」
    「不錯──。」她一笑,答著:「因為,她知道你明年會去找一個人,一個你要解決十
二年前事情的人──。」
    十二年前,他單挑東海傳人。
    「那……她去了那兒做什麼?」
    「做什麼?」她笑了:「你不知道嗎?」
    「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敢對天地良心發誓?」
    「我……我……這何必呢?」
    「去吧──,我不會責怪你的──。」
    「真的?」
    「看你這麼急?明年再去!」
    「是──。」
    他大笑,她亦笑,而且笑的全然真心真誠。
    「我們已結為姐妹──。」她瞪了他一眼:「真有你的命好!」
    他們大笑了起來,一切似乎恢復了天地間該有的祥和。於是,相互挽著倚靠著走向江南
中原的路!
    只是,他們的背後也有一對夫妻。一對十年來江湖中極稱得上「英雄」兩字的夫妻──
董九紫和雲小貝!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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