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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奇儒]大悲咒[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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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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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3 00:46:1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大悲咒   作者:奇儒

第一章 鳳眼

    煙霧迷濛的江面,一具木筏緩緩的順江水移動而下。
    木筏在江面本來就是很平常的事。
    筏面上坐了人,本來也是很平常的事。
    特別一點的,是插在木排之間的一支黑旗!
    黑旗有圖,圖是一朵跳躍的火焰花。
    黑色火焰!莫非當年的第五劍膽又回來了?
    沒有人知道,只是,坐在木筏上的那個年輕人,絕對是引起武林人物目光焦點的所在。
    「那小子會是誰?」龍入海搖頭歎氣:「當年那位第五前輩也沒這般猖狂--。」
    當年,第五劍膽獨戰蘇小魂、鍾玉雙、潛龍、趙任遠、大悲和尚之事,二十年來誰沒聽
過?如今,憑空冒出的這小子,會不會是他的傳人?
    「這傢伙很有趣!」趙抱天開朗的笑著:「而且,有趣的人總有人早一步先認識他——
。」
    龍入海嘻的笑道:「你是說,天下頑皮第一名的蘇小子先去了?」
    「他呀?那是一定的--。」回答的,是個嬌滴滴的聲音:「而且,很有可能遇上了『鳳
眼』!」
    龍入海頭也不用回,他做夢也聽得出來這是冷無恨冷大小姐在講話啦!對於像冷大小姐
這種姑娘講話的時候,他一向是閉口聆聽。
    這點,我們龍入海龍公子可真像他爹,潛龍!
    趙抱天皺了皺眉,四下環顧。
    這裡可是鍾字世家,一年一度的會約,如今來了龍入海、冷無恨、俞靈、唐玫,就是不
見蘇佛兒。那小子,去了哪?
    「大消息,大消息--。」一個和尚霹哩叭啦的邊叫邊跑了進來:「鳳眼找上了黑旗-。」
    的確是大消息!所有的人全將目光投向來人,只是大光頭一個,一身的衣服實在是跟他
那個寶貝師父差不多。來的是誰?當然是大悲和尚的得意弟子,小西天!
    「有意思!」唐玫唐大姑娘當先叫了起來:「鳳眼找上了黑旗,那蘇佛兒的人呢?這個
天下頑皮第一名的傢伙難道會比鳳眼差?」
    不會!他們每個人都相信,蘇佛兒只可能比「他們」差,絕對不會比別人差!
    「他在等--。」俞靈終於開口:「他的目的不是黑旗!」
    不是黑旗?那會是誰?
    答案只有一個!
    鳳眼!
    蘇佛兒真正的目標,正是「鳳眼」米小七!
    米小七又是怎樣的人?為什麼每個人都對她有興趣?
    淮河,是大鷹爪的勢力。
    白虎鎮,正是淮河畔一個重要的集散地!
    既然是重要,大鷹爪幫當然有分舵在這裡。不錯,乘龍車行正是大鷹爪幫在白虎鎮的分
舵。
    蕭天魁走進乘龍車行的時候,他早已知必然會引起一番騷動。
    別說車行裡最少有六雙招子盯著他,就單算算他背後,也最少有四起人物跟著。可不
是,自從沿淮河插黑旗而下,這在武林中已引起了不小的震撼。
    他笑了,一個人想要成名,這方法倒是不錯!
    乘龍車行的負責人東方拐也不是普通人,當先便一步跨到蕭天魁面前招呼:「官倌租
車?」
    「不是--。」
    蕭天魁回答得慢條斯裡,聽到東方拐的耳裡卻是刺耳的很。這小子到車行來不是為了租
車,那還會有什麼好事?
    蕭天魁淡淡的笑了:「在下內急,想借茅房用一用--。」
    這個理由很奇怪,也很有趣。
    東方拐笑了,他不是沒見過世面;對於奇怪的人提出奇怪的請求,他一向都會先看看。
    所以,他答應的很爽快:「成!後頭一十六間茅房任你挑!不過--。」
    蕭天魁笑道:「不過什麼?」
    「兄弟你總該報個名兒--。」東方拐「嘿」、「嘿」笑道:「這總不成不合理吧--。」
    蕭天魁也笑了,他那張二十來歲充滿了英氣又帶一絲狡黠的臉,似乎是驕傲的吐出三個
字:「蕭天魁--。」
    蕭天魁?
    東方拐沒聽過這個名字,可是他心裡可一點輕視他的感覺也沒有。眼前,這個人的氣勢
和風範,絕對不是泛泛之輩。問題是,他的目的是什麼?
    東方拐倒是不緊張,因為,這裡是大鷹爪幫的勢力範圍,誰也別想在這兒玩花樣。
    東方拐當然沒想到,就在這位蕭天魁往後頭去的當兒,門口又冒出三個嘰哩古怪的人來。
    陰煞三凶!
    這三個人絕不是好相與的人物。東方拐在心中打了一個突,往前抱拳道:「三位到敝行
來是……。」
    「殺人!」
    他們回答的很乾脆,也很有力。
    這種刀子沾血的事東方拐並不緊張,他奇怪的是,對方為什麼還不動手。
    「我們的目標不是你!」天煞冷探月沉聲道:「而是剛剛進去的那小子--。」
    好啊,那個姓蕭的小子竟然把這兒當成了決鬥場。東方拐冷哼一聲,道:「那位蕭朋友
在後頭上毛坑,你們不能等一等?」
    「不能--。」
    「為什麼?」
    「因為--。」地煞冷傳雲惡狠狠的道:「他就是約戰我們在乘龍車行後頭的一十六間毛
坑中。」
    怪事!
    東方拐臉色一變,他奶奶的,那個蕭小子把大鷹爪幫看成了什麼?
    不過,東方拐還是頗有好奇心的人。因為,他實在想看看,那位蕭天魁到底有些什麼能
耐。
    他當然沒想到的一件事是,這時,門口又進來了三男二女。
    這五個人,顯然是分成兩路。
    其中,三男一女是江湖中新竄起「飛先門」的門人。另外一名女子,則是生的嬌艷亮
麗,眉間隱隱有一抹慧黠的神情。
    東方拐皺了皺眉頭,抱拳道:「諸位來此的目的?」
    「後頭的毛坑--。」
    「鐵掌十三劈」魯跨池沉聲道:「這點就請東方兄見諒!」
    東方拐可真的好奇了:「難道是蕭天魁約你們來的?」
    「不是!」卜九智怒哼道:「是『鳳眼』米小七!」
    「鳳眼?」東方拐臉色一變,朝另外那名女子詢問道:「這位姑娘是……?」
    「我也是被人約來的--。」那姑娘微笑道:「可是我知道,約這四位飛仙門朋友的人,
絕對不是米小七!」
    魯跨地滿臉鬍髭一豎,牛眼往人家一瞪,喝道:「那這妞兒,你又怎麼知道?莫非你認
為老小子是受了人家的計?」
    「對極了--。」那姑娘笑道:「因為本姑娘就是姓米芳名小七是也!」
    魯跨地一愕,正待是想發作,身旁那位身著火紅衣裳的女子陳婉華已然叫道:「二哥,
你先別氣,咱們到了後頭,就看看有誰在弄鬼作怪不就成了?」
    米小七嬌笑一聲,鼓掌道:「還是陳姐姐有頭腦,真可惜了老是和這些有勇無謀的人一
塊--。」
    米小七說完,也不管那位魯跨地吹鬍子瞪眼便是自個兒往後頭去了。
    此時,一直默默不語的程玉星方才朝東方拐抱拳道:「借用貴地了--。」
    東方拐「嘿」的一笑,道:「好說,四位請--。」
    便這話聲落間,後腦已然傳來怒喝打鬥之聲!
    乘龍車行後頭一十六間毛坑是呈兩排八間橫建,當東方拐和程玉星等人趕到時,戰鬥已
然結束。
    東方拐並沒有看到蕭天魁和陰煞三凶交手的情形,可是他再笨也看得出,勝利的一方絕
對不是這三個邪魔惡道。
    「好功夫!」有人拍手嬌笑,笑聲來自牆沿樹梢,是米小七米大小姐:「方纔那手『流
雲采月』足可傲視武林--。」
    「過獎了--。」蕭天魁竟然還能氣定神閒的回禮道:「不知姑娘你芳名如何稱呼?」
    「米小七!」
    「米小七?『鳳眼』米小七?」
    「我這麼有名?」米小七笑道:「真不好意思,我自己都不知道--。」
    「怎會不好意思?」蕭天魁看著躺在地上的陰煞三凶,再看看後門那飛仙門的四的門人
笑道:「他們是姑娘的份?」
    米小七聳了聳肩,道:「按照暗中人的安排,好像是!」
    「暗中人的安排?」蕭天魁皺眉道:「誰會幹這種事?」
    米小七輕輕一笑,飄落到蕭天魁面前笑道:「我問你,你是不是接到一張戰帖,被邀到
這兒來?」
    這話一問,東方拐、程玉星等人全豎起了耳朵。
    「不錯!」
    蕭天魁看看趴在地上的三凶,哼道:「他們下的帖子!」
    「狗天養的才是我們下的帖子!」冷傳雲邊喘氣還能邊罵道:「是你下的帖子約戰我們
兄弟三人--。」
    蕭天魁一愕,那米小七已然笑了起來:「好極了,顯然是有人暗中幫我們找麻煩的啦-
-。」
    誰?是誰會幹這種事?
    無論是那一個,多少都有點可怕!因為,它能夠抓得住米小七和蕭天魁的行蹤。
    這絕不是簡單的人物。
    特別一點的,是竟然約在這種誰也不會想到的地方。
    整個武林,敢幹這種事的不會超過七個;而最有可能的,當然是那位「頑皮第一名」的
蘇佛兒!
    米小七的想法還沒有說出來,程玉星和魯跨地已經開始發動攻擊。他們的目標,當然是
米小七。
    因為,飛仙門是新創的門派;所以,他們必須挑個有份量的人物來作為祭劍豎威之用。
    況且,不論是不是米小七發出的帖子,反正先把這個人拿下來再說。
    這點,對以後飛仙門的威信非常的重要。
    當然,他們四個人的搏擊是經過嚴密的訓練,幾乎可以說是天衣無縫。
    問題是,幾乎並不代表完全!
    米小七動了,動得宛如行雲流水,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取向卜九智。
    卜九智的武器是一雙薄月短戳,剎那間已是換成兩條出海矯龍捲向米小七的中三路。陳
婉華則是一拗身,攻向米小七的下三路;至於程玉星,更是一抖手中緬刀,當頭往米小七罩
來。
    米小七輕輕一笑,眼前這三個人的攻擊她是不怕;她心中眼裡注意的,是在旁一直默默
不語的男子。
    在她的資料裡,飛仙門並沒有這一號人物,他會是誰?米小七注意著,是這個人才是真
正的殺著。
    果然,就在米小七以旋風十三轉將魯跨地打趴在地上,順勢將陳婉華踢飛的同時,那個
無聲男子動了。
    一動,便是一抹黃光直奔到眼前!
    那是一條滿佈紅倒鉤的黃綵帶!來勢又勁且猛。
    米小七輕的一笑,低頭閃過程玉星的緬刀,順勢往下一沉。當即,手上扣著三顆石子便
往三個方向打。
    當先的一顆,硬是截住反拗轉至的黃綵帶;另外兩顆,一則是嗑住程玉星手上緬刀,一
則是打中對方的天柱穴!
    「妙著!」蕭天魁拍掌道:「這手『彈絲三唱』端的是來勁!」
    米小七嫣然一笑,身子隨然而起便是向黃綵帶而至。那執帶的漢子冷冷一笑,右臂奮力
一抖,便是叫黃帶成就一十二個峰,層層疊起滾向米小七的足踝至。
    米小七一笑,任令那黃帶捲住腳踝,即是右手一揚,只見是一片光畢閃現,剎那,那執
帶漢子悶哼一聲翻身而倒!
    鳳眼!
    米字世家最神秘、最傳奇的鳳眼果然再度重現江湖!
    戰鬥並沒有結束。
    雖然,地上已經躺了七個人。
    雖然,似米粒大小,七彩奪目的鳳眼已現。
    問題是,正主兒還沒出現。
    「蘇佛兒你這個小混蛋,為什麼不敢現身?」米小七對天哼道:「你戲也看夠了,出來
啊--。」
    半餉,沒有回音。
    米小七正想開口再罵,冷不防一間茅房裡有了打了個大哈欠,歎氣道:「喂--,總讓哥
哥我舒服完才出來,我不成啊--?」
    米小七粉臉一變,那蕭天魁已然先喝一聲,奮掌拍向那茅房而至。
    猛的,頂破人出,只見是道頑長的人影飄揚,右一倏忽的落到米小七面前。
    嘿,好個俊男子,當真個是玉樹臨風,只見那雙眼眸子,滿是頑皮的表情。
    米小七和對方一照面,心中不由噗通一震,口裡可是不饒人:「你就是那個姓蘇的小
子?」
    蘇佛兒微微一笑,道:「半分兒沒錯--。」
    此時,蕭天魁緩緩的走到蘇佛兒的背後,沉聲道:「兄台此舉,意欲為何?」
    蘇佛兒頭也沒回,笑道:「閒來發慌,弄點玩意兒湊湊興。」
    蕭天魁雙肩方方一挑,那東方拐已是自己抱拳道:「三位英雄,何不到廳前用茶,慢慢
再敘?」
    蘇佛兒眉兒笑開,問道:「可有甜點可吃?」
    東方拐大笑,道:「那是少不了的--。」
    「那不去的是小狗--。」蘇佛兒也不理後頭的蕭天魁,便朝米小七道:「米大小姐,請
--!」
    米小七哼的一聲,道也移步往前而去。蘇佛兒一笑,也緊跟去了。現在,就勝那蕭天魁
氣得牙癢癢。
    他不是不想給姓蘇的小子一點難看,而是他根本沒有出手的機會!
    別看蘇小子一付慢不經心的樣子,背後可一點空門也沒有。
    蕭天魁雙肩一挑,倒是能下吞下這口氣,也往前廳去了。
    整個後院,就剩下七個哼哼哎哎的倒楣鬼!
    不,還有一個人。
    就在每個人都離開這後院一十六茅房的時候,一道瘦小的人影冷然的飄落。
    他是個全身黑色方衣的老頭子,偌大的一把山羊鬍子在風中起伏。
    只見他冷冷一笑,欺身而前迅速出手點了躺在地上那七個人的死穴。緊接著,又一個個
仔細的檢查。
    如此看了片刻,他似是滿意的笑了,又是一揚身,往右首院外而去。
    就在那山羊鬍子老頭閃逝的剎那,一道人影也游乘龍奔出,亦是一縱而逝跟了下去。
    大廳上,米小七和蕭天魁皺眉坐著。
    原因無它,只是蘇佛兒那小子要去拿個特別好玩的東西來給大家瞧瞧,怎地一去不回了?
    老半晌,那東方拐才一付很抱歉的樣子回來道:「方纔蘇兄弟要老大轉告兩位,他拿的
那個東西可能需要久一點,所以--。」
    蕭天魁臉色一變,道:「所以要我們在這裡跟呆瓜一樣的乾等?」
    東方拐嘿、嘿一笑,道:「那就看你自己了--。」
    蕭天魁臉色一變,刷的站起來怒道:「蕭某沒有時間奉陪--。」
    說完,已是大步的蓮向乘龍車行之外而去。
    東方拐一笑,轉向米小七微西道:「米大小姐呢?」
    「等--,當然等他回來!」米小七銀牙一搓挫,惡聲道:「本姑娘倒要看看,他敢讓我
等多久--。」
    東方拐愉快的笑了,嘿、嘿,這多項小情人再鬧彆扭?
    問題是,蘇佛兒追的那個老頭子絕對不好惹!
    江湖上,從來沒有人敢認為黑魔天君市好惹的貨色。
    黑天魔君進十年來在江湖上的名氣絕對不小。
    他經常感歎,自己學武五十年才出山,卻是無法撞上當年叱吒一時的蘇小魂。
    最近,他有一個特別的嗜好,就是以受傷的人來練「無影血指」。
    這是一種來自藏密之西,波斯地帶的一種武學。就是利用人類在受傷之下,全身血液激
動的時候,迅速以內力將他吸收。
    黑魔天君當然沒想到,蘇小魂沒碰上,倒是碰上了他的後人。
    蘇佛兒笑起來的時候真可愛,簡直是可愛的要命。
    黑魔天君方方才到一座林子前面,那蘇佛兒早已在那兒煮茶相候。
    黑魔天君怪眼一瞪,心中明白這小子絕不會是好臉色來的。可是,他心中又急。
    只因方才吸了七個人的血精,如今非快點尋個地方打坐調息將它吸收消化不可。
    「老頭子可真硬朗--。」蘇佛兒一付很驚歎的樣子,笑道:「硬是能跑個二十來里路氣
不喘的--。」
    黑魔天君心裡一震,冷然道:「小娃兒一路跟蹤老夫?」
    他話才剛出口,又覺得不對。
    如果是一路跟蹤,怎會到了自己身前?
    蘇佛兒不置可否的一笑,緩緩道:「老頭子知不知道,為什麼小子跟了快半個時辰才照
面?」
    黑魔天君心中一懍,冷喝道:「有何居心?」
    「嘻!我們都明白!」蘇佛兒微笑道:「你那動無影血指在半個時辰內最是激湃震湯,
哼、哼,也正是所謂最危險的時候--。」
    「小娃兒知道了還敢尋死?」
    「不這樣怎麼成名?」蘇佛兒看了看對方右手中、食指已然通紅泛黑,接道:「當然,
如果你無法在一柱香時間料理了蘇某,只怕……,唉,很難過--。」
    「蘇--?」黑魔天君臉色一沉,冷嘿道:「和當年蘇小魂有什麼關係?」
    蘇佛兒聳聳肩,笑道:「等一下你就明白了--。」
    黑魔天君想不明白也不行。
    因為,蘇佛兒一抖右手,只見一條光滑匹練便自由袖中急奔而至!
    天蠶絲!
    當年蘇小魂的天蠶絲再度重現江湖!
    黑魔天君臉色一變,隨即口裡大喝;剎時十指齊張,俱俱有一濃妖紅血氣透空而來。
    蘇佛兒微微一笑,右腿往離位一踩,旋即左角落往乾位猛進,剎時,天蠶絲已自移轉如
神龍出海,猛拍往黑魔天君的氣海、尺澤穴而至。
    黑魔天君猛一吸肚,方方欺身閃過;誰知那蘇佛兒端得是古靈精怪。只見他人往下一
沉,右臂往半空一劃,那手上細索已自將黑魔天君十指絞住。
    「小子找死!」
    黑魔天君口裡大喝,十指力透直貫。冷不防,那纏指細線竟自有一股湃湧無比的氣機襲
來。
    黑魔天君但覺那指力催之不出,方方是覺不妙,只見那天蠶絲能憑空打個彎兒,剎時便
點住了自己的天柱雙穴。
    黑魔天君可是作夢也沒想到,別說人家正主兒戰將起來會是怎番情景,如今連人家的兒
子才一照面便輸得這等難看。
    現在,這位黑魔大爺可是脹黑了臉,惡恨恨咬牙吐話啦:「好小子--,你敢惹爺爺?你
大概不曉得爺爺我後台的靠山有多硬--。」
    「多硬?」蘇佛兒嘻皮笑臉的收回了蠶絲,淡淡道:「大不了,是個九重鬼寨罷了-
-。」
    這話,聽得黑魔天君臉色大變,懍然道:「你知道?」
    蘇佛兒微微一笑,打了個哈哈,便往前去。到了黑魔天君身前,一下子出手,硬是將對
方倒提了起來。
    「臭小子,你幹什麼?」
    蘇佛兒倒不理黑魔天君鬼叫,只是一勁兒的抖,抖得他昏頭轉向,身上大大小小,什麼
狗屎鳥東西都掉出來了,蘇佛兒才將對方「輕輕」的摔到一旁。
    黑魔天君臉色大變,只見蘇佛兒蹲下在那些東西尋了一會,拿起一塊黑竹牌來。
    那牌通身漆黑,當中便是一個火紅的骷髏頭,外加的,就是一個「鬼」字!
    另外,下方用篆體刻寫著「二寨長老」四字!
    蘇佛兒嘻的一位,揣入懷中,轉身便走,那黑魔天君臉色大變,口裡呼叫道:「喂--,
你不能見死不救--。」
    黑魔天君臉色大變,口裡便溫和了許多:「小爺爺--,請你伸伸援手吧,否則那血毒攻
心--。」
    遠處,只傳來蘇佛兒大笑,道:「作惡多端必自斃!廢了你老人家的武功,說不定可以
讓你活得更久一點呢!」
    聲音,已漸渺去。黑魔天君咬牙切齒的力氣都沒有了,腦子裡竟然會浮起「出師未捷身
先死」這句話來。
    他大大的歎了一口氣,就令那血毒將自己的內力一絲一絲的侵蝕!
    就在夕斜將盡的時刻,驀地兩盞燈火由林中晃來。只聽,一聲聲陰森的歌調傳出:「雙
鬼來,亡魂怖;雙鬼走,亡魂哭。歡喜在前眾生樂死,豪氣在前萬物皆焚--。」
    黑魔天君臉色大變,只見,林中移動來的那兩盞燈火,似是成了閻王座前的牛頭馬面。
    不錯,來的,正式九重鬼寨總寨主修羅大帝座前的歡喜鬼和嚎泣鬼。
    黑魔天君只聽過這兩個人,可是,他也明白,當他見到這兩個人的時候,也就是死亡的
時候!
    他心裡早有準備,唯一出手意料的,是這兩個人竟然是女人,而且都是非常漂亮的女人
--。
    「雙鬼來,亡魂怖;雙鬼走,亡魂哭!」
    一陣清風間,黑魔天君還沒來得及發出慘叫,已然趴身倒在泥塵之間。
    蘇佛兒不是笨蛋,米小七也不笨。
    就在「歡喜嚎泣」雙鬼離去後片刻,這林前亂石堆中傳出一聲低悶。
    幹啥?
    原來是我們米大小姐提著蘇佛兒的耳根子啦!
    只見米大小姐怒目如銅鈴,惡聲問出第一句話:「看那麼仔細幹什麼,剛剛那兩個女人
很漂亮是不是?」
    媽呀,怎麼這節骨眼第一句話扯起這種事?
    可是他蘇公子可明白得很,對女人什麼時候該說什麼話。
    一個失神溜了嘴,那可是一輩子耳根不清靜。
    「那門子漂亮?」蘇佛兒很順口、很用力的道:「別說他們那身鬼氣,就算抹了蘇杭羅
家店的十六彩,也沒姑娘你一半半可以瞧--。」
    這麼一說,有人的手就松啦!
    米小七哼得一聲,道:「這件事就算了,我問你,你打算我在東方拐那兒等多久?」
    蘇佛兒一楞,反問道:「咦--?你不是答應一直等下去的嗎?」
    米小七冷笑道:「你有千里耳聽到的?」
    蘇佛兒一愕,臉色可有些不好意思了。
    米小七隨即哼道:「我就是等東方拐那個老混頭把消息傳了出來,才整治了他一頓溜出
來--。怎樣?」
    「聰明!」
    「我早知道了--。」
    蘇佛兒搔了搔頭,將那鬼牌拿出來,獻寶似的道:「哪--,這玩意兒是你想要的?」
    米小七粉臉一變,瞧了他一眼,道:「鬼靈精一個,你怎麼曉得?」
    「這個容易!」蘇佛兒胸有成竹的道:「哥哥我打從十天以前遇上了你,就見你一路由
鎮州連劈帶砍的料理了鬼寨一些小分舵。所以--。」
    「所以,你認定姑娘我跟他們有瓜葛?」米小七冷冷笑道:「蘇大俠是這般想了?」
    「有仇是不一定!」蘇佛兒眼彩一亮,很有智慧的道:「不過--,天下最奇異的米字世
家,他們的規矩我倒是懂一點!」
    米小七臉色一變,沉聲道:「你懂什麼?」
    蘇佛兒一聳肩,笑道:「我們現在好像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先辦,是不是?」
    當然,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跟蹤雙鬼的行蹤。
    米小七冷笑道:「你有把握追得到?」
    「當然有--。」蘇佛兒笑道:「當年我爹的『千里香』恰好給了我一點點--。」
    米小七嘻的一笑,綻開如芙蓉般的臉龐,道:「那,天蠶絲也傳給你羅?」
    「沒有!」
    「沒有?」米小七小嗔道:「我們到底是不是朋友?」
    「當然是!」蘇佛兒站起來,邊邁步邊道:「所以,我才用不著騙你!」
    「你爹為什麼不把天蠶絲傳給你?」
    「因為十年前我拿它去釣魚--。」
    「十年前?你多大?」
    「十歲出一--。」
    「既然已經那麼久了,他為什麼還不放心交下?」
    「因為,我發誓,拿了天蠶絲第一件事就去釣魚!」
    「釣什麼魚?」
    「東海傳人!」
    東海傳人是一個的名字,一個非常神秘的人的名字。
    米小七記得,十年前有個毛頭小子竟然敢公開的向東海傳人挑戰。當然,那小子是輸
了,而且輸的一定很慘。
    東海傳人並沒有對那傻小子下手,最少,他認為有這種勇氣的人已經不多。
    何況,那小子還是蘇小魂的兒子。
    當時,東方傳人逼蘇小魂和他決鬥,在第一千零六十二招時,東海傳人敗在蘇小魂的天
蠶絲之下。
    此後,即有十二年之約。
    「所以,」蘇佛兒笑道:「這兩年內我一定想法子拿到天蠶絲--。」
    「你爹會給你?」
    「不會--。」
    「不會?」米小七興奮了起來:「難道你想偷?」
    「那偷得著?」蘇佛兒歎了一口氣,旋集又笑道:「不過,我倒知道,有一個人,他身
上衣服的某一塊是用天蠶絲綴合的--。」
    米小七的興頭更大了,急口問道:「誰?」
    蘇佛兒做了一個鬼臉,微笑道:「以後再告訴你!」
    此際,兩人已然一路跟蹤雙鬼的行蹤到了洛陽城外,正是初旭將升之時。
    米小七皺了皺眉,輕輕歎道:「每天一早看見了太陽就叫人家想起一件事!」
    「啥事?」
    「豆漿油條包子饅頭--。」米小七白了蘇佛兒一眼:「怎的,你是鐵胃,不會餓的呀?」
    蘇佛兒仰天一笑,哈的道:「不餓的是烏龜--。」
    洛陽九和樓的早點那是大大有名的了。
    這時光景,偌大三層的樓房竟也塞得滿滿。
    到了頂層,米小七微微一笑,嬌嗔道:「沒位子啦--。」
    蘇佛兒揪了佳人一眼,嘻的一笑,道:「這事兒小,就看哥哥我來變個戲法--。」
    那蘇佛兒說著,已自是目光四下游移,沒剎那,好像尋到了目標似的,便往南首方向走
去。
    南首靠窗的位置,當然是最好的地方。
    不但初升的陽曦照不到,就是窗外那景小湖垂柳,也真有他的一番風雅。
    南首有三張桌位,能坐這兒的,當然都不是普通的人。
    第一桌,是巴山派有「離劍」之稱的宣棋子。
    離劍離鞘,離魂離命。
    宣棋子不是普通人,更不是簡單的人。
    第二桌,坐得是三個乞丐兒般破衣破褲的人物;只是全身上下洗的泛白潔淨,個個右手
指尖上又多掛了三個骷髏雕戒。
    這三個名氣可大,正是流浪江湖,目空一切的「天外三丐」。
    據說,他們出入天星幫不過是個把時辰,竟然連挑一十八寨,而且把天星幫幫主葛挑岳
五花大綁的丟到長江裡去。
    這種人,最好少惹,除非你不要命,而且很不要命。
    第三桌呢?是個中年書生。
    他就這樣溫文儒雅的坐著,就這樣恬淡無礙的嚼著手上遞入口中的饅頭。
    他坐得這般適意,恍如除了他以外,一切外界都已隔絕而去。
    蘇佛兒笑了,這個中年書生絕對不是普通的人,雖然他還不知道這老小子的名稱如何稱
呼。不過,絕對不會比宣棋子或是「天外三丐」差。
    當然,他隱隱約約的可以感覺到,就在他一步步往南首這三桌走近的時候,由這三處迸
發出來的氣機已是駭得嚇人。
    蘇佛兒輕的一下,便直剌剌的走到「天外三丐」的面前,抱了抱拳:「三位前輩,晚輩
向各位請安了--。」
    「要命丐」白挽天怪眼一翻,含糊惡聲道:「小子--,看在你有禮的份上,是不要腿還
是不要手--?」
    蘇佛兒笑道:「這個是小事,反正人已在這兒啦!」
    白挽天嘖的一聲,朝「要魂丐」白挽地、「要魄丐」白挽人道:「喂--,你們挑一樣
吧!」
    白挽地嘿嘿冷笑,道:「自從把葛祧岳丟到長江餵魚後,這三年來倒是第一個敢這麼大
狗膽子找我們挑話的--。」
    白挽人搖頭道:「可惜啊-,可惜。這小子的資質還算可以。如果他現在跪下來,老乞
丐倒想收個徒兒呢!」
    話一出,這九和樓頂層的十三、四桌坐客無一不揪然變色,竊竊私語。
    要知「天外三丐」的武學造詣,能收為門下弟子可是上上的造化。當然,每個人多少有
一點嫉妒和羨慕。當然,也有一點失望。
    原先,每個人以為可以看看天外三丐的出手,是否如傳說般的神奇?
    況且,這小子應該不會太差,否則怎敢往虎口上?
    蘇佛兒微微一笑,歎氣搖頭道:「可惜,晚輩我已經有了爹,有了娘,也有了師父-
-。」
    白挽天怪眼一閃,哼道:「看你像個人樣,你爹你娘你師父是哪一號人物?」
    嘿,這個問題是有趣極了。
    天下,有幾個人比得上天外三丐?
    白挽地可有些不耐煩了,口裡哼喝一聲,斥道:「小子,你真的是尋死來的--。」
    話說間,那「要魂丐」白挽地已自取了根筷子在手,一探便是連點蘇佛兒上身二十六穴!
    蘇佛兒稍一點頭,口裡卻呼道:「百鳥朝鳳,好招妙招,嚇死人了--。」
    只見他輕輕一拗身、一側肩,竟是閃過白挽地得第一招殺著。
    這一電光石火的交手,不由得爆了個滿堂彩。
    攻的人出手漂亮,每個變化俱是出人意料。
    守的人身法無礙,每個揉轉俱見大家風範。
    白挽地似是一愕,卻是手上不慢,猛的斜裡一落,直取蘇佛兒右首太陽穴而至。
    蘇佛兒咭的一笑,不但偏頭躲過,還能回頭朝一旁含笑而立的米小七叫道:「小姑娘,
別急!待會兒就有座位啦--。」
    那米小七可真不急,口裡還悠閒回道:「人家硬是屁股兒黏板凳條子,你能怎辦?」
    「哎呀,你就不懂啦--。」蘇佛兒又閃過白晚地的三手攻擊,喘了一口氣答道:「哥哥
我年紀小小,他們三位老人家年歲大大。如今攻了十七八招,我卻連手也沒回,連腳也沒
抬,他們還坐得住嗎?要是我們--。」
    米小七可真有默契,立即接口:「羞得恨不得跳樓去了?」
    「對,對極了--。」
    兩個人這一搭一唱,只惹得「天外三丐」三個臉色燥紅。
    這一剎那,但覺所有人的目光全投到自己臉上來。
    白挽地猛的老臉罩不住,大喝一聲便要站起來。那白挽天輕輕一咳,左臂一震,竟能分
成兩股力道。
    一則是壓住「要魂丐」的身勢,一則是逼向蘇佛兒。
    白挽地輕裡一哼,順勢坐下了。那端,蘇佛兒叫這陣罡風掃過,卻似是沒事兒一樣動也
不動的含笑道:「三位前輩讓位,小生無恁感激--。」
    口裡說著,便是抱拳一揖。這剎那,那三丐身子不由得一震,脫口道:「大悲指!」
    大悲指?
    昔年和蘇小魂齊名,生死之交大悲和尚的大悲指!
    難道眼前這人是大悲和尚的傳人?
    整個樓面,一下子全靜悄悄的沒半點聲響。
    「天外三丐」顯然在方方蘇佛兒抱拳作揖時領教了一下,此時大夥兒心裡有數的站了起
來。
    白挽天嘿、嘿笑道:「小兄弟--,老夫是走了眼。只是---,哼、哼,不知你如何稱呼
來的?」
    「我?」蘇佛兒指指自己的鼻子,回頭向米小七叫道:「我什麼來的?」
    米小七嘻嘻一笑,道:「你?你當然叫蘇佛兒啦--!」
    「蘇佛兒?」白挽天臉色一變,叫道:「蘇小魂是你什麼人?」
    米小七歎氣道:「他爹啦--。」
    白挽天的頭大了,很早以前他就聽說有個不要命的孩子單挑東海傳人的事,想不到今天
竟然撞上了這個「天下頑皮第一名」的傢伙。
    白挽天苦笑,帶著另外兩位兄弟就要往樓下走。忽的,在梯口回頭問道:「嘿--,老夫
還沒請教姑娘你的芳名?」
    「我?」米小七指著自己的鼻子,學方方蘇佛兒的樣兒問蘇小子道:「我叫什麼來的?」
    「你?你當然是叫米小七啦!」
    「天外三丐」話沒說兩句,唏哩嘩啦的走了。
    在此時,「離劍」宣棋子也站了起來。
    蘇佛兒本來是一屁股坐下了,忽的又站起來跨步到宣棋子身旁低聲道:「道長--。」
    宣棋子頷首一笑,道:「蘇老弟有事?」
    蘇佛兒輕的一笑,道:「道長可知那位中年文士是何許人物?」
    宣棋子皺了皺眉,低聲道:「不知道。不過,此人大非常人,蘇兄弟要小心了--。」
    蘇佛兒點點頭,笑道:「道長可是想跟蹤『天外三丐』而下?」
    宣棋子點點頭,那蘇佛兒笑道:「別急,今晚包準找得到--。」
    宣棋子錯愕看了他一眼,狐疑道:「蘇兄弟是否已經掌握了他們的行蹤?」
    蘇佛兒一笑,道:「八九不離十,放心好了。」
    宣棋子稍一沉吟,點頭道:「大悲大師對宣某曾有相救之情,如今就且相信蘇施主一回
了。」
    蘇佛兒大笑,道:「那晚間兒就在黃竹林見啦!」
    宣棋子一點頭,便自是施施然不急不緩的下樓。
    蘇佛兒含笑的回座,此時米小七已是叫好了早點。蘇佛兒鼓掌笑道:「好俐落的辦事-
-。」
    米小七輕輕一笑,道:「滲了毒呢--。」
    蘇佛兒回道:「米大小姐早解啦!」
    米小七臉上一紅,嗔道:「老作這等便宜。」
    兩個便是旁若無人的邊說邊吃了起來,方方對話只叫跑堂的心驚膽跳,想名而就辭了回
老家耕田的好。
    蘇佛兒和米小七大大吃飽一頓,那中年文士才是含笑的離坐而去。
    蘇佛兒連眼也沒瞧一瞧,過了半晌才噓一口氣道:「好霸氣的人--。」
    米小七也皺眉道:「不但有霸氣,而且淵崎嶽立,叫人無從捉摸起--。只是--。」
    「怎的?」
    米小七皺眉沉吟道:「方纔你和宣老道說話時,他不時有一股氣機外露--。」
    蘇佛兒點頭道:「你可知為什麼『天外三丐』方才攻擊時我一直不回手?」
    米小七含笑道:「當然是那傢伙暗中想下殺手羅--。」
    「聰明!」
    「不聰明你早就死人啦!」米小七哼道:「你知不知道他為什麼一直不放手幹了?」
    「因為你?」
    「聰明--。」
    「不聰明早死啦!」蘇佛兒回道:「我們可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米小七臉兒一紅,啐道:「去你的--。」
    洛陽城南踩桂巷。
    天外三丐繞道到了一間紅瓦大戶後門,三人戶一點頭便自閃了進去。
    方方,他們接到鬼令,趕到這裡來聽命。
    這兒,正式九重鬼寨的總部。只見,過了七道拐轉的廊道之後,終於進入了內廳之中。
    那裡頭,儘是用薄紗間隔,裡頭全部顯現一片迷濛難透。
    隱隱約約,只見是一片人影各自站立著。
    忽的,鈴聲輕響,只見頂端飄下兩把大油傘來。
    不,是由兩位薄著黑紗的女子所執。
    天外三丐見景,急急往前抱拳恭敬道:「小的覲見總寨特使--。」
    話聲一落,只聽那兩把油傘內傳來女子的嬌笑聲,同時鈴聲玉響,何著竟有一種迷離攝
魄的感覺。
    原來,兩把油彩傘上各自依八卦方位串掛了風鈴,此刻響來但覺殺機瀰漫。
    「天外三丐」臉色紛紛大變,白挽天奮力收住心性道:「不之兩位特使有何指示?」
    右首那位嬌笑女子淡淡道:「本特使奉修羅大帝之令,前來接管二寨主持之責--。」
    白挽天臉色一變,沉聲道:「大帝之意是--?」
    那傘下嬌聲再度響起:「二寨長老黑魔天君失職之罪已被『歡喜嚎泣』兩位特使處置-
-。今晨,你們三位身為二寨負責人,卻被兩位後生小輩逼走,大帝甚為憤怒--。」
    白挽地暗裡一咬牙,往前跨步大叫道:「是由我起,無法料理那兩個小子是白某之過,
和他們兩位無關--。」
    白挽天、白挽人齊齊上前,叫道:「你說些什麼,我們兄弟三人同生共死!」
    「哈--,好!」油彩傘一陣抖動,傳出聲音道:「大帝有令,你們三位何時殺了蘇佛兒
和米小七,何時恢復寨主之職!」
    天外三丐聞言,紛紛抱拳道:「多謝特使--。」
    便此時,油彩傘又緩緩上升,往頂上天窗越出。輕輕的,猶留下一句話:「記得,未殺
掉二人以前,二寨由我們『風鈴傘』負責--。」
    米小七瞪著蘇佛兒,眨也不眨。
    此時,他們泛舟在北湖上頭,一陣陣涼風襲來,這個舒適已極。
    蘇佛兒心裡可沒這般想。
    本來,被美人描了那一眼眼,心都會飛的。只是,如今米小七這等看法,執四要將人生
吃活吞似的,叫人好不自在。
    「喂--,你幹什麼這般盯著?」蘇佛兒終究是忍不住叫了起來:「看你老公也不是這樣
子的啊--。」
    米小七哼、哼兩聲,揪住蘇佛兒道:「你說,你知道米家世什麼規矩?」
    蘇佛兒淡淡苦笑,道:「你是從裡面出來的,難道你不明白?」
    米小七竟然搖頭。
    蘇佛兒訝異道:「你到底是不是『鳳眼』的傳人?」
    米小七雙眸一瞪,右手急探中,已然之指輕夾著一顆米粒大小,繪有采鳳的橢圓珠子。
    米小七冷冷道:「這才是『鳳眼』!」
    蘇佛兒細眼看了個仔細,不由得皺眉道:「在乘龍車行你用的是啥玩意?」
    「米粒?」
    「米粒?」蘇佛兒好笑道:「真的米粒?」
    米小七微微點頭,便將鳳眼又收入袖中。此際,蘇佛兒身子忽然抖了一下。
    米小七訝異道:「你幹啥?發癲了?」
    蘇佛兒吞了好幾口口水,才緩緩問道:「你真的不知道米字世家的規矩?」
    米小七輕歎道:「說出來也沒有人相信。我只知道有一大目標,三大天規而已。至於一
大目標,是指米家世家的傳人進入江湖後,必須挑一個最大為惡的幫派將他消滅掉--。」
    「三大天規呢?」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蘇佛兒歎道:「你知不知道天下有誰知道?」
    「你爹蘇小魂大俠--。」
    「為什麼你們米字世家自己不知道?」
    米小七皺眉道:「這可能牽涉到米字本家的一裝秘密。傳給我麼先人指說找上你爹便可
以明白了。」
    蘇佛兒苦笑道:「三大天規我倒知道其中之一!」
    米小七臉色興奮道:「是什麼?」
    蘇佛兒楞楞望著米小七半晌,才道:「你以前有沒有將『鳳眼』給別的男子看過?」
    「沒有!」
    「真的沒有?」蘇佛兒又逼問了一句:「真的沒有?」
    「你有問題啊!」米小七怒道:「我說沒有就是沒有!」
    蘇佛兒似是放心似的輕輕一笑,道:「天規第一條,若將『鳳眼』給第一位男子看,該
男子必將為其夫!」
    「什麼?」米大小姐忽的站了起來,一下子小舟亂晃。
    蘇佛兒急道:「喂!坐穩、坐穩--。這規矩可是你老祖宗定下來的,別怪我啊--。」
    米小七暗裡一咬牙,哼道:「要我嫁給你?」
    蘇佛兒一聳肩,道:「這是沒辦法的事--。」
    米小七氣得全身發抖,又用力的坐了下來,恨恨道:「喂--,蘇小子,我可沒心情跟你
開玩笑--。」
    蘇佛兒一聳肩,道:「我也是--。嘿,你以為我心情不沉重啊--?」
    米小七一咬唇,兩眸子已泛有淚珠,氣憤道:「不可以,一定不可以!」
    蘇佛兒一愕,好奇道:「幹啥--?蘇某哪一點不好?」
    米小七隻是搖頭不語。
    蘇佛兒搖了搖頭,忍不住又問道:「那又是怎的了?」
    半晌,米大小姐方才抬起頭來,道:「你,你能不能忘記剛剛我給你看過鳳眼的事?」
    蘇佛兒一楞,笑道:「幹啥--,莫非你想做尼姑?」
    米小七跺腳道:「你怎老是胡言亂語--。」
    蘇佛兒一聳肩,笑道:「好啦,那就算了--。」
    立即,兩人又沉默了半晌。此時,已是夕斜薄日,緩緩的幕海籠罩湖面。
    那米小七深深吸了一口氣,盯住蘇佛兒道:「我老實告訴你,我早已和杭州名門元玉青
公子定了親--。」
    蘇佛兒身體一震,皺眉道:「什麼時候的事?」
    米小七歎口氣道:「指腹為婚的--。」
    蘇佛兒緊接道:「你見過他?」
    「沒有--。只是父母之命--。」
    蘇佛兒皺眉想了一下,點點頭道:「杭州元家在朝中算得上是當今紅人了--。」
    米小七苦笑一聲,輕輕道:「當朝紅人又如何,總不如放身江湖來的逍遙--。」
    蘇佛兒歎氣道:「不管了,到時遇上了那個元玉清再說吧!」
    此際,暮已臨空,全天儘是一遍橘紅。蘇佛兒疑問道:「為什麼我們還在這兒?那『歡
笑嚎泣』雙鬼--。」
    「我們在等另外兩個人現身!」
    「那兩個?」
    「風鈴傘--。」
    「風鈴傘?」米小七皺眉道:「風鈴傘也是兩個人?」
    「對--。」蘇佛兒沉聲道:「鬼寨修羅大帝座下有御前大八女鬼,其中兩個就是了。」
    「她們人呢?」
    「已經出現在洛陽了--。」
    「你怎麼知道?」米小七實在好奇,也實在對眼前這小子開始有了一點興趣。
    蘇佛兒指指前方快速行走過去的一艘舟舫,只見上頭紛紛雜雜的插了一些各種顏色的旗
幟。
    蘇佛兒笑道:「哪--,那些旗子就是說明了她們目前的所在--。」
    宣棋子陡然看見蘇佛兒和米小七出現在面前,心裡不由得一震。
    只因眼前這兩位年輕後輩的武學造詣竟是如此的驚人!
    宣棋子不愧是俱有大家風範的劍客,嘴裡淡淡笑道:「蘇施主,我們是否可以行動了?」
    蘇佛兒微微一笑,道:「道長倒是不用--。」
    「不用?」宣棋子雙眉一挑,沉聲道:「施主之意是--?」
    蘇佛兒哈的一笑,道:「是他們已經來了--。」
    果然不錯,只見四周的林子起了一陣拍拍之聲,那陣陣聲浪,似乎以一種奇怪的韻率節
奏在進行著。
    宣棋子臉色一變,深深吸住一口氣穩住丹田道:「小心,這是『鬼骷神嚎』城外的魔技
--。」
    蘇佛兒點頭一笑,道:「道長放心,蘇某學得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密神功正是這些傢伙
的老祖宗--。」
    蘇佛兒說著,一拉米小七便要往林中去。
    那米小七嬌嬌一笑,任由蘇佛兒握住了柔夷,回頭朝宣棋子笑道:「巴山派有一門五回
天術,把其中天柱、巨門兩穴氣轉倒過來就可以了--。」
    宣棋子心裡一愕,不自由然的這般做了。果然,那節韻之音剎時減輕了許多。
    宣棋子方方醒來,那端已傳來蘇佛兒和米小七郎笑之聲。
    只聽是一高一清,高吭入雲霄,清澈似鳳鳴;兩兩相轉間,那林中便自是一陣陣慘忽吆
喝。
    宣棋子心中暗道一聲慚愧,這兩個娃兒若是聯手江湖,只怕很少有能匹敵的了。
    心裡歎了一聲長江後浪推前浪,便是提劍縱身躍出。
    林內,殺機四溢。
    宣棋子人方方進入,便見得蘇佛兒和米小七手牽手再六十四名刀客圍攻下,一邊兒還能
嘻笑不已。
    簡單的說,蘇佛兒和米小七兩人宛如在跳一首快節奏的舞。
    那個時代,舞是一種「優雅」的技藝。而且,只有女人在跳。
    宣棋子有了這個發現,不禁是啞然失笑。
    尤其是這種節奏之下,竟然隱隱有一種力的美感。
    此際場中,對方八卦重陣似已轉到了極限;那蘇佛兒和米小七雙雙互視一眼,各自一聲
輕喝便騰空而起。
    同時,六十四名刀客亦起!
    宣棋子暗叫不妙,只見蘇佛兒和米小七腳下已然佈滿了一陣刀網襲捲而上!
    宣棋子方方一動,另外三個人嘿嘿冷笑中已由林中走了出來。天外三丐!
    宣棋子雙眉一挑,由能有餘裕望向蘇佛兒和米小七。
    只見他們兩人相互一個旋繞,又硬聲聲拔了三尺之高。
    就在第一波刀陣停息,第二波位接到的剎那;出手!
    傳承兩百五十年的天蠶絲心法終於再現!
    蘇佛兒朗笑中,右臂一抖裡已見一道光華自袖中奔馳而出。那無隱無痕的剎那,已然拍
中八個握刀手的尺澤穴!
    天下,有什麼武器能同時擊中八個方位、八個人?
    只有天蠶絲!
    因為,只有天蠶絲能曲成八個峰波,同時出擊。
    那些刀客顯然被震住,到現在他們才明白他們的對手竟然是蘇小魂的後人!
    當然,他們也立即明白,眼前這個嬌滴滴,明驚動人的姑娘,可沒比蘇家後人好惹。
    只見,米小七手臂一轉,自有八道光華破空閃逝,只那剎那,第二波的八把刀也全掉了
下去。
    宣棋子放心了,而且,心裡竟然有了一股想笑的愉悅之感。
    那天外三丐的表情不怎麼好看。
    白晚天可知道今天的事關係到他們三個的生死。當下,便是怒斥一聲,旋即轉開了攻勢。
    天外三丐一出手,便是上中下「三才聯擊」!
    他們出手不但快,而且猛。
    更重要的,是密不可分!
    宣棋子一吸氣,退!
    天外三丐再出手,緊緊罩住宣棋子每一個動作。
    宣棋子一納氣,身子一擺一震,再退。
    天外三丐怒吼一聲,三度出手,便此刻,宣棋子出手!
    離劍離鞘,離魂離命!
    巴山派近四十年來已然很少在江湖上走動。
    因為,他們不斷的鑽研一種新的劍擊之術。巴山的上一代,犧牲了四十年的時間,每日
窮首頡日的研究新的劍術擊法;終於,在下一代身上得到回報。
    巴山壯年一代中,就屬「離劍」宣棋子和「震劍」宣天無最有成就。
    如今,宣棋子的出手證實了這項傳言!
    三才聯擊不堪一離!
    就在天外三丐倒下的同時,蘇佛兒和米小七兩個已好整以暇在旁鼓掌道好!
    「太漂亮了--。」蘇佛兒拍紅了手叫道:「厲害、厲害---。」
    米小七也隨之喝彩:「天才,天才---。」
    宣棋子臉上一紅,略帶不好意思道:「兩位施主說笑了--。」
    「說真格的--。」蘇佛兒一步跨到宣棋子面前,笑道:「你剛剛那手足可名流江湖-
-。」
    宣棋子心裡一樂,外表不得不謙虛道:「哪裡--,蘇施主家傳的天蠶絲心法才是大大驚
人--。」
    蘇佛兒嘿的笑了笑,看看躺在地上那六十四刀客哼哼哈哈,微笑道:「好啦!道長的事
了決了,再來呢?」
    「退出江湖!」
    「退出江湖?」蘇佛兒和米小七同時叫了起來。
    「對!」宣棋子望著眼前兩人,感歎道:「兩位方纔那番言論是鼓勵老道來的。當然,
宣某知道你們已然看出我和天外三丐交戰時,已被他們的氣機所傷---。」
    蘇佛兒和米小七訕訕一笑,方要發話,那宣棋子又道:「兩位不須有何言語。那是因
為,方才宣某由兩位身法中悟出一件事來---。」
    米小七也近了來,關切道:「不知道長悟出什麼事理?」
    宣棋子和靄的望了他們一眼,淡笑道:「兩位在八卦刀陣中相攜手的那種身法,直可在
舞技中創造出新風典來!」
    蘇佛兒和米小七互望一眼,兩人不禁有些羞赧。宣棋子含笑望著眼前這兩小無猜,不禁
百有所感的道:「貧道自少即對舞藝一技極為有心,而今得見二位偶然間運出,不免觸動少
年情懷--。」
    蘇佛兒聞言恭敬道:「道長此去,可是要鑽研新的身段了?」
    「哈---,蘇施主知我--。」宣棋子大笑道:「正是此意!貧道在武學造詣上已難再有
提升,何不用之於舞?」
    宣棋子邊大笑聲中,已然回身而行。只聽,這一片竹林響動中,那笑聲邈邈不絕!
    良久,蘇佛兒才朝米小七歎道:「宣道長才真是至情至性中人!」
    一個人,到了功成名就之時,竟能不忘少年情懷,捨棄了一切世俗名利。
    這種人,非有至情至性,更以何言?
    米小七輕輕一歎,回眸望了望蘇佛兒,心中不禁升起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愫。
    方方那一戰,兩人心意相通,靈犀共照。設非搭配如許之妙,又何能談笑於敵刀之間?
    只是,唉--,父母媒言在先,那位杭州元玉青之士又不得有違,難道是天意?
    她米小七心中感慨萬千,這廂蘇佛兒何嘗不是?只見他們倆四目交投,恁得是不忍眨
眨,生怕就此少了須臾可以互望。
    良久、良久之後,那蘇佛兒才深吸一口氣,苦笑道:「走吧,我們去找大主顧---。」
    風,一樣輕掃竹林響;只是,心中的歌曲呢?
    是一響無奈?自古多情多遺恨!
    踩桂巷,一如平常的深夜;靜悄悄的沒有半點聲響。
    驀地,兩個醉酒的路客,哼哼唧唧的踏了進來。
    只才多走不過三步,旋即有一道人影自暗中閃出。出手間,已將那兩個倒楣鬼擊昏。
    暗中,有一道聲音訊問:「喂--,怎樣?」
    人影呸的一聲,答道:「真他奶奶的,不知哪來的小混混,吐了老子一身臭酒--。」
    暗裡那個人接口道:「算了,扔到外頭去--。」
    那人影答應了一聲,一手一個便往巷外竄去。不久,只見那人影又走了回來。
    裡頭,暗中的聲音招呼:「趙老八,過來吧,剛才弄了一瓶茅台---。」
    那人影低應了一聲,快步走了進,也輕入了暗處之中。忽地,只聽到輕輕的一聲悶哼,
一切又恢復了平靜。
    不,巷口又有一道人影迅速的竄了過來。人一到暗處,便低聲問道:「蘇佛兒!解決
啦?」
    暗裡,此時-換成蘇大公子的聲音:「還賺了一瓶茅台呢!」
    米小七輕咭一笑,叫道:「可別喝光了--。」
    蘇佛兒笑道:「就是喝光了--。」
    米小七咭咭的笑了半天,叫道:「看你,怎生變成了大醉蝦--。」
    兩個人這般目中無人的宣嚷,早已是引起紅瓦院後院的騷動。
    只聽一陣腳步聲,往這牆外而來。
    蘇佛兒朝米小七做個鬼臉,道:「小姑娘,你知不知道為何這時引他們出來?」
    米小七一付天真無邪的答了:「老爺爺,我不知道哇--,你能不能告訴我?」
    此刻,後院的門兒已開,擁出了七名帶刀的好手來。
    蘇佛兒瞧也沒瞧,低笑道:「平常人家會給他們扔到巷口的,如果我們已經料理了他們
的兩個,裡頭卻一點也不知道。你看,如果你是裡頭的人會有什麼決定?」
    米小七拍掌笑道:「當然是想看看到底生的怎麼模樣子羅--。」
    「對極了--。」蘇佛兒笑道:「讓人家帶我們進去是不是比自己闖來得容易?」
    米小七嘻的一笑,以手指點了點蘇佛兒的腦袋瓜子道:「真有你的懶--。」
    兩人這番對話下來,差點把後頭那些傢伙氣死。
    「喂--,你們兩個毛頭小子在這裡幹什麼?」一個塊頭特別大的叫了起來:「不要命啦
--。咦?趙老八呢?」
    蘇佛兒輕輕一笑,指指巷口道:「躺在那兒睡著啦--。」
    那大漢雙目一睜,叫道:「好小子,找麻煩的?」
    蘇佛兒一笑,朝米小七道:「換你啦--。」
    米小七點點頭,輕咳了一聲才道:「『歡喜嚎泣』在此,還不趕快叫『風鈴傘』出來-
-。」
    那大漢一聽,臉已綠了一半,誰知,米小七有意作弄,竟然尖聲的唱了起來:「雙鬼
來,亡魂怖;雙鬼走,亡魂哭--。」
    那七個刀客一聽,腿軟了一半,全數噗通的跪下,磕頭呼道:「小的不知特使駕到,請
特使原諒--。」
    米小七一笑,朝蘇佛兒低聲道:「他們以為你是女的?」
    「去你的,會帶霉的--。」蘇佛兒瞪了佳人一眼,下令道:「叫『風鈴傘』出來--。」
    那些刀客還沒來得及回應,只聽半空中已然是鈴聲輕響,自有兩把油彩傘自那院中升來。
    蘇佛兒微微一笑,朝米小七道:「這噱頭可多,我們把她們打下來。」
    「好玩!」米小七應和道:「就這麼辦!」
    兩人又互視一眼,倏的往上拔起。只見那蘇佛而在上,先是右臂急振中,叫那袖中絲線
如閃電般投向夜空油彩傘。
    便同時,米小七亦嬌笑一聲,手上捏夾兩粒米粒,點向蘇佛兒打出的絲線以上。
    只剎那,那油彩傘也有了反應。
    先是右首的那位,似是驚恐的嬌斥一聲,旋即展開了反擊。只見她人在半空,硬是換了
一個身,將油彩傘在下,身子倒翻在上。
    左首的那一位動作更快,已然催動了風鈴聲響。
    就這電光石火的交手裡,殺機伴在風鈴響中動!
    蘇佛兒朗笑一聲,右臂再是一振;米粒順絲線而上的半途,便自隨絲波旋了一個轉!
    油彩傘的主人顯然沒想到這層變化,當下各自一吸氣,轉動傘而抵禦。蘇佛而一笑,臂
上氣機猛貫,硬是順著傘而旋轉化成與大圈也跟著轉圓了起來。
    使此剎那間,四人在空中已然交手六回,一招比一招驚險。就以現在來觀,業空中只見
四個輪圈回轉,煞是好看以極。
    另外,米小七大出的那兩顆米粒亦別有玄機,無時不在半空中翻跳、曲折。這等手法便
是給油彩傘的兩位主人極大的壓力了。
    此刻,那些刀客恍惚似是清醒了過來,紛紛抽刀上前大喝:「那兩個不知死活的毛頭小
子--。」
    說著,一個個道也是頗為勇猛的劈刀而來。米小七冷冷一笑,身勢輕動間已自使出「摘
禾七手」來。
    據說,這門武學是米字世家的祖先所創造的第一套手法。
    六百年前,米家的一位老祖宗在割稻時,忽然心中大有領悟,是以創造了這門手法。
    自此,經過六百年的推演,已然成了武林中最神秘的一種武學。
    米小七是這一代的傳人,現在使來自是如行雲流水,妙之不可為言。
    上頭,那油彩傘鬼心中不今震懼異常。且別說下頭那位米小七的手法是見所未見,就是
眼前這位蘇佛兒亦是不遑少讓其下。
    兩人心意相通,不由得各自吐氣吶喊一聲,將手上油彩傘互擊一起,剎那,只聽那風鈴
聲響大動,全是籠罩住夜空。
    勢不止此,那一十六個風鈴亦成正回角度,往罩蘇佛兒而來。
    蘇佛兒朗笑一聲,猛一吸氣中已然化開手上絲線成為無術圓輪,硬是把風鈴疊成一豎塔
狀,反拍向油彩傘雙鬼而去。
    對方倒也不是弱者,紛紛一倒身,各自落到後院中。那蘇佛兒招呼一聲米小七,亦落身
過了後牆。
    雙鬼嬌媚一笑,右首那位點頭道:「蘇小魂的兒子和米字世家的傳人果然不同凡響-
-。」
    蘇佛兒一笑,道:「好啦--,你們既已知道哥哥我姓啥叫啥,總也該報個名號聽聽-
-。」
    右首那位輕輕一笑,道:「賤妾程琴君--。」
    左首那位嬌笑一聲,接道:「賤妾包敏秋--。」
    蘇佛兒點頭道:「你們會告訴蘇某名字,顯然是有好戲可以看的了?」
    程琴君點頭道:「蘇公子果然是聰明過人--。」
    蘇佛兒仰天大笑,道:「而且,不會想殺了我們--。」
    包敏秋一愕,哼道:「你怎麼知道?」
    「哈--。」蘇佛兒打哈哈道:「姑娘你哼起來特別漂亮--。」
    包敏秋一愕,臉色不禁一紅,竟垂下了頭去。老實說,油彩傘雙鬼的容貌足可以稱得上
是沉魚落雁之姿。
    蘇佛兒才說完,心中忽覺不對。只感覺,身旁那位米大小姐的醋意嗆人!
    程琴君冷然道:「蘇公子如何知道我們不會下殺手?」
    「豬也知道是為了想成名--。」米小七沒好氣的道:「傷了人好傳名啊--,是不是?」
    最後的問話是怒嗔向蘇大公子的。當一個女人「很有」醋意的時候,除了贊成她的話以
外,你還能說什麼?
    蘇佛兒可一點也不笨,立時接口道:「是,是,當然是--。只是,她們不知道玩些什
麼?」
    程琴君冷冷一笑,雙手舉起一拍、兩拍。剎那,夜空中傳來一陣金鐵交雜之聲。
    蘇佛兒和米小七雙雙一皺眉,正錯愕間已見院裡四周冒出一堆身著鐵皮衣罩的漢子來。
    「乖乖--。」蘇佛兒叫道:「這玩意兒可比太保十八橫練還要經得起打--。」
    米小七皺眉道:「好大爺,還坐車呢?」
    果然,每位鐵甲人注是坐在雙輪推車上,後頭另有人握把柄推動著。
    米小七歎了口氣,道:「這玩意可真要費力了--。」
    程琴君冷笑道:「兩位慢慢玩吧,賤妾不陪了--。」
    說著,程琴君和包敏秋便要往內廳而去。那蘇佛兒卻在此時大笑了起來。這笑,顯然是
很愉快!
    程琴均和包敏秋不由得停下了腳步,訝異的回頭。只見,蘇佛兒隨手摘了朵花,別到米
小七的髮梢上道:「嘿,你戴上了這花兒特別好看--。」
    米小七一愕,心中倒是感動,不禁回道:「謝謝你!」
    包敏秋冷笑一聲,哼道:「兩位可真是情深啊--。」
    蘇佛兒不理她們,只是握著米小七柔聲道:「那日,我們到泰山頂峰去看日出--。」
    米小七心中一震,莫非是生離死別?或者是眼前這一戲真叫兩人永不得再見?
    米小七抬眉望向蘇佛兒,見郎君雙眸俱是柔情萬千。她心裡大震,不由得脫口道:「你
---你怎麼了?」
    那端,程琴君大笑,道:「兩位將這當成了什麼?」
    說著,雙掌一拍,那鐵甲陣是要引動攻擊了。蘇佛兒忽的仰天大笑,叫道:「你們這幾
個小渾蛋還不趕快滾出來--!」
    你們幾個?還有誰?
    程琴君忽然想起一件事,包敏秋也突然想起一件事。甚至,那米小七這時才想到一件事。
    蘇佛兒怎會知道這裡是九重鬼寨的重鎮?
    除非有人告訴他的。
    米小七想起在湖上泛舟時,有人以舟舫來通知他的事。那麼,能查出這地方的人絕對不
普通!
    誰?
    第一個走出來的是和尚,一個不太大的和尚。
    小西天!
    第二個,則是罵了十七八聲的龍入海。後頭,則是趙抱天、冷無恨、唐玫。最後一個,
才是俞靈--。
    蘇佛兒歎氣道:「為什麼俞靈走在最後頭?」
    「因為這是他的工作--。」龍入海看了看那些鐵甲人道:「只有俞家的快刀才是專門砍
這玩意兒的--。」
    俞家快刀?俞傲?
    程琴君開始覺得有些不好玩了。眼前這幾個人,莫非是當年那些叱吒一時人物的後代?
    蘇佛兒輕輕歎一口氣,對米小七道:「現在沒我們的事了--,看戲吧!」
    於是,所有人的目光全望向俞靈。好像,俞靈一下子變得非常偉大似的。
    俞靈可不這麼想。
    眼前這些「親朋好友」一個個袖手旁觀,什麼意思嘛!干雖干,他俞靈還是不得不將手
中那把刀舉了起來。
    刀,並不是俞傲手中的蟬翼刀。
    可是,殺機一樣、氣勢一樣。
    夜空下,剎那恍惚間,所有的人都以為當年的俞傲就站在眼前!
    俞傲一刀,驚泣鬼神!
    俞靈一刀呢?
    屏息、凝結、爆散!俞靈出刀。
    那刀,已近乎無影,似是天外來的閃電!
    光彩馳奔中,俞靈的刀已然破空捲出。
    俞靈的目標不是鐵甲人,而是程琴君和包敏秋!
    當年,俞傲出刀的時候,最喜歡的就是最難殺的人。因為,俞家的刀法就如同九天之上
的魔法,絕對不是輕易就顯現給世人看。
    程琴君臉色一變,口裡嬌喝一聲,已自是雙掌翻飛連拍二十六掌之多。
    每一掌,最少有三式的變化。
    同時,包敏秋也不慢,為時吐氣出掌,自右脅輕艮位而來,雙掌所擊處,夾著無以倫比
的丁子香味兒。
    俞靈的刀沒有變,眼睛眨也不眨的同一個動作、同一個身式,同一個力道劈下。
    唯一不同的,是速度更快!
    快得程琴君和包敏秋躺下的時候猶不能置信。
    為什麼,為什麼這個世界上有人的刀是這麼可怕?
    她們更想不透的一件事數,俞靈明明最少中了她們四掌之多,為什麼還能站著笑?
    小西天低唸一聲:「南無阿彌陀佛--。」接著轉向那些鐵甲武士道:「各位施主還不放
下佛刀?」
    這可用不著小西天來說,那些人早已「哇」的一聲,各自丟下兵甲,紛紛逃竄去了。
    米小七輕輕一皺眉,歎氣道:「喂--,你那個朋友好像受傷了?」
    蘇佛兒點頭道:「沒錯--。」
    此時,趙抱天已然走道俞靈身旁,拍了拍肩頭道:「怎樣?」
    俞靈一聳肩,淡淡道:「有毒--。」
    毒?這是唐玫的事!
    唐家堡的毒可是天下第一!
    唐玫一抬步,到了俞靈身旁一把脈,不由得是臉色大變道:「老字世家的『七巧火彩』
毒--!」
    七巧火彩?這是老字世家進十年來發展出最新的毒藥。
    數十年來,老字世家和唐門之間的戰鬥無時或已。沒想到,這兩個程琴君和包敏秋竟然
和老字世家有淵源!
    唐玫的話令所有的人心都沉了下來。
    老字世家當代主人老贏絕對不是泛泛之輩。
    在二十年前,他就曾率鎮死士直逼唐門中廳。那時,就是在場的蘇小魂和大悲和尚也無
法出手阻止。
    幸好,老鬼出而阻止了這件事。
    雙方在相安了二十年之間,其實是不斷的暗鬥。
    如今,「七巧火彩」這門毒藥的出世,是不是代表著江湖又將有一番血劫?
    龍入海當時深吸一口氣,綿指已然出手點向俞靈!那趙抱天也不慢,亦大醫聲,將大內
絕學貫注於雙掌,拍向俞靈的天柱穴!
    冷無恨隨喝一聲,一個旋身盤坐,雙手直伸中扣住俞靈的地五倉穴!
    唐玫雙掌翻處,以事實知金針在手,一剎那間迅速無比的來到俞靈前方七大穴,後方三
大脈。同時,人往上一飄,雙掌拍定於俞靈的百會穴!
    小西天歎了一口氣,大悲指一震,便護住俞靈心脈。
    所有人的動作,完全沒有事先招呼。
    但是,卻在剎那間同時完成。
    米小七的眼眶不禁有些濕了。她聽說過「七巧火彩」;當然,她也知道這種毒的厲害。
    如果救人的人無法阻止毒勢直攻心脈,那麼結果只有一個,就是全部一起死!
    米小七知道,唐玫一定更明白。
    那麼,唐玫知道的事,這些人不會不知道。
    而知道會有生命危險而還是去做,他們是什麼樣的友誼?
    米小七感動著,這個世界上,果然有這種友誼存在?
    蘇佛兒為什麼不出手?
    因為,他們需要護法的人!
    此際,忽的聽到龍入海大叫:「他奶奶的俞靈,你能不能不感動一點?」
    米小七聞言望去,果然,俞靈那如刀削的臉上竟然有了兩行熱淚!
    米小七也明白,這種治毒內力相逼的時候,最怕的就是有人心神渙散。心一亂,必是走
火入魔!
    蘇佛兒忽的向前,對著俞靈輕輕念道:「刀來自心,心來自意!」
    俞靈身子一震,那蘇佛兒又念道:「武學之源,不可有心有意,那刀落於何處?」
    俞靈雙眼一動,方要開口,蘇佛兒又道:「家父曾說,當年俞伯伯和血刀論交之時,二
人茗茶指導東海小鯊的刀法,可聽過否?」
    俞靈聽到這裡,臉色大見平和。
    似乎間,他陷入一種忘我的回憶!
    因為,俞傲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擁有一種極深的哲理在!
    米小七安慰了,他們的友誼,不僅僅是可以生死與共,而且如此非常的瞭解!
    瞭解,才能幫助對方!
    米小七輕輕感歎中,耳裡傳來一句句似歌非歌的頌詞!
    「雙鬼來,亡魂怖;雙鬼走,亡魂哭!歡喜在前,眾生樂死;嚎泣在前,萬物皆焚!」
    「歡喜嚎泣」終於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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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3 00:46:4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風格
    「雙鬼來,亡魂怖;雙鬼走,亡魂哭--!」
    一聲聲嬌艷的呼聲,此情此景反而令人心中大為震撼,直似由修羅地獄中冒出來的索命
無常。
    蘇佛兒朝米小七一笑,道:「這年頭的姑娘怎麼老是喜歡東唱唱、西唱唱?流行啊-
-?」
    米小七輕輕一笑,回應道:「總有人要特別一點嘛!」
    「特別?」蘇佛兒笑道:「那哥哥我那一點可以特別?」
    米小七咭的一笑,指指他的鼻子道:「臉皮厚是你最大的特點!」
    蘇佛兒聞言,仰頭大笑道:「好,那就麻煩大小姐你在這兒照顧一下,那兩個女鬼我去
厚臉皮一下便是了--。」
    蘇佛兒話聲一落,已往那雙鬼發聲的方向而去!
    米小七含笑望著郎君的背影,緩緩又將目光收回來,此刻,俞靈的刀勢顯然已是穩定了
許多,臉色也恢復了紅潤。
    龍入海一脫手,當下便盤腿坐了下來,開始運功調息。眾人此時也紛紛坐下,各自運氣。
    米小七方放心下來,驀底,一種奇怪的聲音響起!
    那聲音,細細長長的,很像一種絲竹笛的樂音。
    這聲音一出,米小七不由得臉色大變。
    這個聲音,這是米字世家的招喚令!
    無論是誰,無論正在做什麼事,只要這聲音一出,只要你是米字世家的人,就得必須立
即趕往會合!
    那是由一種叫天蘆笛吹奏出來的樂音!
    而且,必須用某種很特別的心法吹奏!
    這種樂音響起,代表米字世家的當代掌門有了危機,是緊急的召喚!
    問題是,米小七才是真正的當代掌門,那麼,吹奏的人是誰?
    米小七一摸身上,那天蘆笛還在!
    難道,天下竟有兩支天蘆笛?
    米小七想去探一個究竟,可是她不能走!
    因為,暗中最少有七雙目光在窺視。
    蘇佛兒當然也聽見了天蘆笛的聲音。
    剛好,他也知道米字世家的這個暗訊!問題是,這不是米小七吹出來的。
    因為,聲音來自遠方!
    那麼,對方的目的是什麼?
    蘇佛兒已經沒有時間去思索,因為,「歡喜嚎泣」雙鬼已經出現在他的面前。
    蘇佛兒皺了皺眉頭,旋即開朗一笑,道:「兩位大姑娘貴姓芳名?」
    雙鬼顯然未料到眼前這小子有此一問,當下便冷哼一聲:「梅四寒--!」
    另一個也冷冰冰的開口:「後楓嵐--!」
    「好名字!」蘇佛兒笑道:「人兒俏,名兒更俏--!」
    梅四寒冷冷接道:「還有更俏的呢!」
    說著,那梅四寒怒嬌一聲,便如很火蘇般往蘇佛兒左方而來。便同時,後楓嵐亦不少慢
的自右頂罩下。
    眼前兩人一出手,大大是和稍早的風鈴傘不同!
    蘇佛兒一楞,沉住氣緩緩向左橫跨,右腳隨即旋輕如風輪。
    後楓嵐人在半空,冷斥一聲,手掌來勢不變的忽罩而下!
    另端,梅四寒一振雙臂,現就「拂手七殺」的手法往蘇佛兒身軀逼來。
    迅間,三人已接觸,交迸!陡然一聲朗笑如龍吟,但見那蘇佛兒往上拔起,手上線索已
是激飛而出。
    那梅四寒的一雙柔夷方要施展開來,怎料被蘇佛兒的細索以一種奇妙的手法捆住!
    後楓嵐急的一納氣,硬是將出手轉為收手,把那梅四寒的身軀接住。而同這剎那,蘇佛
兒再度出手。
    只見他手上的那條絲線如同波浪般湧向梅、後二人。
    梅四寒口裡嬌呼一聲,一個旋身向右閃開;後頭的後楓嵐倒也不是弱者,亦是身子一縮
一蹬,硬是避過了這千鈞一髮!
    梅四寒和後楓嵐互視一眼,雙雙揚手打出一顆淡紅的子彈來。
    蘇佛兒眼明手快,真他奶奶的,最毒婦人心竟然用這「百藥不解醉仙丸」來跟哥哥玩?
    蘇佛兒此時可明白了這線索為武器的好處。
    只見他右臂一振、一拖,硬是把差點落地的醉仙丸撈了起來。
    蘇佛兒可沒料到方方到手的剎那,他已是栽倒在地。
    梅四寒噓了一口氣和後楓嵐互視一眼,便似要上前查看。
    那後楓嵐急阻止道:「且慢,讓我試試--。」
    後楓嵐說著,便是一斗長袖;只見有數點金光奔閃而出,俱俱招呼到蘇佛兒背上五大穴!
    後楓嵐微微一笑,點頭道:「現在可以將這小子交給大帝了--。」
    足足半個時辰以後,所有人才噓出一口氣。
    唐玫歎道:「老字世家的毒果然有驚人之處--!」
    趙抱天睜開了眼睛,不由得皺眉道:「咦--?蘇佛兒那小子那兒去了?」
    每個人都看向米小七!
    米小七歎道:「追『歡喜嚎泣』雙鬼去了---。」
    龍入海急聲道:「多久時景?」
    「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
    所有的人心往下沉。以蘇佛兒的個性和武功,半個時辰怎麼會還沒回來?
    小西天一皺眉,道:「往哪個方向?我們去看看!」
    米小七指了指方位,卻搖頭道:「我另外有急事,不能陪各位去了。」
    米小七和蘇佛兒似乎有那麼點情愫,在場的人不是瞎子,他們都看得出來。
    因此,當米小七表示不能去時,那一定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
    所以,他們都能諒解。
    米小七擔心的是什麼?就是方才半個時辰前吹奏的天蘆笛笛音。
    這件事,可能關係到米字世家的存亡!
    所以,她不得不走。不得不放下兒女私情。
    小西天第一個飄落西院,凝目看了一回;忽的,他臉色沉重了起來。
    冷無恨心中焦急,急道:「小西天氣蘇哥哥他怎麼了?」
    冷無恨自小即和蘇佛兒一塊長大,自然是關切異常。
    小西天皺眉,沉吟道:「有人用了百藥不解醉仙丸來對付他!」
    唐玫雙眉一挑,哼道:「又是老字世家的玩意兒?」
    趙抱天皺眉道:「莫非蘇小子叫人給抬走了?」
    小西天看了周圍一下,淡笑道:「走吧,我們到別處找找!」
    這話大有學問,所有的人立刻明白一件事,而且都很想捶小西天。
    一開始這個和尚故作緊張的令人提心吊膽,現在還笑的出來。這只代表一件事,蘇佛兒
是被抬走的,但是是自己想被抬走的!
    米小七迅速到了天蘆笛發音之處。只見,在月色下聳立而起的一塊巨岩上,坐了一名中
年文士,也正是那日和蘇佛兒在酒館中遇到的。
    米小七心中一震,雙眉輕皺。
    再細眼一看,那巨岩之下已然聚集有之,四十名各行各狀的人物,男女老少的一片,全
然鴉雀無聲。
    米小七微微一皺眉,正待要混入人群中;冷不防,那中年文士衝著她一笑,郎聲清澈
道:「那位姑娘--,可是米字世家中人?」
    米小七輕的一哼,道:「正是--!」
    旋即,她瞪住對方,沉聲道:「不知閣下是否米家世家中人?」
    此話一出,全數巨岩之下的人不禁哄然而起。那米小七這話豈不是有意挑釁?
    米字世家中人,又豈會不知天蘆笛正是家主的信物?
    米小七依舊沉然大度,仰首朗聲道:「閣下怎不回答米某之言?」
    中年文士仰首大笑,道:「米尊自然是米字世家中人!」
    米尊?這中年文士是米尊?
    米小七的一顆心不由得沉了一沉。
    對於眼前這人,她絕不會沒聽過。當年她爹那一族支有一個兄弟,自幼便是聰明絕頂。
不論是天文地理、奇門遁甲或是哪一門武學皆大有涉獵。那人就是米尊。
    只可惜,那位米尊自幼即自視極高,從未將米家前輩放入眼中。遠在二十年前,已自是
在崑崙山一帶失去了蹤跡。
    怎料,今天又重新出現在自己眼前?
    米小七雙眼一凝,不由得一揖道:「閣下果真是米尊叔?」
    米尊仰首輕吭,微笑道:「小七侄女,見了叔叔難道忘記了禮數?」
    米小七輕一抬眉,自懷中取出天蘆笛。當下,只見自己手上天蘆笛在月下閃閃發亮,便
是引起一陣騷動來。
    米字世家中人心中當然震撼,怎的會出現兩支天蘆笛來?
    米小七郎聲道:「米小七為當代米字世家掌門人,相信叔叔也是知道的了--!」
    米尊仰首大笑,道:「沒有天蘆笛和天蘆笛心法為證,又何以明?」
    米小七雙眉一挑,嬌然一笑,便是將天蘆笛啜口而奏。誰知,那心法一動一勁,竟然沒
有半點聲響。
    米小七心中一愕,再度使勁用力,依舊是無聲!
    米小七心中大驚,立即迎著目光一看,但見自己手上的天蘆笛不知何時已叫人用內力暗
勁所震成四條裂縫!
    米尊在那頭仰天大笑,道:「眾米字為頂聽著--!」
    這話一出,巨岩之下三、四十人齊齊轟答了一聲!米尊含笑接道:「米小七謠言江湖,
自命為米字世家傳人。其心其目的是何,列位心中當是明白!」
    當下,眾人中便有人答道:「莫非是謀害了米太爺嗎?」
    米大爺是米字世家中人的神明,卻是在今年不明不白的暴斃而死,自是,米字世家中人
多有傳言,恐米太爺是遭人設計暗算。
    米太爺的武功出神入化,設非親近之人又何以得手?
    自是,一切箭頭便指向米小七而來!
    米小七斗然受此羞辱,心中自是大怒;旋即,她沉住氣冷笑道:「米尊,小七尊你一聲
叔叔,但又豈敢壞了家規門風?」
    她一沉氣,喝道:「鳳眼多情,情眾生夢!」
    米尊雙眸一閃,「嘿,嘿」一笑,道:「鳳眼?你以為我沒有嗎?」
    米尊右手一抖,自是有一粒似米光華閃動在手上!
    米尊手上摔震,那米粒自向米小七迎面而來,米小七心中大驚,眼前米尊所用的手法,
便真是鳳眼心法!
    米小七心中不由得暗暗叫苦。
    立即,亦是右手一振,將一顆「鳳眼」扣了出去,只見,那兩粒光華在空中交錯,
「叮」的一聲細響,各自要落了下來。
    米小七輕哼一聲,立時拔身而起,左手又是一振,便自又是一顆「鳳眼」朝米尊激射。
    那米尊雙眉一挑,猛的雙掌猛拍間,一股強大罡風罩出,旋即是托動左腳,往左方跨下
堪堪避過了隨之而來的鳳眼。
    米小七心思透剔,立時明白那米尊身上只有一顆鳳眼。果然,米小七身勢躍起接住迴繞
回來的鳳眼之際,那米尊已是引沒於月色之中。
    這一個突然的變化,顯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米小七當下便不猶豫,往前便要拾起落地的兩顆鳳眼觀看。冷不防,暗裡三把快刀掄至!
    米小七輕哼一聲,身子一矮一挫已是將鳳眼執於手中,順勢,身中對著暗襲的三個人叱
道:「誰這般無禮?」
    眼前,只見是三名瘦乾的漢子,倒是太陽穴鼓的老大,顯然是內外兼修的好手。
    右邊那老頭子冷嘿的一笑,沉聲道:「小女娃子,你謀殺了米太爺,現在又來搶掌門的
職位嗎?」
    米小七哼的一聲,冷笑道:「你可是糊塗了,難道不知道米小七我才真的是當代掌門?」
    右首的老頭子哈的狂笑,赤目暴呼:「兀這女娃,不但殺了米大爺,連那把鳳眼也偷了
去。幸好方方米尊留下一顆露了一手,否則只怕我等也叫她騙了--。」
    米小七氣得臉色脹紅,怒道:「難道你們真的執迷不悟?那米尊為何不敢出面,卻指使
你們三個來擋箭?」
    「誰說老夫不敢出面?」
    米尊不知何時又悠然的出現在背後巨岩上,只見他含笑負手而立,淡淡道:「老夫只不
過有點事兒趕到辦罷了!」
    米小七冷冷一哼,道:「那這般湊巧?」
    米尊仰頭大笑,道:「偏偏就是那個姓蘇的小子這般巧--!」
    米小七心中一動,不由得脫口道:「那個姓蘇的?」
    米尊不說話,只顧仰頭大笑便往此去了。米小七心中一緊,稍一皺眉猛的展開了攻擊!
    她的目標,是眼前的三個老頭子!
    因為,她突然發現了一件事,就是這三個老頭子手上都戴了一枚戒指。
    有戴戒指的人不少,可是,像他們這種手上是帶著血紅石的絕對不多。
    據她的資料所知,如果沒猜錯的話,眼前這三人便是「血野林」裡頭的人。
    血野林,這個組織,江湖上除了米字世家以外絕對沒有人知道。
    那是一個專門管轄米字世家中十惡不赦的罪人之處。每一個入林的人,必須戴上「血紅
石」雕鑄的戒指。
    這種戒指藥,毒相生,終生不得離指。否則,便是當場毒暴而亡!
    當然,血野林中人也不能離開那片林子!
    三個老頭子顯然沒料到小七竟然會不顧蘇佛兒的安危而向他們攻擊。
    所以,等到他們發覺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在江湖上,太晚的意思就是敗,就是死!
    米小七含笑的望著躺在地上的那三個老頭子,冷冷一笑朝在場眾人道:「各位請看看他
們手指指戒!」
    眾人原本被搞得一團迷霧,此時方將目光投了過去;不一時,全數「啊」的一聲!
    米小七朗聲道:「各位想必都知道他們的身份了?」
    眾人一陣私語中,有一名錦衣少年朗聲道:「他們是從血野林逃出來的沒錯!只數----
--。」他輕咳一聲,續道:「你既是這代掌門,為何會吹不響天蘆笛?」
    米小七輕一皺眉,將那天蘆笛高舉,指著那數條細縫道:「有人暗中以內力將此笛律脈
精精髓震斷,是以無法出音--。」
    錦衣少年哼的一聲,道:「這叫我們如何能信?掌門人的信物叫人以內力震裂?」
    此話一出,必然又引起一陣騷動來。
    米小七雙眉一挑,納氣吐聲道:「這是本人之過,不過目前最重要的,是先查問他們三
人是如何逃出血野林,是不是?」
    這話合情合理!
    姑且不論米小七是否真為米字世家當代主人,最重要的,是血野林這些人怎麼逃出來的?
    眾人一聽不由得點頭稱是,當下,便有三名精壯漢子上前,各提起一名老者。
    此時眾人已看得仔細,這三名老者已叫米小七用奇經手法給點了穴道。
    米小七沉臉走到老者面前,冷哼道:「說--,你們是如何由血野林逃出來的?」
    未料,這話方出口,那三名老者已仰首大笑,道:「小女娃子,老夫等這一刻很久了!」
    說著,那三名老者自斷心脈,口裡噴激出一口血來直衝米小七!
    便同時,那米尊亦臨風而下,神不知鬼不覺的再度出現在米小七頂上!
    米小七心中大驚正想避開三名老者的血箭,冷不防米尊似天兵突至,硬是一股氣機罩住
自己。
    便此一剎,那三道血箭已然噴住自己臉面!
    三名漢子倒是未料有此一變,立時各自運功要點三名老頭喉穴,卻是發覺他們三人已獰
笑而死。
    這時,米字世家中人斗見此景,紛紛大喝而止。而米尊朗笑一聲,已然左手扣住米小
七,右手罡風掃出,順勢一帶飄然飛起!
    那米尊到了巖上,對著夜空狂笑下令:「殺!」
    便此字一出,四方立即湧出六十四名頭罩骷髏黑巾的武士,沒命的向場中眾人圍剿而至!
    那米小七中了血箭,只覺是臉面滾燙赤熱,此時又見世家中人遭受暗襲。無奈,中毒在
先,且又受制於米尊之手,不由得是心中大急,狂呼一聲昏厥了過去!
    ***
    蘇佛兒叫梅四寒和後楓嵐用馬車送到了白沙鎮。
    這鎮,最有名的是養鳥人家。
    鎮裡,最有名的人是老鷹!
    老鷹,是空中的霸王;當然,在白沙鎮中是一言九鼎的人物。
    老鷹本來就姓老,名字叫鷹!
    可以說,他是老字世家上一代中碩果僅存的兩位長老之一,老鷹是以武見長。
    另外一個,便是以文、以智謀傲視苗疆一代的老師!
    老鷹正低眉看著蘇佛兒,嘴角不由得露出一絲冷笑來。他沉聲道:「姓蘇的小娃兒,你
睡夠了吧?」
    梅四寒心中一緊,皺眉道:「總護法之意是---?」
    老鷹「嘿」的一笑,那蘇佛兒已經很聽話咕嚕一聲站起來道:「他的意思是哥哥我沒
事!」
    後楓嵐心中大震,不由得脫口道:「那我的金針點穴---。」
    蘇佛兒大笑道:「還好,蘇佛兒會一點大八移穴心法--。」
    說著,他又朝向老鷹含笑道:「前輩是怎麼看出來的?」
    「這個已經不重要--。」老鷹雙眸閃動,沉聲道:「我相信你明白我的意思!」
    不明白的是小狗!蘇佛兒望著老鷹、梅四寒、後楓嵐一路看下來,忽的伸了個懶腰,語
音含糊睡眼惺忪的冒出一句:「有沒有吃的?」
    梅四寒的臉色一定很不好看。這小子以為這兒是哪裡?她心中想,口裡已然怒:「姓蘇
的--,你以為這兒是哪裡?」
    蘇佛兒冷哼:「哪裡?」
    梅四寒正想脫口而出,老鷹已仰首大笑,沉聲道:「好!不愧是蘇小魂的兒子,生死之
間還有心情問個明白!」
    梅四寒心中一懍,眼前這小子未免太詭詐,半兜個圈子搞得人不由自主洩露機密重事
來。這端梅四寒心中暗怒,那蘇佛而已是裂嘴一笑,聳肩道:「老鷹不愧是老鷹,老字世家
能撐得住百年不墜的確有些道理--。」
    老鷹雙目精光一冷,注視了蘇佛兒半晌,才緩緩伸出右手來。他伸得很慢,彷彿手臂上
有千斤之重。剎那,一屋子空氣似乎凝結堅固。
    蘇佛兒感覺到千鈞而迫的壓力,很是一口大鐘罩蓋住了自己。這剎那,他忽然腦中閃過
一個可笑的念頭。他覺得自己像是荒野中無可逃避的兔子,反對方則是名符其實的老鷹!
    既然是老鷹,攻擊方向自然是由上而下,所以,當老鷹氣機一動的剎那,蘇佛而已全力
防守頂門!這是賭。
    他賭老鷹從上面攻擊!可惜,老鷹是種狡猾的動物。
    不但狡猾,而且剛猛無比!
    老鷹的攻擊是中三路,也就是最短的距離。
    蘇佛兒顯然料錯了。可是,老鷹也料錯了一件事!
    蘇佛兒不是蘇小魂,蘇佛兒手上的絲線也不是天蠶絲。
    所以,蘇小魂的天蠶絲只纏在手上,蘇佛兒的這條精細打造成的「快樂絲」則是放到了
胸口。
    老鷹這一拳很重,很重的打到了蘇佛兒胸口的精煉緬鐵布上,而蘇佛兒在受衝擊的剎那
還能將「快樂絲」騰轉直下猛擊老鷹的頭頂。
    老鷹退:一退的空間,蘇佛兒已轉身破屋而出。
    第一個追出的是後楓嵐,第二個是梅四寒!
    老鷹沒有動,因為,方才在蘇佛兒身上緬鐵精布所反彈回來的力道,以及絲線由上而下
貫至的氣機絕對不是好受。
    當然,老鷹明白現在蘇佛兒的傷比他重的多,以梅四寒和後楓嵐一定可擒拿下來。
    何況,白沙鎮是九重鬼寨南四寨的總舵所在!
    蘇佛兒衝出來在街道碰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眼前有十八隻「鳥」,這些「鳥」比較特別
的一點是,用人偽裝的。
    這十八個人為什麼要穿上這麼笨重而可笑的鳥裝?蘇佛兒沒有時間細想。他只知道,有
些不妥;至於那兒不對勁,想知道有個最快的方法!闖。
    蘇佛兒想到就做,只見他勉強笑一聲壯了壯膽便衝了進去。立即,十八鳥人各抽出一支
爪子來,怪異的是那門子還能伸縮自如!
    梅四寒和後楓嵐飄然到了陣外,兩人冷冷笑著,眼前這陣,便是自修羅大帝字設計的七
大奇陣之一---鳥陣!
    十八鳥人無聲兒迅速的轉動了起來。只見他們身上的羽毛飾品發出不同的顏色,越旋轉
越快間,竟然顯露出一種奇妙兒詭異的感覺來。
    這剎那,蘇佛兒明白了這身鳥衣的用途。簡單的說,這是一種迷魂大法。十八種衣著,
分散時只覺可笑而紛雜,可是等到他們結合應用,卻成了虛實交替,奪魂攝魄的迷陣。
    蘇佛兒旋即想到第二點,那就是眼前諸人為什麼連鳥頭也要戴上:因為,對方也會昏
眩,所以必須看彼此的特徵來配合出手。
    蘇佛兒料的不錯。只是,稍微慢了一點!
    第一個出手的是一隻公雞,公雞的爪子大而有力,正以雷霆之勢迎面罩向蘇佛兒門面而
來,同剎那,鷺和麻雀也開始發動攻擊;一長直挺,一短走險;蘇佛兒有些昏頭了,因為他
又看見一堆爪子正以不同的方位角度凜殺而至。
    要命的,是蘇佛兒覺得胸口方才老鷹那一掌著時難過得很!他現在有點後悔,後悔這件
是為什麼不是小西天來做,而是他蘇佛兒!
    罵雖罵,最重要的是怎麼脫困。蘇佛兒右腳一抬,稍稍往右後兌位移了三寸距離。便此
剎那,他已站在中土黃位。
    這點小小的差距,已夠改變一切!
    只見,眼前十八支爪同一個剎那擊在蘇佛兒身上!
    梅四寒心中覺得有點惋惜,因為眼前這個年輕小伙子著實不錯。武林中,論人品、出
身、武功能比得上他的實在不多。後楓嵐何嘗不是芳心一震?怎麼看,這位蘇大公子總有好
幾處吸引人的地方。
    她們心中同時也知道,在這幻鳥陣十八個同擊之下,就算當年武學第一的第五先生只怕
也消受不了!
    蘇佛兒倒了下去,倒在他口裡噴出的黑血中!
    梅四寒心中一跳,黑血?怎麼會是黑血?
    後楓嵐皺眉:「方纔總護法那一掌是老字世家的醉月抱鴆掌---。」
    鴆冠,是天下四大奇毒之一!
    梅四寒雙眉一挑,寒聲道:「這是奇怪--。」
    後楓嵐注目看向蘇佛兒躺在地上的身軀,臉色大變:「好聰明的傢伙---!」
    話聲剛出間,蘇佛兒已大笑的站了起來,嘻笑道:「你們怎麼看出來的?」
    蘇佛兒站起來,十八鳥人卻倒了下去,而且是臉色扭曲全身發黑的倒下去。
    梅四寒咬牙道:「好個蘇佛兒,在你躺下去時全身晶瑩皓潔,我早該看出來你是借他們
口力將你身上的毒逼出來了---。」
    後楓嵐亦一歎:「兌位三寸之秩,捏準了方位和時機令一十八爪間打到身上一十八穴--
-這點心機和膽量後楓嵐自歎不如!」
    不錯!只要十八鳳爪其中有一個稍微慢一點,那我們蘇佛兒蘇大公子只有埋在大白鎮
了;而且,除了這種賭的膽識之外,還得練就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密神功以相生相剋之法反
擊衝撞!
    「簡單的說--。」蘇佛兒活動了一下筋骨:「就是以哥哥我的身體為橫樑,讓他們一對
一的互干而已--。」
    梅四寒的臉色很難看,後楓嵐也差不多。
    蘇佛兒一笑,朝兩人一抱拳,道:「小生告辭--。」他話聲一落,便自轉身大剌剌走
了。這下,反而搞得兩人一愕,楞了一楞。
    梅四寒皺眉道:「他好不容易才尋到了這兒,為什麼反而退走?」
    後楓嵐道:「以他這種人,絕對不怕事!」
    「原因只有一個!」老鷹沉臉走到兩人身後,冷冷道:「那就是,他根本不怕我們跑掉
——!」
    因為,九重鬼寨是近幾年來在江湖中黑道的霸主,當然不能讓一個毛頭小子嚇跑。
    更重要的,白沙陣是鬼寨南總舵,不但整個總舵遷移非常麻煩,而且絕對保不了密!
    既然是這樣,為什麼不將蘇佛兒留下來?
    「時機還沒到!」老鷹冷冷一笑:「而且,剛剛米尊副坐的手上又多了一張王牌來對復
蘇佛兒——。」
    米小七醒來時只覺得整個臉刺痛難受。她心中一震,想起了血野林那三個老頭的噴面毒
血!
    自己變成了什麼樣子?米小七顫抖著雙手往臉上輕撫,一個痛的感覺由臉直刺入心中。
她整個臉如同蒙上了一層雞皮,而且不斷的有血水滴滲出來。
    米小七全身發抖,恐懼和震驚由心中升起,忍不住的,她高嚎出聲,這一聲慘叫,正是
叫出人性中最深處的恐懼和悲憤。米小七也是人,而且原本是個很美的姑娘!
    米小七的反應顯然令米尊很滿意。
    「人只要恐懼,就是最容易被控制的時候!」這是米尊的名言!他得意的下下一道命
令:「實行第二計劃!」
    黑麻婆子是個乾枯的像初冬樹幹般的老婦人。而且,還是又短又矮的那種。
    現在,黑麻婆子身上最少有十六道劍痕,血跡斑斑的被關入地牢和米小七同房。
    陰暗沉冷的地窖中,米小七縮在牆角裡無言。黑麻婆子近乎虛脫的身子搖搖晃晃的走到
另一角落,倚牆靠坐了下來,兩人無言!
    就這樣過了大半時辰,忽的地牢門口又打開,緊接著又被推進一個錦衣老人。米小七雙
目一閃,眼前這人她可認識,正是隴東明劍林必信!
    據說,這人手上的一柄「天冥」闊劍曾在大化雲山中追殺白虎群。以一年零二十天的時
間誅殺了十三頭之眾!
    林必信喘著氣,身上的傷痕不多,只有一條又深又黑的血溝,泛出青藍的光芒。
    血野林的芒毒九天煞!
    米小七心中一震。這「芒毒九天煞」全天下只產於血野林的無天無地鬼嚎洞裡,凡是遭
此芒毒所傷,流出的血不呈紅、不是黑,而是青藍!
    特別重要的一點,這毒積在體內逐日發作,是時如萬蟲咬骨,百蜂刺膚,直至七日方死!
    「米小七一定懂得解毒之法——。」米尊冷笑的對梅四寒道:「這,就是我要的兩個東
西之一——。」
    梅四寒和後楓嵐互望了一眼,只有默不作聲的點頭。
    她們沒問米尊另一個目的是什麼?因為,她們都是很知趣的人。
    米尊滿意的點點頭,問道:「蘇佛兒人呢?」
    後楓嵐恭敬道:「稟告副幫主——,自從他離開白沙鎮後就消失了蹤跡——。」
    米尊雙眉一挑,沿聲道:「小西天那一干人呢?」
    梅四寒一歎,接道:「也消失了。就好像江湖上從來沒有出現過這些人似的——。」
    米尊心中一懍,皺眉道:「以本幫遍佈天下的眼線,難道連一點蛛絲馬跡也沒有?」
    「不但他們消失——。」梅四寒道:「就是那前些日子囂張跋扈的蕭天魁也像空氣般的
消失———。」
    米尊沉吟了半晌,忍道:「老鷹總護法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
    梅四寒道:「總護法已派出鴿組和十八鳥人——。」她長吸一口氣,續道:「鴿組親自
出馬到天下本幫各據點協助追查;至於十八鳥人則進攻各門派,務必追出蘇佛兒他們——。」
    米尊點點頭:「若是逼出他們的上一代就更有趣———。」
    後楓嵐臉色一變,道:「蘇小魂他們有可能重出江湖嗎——?」
    米尊沒有回答!因為,這是誰也不敢預料的事!
    最後,後楓嵐還有一個問題:「為什麼把黑麻婆子和林必信一起關入地牢中和米小七住
一塊兒?」
    米小七顯然是在思索一個問題。為什麼,為什麼黑麻婆子和林必信會一道關到這裡來?
    她絕不相信這麼重要的地方分舵會只有一間地牢,所以,這件事不合理。更可惡的,米
尊分明知道這是很不合理的事卻偏偏的要這麼做!
    何必?他的目的是什麼?
    這時,林必信的毒已然發作,由他全身顫抖和忍不住由喉嚨發出的哀叫中,米小七明白
這絕不是假的!
    米小七並不認識黑麻婆子,可是,她絕得這個老女人一定不是簡單的人物。不論對方是
否由米尊派來臥底,但一定不簡單!
    一個不簡單的人怎麼會被人家砍了十七八道?
    米小七最不明白的是,米尊早可以輕易下手殺了她,為什麼不?更奇怪的是,隴東名劍
林必信為什麼也進來?
    米小七緩緩的噓一口氣,她咬牙,她一定要想出其中的道理來。就在這個時候,她心中
不禁想起了蘇佛兒這個不正經的小子來!
    現在,蘇佛兒正在做什麼?米小七的念頭方轉,隔壁傳來鐵門打開以及破口大罵之聲。
    此人絕對可以稱得上是「大聲公」!那一串的叫罵,直震得人耳膜難過。米小七心理方
自想著,冷不防聲音到了門口。
    門開,一道肥胖短小的人影滾了進來。
    米小七心裡一震,當下便認出眼前這人,正是江湖上以饒舌,自命負有正義感的「冬烘
爺爺」!
    冬烘先生的意思,是只那些腦袋頑固不化的老學究。
    那麼,此冬烘先生還要冬烘的,就是眼前這位「冬烘爺爺」管大事。
    「他奶奶的個熊--。」管大事一進門裡便回頭朝門上叫:「你們這些小兔崽子不知道我
管大事是何等人物,竟敢把我囚禁起來?」
    門外的人根本裡也不裡他,喀的一下關上了門。
    「喂、喂、喂---。」管大事冒火了:「你家祖宗十八代全部沒屁眼是不是?說句話回
答我成不成?喂---。」
    他管大事罵他的,人家壓根兒充聾子沒聽到。這下,管大事罵得久了也沒興趣啦。
    米小七看在眼裡,心中暗自發笑。緊接著,她心中又是一緊,幹什麼平白無故的又關進
來一個管大事?
    管大事氣咻咻的轉過身,對著室內的三名室友溜溜的轉了一眼。
    管大事看過了一回,這才嘿嘿的移動他的身軀走到黑麻婆子面前,點頭道:「撩天一十
六劍!好劍法,嶺東一派竟然又有傳人出來---。」
    嶺東一派?莫非是孤獨世家沉寂了一百五十年後又再度出現江湖?米小七心裡暗自皺
眉,耳裡只聽黑麻婆子冷哼;管大事,老婆子有你這點眼光,哼,哼,有不會落得這個下場
--。
    管大事一笑,道:「黑麻婆子,依你這身黑麻布衣神功,竟然也會遭人刺傷?」
    黑麻布衣神功?米小七心中一懍,這是一門較金鐘罩更深的功夫。傳說,昔年太史子瑜
也曾習有這門功夫,而且藉以名動天下。
    可不是,太史子瑜的蟬翼刀和黑麻布衣神功相配,只怕天下無可纓其鋒。
    因為,布衣神功可以檔得住任何人的一擊!而任何人接無法檔得住蟬翼刀的一擊!
    黑麻婆子耳聽管大事這般說,眼裡不禁流露出一絲恐懼來:「如果你遇上了他,你也會
明白那是多可怕!」
    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林必信喘氣道:「出手的人是誰---?」
    黑麻婆子苦笑了一聲,搖搖頭。
    「我不知道---。」黑麻婆子歎氣道:「我所能看到的,是他右手有兩道十字痕的劍疤!」
    這個回答,令米小七心裡大震,不由得脫口道:「放血奔魔---。」
    管大事雙眼一亮,盯向米小七沉聲道:「小女娃子,那是什麼意思?」
    米小七回盯了管大事一眼,淡然道:「沒什麼?」
    「哈---,」管大事大笑,旋即冷聲道:「小女娃子,別以為我姓管的不明白。放血奔
騰是孤獨世家的一種儀式。自古以來,孤獨世家中第一精英入江湖執行必殺任務時,在他們
手掌背便會烙上這種記號!」
    米小七哼一聲,沒有答話。
    管大事繼道:「當然,這是他們的儀式,有是一種心法。借由破碎掌背的經脈卻又重新
調裡出一種和人類一般觀念相反的劍術來--。」
    黑麻婆子歎道:「老身至今才明白,原來是這麼回事。」
    布衣神功其堅可以擋刀劍。
    那是指一般內功心法行使的刀劍!
    林必信沉吟道:「管先生---,你對那位孤獨世家的人還瞭解多少?」
    管大事可覺得自己已逐漸被重視了,不由得輕咳一聲,道:「據我所知,有兩點!第
一,他們每一代出來的劍客,總是叫同一個名字——獨孤斬夢!」
    獨孤斬夢?好悲涼的名字,卻又悲涼的令人心悸。
    「至於另外一個目的---。」管大事冷笑的看了米小七一眼:「就是娶米字世家的傳人
為妻!」
    「娶米字世家的傳人為妻?」林必信皺眉道:「如果米字世家出來的傳人是男的呢?」
    管大事笑道:「他們就終身不娶!」
    黑麻婆子歎道:「好怪的家規!」一頓,她續道:「如果,米字世家的傳人會有了心上
人或者不嫁給他咧?」
    管大事沉沉一笑,道:「結果很簡單。殺掉她的心上人,如果不嫁,也殺!」
    好毒的規矩!
    米小七臉色一寒,咬牙道:「你還知道什麼?」
    管大事大笑,聲如洪鐘般的道:「我還知道米字世家三大原則中的一條---。」
    米小七雙目一睜,道:「什麼原則?」
    管大事冷然一笑,道:「如果你不想嫁給獨孤斬夢,那麼,殺掉他!」
    這是什麼規矩,這又是什麼原則?
    黑麻婆子歎道:「真個是奇對怪,大出一般人之外。」
    管大事哼哼一聲,朝米小七道:「你大概就是那位米字世家的傳人,米小七?」
    管大事話聲剛出,林必信已大叫一聲連滾帶爬的到了米小七面前,顫聲道:「你就是米
字世家的傳人?求求你,解掉我身上這種烏拉屎的芒毒九天煞!」
    一輛馬車急速奔馳在洛陽的官道上。
    洛陽,自古以來便是名都大邑!
    既是大邑,必有酒樓相輝映。而洛陽之大酒樓排名第一的,又非醉仙樓莫屬。
    醉仙樓有名,不僅僅是他裡面的姑娘,也不僅僅是它擁有雲海各酒。最重要的,是它的
主人。
    醉仙樓的主人是天下誰都知道的萬老夫子。
    雖然,萬老夫子和蘇小魂一干人遠赴塵外;但是,他的傳人萬二爺在江湖上的名氣絕對
也不小。
    這輛馬車顯然是有點與眾不同的。它可以直接的進入醉仙樓後院別門,而且,直直進到
一座倉房裡面。
    門關了,沒有人知道裡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如果有人暗中在觀察。只見一柱香之後門角打開,那輛馬車又火速的奔了出來。
    馬車奔出了醉仙樓,奔出了洛陽城外。
    城外,早有一個人在路旁看著。
    他不是看馬車奔往何處,而是看馬車輪子壓過的車軌。他冷笑一聲,這車軌顯然比例剛
深了一些。
    這個意思很簡單,表示馬車上的東西多了。
    會是什麼?
    他冷冷一笑,不可能是貨品,因為已醉仙樓的能力,根本不需要如此躲躲藏藏。唯一可
能的,是人!
    他很愉快的笑了。這回進入江湖,他當然有許多的目的;第一件事,便是找蘇佛兒!
    他想看看,五十年來最負盛名蘇小魂的後人是什麼樣子!
    他當然也想和他一香君子之爭!
    玉青不出,誰與爭鋒?
    元玉青!
    馬車進入一片樹林之後,立刻放馬前奔。
    車子,則在剎那解成了六塊,各自往一個方向飛去。
    每一個方向有一塊碎木,每一塊碎木上各有一個人。
    夜,依舊寧靜,彷如什麼事都沒發生。
    元玉青卻不是這麼想。
    他百分之一百確信蘇佛兒一定在車上,只是,六個方向裡他只能跟下其中一個。
    而六個方向的機會都是一樣的。
    所以,對這種事是用不著花腦力去想。元玉青淡然一笑,月光投射在他那俊美英發的臉
龐上,別是有一番英雄氣勢。
    他走向馬車最後停頓的地方,低身下去注視地面上的變化。
    既然是六個人齊齊施展破車的內力,那麼,每個人的心法不同,他們在地面上造成的壓
力自然也不同。
    元玉青笑了起來,他已經決定追蹤下去的方向。
    他很得意,因為,本來只有六分之一的機會,現在都有了百分之百的可能。
    「這個元玉青絕對不是簡單的人物!」說話的是小西天:「武功姑且不論。他這種冷靜
的智慧不由得不令人別眼相看。」
    趙抱天望著元玉青消失的方向也皺起了眉頭,道:「我看,蘇佛兒那小子這回可真是遇
上對手!」
    他們已經知道,米小七和元玉青曾經指腹為婚。
    他們更知道,蘇佛兒和米小七之間似乎有那麼一點情愫。
    「蘇佛兒可以應付---。」俞靈緩緩道:「可怕的是,他似乎對我們每個人的心法很清
楚。」他皺眉,接著又一句:「最少很清楚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密神功!」
    因為,元玉青挑的方向沒有錯。
    龍入海雙眸一閃,猛的一槌拳道:「只不知道這個姓元的小子心裡打什麼主意---。」
    龍入海話聲剛落,唐玫已然飄落到眾人面前。
    龍入海急問道:「怎樣?他追躡上了沒有?」
    唐玫歎氣,點頭道:「冷無恨姐姐傳來的消息,蘇佛兒七部迷蹤身法沒能摔掉那小子。」
    這話,不由得令眾人心裡又是一緊。
    七步迷蹤在當世已稱得上屬一屬二的身法,元玉青能跟得上,最少表示小西天剛剛的話
沒錯。
    這個人很冷靜,很有智慧!
    這種人,如果是朋友倒不錯。萬一是敵人呢?
    林必信慘嚎之聲令人心悸!
    芒毒九天煞絕對是天下六大凌毒之一。這種椎心之痛,由傷痕上一顆顆擠出來青藍色血
珠就可以知道。
    黑麻婆子不禁動容朝米小七道:「喂,如果你懂得解法為什麼不幫著他解除痛苦?」
    「他奶奶的個熊---。」管大事大吼一聲,口裡叫了起來:「是嘛,你難道是鐵石心
腸,還是耳朵聾了?」
    米小七沒有回答,她覺得事情不對!
    他當然明白米尊的目的。
    因為,血野林裡最重要的就是芒毒九天煞這種毒物。如果,米尊得到了解藥,只怕血野
林裡那批米字世家最可怕的人物便無人可禁制。
    所以她米小七不能解。
    管大事見米小七沒答話,忍不住一個跨步到了米小七面前,口裡喝道:「小女娃子,如
果你解了他身上的奇毒,老夫願意解開你臉上的血毒---。」
    米小七心中一震,此時方又記起自己一張嬌美容貌已經變成雞皮般的詭異。
    那個女人不愛美?
    管大事雙眸閃動,沉聲道:「老夫的條件不好嗎?」
    米小七緩緩將目光望向管大事,淡淡道:「聽說每一代獨孤斬夢出現時,她的身前總有
一位『影子』?」
    管大事臉色一變,沉沉笑道:「不錯!」
    米小七淡笑道:「冬烘爺爺管大事先生大概就是了?」
    管大事雙眉一挑,道:「也沒錯!」
    米小七點點頭,歎氣道:「而且,自古以來影子似乎就是法定的米字世家和獨孤世家的
媒人?」
    「這話更對!」管大事一笑,道:「現在,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要進來這裡?」
    米小七點點頭,道:「第一點,當然是為了幫黑麻婆子解掉身上一十六道劍創之傷--
-。」
    「聰明!」管大事笑道:「獨孤公子喜歡聰明的姑娘!」
    「第二點,」米小七冷笑道:「當然是救出我,好讓我米小七欠獨孤斬夢一份人情?」
    管大事這回又點頭。他發覺,他越來越欣賞這小女娃子了。米小七淡然一笑,接道:
「可惜,有一件是你忘了!」
    「什麼事?」管大事冷哼道:「你以為我出不去?」
    「不是!」
    「不是?那是什麼?」
    「我只是提醒你———。」米小七雙眉一挑,緩緩道:「米尊絕對不笨,難道你沒想過
他為什麼要把你我關在一起?」
    管大事臉色一變,沉聲道:「那是為什麼?」
    「我把管大事和米小七關在一起的目的——。」米尊對梅四寒和後楓嵐笑道:「就是利
用這老頭子自命正義的個性,由得他逼米小七來解林必信身上的毒!」
    梅四寒點頭嬌聲道:「副幫主神機妙算,妾等不及。只是,米小七當真會這麼做?」
    「哈——,」米尊大笑了起來:「就算她不做,我們並沒有損失是不是?」
    只有賺沒有賠的生意當然可以做!
    後楓嵐不得不佩服道:「好一個穩賺的妙計!」
    米尊冷笑,緩緩道:「等著吧,米小七絕對不忍心眼睛看著林必信受苦!更何況,有著
連續七天!」
    「你是說米尊想要這個解藥?」管大事雙眸閃動,沿聲道:「可是,你卻是不得不給—
—。」
    米小七明白。
    因為,今天不解林必信;明天米尊一樣可以拿芒毒九天煞的毒去害另一個人。而且,米
尊只要在江湖中放出傳言,此毒天下只有米小七會解,道食米小七可以不解嗎?
    答案是不行;因為,那是以天下武林為敵。
    米小七不是不明白,但是她怕的是血野林裡那批人。
    血紅石和芒毒九天煞是相毒相藥的東西。如果,芒毒九天煞一解,血野林便再也關不住
那批惡魔。
    林必信在椎心之痛中勉強抬頭,嘶啞叫道:「你——你殺了我吧!」
    林必信全身抽搐,咬牙顫聲道:「別——別讓他們的陰謀——得逞——。殺——了我—
—。」
    米小七不可能下手。她沉沉一歎,轉頭像管大事道:「我有一件事不明白——。」
    「什麼事?」
    「你憑什麼解我臉上的奇毒?」
    管大事雙眉一挑,嘿聲道:「獨孤世家的『見月七彩金』你知不知道?」
    見月七彩金正是除了芒毒九天煞之外可以解天下奇毒——。
    米小七當然知道。米字世家和獨孤世家間的恩恩怨怨多少和這見月七彩金及芒毒九天煞
有關。
    米小七點頭,道:「獨孤斬夢如果真的把『見月七彩金』給了你,那你真的是影子了—
—。」
    管大事冷然一笑,道:「說來說去,你還是不相信就是了。」
    管大事說著,由懷裡取出一顆金彩奔放的珠子來,只見光彩散放端的是神妙之物。
    米小七點頭,道:「天下排名第一的是萬老夫子的紫氣佛珠,排名第二的便是這顆見月
七彩金了。」
    管大事將那寶物收了起來,道:「現在你相信了?」
    米小七點點頭,道:「你解黑麻婆子的劍傷吧!」
    言下之意,管大事明白的很。米小七要解林必信的芒毒九天煞,只是她不願看見。
    管大事朝黑麻婆子道:「老婆子來吧,看看我管大事解掉你身上劍創的手法如何?」
    在密室的這端,梅四寒和後楓嵐終究忍不住問道:「到底臥底的人是誰?」
    米尊笑了,笑得很愉快的道:「你們想,無論在任何情況下最能明白的人是誰?」
    「誰?」
    當然就是林必信本人!
    這個,梅四寒和後楓嵐真的是佩服極了。
    蘇佛兒覺得後頭那位元玉青有趣極了。
    這兩天以來,他最少換了四種身法,萬萬沒想到元玉青竟然能跟得上。這種人,值得交
朋友。
    但是,蘇佛兒不會忘記,元玉青和米小七訂有婚約。
    對於這種亦敵亦友的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和他當面談談。
    蘇佛兒挑的地方不錯,就是在洛陽以東百里的白沙鎮。
    白沙鎮,是九重鬼寨南四寨總舵,也是老鷹所鎮守的地方。
    蘇佛兒在這裡吃過虧,當然得從這裡討回來。
    白沙鎮,一如以往般沉沉的躺在月色裡。
    元玉青沒來過白沙鎮,但是他可以感覺這鎮絕對不平常。
    單單看這鎮房舍佈置的方位,他心下已然明白了幾分。
    元玉青暗自一笑:「這個蘇佛兒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元玉青朗笑一聲,聲音清越穿空,便是旁若無人大步的在街上走著。如此半晌,還不見
一個人影。
    元玉青也不惱怒,只見他由袖中抖出兩顆紅溜溜的丸子來,對著夜空朗聲道:「夜來無
聊,且玩個煙火——。」
    元玉青將那兩顆丸子一左一右的丟出,剎那左右房舍轟的一響中全著火燒了起來。
    這事兒落在蘇佛兒眼裡可樂了!
    原來這小子和自己是同一個頑皮國的。
    只見,那元玉青傲然站立在街道中,不忽一會兒,便見十來道人影忽喝中破夜空而臨,
團團將他給圍住。
    又是十八鳥人。
    蘇佛兒更樂了,他倒想看看這小子怎麼破這個幻鳥陣。
    元玉青著時也吃了一驚,旋即微笑道:「你們這些呆瓜,穿得這麼費力做什麼?」
    十八鳥人之首的鳩人冷笑道:「朋友是那條路上的,三更半夜燒了我們的巢窩是何居
心?」
    元玉青抬眉一笑,道:「原來還是會說人話的。」他朗聲一笑,指著四下的鳥人道:
「你們是哪門哪派的?江湖上可沒聽過這種鳥不拉及的事——。」
    他說著,說著,逕自顧笑了起來。
    鳩人臉色一沉,冷聲道:「朋友,你這是欺人太甚了!」
    鳩人口裡悶喝一聲,剎那陣勢發動了攻擊;只見,十八鳥人如車輪般轉動,不剎那便顯
出詭異的光彩來。
    「原來是這等小兒科——。」元玉青一笑,點頭道:「只可惜你們遇上了我——。」元
玉青說著便由衣內取出了幾朵珠花來。
    這可奇了,大男人身上怎麼會有珠花?蘇佛兒顯然覺得好玩極了。而且,她絕得這個元
玉青越來越可愛。
    只見,元玉青淡然一笑的將珠花一抖,那鑲在上面的珠子便如斷了線的風箏般全數落在
四周的土地裡。
    十八鳥人呼嘯的四周旋轉,此時他們彼此形成的氣機已到達了爆漲的威力。鳩人大喝一
聲,一對鳥爪便扣向元玉青頂上而來。同剎那,另外匙七隊爪子亦紛紛由不同的方向扣殺而
至。
    元玉青淡淡一笑,身影移動間,出手。
    他出手的目標不是眼前的十八人,也不是眼前的十八對鳥爪,而是地上的珠子。
    只瞬間,那些珠子冒出各式各色的彩色煙霧,而且還由地裡跳了上來,一下子使籠罩住
他的四周。
    十八鳥人顯然未顧慮到這點,心裡不由得紛紛皺眉。他們想起了昔日蘇佛兒給他們的教
訓。於是,紛紛大喝中各自變化一個角度又如天羅地網的扣殺元玉青所立的方位而至。
    這是雷霆萬鈞的一擊;可惜,他們撲空了。
    只見,濃煙在剎那的擴張籠罩中,一陣陣慘呼之聲傳了出來。那一聲聲,彷如來自地獄
裡不可置信的訝異。
    他們絕不相信,修羅大地精心創立的幻鳥陣竟然輕易的叫人毀於一旦!
    老鷹也不敢相信!
    他曾見過十八鳥人幻鳥陣的威力。他相信,全天下沒有人站在地面上可以擋得住這天地
合一的一擊!就算你凌空而起,也只有粉身碎骨。
    老鷹的兩眼發紅,他絕對不信眼前這個年輕人可以破得了幻鳥陣!問題是,事實擺在了
面前。
    煙霧緩緩的散開。
    蘇佛兒看見了老鷹一步步走向煙霧中,當然,他也看見了元玉青。更重要的,他看見元
玉青所站立的腳旁有一個洞。
    那個洞,按照蘇佛兒的估計,正好可以容納元玉青躲進了。
    妙極了。蘇佛兒笑了起來,這小子真他媽的聰明。
    老鷹顯然也發現了那個洞,臉色不由得一變,沉聲道:「好;好個『破地鬼珠』!」
    「識貨——。」元玉青笑道:「連這種城外進貢的東西你也知道。」
    老鷹雙目閃動,一身骨骼喀嚓,喀擦的響了半天方沉聲道:「閣下可是由大內裡來的?」
    元玉青一笑,道:「在下元玉青--。」
    老鷹身子一震,雙目一睜冷聲道:「當朝太宰大人不知和你如何稱呼?」
    元玉青微微一笑,道:「這倒用不著告訴你。」
    老鷹嘿、嘿一笑,沉聲道:「不錯;江湖上講的是手下工夫,那些狗屁門市是沒啥鳥
用。」
    「對極了---。」元玉青俊朗的表情展顏一笑,道:「前輩氣勢驚人,不知如何稱呼?」
    「老鷹!」
    「老鷹?老字世家一代碩果僅存二位中的老鷹?」
    「你到知道的不少---。」老鷹冷哼,道:「閣下夜半間來,燒屋殺人的意義是什麼?」
    「沒什麼--。」元玉青仰首對夜空,淡笑道:「只不過有一位朋友引兄弟來這裡。嘻-
-,我看他是想考考兄弟我的武功和反應能力---。」
    他奶奶的,這傢伙把這裡當成什麼地方?老鷹暗自咬牙,臉上不動聲色道:「元某先走
一步---。」
    老鷹雙眉一挑,只見那元玉青已進躡而下!老鷹這張臉如何掛得下?亦是大喝一聲,隨
著往東南方而去!
    米小七緩緩收回雙掌,長長的噓了一口氣。身前,臨必信的痛苦似乎減少了不少。
    另端,管大事亦收回了雙掌,舉目朝米小七望來,道:「小女娃子,怎樣?已經治理了
三天三夜啦---。」
    米小七緩緩一笑,道:「這芒毒九天煞須得四天四夜方能解掉!」
    管大事點點頭,轉向黑麻婆子道:「老婆子,怎樣?劍忌之傷可是復原了?」
    黑麻婆子感激的一點頭,道:「已好了八、九分,剩下來的由老身自個兒料理便行了。」
    管大事一點頭,再度望向米小七,心中不由得一震,道:「你臉上的傷---?」
    此際,黑麻婆子也發覺了,米小七臉上的血傷似乎已是好了大半,而露出嬌美的容貌
來。米小七點頭一歎,道:「血紅石之毒正是芒毒九天煞的解藥---。」
    這話,令那林必信心中一震,不禁抬頭看向米小七。只聽她續道:「只是---,若不懂
得此項心法,單是有了血紅石也治理不了的----。」
    林必信此際忍不住開口道:「姑娘施展在林某身上的心法似乎和一般行功知法大異其
趣?」
    「不錯!」米小七微微一笑,道:「為了怕被人暗中得知,米某同時正正反反多費了一
些勁---。」
    林必信心中暗驚,口裡則不動聲色的道:「姑娘之意是,這毒原來可以輕易解得的?」
    米小七點點頭,含笑注視林必信道:「前輩當能諒解晚輩的苦衷?」
    林必信紙有點頭。對於這種忌諱,武林中一向是非常遵守。人家肯救你已是恩同再造,
又豈有逼人家非將秘方說出來的道理?
    四個人沉默了下來,忽的門口「喀」的一聲響,只見四個盤子依序的推了進來。
    管大事裂嘴一笑,道:「吃飯皇帝大,什麼事先丟到一旁再說---。」
    管大事說著,當先第一個揭開了飯蓋子。只見,裡頭是精緻的六菜一湯。菜,是好菜。
只是我們管大事爺爺皺眉了。
    「他奶奶的---,」管大事叫道:「老子最討厭吃羅卜燉牛肉。幹啥每餐都弄這一樣來?」
    米小七聞言,似乎是身子一震,哼哼道:「或許,這是一項聯絡的方法---。」
    黑麻婆子聞言,臉色一寒,道:「小姑娘這話怎生說?」
    米小七微微一笑,轉忽冷聲道:「我早就注意每日的菜色中有這一道。嘿、嘿---,偏
偏這一道菜不是牛肉半生不熟,就是羅卜又生又硬---。」
    「所以,我們通常不喜歡吃它?」林必信接口道:「於是,有人就借此消息傳了出去?」
    「對極了---。」米小七點頭道:「你想,那個人是誰?」
    那個人當然不會是米小七。因為,她本身就是目標。
    那麼,是林必信、黑麻婆子還是管大事?
    黑麻婆子被撩天一十六劍所傷是真的,但是她為什麼要被關進來這裡?
    管大事是獨孤斬夢的影子沒錯,但是他也有可能背叛!由他來刺探是最好不過的了。
    至於林必信,會不會是苦肉計?
    「我不得不懷疑三位!」米小七沉聲道:「米尊的用意也是在這裡---。他要我們互相
猜忌好由中得取利益--。」
    管天事哼道:「老夫就偏偏不讓他如願--。」
    所以,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把這道菜全部吃完!
    米尊的臉色很不好看。
    米小七不但不笨,而且是個可怕的人。很顯然的,米小七已經猜到他暗中臥底的人是林
必信。
    這件事,原先是並不嚴重。
    米尊現在有點後悔的是,它放了黑麻婆子和管大事進去。
    在他的構想中,原是要借這兩人來迷惑米小七,誰知道現在適得其反。
    因為,管大事和黑麻婆子顯然是全心全意要幫助米小七!
    米尊猛的站起來,一推桌上的四盤飯盒,沉聲道:「走---。去看看他們正在做什麼?」
    梅四寒和後楓嵐也察覺出事情不太妙。是以,米尊下令的一剎那,她們已率先領了四名
刀手奔門而出。
    林必信沒料到米小七會突然出手點住自己前陽八大穴。他更沒想到,米小七會在這八個
起落之間已然解了自己和她身上的奇毒。
    米小七意味深長的看著林必信,哼哼一聲,道:「林必信,虧你是隆東名劍人人尊敬的
大俠。」
    林必信臉色大變,道:「米姑娘,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米小七冷笑道:「打從第一天替你療傷我就知道你是米尊派來臥底的--
-。」
    林必信心中一驚,口理由待強辯:「我---。」
    米小七哼道:「你怎麼?嘿,米字世家的傳人並不笨!每回替你療解身上奇毒時,你內
功運行的刺探之術以為我不明白?」米小七臉色一寒,沉聲道:「那是米字世家秘傳的通幽
術,米尊那老狐狸道真捨得傳給了你---。」
    林必信臉色慘變,口裡依舊倔強道:「好!老子承認了你又能如何?這座乾坤牢就算十
個米小七也出不去,更何況外頭有多少本寨的人馬---。」
    「是嗎?」米小七微笑道:「只怕你錯了---。」
    錯了?錯在哪裡?
    林必信的腦袋迅速轉動,剎那間想起了一件事。
    就是那盤食物!
    如果米尊看見了四個盤子裡的東西全部吃得精光,那麼米尊的反應是什麼?
    「米尊會立刻趕來!」米小七愉快的道:「只要米尊到了這裡,就會有很多很有趣的
事!」
    會有什麼很有趣的事?
    米小七瞄了一眼管大事,淡然一笑,道:「我想,孤獨斬夢現在一定在這附近?」
    管大事一笑,道:「姑娘的確是聰明得很。」
    「還有更聰明的---。」米小七一笑,道:「你相不相信我可以不欠毒孤斬夢一個人情?」
    管大事不信!因為,他也相當明白,除非有像獨孤斬夢這樣的高手做外援,否則實在很
難出去。
    米小七還是很篤定的在微笑。因為,她已經聞到一種很淡很淡的檀香。
    一種人們稱之為佛香的檀香!
    梅四寒和後楓嵐立刻佈置好了牢門內外的陣勢。米尊出現的剎那,這座乾坤牢早已是扣
位了八卦九宮的刀陣。
    米尊顯然對兩人的辦事覺得滿意!他雙掌一拍,立即左右兩名是位各自由袖中抖出一團
煙霧往牢孔內激射而入。
    米尊對這種來自天竺的「十三天亂神散」很有自信。
    這是一種極為複雜的迷魂藥。無論哪種內功心法都無法擋得住。因為,它只要接觸到人
的肌膚,受者立即全身乏力。
    如此約莫半柱香後,米尊才哼的一聲,道:「彈迫使---,可以解掉了。」
    米尊身旁那兩位侍衛正是八大鬼使中的「彈迫雙使」黑迫命、白殘生。
    只聽二人應著一聲,各自伸出右手一彈,只見一縷光彩投入牢內,剎那間裡頭的煙霧立
即如塵霧見著陽光般的消失無蹤。
    米尊冷嘿一聲,道:「開門---。」
    牢門外守衛恭敬的答了一聲,由身上取出奇異的短棍,只見其伸出許多刺,長短不一。
    米尊右手一揚,自袖中亦落出一支扁形的條子,上頭亦有許多不同的凹凸點。
    梅四寒接過了米尊手上的扁條,和著守衛身上的短棍開啟牢門!
    門內,四個人各有各的表情。米尊特別奇怪的是,米小七竟然不在乎,而且嬌美的臉上
還露出笑容來打招呼:「米尊---,真謝謝你派了一個藥引子來!」
    米尊雙眉一挑,大步跨了進來,哼聲道:「米小七,老夫就是這麼一掌斃了你來掌管天
下米自世家---。」
    「是嗎?」米小七淡淡一笑,道:「要是這般簡單你早做了,何必花那麼大的心力想利
用血野林那批人?」
    米尊臉色一變,剎那恢復了冷靜沉聲道:「不錯!老夫的確是需要一件東西---。嘿、
嘿---,我想我們都明白那是什麼!」
    米尊沒說出來,米小七也不會說出來。
    因為,那東西是米字世家最重要、最神秘的東西!
    米小七沉默了片刻,忽的露齒一笑,道:「米尊,你跑到這裡來是打算做什麼?」
    「這龜孫子能有什麼好事?」管大事破口大罵道:「我看他是用計不成想來硬的了?」
    梅四寒在一旁,耳裡聽嘴裡喝道:「老頭子,想想自己現在是什麼身份!」
    管大事冷笑,轉頭朝黑麻婆子道:「老婆子,女人的是歸女人來管!」
    管大事話聲一落,那米小七已拍掌道:「好啊---,管大事果然只管大事---。」
    米小七這廂笑著,米尊的臉色可不好看。因為,「十三天亂神散」絕對不會讓對方的手
可以自由活動。
    那麼,眼前米小七的舉動只是說明了一件事。那就是,眼前這幾個人都是可以動。在武
林中,可以動的意思就是可以出手!
    黑麻婆子第一個出手,她的目標正是梅四寒。
    管大事呢?有時候他也會管一點女人的事;他的對手便是後楓嵐。
    米尊淡然的看了一眼躺在角落的林必信,緩緩將目光移向米小七道:「我很想知道一件
事!」
    米小七一笑,悠閒道:「你想知道天下有什麼東西可以解掉你那狗不拉屁的迷魂散?」
    米尊承認。因為,他可以失敗,卻不能失敗的莫名其妙。
    「是我幫他們解的!」米尊後頭有一個很愉快的聲音道:「當然羅,如果我是你,我絕
不會笨的回頭!」
    米尊果然不敢回頭!因為,在這剎那間他全身籠罩在一種必殺的氣機下。
    他相信,以他的功力尚可以和後頭這個人出手相抗。米尊之所以不動,因為另外有一抹
銳鋒殺機正盤旋在自四周。
    米尊剎那間明白,在四周遊移的這股銳鋒殺機一定是獨孤斬夢!
    「是獨孤斬夢?」米尊沉沉問著,一股氣機自然而然的抵禦刺膚的殺機道:「既來,何
不相見?」
    這時,和梅四寒、後楓嵐交手的管大事及黑麻婆子聞言,紛紛大喝一聲逼退了兩人,一
閃身份居在米小七左右。
    便同時,一道聲音在四周迴旋著:「米尊--,八年前獨孤世家的恩情你還記不記得?」
    米尊聞言,臉色不動淡然一笑,道:「獨孤老太爺曾經相救之情,米尊不至於否認!」
    暗中的獨孤斬夢哼著一聲,冷冷道:「好!現在是你還情的時候------。」
    米尊朗笑一聲,道:「獨孤斬夢,你的意思是要米某人把小七姑娘交給你?」
    「哈------,」獨孤斬夢大笑,聲音四下迴旋著:「獨孤斬夢沒這麼大力握住米字世家
傳人。」
    這聲話方落,眾人只見一道淡淡人影自暗處閃到眾人面前!
    獨孤斬夢!
    米小七心中一震,抬眼望向這個和米字世家糾葛不清的人。只見是一張如雕刻的冷峻面
龐,配上一雙冰凝的眸子;無由的,自是有一股迫人的英肅之氣!
    米尊淡淡一笑,左右看了一眼「彈魂雙使」。
    黑迫命和白殘生看見獨孤斬夢出現的剎那,自是有一股刺殺之氣籠罩了上來。
    獨孤斬夢冷冷一哼,只見他輕輕一動劍鞘,那「彈魂雙使」的兩股氣機硬生生被機扣住
在三尺之外。
    獨孤斬夢不理會眼前眾人,淡然的轉向米小七微笑道:「米大小姐---,獨孤斬夢在這
裡請安!」
    「謝了---。」米小七瀟灑的揮揮手,隨口道:「可惜我並沒有欠你這份人情!」
    獨孤斬夢臉色一寒,將目光投向米尊背後冷冷道:「後頭的那一位朋友是誰?」
    米尊背後,只見是個平常侍衛打扮的男子。那人一聽獨孤斬夢這般問著,嘴裡嘻的一
笑,道:「小姑娘呀,哥哥我叫什麼名字?」
    「老爺爺們,你當然是鼎鼎大名的蘇佛兒羅——!」米小七俏皮的笑道:「事不是呀?」
    講話的語氣,分明是又熟又親熱!
    獨孤斬夢雙目一冷,旋即一挑眉沉聲道:「閣下便是大俠蘇小魂的後人?」
    蘇佛兒裂嘴一笑,一下子整的人活了起來,雙眸如星似辰的盯向獨孤斬夢,道:「閣下
是嶺東獨孤世家當代的獨孤斬夢?」
    獨孤斬夢沉沉一笑,寒聲道:「憑你一個人可以帶得走米姑娘?」
    只要蘇佛兒說個「不」字,他獨孤斬夢一出手米小七便欠了他人情。就算米小七不想承
認,這種事是騙不了人的——。
    蘇佛兒朗聲一笑,道:「天上地下,還沒有一處可以擋得住我蘇佛兒的來去!」
    「是呀——。」蘇佛兒後頭有個俊朗的聲音接道:「更何況還有我這位好朋友在!」
    蘇佛兒聞聲,心中不由自主的跳了一下,訝異道:「你怎麼也來了?」
    來的人,正是陰魂不散的元玉青!
    元玉青旁若無人的看看獨孤斬夢、米尊,又將目光看了看米小七,頷首笑道:「唉—
—,元某人的未婚妻子倒是長得不錯。難怪有這麼多男人死追活搶著!」
    未婚妻子?米小七心中撲通的跳了好一陣才結結巴巴道:「你———你是元玉青?」
    「可不是?」元玉青自懷中取出了一塊似金似玉的佩子道:「這塊『大地母玉』你可是
知道!」
    米小七臉色變了變,她可不敢不承認。因為,這正是她父母和元禎騏所下的訂情之物。
而元禎騏正是元玉青父親的本名。
    米尊看看眼前的情勢,忽的朗笑一聲,淡淡道:「諸位既是有緣人,何不到上頭大廳去
聊聊?」
    這個主意不錯,蘇佛兒絕對贊成。因為,到了外頭總比在這裡面干一架好得多。
    元玉青也不反對,他說:「真的要干一架,找個乾淨的地方不是更好?」
    至於獨孤斬夢是沒什麼影響!
    不論在什麼地方,他出手就是要人命。而且,幾乎沒有人可以躲得過!
    所以,他通常會很仁慈的讓對方選一個死亡的地點!
    「大塊無言」,是這座大廳的名字!
    在這裡,所有的東西都比平常所見的大!
    大張豪邁的椅子、大張氣魄的桌子、大張的金縷雕飾貼在大面的牆壁上。甚至,喝茶飲
酒的玉杯也是用安南的大沿玉所雕裝。
    「好個大塊無言!」蘇佛兒嘻的一笑,對米小七道:「咯,咱們到那邊坐著!」
    米小七看了元玉青一眼,只見對方含笑淡然四顧,心下不禁有所猶豫。蘇佛兒微微一
笑,道:「怕什麼,他又不會吃了你——。」
    米小七「咭」的一笑,便真的跟蘇佛兒尋了位子坐下。
    獨孤斬夢看在眼裡,冷冷一哼。那管大事自是趨身向前,恭敬道:「獨孤少主,我們且
先尋個位子坐吧!」
    獨孤斬夢冷冷看了元玉青和蘇佛兒一眼,便身落坐到蘇佛兒對面。那管大事招呼著黑麻
婆子:「老婆子,一道過來這邊吧!」
    黑麻婆子稍一猶豫,心中暗想自己曾經叫獨孤斬夢創了一十六劍,如今再和他同列而坐
豈不是叫人笑話。偏偏的是,那管大事治好了自己劍傷,不去又似乎有違人情。
    黑麻婆子心中念頭正轉,忽的只覺手上一緊;她心中方驚,見是元玉青挽住了自己,半
扶半推道:「阿婆有位子坐,怎生的不尋著坐下來?」
    那元玉青輕輕一拱手,竟將黑麻婆子和自己坐到了蘇佛兒之畔。
    此時,大廳正座上米尊等人並未現身,單單就四名護衛刀客著虎交椅之前。
    蘇佛兒望了身旁元玉青一眼,笑道:「你跟了我三天三夜,如何能擺脫的了老鷹?」
    白沙鎮,元玉青追蘇佛兒,老鷹追元玉青。
    元玉青一笑,道:「不是我擺脫掉,而是他到了附近便不想跟來了——。」
    「有意思!」蘇佛兒點頭,笑而止語。
    元玉青眼珠子一轉,道:「你可是想,那只鷹和這粒米之間有點過節?」
    「對極了!」蘇佛兒盯了元玉青一眼,道:「其實你這個人蠻有趣的。本來可以成為好
朋友------。」
    本來可以的意思是,現在不行!
    為什麼不行?原因當然是米小七!
    元玉青知道現在不是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蘇佛兒也知道。因為,對面的獨孤斬夢正以
銳利無比的殺機罩向二人!
    正此刻,米小七伸了個懶腰,淡然道:「米尊他是想玩什麼把戲,到現在連個影子都不
見?」
    蘇佛兒和元玉青互望一眼,只聽米小七自顧接下去道:「我想,他是要我們互相殘殺,
到頭來好收漁人之利!」
    「可惜他錯了!」回答的是獨孤斬夢:「我殺人喜歡自己來安排------。」
    這就是獨孤世家的風格!
    他們孤獨的住在世上,孤獨的浪跡天涯,孤獨的消滅阻礙他們的人,然後孤獨的消失在
這個世界上。
    蘇佛兒眼中不由得有一絲敬佩,他起身緩緩道:「既然演戲的沒有鑼開,我們就這麼散
了?」
    沒有人反對!甚至米尊似乎也不反對!
    所以,他們走的很安穩,完全沒有阻攔的走離「大塊無言」。事情,難道就這麼結束了?
    「副總寨主,為什麼不俎殺他們?」
    「何必自己動手?」
    「可是------,他們在大廳中並沒有出手相殺------。」
    「死亡,本身就是最簡單不過的事情!」米尊冷冷的回答道:「如果能弄的複雜的話,
那不是更好?」
    梅四寒和後楓嵐不懂,黑破命和白殘生也不懂!
    米尊陰陰的冷笑,沉聲道:「如果,他們在我們的大廳裡動手,無論誰死了,帳一定有
我們的份!」
    如果是在江湖上動手呢?
    蘇佛兒的鍾字世家、元玉青的朝中勢力,獨孤斬夢的嶺東一家,米小七的天下米門將展
開永無休止的征伐。
    「到時候——,」米尊得意的笑了:「天下大亂起,誰會是當今霸主?」
    梅四寒立刻明白了,她知道後楓嵐已明白了一件事!
    當今霸主當然是修羅大帝;而且,不但是霸主,更有可能是真命天子!
    當他們興奮的望向米尊時,只是眼前這個人變的詭異起來。她們在恍惚之間想到一個問
題,米尊是幫人家打天下,送人家上皇帝寶座的人嗎?
    這是以後的問題,目前最重要的是,獨孤斬夢一定會出手!他什麼時候出手?
    「我要將她帶走!」元玉青緩緩道:「而且,我相信你不會阻止我這樣做!」
    元玉清和米小七早定有婚約,蘇佛兒的確不能阻止!
    「我是不會阻止!」蘇佛兒歎口氣道:「可是——,你忘了兩件事!」
    元玉青淡淡一笑,道:「是嗎?」
    1。米字世家三大規矩之一!「蘇佛兒答道:「我已經看過了鳳眼!」
    元玉青身子一震,旋即平緩道:「第二呢?」
    「第二——。」蘇佛兒微笑道:「我們總得問問米大小姐願意跟誰走?」
    元玉青俊眉一挑,撫掌笑道:「有意思;你想,她會跟誰走?」
    蘇佛而不知道,元玉青也不知道。所以,他們兩人四隻眼兒全望向了米小七。
    我要跟誰走?米小七自問,忽然覺得一個很好笑的問題:「我為什麼要跟你們走?」
    這問題真他媽的有意思極了。蘇佛兒忍不住脫口道:「問的好、問的妙,真他媽的問的
有水準極了——。」
    既然米小七自己有腳,而且武功也好到不需要有個充英雄的男人來保護,所以她就這樣
大搖大擺的離開了兩個人的視線。
    蘇佛兒沒有追,元玉青也沒有動。
    男人嘛,有時候總會顯得一些「自尊」!
    「現在好極了!」蘇佛兒笑道:「只剩咱們哥倆。你要往左還是往右?」
    元玉青聳肩一笑,道:「我想在這兒站會兒——。」
    「真巧,巧得真有點過火了!」蘇佛兒叫道:「哥哥我正好也想在這兒站站——。」
    元玉青似乎是一愕,忍不住一笑以手掩口,方又尷尬的放下手道:「你這人古怪脾氣倒
是不少。」
    蘇佛兒朗笑一聲,擠了擠眼睛,道:「你毛病更多!」
    元玉青楞了一下,只聽蘇佛兒指著他的鼻子道:「大男人笑起來卻像姑娘家一般含羞作
態!唉,京城裡的公子哥兒倒底是脂粉味重了一點!」
    元玉青雙眉一挑,哼道:「看看出手你便知道!」
    「是嗎?」蘇佛兒著手指哼道:「一直沒什麼機會領教一下,未免有點遺憾。」
    這一瞬間,兩人之間的氣機湃湧,一下子腳下的砂石竟是無風自動。余玉青清越一喝,
猛的右手往前一彈,旋即左腿橫跨,右足掃向蘇佛兒中腰而來。
    蘇佛兒雙眉一挑,口裡到了聲「好」!立即,身子滴溜一轉,右手化掌一扣,便是罩向
元玉青太陽穴而來。元玉青一聲呼嘯,身子柔若無骨的一折一擺,同時雙掌化拳往上拱出!
    元玉青這手「霸王舉鼎」原是極為簡單已極的招式。誰知,今日由他使出來暗中隱含有
兩儀顛倒內力,推拉之間別是一番拳勢!
    蘇佛兒大笑,口裡不由得讚道:「昔日寧心公主的絕活全教你了?」
    蘇佛兒猛提一口氣,足下往地裡一沉,雙掌一縮已雙肘拱撞元玉青雙拳。同時,手關節
一折,雙掌平拍直打元玉青雙肩。
    元玉青未料蘇佛兒變招如此之快,當下口裡輕喝一聲,身子後擺雙掌翻飛間,正是使出
昔年寧心公主的「擺柳十三枝」來。
    這擺柳十三枝原創於大內的武學,後來經趙任遠為愛妻寧心令主重新整理並且配以潛龍
昔年成名的綿指內勁,威力自是倍增每每攻人以不備。
    蘇佛兒原先是玩笑之語,未料眼前這位元玉青果真使出了「擺柳十三枝」來,心中不由
得大吃一驚,叫道:「喂——,慢、慢!趙世叔和寧心公主和你是什麼關係?」
    元玉青鼻裡哼著一聲,也不回答蘇佛兒的問話只是一位的施展絕技來。
    蘇佛兒可不想大水沖倒龍王廟,手上應付,口裡叫著:「好兄弟,你冷靜點成不成?有
話慢慢說!」
    那元玉青似乎是上了火,也是有意是蘇佛兒功夫似的,口裡喝道:「少嚷嚷,簍一點真
本事來——。」
    說著,元玉青手上更緊。這端,蘇佛兒左閃右躲早已是漸感支拙,況且眼前這個元玉青
似乎對自己身法頗為熟悉。
    蘇佛兒心中一驚,近日來的一個念頭不由得又由心中生起。
    數天前,林中六人分散而走,這個元玉青怎麼知道那個方向是自己?
    更要命的,是自己換了好幾種身法都躲不過?
    蘇佛兒現在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如果想知道答案,最好把這個姓元的小子抓下來。
    蘇佛兒自認為有一個很大的優點!那就是,想到就做,千萬不要三心二意。
    蘇佛兒出手,而且是那條假造天蠶絲的緬鐵精英線!
    當然,這條緬鐵精英線有個名字,就叫做「快樂絲」。
    快樂絲雖然沒有天蠶絲那麼好、那麼應和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秘神功的心法。但是,它
已經是最接近天蠶絲的武器!
    快樂絲一現,宛若來自天外的矯龍,剎那間已然攻向元玉青門前四穴!
    元玉青眸子一亮,口裡朗笑道:「正主來了!」
    元玉青身子滴溜一轉,隨這轉勢指尖便自彈出五點紅光化影而來。
    那五點紅光打上了快樂絲便如釘子般的彈開絲線的進勢!
    蘇佛兒心中一驚,這廂定眼瞧去,登時叫苦不佚。
    那五點紅光是啥?正是不折不扣的紅豆!
    相思紅豆、紅豆相思!
    這玩意正是潛龍大叔他老婆,龍入海他娘的東西。
    紅豆,曾是天下綠林的總把子。
    蘇佛兒腿真的軟了。眼前這個元玉青搞不好待會兒也會弄出一條天蠶絲來,那才真的有
趣!蘇佛兒可不敢想,口裡叫了一聲,平身而起在半空中一拗,便自看了個方向竄飛而去。
    元玉青似乎是一愕,施即大笑朝蘇佛兒的背影叫道:「蘇佛兒——,你哪兒也別想溜的
掉!」
    米小七一路往洛陽而來!
    他現在的目標是洛陽的醉仙樓。醉仙樓的萬二爺是繼萬老夫子之後江湖上人人敬重的長
者。
    她想,由萬二爺口裡多知道一點自個兒米字世家的事。當然,對於九重鬼寨這個神秘的
組織萬二爺一定知道的不少!
    除了這兩點之外呢?米小七想著臉不禁紅了紅,她私心裡還是想多知道一點點有關蘇佛
兒這個人的事!
    米小七這一路狂奔,向晚時分到達了碧華城。
    碧華城有雙絕,一個是沈家包子店,一個是制笛聖手苗一風。
    米小七到了城裡,不去沈家包子店吃它一大頓,也不直接找苗一風的「一風堂」而是到
了城南的「詩仙泉」。
    詩仙泉是一個亭子的名字。
    據說,昔年「詩仙」李白自寨外而來,行經斷花泉之地時為其中泉水清越激昂而驚異。
詩仙取其泉水煮茶,其味之美直透五脾。詩仙大讚之餘復飲村婦所贈泉酒,其芳香冷冽,詩
仙為之傾心不已。是而,日後所作「將進酒」一詩,暗中有合彼時心境。
    百年之後,其泉水沒,後人為了紀念詩仙曾在此大醉七日,取名為詩仙泉,並建亭子以
為名。
    詩仙泉上多騷人墨客,不時見人或頷首、或仰頭,口中自是喃喃,爾後提筆寫詩。
    這林林總總四壁之時,最有名者據說是十年前蘇佛兒要前往挑戰東海傳人時留下的。
    裡壁的兩句是:滿牆皆放屁,為何牆不倒?
    外壁提的句是:這邊也有放,所以撐住了!
    米小七看著蘇佛兒三個大字簽名,嘴裡輕罵心裡笑著,搖了搖頭便尋找她要找的人。
    老方是個磊落的秀才,聽說,他到了六十出頭才考上秀才,到今也是十年前的事了。
    在這個城裡,老方是個無足輕重的角色。他唯一會被人提起的,是做爹娘的告誡子孫,
千萬別像老方那般不長進,到了這把年紀才混了個秀才名目來。
    可是,老方在米字世家的傳人眼裡卻很重要。因為,一風堂裡的「苗一風」並不是真正
的苗一風。
    米小七踱步到老方面前,食指、無名指和小指上頂,中指下扣住拇指,口裡吟道:「天
地相親人中立,中環母情有多幾?」
    老方抬了抬眉,口中模糊應著:「人立相伴一寸米,笑裡風動攬君起!」
    老方吟罷自顧的翻著一雙三角眼看地面。米小七一笑,抖了抖袖子,止見一顆米粒,上
頭有三點紅點的落到老方眼下。
    老方看了看,忽的一伸腳將米粒踩成粉末方站起來道:「家主——,小的苗一風帶路了
——。」
    米小七一點頭,便跟著老方漫步而去。
    獨孤斬夢對管大事的報告算是相當的滿意。他沉聲道:「你想,米小七找上真正的苗一
風目的是什麼?」
    管大勢皺眉,沉吟道:「我想——,最重要的目的是他身上的天盧笛出了問題!」
    獨孤斬夢點點頭,接問道:「還有呢?」
    管大事沉吟了片刻,緩緩道:「莫非她想已一風堂做為聯絡的總舵?」
    「不是!」獨孤斬夢冷笑道:「她進去一風堂不但是我們知道,九重鬼寨的人也會知道
——。」
    所以,米小七一定會用某一種方法出來。最有可能的,是利用一風堂的秘密通道!
    管大事的臉色變了變,這是他所疏忽的事。但是,他相信有方法可補救。
    「米姑娘的目標一定是洛陽——。」管大事沉吟道:「而且,是洛陽的醉仙樓!」
    「沒錯!」獨孤斬夢淡淡一笑,道:「我想,九重鬼寨的人也會這麼想!」
    管大事明白了整個事件,他不禁脫口道:「九重鬼寨想在半途中截走米小七?好讓蘇佛
兒和元玉青以為是我們做的?」
    「你總算明白了!」獨孤斬夢歎氣道:「這就是為什麼這些日子來他們一直不動聲色的
原因。」管大事的心往下沉,這下的確會背上黑鍋。正想著,那獨孤斬夢冷不妨的又接了一
句:「所以,我們要做的事,就是在他們動手以前做!」
    沒有做可能要背黑鍋,那為何不乾脆做了?
    何況,做了之後黑鍋可能是由別人來背?
    管大事興奮了起來,他知道他現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立即查出一風堂的秘道到底通
到哪裡?
    南陽道,是通往洛陽的幾條大道之一。終日,總有上百成千的人群來來往往在這條道路
上。
    現在,就有四名擔著擔子的村夫戴著斗笠正趕著路。正午的驕陽,直炙著人皮要泛出油
來。
    「歇會兒吧——。」當頭一位壯漢露著粗壯的胳膊用力一揮,指向不遠處的茶棚道:
「到裡頭去。」
    後頭,三名壯丁中一個叫大虎的一步跨前來,朝此漢低聲道:「霸哥,這棚子可有些兒
古怪!」
    可不是,只見一棚子裡八名茶客分坐三桌,全是帶著傢伙的。那名被喚做霸哥的壯漢哼
道:「怕什麼!我程霸走遍大江南北,這點陣仗下不倒人。」
    程霸?莫非是太白金星鏢局的副總鏢頭?
    這太白金星鏢局端的是與眾不同,一不保金銀,二不保珠寶。他們做的生意是專保名貴
自畫筆硯之類。
    因為這類東西小,所以保鑣的方式也不是一般的大東大馬,喝東喊西,而是由數名高手
化妝成各式各樣的人物拿著走。
    當然,他們局子裡有位臨摹高手,正是人稱「抬貴手」的李五指。
    聽說,這個李五指的五根手指頭可以寫、畫出和原著一模一樣的贗品來。而且,連原物
主也認不出來。
    更神奇的一個傳說,李五指的書畫甚至比原著還好。只是,這李五指天生淡泊名利,是
以每每在書畫中顧留破綻,以便物主來判名真偽。
    且說程霸領著大虎等三人進入棚內,口中大喝朝那小二叫道:「小二哥,拿兩壺龍井帶
四盤瓜子、花生來!」
    小二應著一聲,便朝老闆回應去了。程霸四下轉了一眼,心中不禁暗暗皺眉。眼前,這
三桌顯然各不搭干,只是自顧吃喝,卻是有意無意間在相互監視。
    他奶奶的,這些人物是混哪條路子扯那門順風幡?程霸看在眼裡,只覺越瞄越不順眼。
    一棚子裡悶悶的,三桌人又各自別有居心的互相監視;而自己這桌方方坐下便有眼光盯
上來,直像賊似的。
    程霸一個惱起,正得要尋左方那桌晦氣,大虎已低聲勸著:「副總鏢頭,請勿動怒。」
    這喚做大虎的在局裡以冷靜出名,程霸平素引為左右手。
    這廂大虎勸下,程霸也勉強忍了下來。此刻,正好小二端了東西過來,程霸哼的一聲便
自斟茶吃喝。
    這麼約莫半柱香光景,程霸和三名兄弟吃喝的差不多,正想起身。猛可裡有一道修長的
人影飄然進來。
    程霸方方轉頭看向來人,棚子裡已有人驚叫:「蕭天魁」!
    蕭天魁?
    程霸絕對記得數月以前有個人坐在木筏上,而且是插了黑色火焰旗幟的木筏上轟動武林。
    程霸對這種人很沒好感,但是也會很小心。
    倒底,敢這麼做的人手下不會太差。更何況,蕭天魁打敗陰煞三凶的事在武林中繪聲繪
影傳得很快。
    程霸覺得該是離開的時候,偏偏就有人擋住了他的去路。
    而且,這個人偏偏還是蕭天魁!
    程霸臉色一寒,冷聲道:「閣下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蕭天魁注視程霸後頭的一名趟子手道:「我只不過想要找一個人!」
    程霸臉色一變,雙眉一挑,道:「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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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3 00:47:0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七情
    蕭天魁要的人會是怎樣的人?
    這點,棚子裡所有的人都會覺得很有興趣;而且,他們都相信這個人一定很特別,相信
這個消息他們的主子都會有興趣。
    蕭天魁環顧棚子裡一眼,忽的大喝出來!
    程霸很注意,很注意蕭天魁的每一次出手,每一個身法。
    然後,忽然他覺得自己由腳底涼了上來。
    蕭天魁的出手太過恐怖,他的每一個招式,每一個變化,完完全全出乎程霸所能揣想的
範圍之外。
    棚子裡,原先坐著的八個人,三張桌尚不同所屬的八個人全部在剎那間死於蕭天魁的手
裡。
    程霸呆愣住,耳畔只聽到一聲歎息:「你這是何必?這樣出手未免太狠了一點!」
    說話的正是方才蕭天魁注視的「漢子」;只是他將斗笠取下,露出了嬌美如天仙般的容
貌來。
    米小七!
    蕭天魁雙目一閃,淡淡道:「你應該知道,他們是九重鬼寨,獨孤世家和朝中元門的
人。」
    米小七俏目一閃,哼道:「不錯,姑奶奶我是知道!」
    蕭天魁大笑,道:「我幫你除掉這些鼠輩你不感激?」
    「謝了---。」米小七冷聲道:「真是太感謝你的多事!」
    蕭天魁雙目閃動,沉聲道:「是嗎?」
    此時,程霸、大虎和另一名漢子已然圍住了蕭天魁。隱然中,自有三才陣勢扣住,蕭天
魁冷然一笑,朝米小七哼道:「你忍心叫他們送死?」
    米小七嘻的一笑,搖頭道:「你想,你能在我面前殺的了他們?」
    蕭天魁倒是沒多大把握。因為,米字世家的「鳳眼」實在是太可怕的暗器!
    數月前在白虎鎮乘龍車行已經看過一次,更何況當時用的是半粒米而不是真的鳳眼。米
小七緩緩續道:「你找我到底是要做什麼?」
    「很簡單——,」蕭天魁冷冷道:「想娶你回去做老婆!」
    這幾個字果然很簡單,米小七聽在耳裡卻是忍不住的嚇了一跳,道:「你這種人會喜歡
我這種人?」
    「不會!」
    蕭天魁的回答更令米小七奇怪:「既然不會,那你這麼做又是幹什麼?」
    「如果你想知道,我到可以告訴你!」蕭天魁雙眸閃動,冷笑道:「因為蘇佛兒喜歡
你,所以——。」
    所以他一定要得到米小七。
    因為,他的一生似乎就是為打敗蘇佛兒而活的。
    米小七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為什麼蕭天魁第一次出現江湖時在木筏上要掛著黑色火焰
的旗幟!
    這是一個宣戰,一個對蘇小魂後人的宣戰!
    米小七冷笑,盯柱蕭天魁道:「你想想,我會答應嗎?」
    「我會有很多種方法讓你答應的——。」蕭天魁注視著前面三個人,緩緩由袖裡抽出一
把玉金合鑄成的扇子來。
    那扇,一股冰寒之氣充塞於茶棚內!
    「玉龍骨?」程霸見了那扇忍不住叫道:「來自東瀛的玉龍骨?」
    玉龍骨是扶桑一名兵器名匠的名字。而他打造出來的兵器,人們總稱為玉龍骨。這個人
有個嗜好,就是兵器上一定有某一部份是玉石和緬金合鑄!
    蕭天魁看了程霸一眼,點頭道:「不愧是太白金星鏢局的副總鏢頭,這點見識還有!」
    蕭天魁冷笑一聲,轉頭再度望向米小七道:「米大小姐——,你當真要這三人為你而
死?」
    米小七當然不願有人為她而死,但是,眼前這三人卻不一定會死。因為,她對其中一個
人有信心!
    米小七嘻的一笑,道:「姓蕭的,你有把握幾招內擊倒他們?」
    蕭天魁心中一動,環顧了三人一眼,沉聲道:「最多不會超過三招!」
    「我可以跟你打個賭!」米小七微笑道:「如果他們可以撐過十招,你打算如何?」
    蕭天魁雙眉一挑,道:「你不出手?」
    米小七點頭。蕭天魁仰首大笑,道:「好!如果他們撐得過十招,蕭某人沿路上負責幫
你清除那批雜碎,一路送你進醉仙樓!」
    米小七淡淡一笑,道:「如果你贏了呢?」
    蕭天魁自負一昂首,傲然道:「蕭某人再打敗你,要你心甘情願的跟我走!」
    「可以——。」米小七尋個位子坐下來,好整以暇的道:「現在,你先出手還是他們?」
    蕭天魁出手之際,果然如閃電破空而至。一切正如他的估計。
    他挑的第一個目標便是程霸;蕭天魁出手的第一個原則是,把對方最重要的角色解決
掉,這樣便可以迅速瓦解對方的軍心。
    蕭天魁出手,玉龍骨拍倒程霸的同時,一個倒捲亦劈倒了大虎!
    只不過一招,餘勁未失的點向最後一名漢子。
    蕭天魁嘴角浮現了笑意!他對自己的出手滿意極了,甚至只要一招就可以解決掉這三個
囊貨。
    那名漢子身子滴溜一轉,硬是避開了蕭天魁這一擊!
    蕭天魁冷哼一聲,手臂一撞、一拱,直直撲撞那漢子門面而來。那漢子似是手忙腳亂的
啊叫一聲,右手揮出來擋蕭天魁這一撞!
    蕭天魁雙目一冷,肘上力道又加了三分,打算一撞間讓這傢伙臉碎面破,誰知,對方的
五指搭了搭,便自借力一偏頭閃了過去。
    此時,米小七在旁呷了一口粥,邊數道:「兩招了!」
    蕭天魁心中一懍,不由得手上又加了幾分勁!
    只見,蕭天魁身子往後方傾斜,雙掌做出撐地狀來。這姿勢可是大大違反一般武學的常
規。
    分別,這是將全身空門賣給了對方。
    米小七剎那睹見,心中不覺一驚。她可沒想到,眼前這個蕭天魁竟然會塞外隱代奇門的
逆天神功。
    要知,隱代奇門市江湖上特異立行的一支。甚至,江湖上不承認有這個門派存在。
    因為,他們從來不在江湖中走動。
    米小七之所以知道,那是因為米字世家的資料遍及波斯以西,包括那些金髮綠眼的洋番
子亦有記載之故。
    太白金星鏢局那名僅存的漢子見到蕭天魁以這種方式向他衝來,嘴角一聲冷笑中猛的出
拳。
    拳式很平凡,正是家把式的「直搗黃龍」。
    蕭天魁冷喝一聲,硬生生的以胸膛上前去擋撞這一擊。只見在兩相碰觸的瞬間,蕭天魁
的雙掌灌注真力的往地上拍去!
    米小七見景,不由脫口叫道:「不好!」
    此電光石火之間,蕭天魁自是轉了個半圈,右臂橫掃如棍,直撞那漢子肩頭而來。
    且莫看這招「橫掃千軍」平常得很,其中氣機之烈,是將對方方纔那拳觸動體內的潛能
在瞬間爆發出來。
    那漢子心中大驚,卻能臨危不亂,雙掌似迎風柳絮輕飄飄的搭住蕭天魁的手臂。
    蕭天魁這端一使力,那漢子已是隨風而起,順帶了一式七腿連環!蕭天魁斗見這般。口
裡大喝一聲「好」!雙長又自連連使出「扭轉乾坤」、「玉碎天地」、」劍舞陰陽」。
    這三招一式緊扣一式,端的是好一番殺著!
    蕭天魁自是極有把握,以這三招足以名震天下。
    因為,塞外三大劍客之一的林飛月就是敗在這手下!
    那漢子在這緊密三招之中,果然是手忙腳亂,危險之狀不可言喻。不過是轉眼間,蕭天
魁的雙掌已搭上那名漢子的頂上百會穴。
    蕭天魁勁道一放,口裡大吼一聲,叫道:「去死!」
    說也奇怪,那漢子在這必的關頭下,竟然還能從容的一縮身子,硬是移開了三尺之距!
    這三尺,足以令蕭天魁由勝而敗。
    只見那漢子兩臂翻轉,硬生生逼退了蕭天魁三步!
    蕭天魁只覺一股怒氣衝上天門,大喝一聲便要死命攻擊。
    誰知,一道身影「唰」的落到面前,立時有一道劍指氣機攻來。
    蕭天魁一驚,側身避過,一看來人竟是米小七!蕭天魁冷然道:「米小七,你這是做什
麼?」
    「十招已過!」米小七俏皮一笑,道:「難道我們蕭大公子是個言而無信的人?」
    蕭天魁聞得此言,不由得氣機為之一滯,茫然道:「是嗎?」
    米小七哼道:「是不是你自己算算——。」
    蕭天魁茫然點了點頭,朝那漢子道:「方纔你那是什麼身法,能夠躲得過『劍舞乾
坤』?」
    那漢子低嘿一聲,半晌才緩緩道:「縮骨移地——。」
    「縮骨移地?」蕭天魁臉色一變,道:「閣下是內茅山的傳人?」
    「有見識!」那漢子取下了斗笠,露出一張四旬中年人的面容來。只見他沉厚穩達,自
是有一番別具的風骨。
    這時,倒地喘氣的程霸和大虎也站了起來。
    蕭天魁注視眼前的四人一眼,咬牙道:「閣下可是江湖中傳說,太白金星鏢裡面的『李
太白』?」
    那漢子一笑,道:「在下正是李五指!」
    「抬貴手」李五指是個神秘的人物。因為,他的臨摹之術天下無雙。
    更神秘的是,據說他的武功深不可測。因為,要能臨摹的出各式各樣的書畫,非得極上
乘內功心法,否則無法達到從心所欲!
    蕭天魁咬牙,點點頭道:「好,蕭某今天是認栽了。不過,我有一件事想明白——。」
    米小七哼的一笑,接口道:「你是不是想知道,為什麼太白金星鏢局要保這趟鏢?」
    蕭天魁的確很想知道。因為,在他的資料中,米字世家和太白金星鏢局並沒有任何關
系。而太白金星鏢局也不可能放棄本身立局的規矩來保這趟鏢!
    「你想知道可以!」米小七笑道:「可是,你同樣的要告訴我一件事!」米小七一頓,
盯著蕭天魁道:「你怎麼會逆天神功的?」
    蕭天魁心中一懍,鼻孔裡哼的一聲,轉身就走。半晌,在遠處方傳來一句話:「我會遵
守賭約,安全的送你到醉仙樓——。」
    李五指打退蕭天魁的事一天內傳遍江湖。
    這件事,當事者的兩個人都是武林中人很有興趣的話題。
    尤其,這中間又牽涉到米字世家傳人,米小七!
    李五指的功夫到底如何?
    蕭天魁怎麼會逆天神功?
    這都是他媽的有意思極了的事。蘇佛兒左思右想了半天,忽然覺得眼前有件事比這個更
重要。
    他蘇佛兒現在正坐在一間蠻有名的茶棚裡。這座茶棚就叫做「小愁齋」!
    小愁齋最有名的當然是它的上毫鐵觀音!
    當然,在一百三十年後,小愁齋出了兩位非常有名的主人,李北羽和杜鵬。而在現在,
誰都只會想到小愁齋的鐵觀音是洛陽城外的一絕!
    蘇佛兒正在喝第三泡的時候,看見了一個非常非常漂亮的女人。
    不只是蘇佛兒,整個茶棚的男人女子全看到了單文雪。
    因為,男人會看漂亮的女人。而女人,也會看漂亮的女人。
    眼前這女人的美,或者可以令讀過書的人想起古代的貂蟬、西施來。而更有一番味道
的,是那一身散發的書卷味兒和如冰雪般的眸子光彩。
    「妙人兒——。」蘇佛兒忍不住脫口讚道:「若是取名文雪當是洽當的緊!」
    單文雪聞得蘇佛兒這般叫著,忍不住嫣然一笑,旋即又寒下了臉,冷冷道:「本姑娘名
字可是你這臭男人隨口叫的?」
    單文雪這一回答,不禁大出眾人意料之外,紛紛訝異交口相談:「有這般巧事,莫非她
真的叫文雪不成?」
    蘇佛兒自個兒也嚇一跳,摸了摸腦袋,自言自語道:「難不成我今天特別聰明了,一猜
就著?還是她爹娘跟我世上輩子淵源,想法卻是一樣?」
    那姑娘冷哼,耳朵硬是伶俐的聽見蘇佛兒一番話,衝著他答道:「你是不笨!姑娘我是
姓單名文雪——。」
    他單大姑娘這廂輕啟櫻唇回話,指惹得滿棚男子坐立不安。自是,各自有一番忌妒蘇小
子來。這小子怎麼看怎麼的沒一絲樣兒,人家大姑娘怎會瞧上他那一點直衝著他回話?
    在場,單身的是又咬牙又踩腳。至於帶伴兒的,恨不得身旁的相好藉故離開到十里外去
買個東西。
    眾人方自可惜話的先機叫人搶了,誰知那文雪又是一個優雅移步,到了蘇佛兒面前坐下
道:「上毫鐵觀音就是要三泡才出味——。」
    這下,更是要激起眾怨。這短短一句,直撩的個個男子捏衣角,腳頓地,設是自個兒而
非大庭廣眾,只怕要大呼搶地的撞出一頭包來。
    且說單文雪這廂坐下,蘇佛兒反倒笑了起來。
    「姑娘認識在下?」蘇佛兒問了一個大家都認為非常非常愚蠢的問題。
    「不認識!」單文雪淡淡一笑,道:「有關係嗎?」
    現在,所有的男人又希望那楞頭小子繼續傻下去;然後,這美人兒生氣的站起來。然後
——,然後——,坐到自己這桌來。
    蘇佛兒果然不負眾望,答道:「當然大有關係!」
    有什麼關係?蘇佛兒解釋道:「因為,如果你認識我,哥哥少不得請你喝杯茶——。只
是——。」蘇佛兒瞄了一下眾人,棚子裡可是全安靜的拉直了耳朵。他歎了一口氣,道:
「恰巧我也覺得第三泡最好喝。所以——。」
    所以,他是不想請眼前這位美人的了!
    「好!」眾人中竟有忍不住脫口而出者!
    單文雪頭也未回,直是一雙明眸晶瑩剔透的看著蘇佛兒,嬌嗔道:「想不到你竟是這般
小氣?」
    唉唷,這語氣可真是小倆口子鬥嘴呢!
    一棚子男人真懷疑自己耳朵聽錯了,不然就是這大美人頭腦有點不清醒!
    像我這麼有男人味的怎會不注意一下?每個人的想法都差不多,所以,都不約而同的乾
咳了一下。
    你有沒有聽過小小一間茶棚二十來個男人同時咳一聲的聲勢有多大?
    像雷轟一樣!
    蘇佛兒道像聾了一樣,衝著單文雪笑道:「小氣倒不會。你高興,哥哥倒可以叫一壺茶
來請你!」
    單文雪沒而稍抬,朱唇輕啟道:「妾之幸!」
    我的媽呀,祖宗爺爺,這臭小子哪來這般好運道的?
    最少,有一半的男人覺得自己祖宗積德太少。
    店小二的動作真快。我們蘇大公子還沒吩咐,小二已是一個箭步上來,將一壺特別招待
貴客的茶具端了上來。
    外加的,又是溫壺、又是倒茶。
    蘇佛兒真想笑,他相信這棚子裡的男人沒一個不後悔今兒個怎麼不在這兒當一天的夥計。
    那店小二磨蹭了半天,才依依不捨的走了。誰知,小二才一轉身,那蘇佛兒又叫了一
聲:「夥計!」
    店小二急匆匆的轉了過來,腰是哈向蘇佛兒,眼珠子可不時溜向人家大姑娘。
    「客倌有啥吩咐?」小二這七個字可講的特別久。
    「算帳——。」蘇佛兒喝盡茶杯中的茶,站了起來,道:「一兩銀子成不成?」
    小二一楞,半晌才回過神看了看蘇佛兒再看看單文雪,茫然點頭道:「客倌——,你—
—你要走了?」
    蘇佛兒朗笑一聲,道:「幹啥?茶喝完了不走,難道你這兒有的住宿?」
    店小二一呆,那蘇佛而已在眾人心中暗罵呆瓜中往棚外走了出去。他們心中都有相同的
一個疑問,這小子是不是有斷袖之癖?
    蘇佛兒當然是很正常的男人。
    他之所以要走,有兩個很重要的原因。
    1。這女人不會平白無故的看上他。既然找上來了,那表示一定有麻煩。
    不管是什麼麻煩,總之不會好應付的。
    2。他蘇佛兒心中早有一個女人。一個又俏又嬌又美的女人。
    蘇佛兒笑了,每當他想起米小七的俏模樣便忍不住笑了起來。天下,沒有一個女人可以
取代她!
    蘇佛兒的背影還在眾人的視線內。也就是棚裡每個男人還在為他惋惜的時候,一件事情
發生了。
    在江湖上,這種是很平常。只不過,是六個拿刀的傢伙忽的由四下圍了上來,而且當頭
就是六刀直下!
    有人驚呼,叫出聲音的這人是有點名氣的阮越名!
    阮越名成名的是刀,而且是蠻狠的一把刀。但是,他覺得眼前這六個中任何一個比起
來,他好像是只配殺雞宰牛而已!
    蘇佛兒微微一笑,只當眼前這六個刀客是陪著來活動筋骨的。他朗笑一聲,在旋即之中
已滴溜的轉到右首方位的那刀客面前。
    蘇佛兒沒有出手,只不過以背緊靠住那刀客的背。
    這剎那,另外五名刀客可很難看。因為無論那名刀客怎麼移身,蘇佛兒就是貼的死緊。
    刀客中一名顯然是發號施令的,沉喝道:「老五,將背對著我們——。」
    那名被喚作老五的應了一聲,便是反手一劈,同時背向五名刀客。
    誰知,這算盤卻是計較錯了人。
    他忘記對手是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密蜜神功的傳人。只見蘇佛兒背上一股吸力吸住了老
五的背硬是不讓他如願轉向另外五名刀客。
    同時,他又一伸手扣住反劈的刀鋒!
    這下,那名被喚作老五的不論是行動或姿勢都可笑的很。
    棚子裡眾人中不乏明白之人,見那漢子叫蘇佛兒以玄門內功克制,不由得紛紛脫口叫好。
    蘇佛兒一笑,忽的帶著老五一個旋身到了方才發號施令那人的面前,道:「你是老大?」
    那發號施令的陡然聽到這一問,不禁脫口道:「我正是胡老大——。」
    「好!」蘇佛兒一笑,拍了一下他肩膀,像是老朋友般的問道:「是誰叫你們來玩玩
的?是不是那位很漂亮的單文雪大小姐?」
    蘇佛兒那一掌輕拍已嚇掉胡老大半條命,再經蘇佛兒連珠炮的一問,竟又情不自禁的答
道:「是——。」
    這可更妙了!所有人的目光忍不住又瞧向單文雪。這下,眾人才發覺從頭到尾這位單大
美人連頭都沒回一下。
    單文雪顯然很珍惜的喝下杯中的最後一滴茶,才緩緩歎了一口氣:「好!果然名不虛
傳!」
    此時的這句話,是指蘇佛兒的武功、智慧?還是指小愁齋的三泡上毫鐵觀音?
    「茶是好茶!」單文雪緩緩站起來,轉身而前蘇佛兒,雙妙目似有情還無,芳唇輕動:
「人也是一品極上!」
    「謝了———。」蘇佛兒放過了身後的老五,好整以暇的站著。那六名刀客此時紛紛將
刀擲插於地,恭敬朝單文雪道:「請大小姐懲罰——。」
    「何罰之有?」單文雪淡淡一笑,道:「你們的對方是當今武林中名氣最盛的蘇佛兒,
敗得一點也不假!」
    這小子是蘇佛兒?一棚子裡有了驚呼聲。
    蘇佛兒一笑,雙眸精光閃動,笑道:「姑娘早就認識我的了?」
    單文雪笑道:「你不早也知道我認得你的?」
    蘇佛兒大笑道:「好說——。」
    單文雪意嫵媚一笑,道:「彼此——。」
    話到這裡,眾人一則肚裡直罵自己像呆瓜一樣被人耍了半天。二則,最重要的是,這位
單大美人找上蘇小子是什麼事?
    每個人都相信,這件事一定很重要!
    不但很重要,而且很有趣!
    小愁齋裡那些茶客可沒聽見單文雪對蘇佛兒提出的要求是什麼。因為,他們現在正坐在
一座很漂亮的花園裡。
    這座花園在洛陽城外無疑是最有名的。
    七鳳園,足以和洛陽城裡排名第一的紫光園相媲美。
    七鳳園建造的時間不過十年而已。它之所以成名,不但是因為它裡頭有著西域以西收集
來的各種奇花異草,更重要的,是裡面的主人竟然是七個很美的女人。
    她們不但美,而且不讓男人的英氣專美。
    所以,她們取名為「鳳」而不是「凰」。
    「城外七鳳揚,洛陽鼓風潮。」這句話,是對七鳳園七個女主人最大的恭維。
    「好啦!哥哥給你帶到了這裡——。」蘇佛兒歎氣道:「你到底有啥嘛目的?」
    單文雪淡淡一笑,道:「七鳳園的七的女人你很清楚?」
    「不陌生!」蘇佛兒聳肩道:「哪一個在江湖上行走的男人沒有聽過?」
    這是實話。因為,漂亮的女人往往是男人談話的重點。更何況,她們不但漂亮而且有名。
    單文雪滿意的點點頭,淡淡一笑,道:「上月我和她們下了一個賭約——。」單文雪抬
起一雙妙目,直嬌嬌媚媚的看著蘇佛兒道:「打賭我一定可以找來一個男人擊敗她們七個聯
手——。」
    「七鳳聯手,萬夫失魂!」這句話蘇佛兒很熟。他可清楚的很,這七個女人聯手出招
時,單單是身上的香氣便足以薰得男人昏掉。
    蘇佛兒可不太想出這個窘。他伸了伸懶腰,道:「第一,你怎麼知道我願意幫你?第
二,你和她們打這個賭的用意是什麼?」
    「用以我不能告訴你!」單文雪嬌媚一笑,緩緩道:「至於你是否願意出手,我倒是不
擔心。」
    蘇佛兒連問為什麼的機會都沒有。
    因為,人稱金、黑、白、紫、黃、紅、藍的七鳳姑娘已經到了面前。而且,話沒吭一句
的出手。
    她們的出手很美,而且很有韻律。
    七個人,七雙柔夷彷如喚著春風裡的花香,剎那間已罩向蘇佛兒身上一十六大穴。
    蘇佛兒不得不出手,如果他還保持自以為是的君子風度,只須在這一擊之下立刻小命嗚
呼。
    他可不這麼早死!
    「喂,她們可是玩真的?」蘇佛兒猛提一口氣,閃身避開了七人的「七鳳展翅」、「迎
風奔日」。蘇佛兒雙肩一抖,滑不溜丟的竄到單文雪身旁急道:「不是說好點到為止?」
    「不是!」單文雪的回答很簡單。
    「為什麼?」蘇佛兒忍不住叫道:「哥哥我跟她們又沒仇?」
    「有——。當然有!」單文雪歎了一口氣,道:「她們是九重鬼寨的第四寨舵主——。」
    七鳳園是九重鬼寨的分舵?
    蘇佛兒心中一緊,耳裡聽得金鳳怒喝一聲:「好丫頭,原來你早知道我們的身份?」
    單文雪一笑,緩緩道:「不錯;所以,幫你們找了個正主而來打發——。」
    黑鳳臉色一沉,朝金鳳叫道:「金姐,我們連這賤人一道料理了——。」隨話聲,黑鳳
和白鳳已是一左一右夾殺單文雪而至!
    這端,蘇佛兒受制在眾女人粉拳之中,本來是抱著君子不動手的風度。誰知,如今兩方
立場表明,非得是拿下她們不可了。
    蘇佛兒喝叫一聲,朗笑中雙掌連香舞動硬是將黑、白雙鳳給逼了回來。同時,他復一揚
身,一抹光彩由袖中奔散直馳!
    快樂絲。
    蘇佛兒袖中的快樂絲彷若來自九天曼妙的彩虹,一片光華裡罩向眼前全神凝備的七鳳。
    七鳳個個臉色一變,嬌斥中七雙玉手翻出,只見她們掌中不知何時各戴了一雙各色手套。
    蘇佛兒雙眉一挑,將袖中快樂絲化成八轉層峰,便迎向七鳳的掌影之中。只剎那,雙方
氣機交迸於一處,七鳳在大喝中各自由身上散發出一縷淡淡煙霧來。
    蘇佛兒雙眉一皺,只見那七股煙霧一下子卷飄了過來;同時,又見那七鳳的長衫一下子
鼓揚而起,平白破散化作條條綵帶的罩捲而下。
    蘇佛兒心中一驚,剎那間只覺手上一緊。顯然是,那袖裡快樂絲已叫七鳳齊齊拉住。
    雙方內力一沖激中,兩股迴旋罡風轉動。
    蘇佛兒右臂貫注真力,但覺受著七股陰柔之勁沿著虎口、天澤、曲龍、黃谷等穴而上。
他心下大懍,正將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蜜神功推出,一番相撞便覺右臂刺痛的緊!
    蘇佛兒心中大駭,他可不敢相信眼前這七個女人能打敗他。
    這時,彌天而來的煙霧和綵帶亦紛紛罩住了蘇佛兒。一股股奇異的香味,更是擾得他全
身乏力。蘇佛兒可不想就此罷手。只見他口裡朗喝大吼,身子旋動中將快樂絲放出。
    對方,七鳳只覺手上一鬆,不覺得各自後退一步。此瞬間,蘇佛兒已迅速的收回快樂絲
掙出了綵帶之外。
    蘇佛兒看清了眼前這七鳳的臉色,只見她們個個嬌喘噓噓,一臉通紅的起伏呼吸。
    顯然,方方的一場硬戰,七鳳俱受了相當的內傷。
    單文雪此時方微笑的閃身扶住蘇佛兒,點頭道:「表現的不錯!剛才那陣勢可是修羅大
帝精心創研的七大奇陣之一——。」
    蘇佛兒連罵的力氣都沒了,只能半靠著單文雪,嘴裡輕聲道:「害人的妖精,行行好帶
哥哥去個安靜的地方修養一番——。」
    單文雪一笑,朝七鳳瞄了一眼,道:「城外七鳳,咱們這回是不分勝負,等這位蘇先生
養好了傷再來打擾啦——。」
    蘇佛兒可沒有力氣回罵姓單的大小姐自做主張。
    因為,識時務者為俊傑。
    因為,他現在最需要單大小姐來保護他!
    單文雪將蘇佛兒往離洛陽的方向而走。
    「為什麼不進洛陽?」蘇佛兒問道:「洛陽樓的萬二爺治理這個傷可快多了。」
    「當然不!」單文雪很美很美的歎了一口氣,道:「因為,到了洛陽就輪不到我照顧你
了。而且,有一個女人也會到洛陽,到洛陽的醉仙樓!」
    那個女人是指米小七?
    蘇佛兒可不敢問。打翻醋罐子的女人是最麻煩的!這點,他爹蘇小魂可教了他不下一百
遍。
    單文雪倒是很明白的說了:「那個女人,指的當然是米字世家傳人的米小七!」
    真他媽的,這是什麼狗屎桃花運?蘇佛兒實在想知道,這位憑空冒出來的單大小姐為什
麼對他有興趣?
    單文雪連夜帶日的趕路,一天一夜裡直趕到了越山山脈裡去。
    單文雪對這山勢可熟,只見她棄車扶人,三轉五彎的走了半天,硬是再一條山縫間到了
一處山谷裡。
    好個妙景天生。只見是一處飛瀑三道清溪轉流。四下奇巖不道,那一間獨立於山谷中的
小樓更是雅致美妙的很。
    蘇佛兒斗見這景,不由得脫口道:「洛陽外竟然有此山野美景?」
    單文雪一笑,道:「難得你沒忘記怎麼笑。」
    說著,單大小姐已伸出如綿的雙手,半扶半握的倚偎蘇佛兒往那小樓而去。
    這下,我們蘇大公子不由得心裡直跳。
    他蘇佛兒可不是沒見過女人的。只是奇異的,這女人不但美的出塵無染,而且對自己一
片癡心更是令人錯愕。
    加上,這山谷中顯然是極隱密之處,一旦無有人煙只剩鳥語呢喃。
    且說,如此佳人相偎,哪個男人心不動?
    兩人這段路走了約莫半柱香,才方方到了小樓前簷。只見,那龍武之字雕塑於一匾額之
上:「七情小落一生樓」!
    「七情小落一生樓?」蘇佛兒喃喃一念,不由得輕歎:「好美的名字——。」他一頓,
輕輕又道:「若是加上『三生緣來弄夢遊』啟不道盡這山谷絕色?」
    七情小落一生樓,三生緣來弄夢遊!
    單文雪無言,竟是情不自禁的啟唇低念了三回數次。
    兩人沉寂,忽剎那間各自陷入一抹寧靜沉思中。驀然,一聲歸巢鳥啼,方是驚動了兩人
的眸子。
    僅僅片刻,兩人似乎有了某種難言的羞捻!
    米小七現在可不那麼急的想進洛陽城。
    從小愁齋到洛陽,快的話一天一夜的時間就可以趕到。慢的呢,走個兩天兩夜是很正常。
    現在,她打算花個四、五天來走。
    李五指笑了:「米大小姐——。顯然你是要考驗一下蕭天魁的能力了?」
    「對極了!」米小七很得意的道:「所以,你們的工作算是完成了——。」
    李五指笑了,朝米小七拱了拱拳,道:「總鏢頭——。如果武林中知道太白金星鏢局那
位『金星』便是指著米字世家的傳人,只怕有很多綠林朋友不敢收本局半分半毫的上禮—
—。」
    李五指說著,程霸和大虎也雙雙笑了起來。程罷喘氣搖頭道:「一直到了前數天我才知
道原來本局的總鏢頭赫然是米字世家的傳人。」
    米小七微微一笑,道:「好!現在既然已經賺到了蕭天魁來賣命,三位請回吧!」
    李五指一抱拳,應了一聲便和程霸、大虎乘夜出窗而去。
    這裡,是洛陽北門外百里的泉香樓。此樓之名,乃得於前端越山山脈所流出來的泉水。
    越山之泉,煮茶排名天下第七。而以越山之泉釀酒,可別於天下前五名之中。
    據說,洛陽醉仙樓珍藏的桃花妙仙酒便是以越山的山泉來釀造。
    月,無聲如夢小懸於蒼芎。
    人已去,佳人獨倚小窗凝眸。
    米小七微靠在窗戶之側,望頂上這輪清月,心裡不禁一絲漣漪轉動。
    那該死的蘇佛兒在那裡?
    那一天,在野外和蘇佛兒、元玉青一別。雖是自己半有逃避心裡的走了,但是,私心中
總是不斷期望,那個看起來很不怎麼樣的蘇小子能追來。
    人呢?共嬋娟。只是,唉——,蘇佛兒,你在哪?如果,你在另外一個女人的懷抱裡,
那就叫你不得好死!
    米小七當然不知道就在前方的院山山脈裡,我們那位蘇佛兒蘇大公子正由一位天仙美人
所照顧著。
    可是她卻知道,自己的房門外最少有八個人在伺機而動。
    為什麼人在江湖,連一點屬於自己沉思的時間都沒有?米小七歎氣,她想知道蕭天魁怎
麼來解決這件事。
    嘟、嘟、嘟——。門口,有人輕敲。
    米小七連身子也懶得回,只是淡淡應道:「想下手的就直接進來吧!」
    門外,似乎沉寂了一下,旋即一道聲音朗笑中推門而入。
    「好,好個米小七——。」進來的是彈魂雙使之一的黑破命,只聽他冷笑道:「你以為
在一風堂那手混水摸魚便可以躲的過本幫主的追查?」
    米小七淡然不表示,只望向窗外緩緩道:「米尊呢?他怎麼不親自來?」
    黑破命仰首大笑,道:「對付你,有黑某人和白兄便已足夠!」
    黑破命在大笑中已伸出那雙如枯枝的黑爪來。這手爪方探,便隱約可見一抹黑氣襲捲當
先迎面而至!
    米小七倏的轉身,冷哼道:「嘿——,你倒是練成了黑煞神功第八層——。」
    米小七口裡說著,足下可是滴溜的一跨,隨即左掌翻起,應是扣向黑破命的手臂。
    黑破命又復大笑,猙獰道:「小娃兒——,讓你吃苦!」
    黑破命也不避米小七的來勢,左爪一拗便捌向米小七的頭部而來。黑破命這番出手大有
以一臂換掉米小七一條命的意味!
    米小七口裡一喝,只見一點白色光芒自口中噴出,便向黑破命的印堂激至!
    黑破命大驚,萬萬沒料到米小七竟會將米粒藏於口中,待是要抽身閃避已有所不及。便
一伸手夾扣米小七來掌。
    便同時,米小七背後窗破;白殘生在大喝中雙掌直貫而下。
    這端,米小七背腹受敵;前端,黑破命叫自己所吐出的米粒貫破額堂,但是雙臂卻是死
命夾住自己的一隻右臂。後頭,白殘生已借這剎那即失的機會,一雙白裡透寒的手爪已搭上
了米小七的肩頭!
    米小七痛叫一聲,身子往前一蹲、一撞;應生生把黑破命的身首旋撞向後頭的白殘生。
    白殘生受此一滯,正待再出手已是失了先機。
    並不是米小七沒有受傷,而是蕭天魁由門口進來。
    蕭天魁的身上有血跡,別人的血跡!
    蕭天魁一伸手,拍了拍米小七背後四處穴道,沉聲道:「白冥神功直迫心脈,你調息
著!」
    米小七瞪了蕭天魁一眼,哼道:「你來的晚了!」
    蕭天魁看了白殘生一眼,淡然道:「外面那個七星刀陣和一般的不同——。」
    「不錯——。」白殘生冷笑道:「那是由本幫修羅大帝所創的七大奇陣之一——。」
    「呃——?」蕭天魁劍眉一挑,寒聲道:「修羅大帝也不過爾爾,蕭某還是破了它—
—。」
    白殘生寒雙一臉,聞言咭咭怪笑了起來:「真正的七星魔刀陣你還沒撞上。嘿、嘿。你
方才遇上的不過是本幫中幾名年輕好手臨時組成的罷了!」
    蕭天魁雙目精光閃動,兩隻拳頭不由得握緊。
    方纔那一戰,已端的是詭異凶險。如果,真的碰上了正主兒來推動這個陣勢,那是鹿死
誰手?
    白殘生察言觀色,此刻也心下盤算自己這方實力。如今,黑破命已死,加上七星魔刀陣
被破;換來的只是米小七的受傷。
    他有把握,如果蕭天魁不在,只要一招出手便可以捌住姓米的女娃子。
    「蕭公子——。」白殘生口氣稍微緩了一緩:「這位米大小姐跟你有淵源?」
    「不錯!」蕭天魁回答的很簡單:「我要娶她——。」
    這話夠簡單了,簡單到令白殘生以為自己聽錯。
    白殘生咭咭怪笑了兩聲方道:「蕭公子不是說笑吧?」
    蕭天魁臉色一寒,又很自負的道:「蕭某人不打誑語——。」
    「好!」白殘生知道他不能不順水推舟:「既然米小七是蕭公子你的人,本幫倒是可以
放過這一次!不過——。」
    蕭天魁冷冷道:「不過什麼?」
    白殘生冷哼道:「白某也得忠人之事。哼、哼——,蕭公子是不是該給在下一個交代?」
    「可以!」
    蕭天魁回答的很快,出手更快!只見他右掌五指並列便刀鋒斬來!這一出手,便是綿綿
的三招。
    白殘生雙眉一挑,口裡斥道:「不枝死活的小輩——。」
    他口裡怒喝中,一雙白爪已化作彌天白影,間或一股寒氣罩出。
    蕭天魁彷若未見,未覺,直直的一個變化便切上白殘生的頸部!
    「哇!」的一聲,白殘生口裡噴血,慘叫中轉了兩三轉,才是勉強穩住最後一口氣奪門
而出。
    米小七此際緩緩睜開了眼,一雙妙目瞪的蕭天魁竟不由自主的心動。旋見,米小七嫣然
一笑,道:「你給白殘生的禮物還不差嘛——。」
    佳人一笑,足以傾國傾城。
    蕭天魁仰首大笑,忽的往前一跨點住了米小七三處穴道。
    米小七大驚道:「你幹什麼?」
    蕭天魁沒有回答,伸手一抱米小七便跨窗而出。
    窗外,是沉寂於夜裡的街道。米小七正要再呼喊,那蕭天魁已點住了她的啞穴。
    蕭天魁冷冷一笑,選定了一個方向,便是施展輕功一路直奔而下。
    米小七勉強抬頭,夜色中依稀可見越山越來越近——。
    蘇佛兒是被一抹冰冷沾濕的絲巾所叫醒。
    抬眼,鵝黃的絲巾在一雙潔白皓婉的柔夷裡。他輕歎,只見佳人淡笑中自有千種風情。
    「我很想知道一件事——。」蘇佛兒那雙狡黠的眼珠子轉了兩轉,道:「那一天,你怎
麼知道我在小愁齋?」
    單文雪嬌媚一笑,換了換落垂的髮梢,回道:「當一個人想知道另外一個人在哪裡,只
要兩個人都活著,總是有很多種方法——。」
    蘇佛兒點頭,這是實話!
    「更何況——。」單文雪笑道:「你那麼有名!」
    蘇佛兒苦笑,歎氣道:「有名有時候也是麻煩!」
    單文雪如鈴聲清脆般的笑了,愉快道:「會嗎?」
    「當然!」蘇佛兒盯著眼前這位單大美女,歎氣道:「像你,我竟然連個邊風聲都沒聽
過!」
    蘇佛兒皺起那對濃眉,沉吟道:「不可能呀!哥哥我想了好久、好久——,以姑娘你的
武功造詣和這艷驚天下的才貌,怎會沒有半點傳聞?」
    單文雪笑道:「天下何其大?那位米小七姑娘還沒出現江湖以前,你不是連聽也沒聽
得?」
    「不!」蘇佛兒搖頭道:「別說米小七,就算獨孤斬夢我們多少有些資料——。」
    單文雪哼哼一笑,口裡有了醋味:「你對人家可知道的真清楚啊?難怪見面眉兩天就—
—哼、哼——。」
    蘇佛兒訝異的笑道:「喂,你這是說什麼啊?」
    單文雪不理會蘇佛兒這般叫嚷嚷,出手點了他兩處穴道。
    單文雪瞄揪了郎君一眼,道:「我去買些東西,你乖乖的躺著——。」
    蘇佛兒活動了一下筋骨,皺眉道:「你控制了我天脈奇門的天璇、天機雙穴,萬一有了
外患——。」
    「那你就認命吧!」單文雪一笑起身,嬌影移到了門口,才又回頭道:「你身受七鳳姑
娘的內力激傷,就算沒點住你的穴道你還是無法使力——。」
    蘇佛兒腦袋一偏,想了想似乎是明白了一件事,「啊——,原來你點住我穴道的用意是
要告訴哥哥我一件事啦!」
    單文雪的臉沒來由的一紅,嗔道:「點住你的穴道就點住穴道,還有什麼事來的?」
    「有,當然有——。」蘇佛兒眸子精光一閃,頑皮的笑道:「你已經看出來蘇某學過大
轉穴的功夫對不對?」
    單文雪偏頭不答,只是兩頰駝紅,像是當真做了什麼虧心事給人家逮到了。
    蘇佛兒這廂可得意道:「而你為什麼還要出手?目的只有一個,便是用一種奇異的手法
來點穴好讓我對你更加好奇。所以——。」
    好奇,是人類最大的弱點之一。
    另外,人類的另一個弱點就是名利心!
    蘇佛兒不得不承認他對剛剛的手法很好奇。因為,單文雪點穴的氣機,竟然可以循著大
轉穴心法流動。
    設非她的內力火候還不夠深,否則蘇佛兒這回真著了道兒。
    至於這種手法蘇佛兒倒是知道一點。
    據說,二百多年前的太史瑜曾經有所鑽研。後來,太史子瑜的後人在科名官場上大有成
就,而這種絕學是否還有留下,那就無人知曉了。
    蘇佛而陷入沉思,並沒有注意到單文雪已然飄出門。他反覆推敲單文雪自相玉以來的一
切,猛的想起在小愁齋外圍攻他的六名刀客。
    那些刀客,無論在氣度和風範上顯然不是一般的江湖人。
    而且,以他們六人的武功造詣早足以揚名。
    蘇佛兒更將前後的事情貫想,驀地腦中靈光一閃,心中不由得為之一震!
    單文雪必定是來自一個非常隱密的地方。
    天下,就以鍾、米,獨孤最為神秘。
    除此之外,只有北京城;而且是北京城內的大內皇宮中!
    果真這單文雪來自大內,那麼,她和元玉青有什麼關係?
    元玉青和米小七指腹為婚,而橫中生出一個蘇佛兒來。
    這些日子,蘇佛兒最少可以確定元玉青不是個壞人。那他如何解決蘇佛兒和米小七之間
的情感?
    方法只有一個,就是讓蘇佛兒愛上另外一個女人。
    當然,這個女人無論出身,才貌絕對是上上之選。
    單文雪絕對符合這個條件!
    蘇佛兒不由得歎氣。難怪單文雪會在他和元玉青分手之後便能料到自己的行蹤。
    而且,還由大內調派了六名使刀的好手測驗自己。蘇佛兒相信,單文雪的眼光一定不
低;自己打敗了那六名刀客,多少令這佳人心動。
    漂亮的女人眼光一向很高。
    相同的,蘇佛兒在小愁齋中對她的不理不睬更是激起美人非將他降伏不可的決心!
    相同的,蘇佛兒笑了,他決心留下來看好戲!
    在越山的另外一端,一間平常農舍裡頭蕭天魁好整以暇的望向米小七。
    米小七此際正盤坐在一張床上,她緩緩吐出一口氣的同時,睜開了一雙妙目。
    蕭天魁冷肅的表情竟然也為之一緩,淡淡道:「怎樣?白殘生的白冥神功威力不差—
—。」
    米小七哼的一聲,指著蕭天魁道:「姓蕭的,你怎麼這麼晚才趕到?害得姑娘我叫那白
鬼給抓了一把?」
    蕭天魁瞪了米小七一眼,口裡冷聲道:「七星魔刀陣你沒闖過。下回去試試——。」
    蕭天魁說完,便起身走向門外,口裡留下一句話:「好好修養,我到鎮城裡弄點東西回
來——。」
    米小七漫應一聲,那蕭天魁忽的又回過頭來道:「你若是想走就請便。不過,萬一有了
什麼差錯,那可不是我蕭某人沒有事先告訴你——。」
    米小七聞言一愕,就見蕭天魁大步的走了出去。她心中不覺有氣,對這種驕傲的男人硬
是一肚子反感。
    當然,有一個人是例外的。
    米小七想起了蘇佛兒,心裡不由得又是一緊。
    他會在哪裡?米小七相信蘇佛兒一定能掌握自己的行蹤,所以,蘇佛兒應該早就現身了。
    為什麼到現在還不見人影?莫非,蘇小子自己也有了劫難?米小七不信!
    要證明事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去察看看。
    米小七調息了一周天自己體內的氣機,身上白冥神功的傷已是好了七、八分。她嘿的一
聲,直步向前到了門口,一拉!
    門外,幽森森的是一大片林子。米小七雙目一挑,四下看了看。她可以感覺到有呼吸的
聲音,正如夜裡出擊的狼息,一步一步逼向自己而來。
    米小七冷笑,蕭天魁倒是低估了九重鬼寨的能力。
    米小七從容無懼,望了望日起方向,便自大步的向前走入林中。驀地一聲呼嘯,兩道人
影落到了眼前。
    這兩人端的是奇異長相,一個又瘦又高,兩隻手臂宛如要托到地上似的懸在那兒。另一
個,則是又肥又短,直像一個球般的定在那兒。看年歲,約莫五十開外。
    米小七冷哼一聲,沉著道:「兩位是衝著我來的?」
    瘦高的漢子怪笑一聲,只將一臉的皺皮擠成一團。他笑了半天,才將一雙莆扇大的手掌
擺動著加強語氣道:「米小七——,米字世家的黃槐曜虎香你藏到那裡去了?」
    矮胖子亦嘎嘎笑道:「識相點的就快點拿出來,爺們還可以放你一條生路!」
    這「黃槐躍虎香」五個字落入米小七耳中不禁令她錯愕訝異。
    要知,這物不是一支香,而是用黃槐香木所雕塑而成的虎形。而這裡頭,藏著米字世家
最大的財寶庫秘密。
    米小七雙目一凝,注視眼前一瘦一胖的兩名漢子沉聲道:「兩位前輩如何稱呼?」
    加上「前輩」二字,顯然米小七已然認定眼前的兩人是本家中人了。最少,漢米字世家
的淵源很深。
    瘦高漢子昂首大笑,老常了一陣才寒聲道:「老夫米長木!」
    矮胖子亦顫抖一身肥肉,陰惻惻地道:「老夫米臥。嘿、嘿——,你不會沒聽過她?」
    米小七的心往下沉。她當然知道這兩個世叔輩的人物。
    在整個米字世家,誰都曉得老太爺身旁有一對龍虎衛,便正是米長木和米臥兩人。
    米小七雙眉一挑,道:「兩位叔叔是老太爺身旁最親近的人,應該知道老太爺是怎麼叫
奸人害死的了?」
    米臥身子似乎是一顫,旋即陰寒著臉,冷冷道:「小女娃子你懂什麼?世家裡誰不曉得
老太爺是安享天年而登西方極樂?」
    「我不相信!」米小七一雙眸子精湛神光的盯住米臥和米長木道:「兩位難道相信?
哼、哼,以老太爺出神入化的內功修為豈有倏然暴斃之理?」
    米長木臉色大變,怪笑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米小七的意思很簡單。
    老太爺既然不會無緣無故的西歸,那一定是叫奸人所害;而且,更重要的是,一定是老
太爺很信任,得以接近的人下的手。
    米小七冷冷道:「小七正想找兩位世叔問個明白,如今來的恰好——。」
    「哈——,」米臥狂笑,一雙圓珠眼兒精光閃耀著直溜溜看著米小七道:「好,好極了
——,我們的目的是要黃槐躍虎香,你卻是庸人自擾要找老太爺的死因!」
    米臥和米長木各自往左右包夾米小七,邊道:「小女娃子,如果你交出了黃槐躍虎香,
老夫倒是可以告訴你一點老太爺生前最後在做什麼,遇上什麼人!」
    米小七心中一震,自忖道:「老太爺生前最後遇上的人倒真可能是下手殺害老太爺的
人!」
    米小七念頭轉動中,以叫米臥和米長木以乾坤合一的陣法所挾扣。米小七雙眉一挑,朗
聲道:「小七願意和兩位世叔做個賭約——。」
    米長木怪笑,足足半晌之後才道:「小女娃兒,你說來聽聽——。嘿、嘿,是不是想用
黃槐躍虎香來賭我們口中的資料?」
    「不錯!」米小七左腳微微移動,手指間已扣上了「鳳眼」,沉聲道:「小七正是有這
個意思!」
    米長木怪笑一聲,朝米臥問道:「老大,你覺得怎樣?」
    「這種交易上算!」米臥冷嘿道:「勝負如何分?」
    米小七雙眉挑動,沉著的一個字,一個字道:「當然是到被制住沒有回手的餘力!」
    「好!」米臥滿身肥肉在剎那間竟鼓起了十七八個小丘來,此瞬間,可見他蔡功的修為
以到了驚世駭俗的地步。
    米小七心中一驚,不由得脫口道:「頂岳一忌神功?」
    「有見識!」米臥陰惻惻的笑了,又對米長木道:「老二,你也露一手給這小輩瞧瞧—
—。」
    米長木怪笑一聲,無由的一雙極長的手臂和若大的手掌竟又增加了幾分。
    米小七心往下沉,顯然這米長木練的是傳說中內功至上心法的「通臂如意神掌」!
    米小七的喉嚨乾澀,心裡直叫苦不迭。如今,和是家中兩大高手相搏,只能看「鳳眼」
的迴旋神功能否破得了兩人的合手一擊了!
    米小七猛吸一口氣,穩住昨夜的內傷;倏忽嬌喝裡,「鳳眼」已破空吟嘯而出!
    米臥和米長木的臉色一下子沉重了下來。只見米臥當先怪笑一聲,將身子高拔揚起。
    且莫看米臥那上百斤的身子肥油油一團肉,這揚身的身法硬是如羽毛般輕靈的很。
    米臥人到了半空,伸出的雙掌十指指尖各自鼓起便往「鳳眼」抓去。同時內,電光石火
中米長木暴喝一聲通臂長探,直直扣向米小七而來。
    米小七心中一懍,分明見這米長木的拳打不著自己,哪裡知忽而間便可增長不少。
    米小七雙眉一皺,嬌軀移動間一個翻轉避過了米長木一擊,自是由下而上的出手劈向米
臥。
    這米臥方方雙掌扣住了「鳳眼」,只覺一股奇異力勁由鳳眼裡轉出來,心中方叫聲不
妙,那十指已被掙出血跡來。
    其勢不止於此。米小七由下而上的攻勢中,硬是捲向了米臥的腹部。
    米臥百險中猛一沉氣,雙臂往內一挾正巧巧撞住了小七的來掌。米臥只覺一鼓力道湧
至,當下冷笑,硬生生的以「頂岳一忌神功」將米小七的手掌挾住。
    米長木見機不可失,暴喝中雙掌已化成四面八方拳影罩向米小七背部而來。
    米小七冷眉一抬,忽的肩頭一動,竟自有兩道白毫光芒反投向米長木而至。
    米長木可未料到米小七的肩頭竟然可以打出暗器,大驚中挫身以避,卻仍是不放過米小
七。
    米長木倒翻的同時,一雙長腿亦連環一十四踢。
    米小七人在半空往下落,聽得後頭呼嘯之聲心中不由得一驚暗道:「這米長木的腿法好
生怪異!」
    米小七不敢硬接,人方方要落地之際已擺動身姿,雙掌一頂一拍震開了米臥,同時亦借
此托力又躍上了半空,堪堪避開米長木的攻擊。
    米小七人上了半空,平平一個轉翻中,雙掌間又各自打出了一顆「鳳眼」!而同時,她
探手扣住原先在半空中的鳳眼,亦往第上一丟一彈,成了由下而上打向米臥和米長木。
    「嘿、嘿——,」米臥冷笑道:「這女娃兒倒古怪的手法不少。老二,給她一點教訓!」
    米長木應了一聲,迅速的一探左臂一拉米臥,便像丟球似的將米臥往米小七丟出。
    同時,米長木亦將自己有如一支鏢槍般的直挺射向米小七而來。
    這種以身如劍的身法,米小七見了也不禁心驚膽跳!
    她可聽說傳言裡有一種「天地人化殺」的功夫,這門武學非得兩位心意相通、內外至臻
上乘的人聯手方成。
    只見,米小七的三顆「鳳眼」在前面米臥籠罩的罡風中偏在前面米臥籠罩的罡風中偏了
偏。
    雖然,一樣是打中了米臥,卻是威力大減!
    此電光石火的剎那,說時遲那時快,米長木的天蠶絲巨掌已拍向了米小七的門面。
    米小七驚變中這才發覺,米長木不知何時已到了米臥身前。她百險中以掌相抗,卻是迎
著一股錐心之痛直迫,在慘呼裡噴出一口血往後飛去!
    米長木一掌得手便不饒人,便是一提氣身勢不變的往前直進。迅間已逼到米小七面前,
一探手便扣下。
    要知米小七這手小回天錯骨手一旦握實了,米小七不但自此被制住,就是手骨上最少也
會碎了數段。
    眼見,米長木便已搭上了米小七的右臂堪堪正要吐勁而出。
    冷不防此際一抹氣機如刀鋒般揉激而至!
    米長木聽聲辨位,不由得大吃一驚。
    使出這種氣機之人顯然大非易與之輩,一抹殺鋒直貫中庭天堂而來。
    這勢來得恁快,他米長木稍有停滯便是橫屍當場。心中有此一轉念,當下便顧不得傷米
小七,一個回身裡已自左側閃開。
    一時,胸中氣息喘動,暗道出手之人狠毒,若是自己稍稍慢了只怕就此魂歸九天。
    米長木睜著一雙牛眼望向來人,又不由得一楞。只見對方赫然是個絕色天姿的女子!
    米臥一勉強忍住身上「鳳眼」劇痛,站起來喘氣問道:「姑娘是何方人物?難不成我們
有過節?」
    那女子正是單文雪,只見她點了點米小七背後三處重穴止住了逆流氣機,方回頭來朝二
人道:「兩個為老不尊的大男人欺負一個弱女子不怕江湖中人笑話嘛?」
    米長木怪笑中,冷聲道:「你可知道她是誰?」
    單文雪一笑,淡然道:「知與不知又如何?」
    米長木為之一愕,正待發怒動手卻是聽得米臥的一聲呻吟。他心中一緊,恨恨道:
「好!今天且饒了你,這梁子我們是結定了----。」
    單文雪淡淡一笑,不置可否。米長木怒哼一聲,挽著米臥便往山下之路而去。
    這廂,米小七先移身過去將地上的「鳳眼」放入懷中才回身向單文雪抱拳道:「多謝姐
姐救命之恩!」
    單文雪注視了米小七好一會兒,方幽幽道:「妹子便是人稱米字世家傳人的米小七了?」
    「是——。」米小七歎道:「今日一敗,只怕有損米字世家的聲譽。」
    單文雪搖了搖頭,道:「不!我看得出來你是受了內傷才會叫那兩個人有機可乘。否
則,方纔那兩人聯手只怕躲不過『鳳眼』的勁勢!」
    單文雪的意思很簡單。今天,米小七若是以全力打出鳳眼,只怕連穿二人身軀亦毫無困
難。
    米小七雙目一凝,緩緩道:「姐姐似乎對『鳳眼』知之甚詳?」
    單文雪一笑,道:「略知一二——。」續道:「以七成功力和十成功力打出的『鳳
眼』,威力可以差上三倍,是也不是?」
    米小七一震,不由得脫口道:「姐姐如何知曉?」
    單文雪不答,只是意味深長的看了米小七一眼,便自回身要走。
    米小七急喚,道:「不知姐姐如何稱呼?」
    單文雪一笑,答道:「我叫單文雪——。」
    米小七自語忖道:「單文雪?怎的江湖中沒有這個名號?」米小七忽的想起什麼似的抬
頭問道:「姐姐住在這附近——?」
    沒有回答。米小七極目所見,只見一片空蕩蕩的林子。她一愕,旋復一歎的轉身回屋。
    新創舊傷,只激的她忍不住口噴出一口血來。
    ***
    蘇佛兒看見單文雪以一種奇異的神情,似笑似憂的進來。
    他老兄可忍不住好奇了,問道:「幹什麼,要笑要哭的沒一個準兒?」
    單文雪白了他一眼,自是由包袱取出了吃食來,便自顧的鋪陳張羅。
    這倒是一頓好酒菜,甚至,還有一瓶「竹風熏」的名酒。
    「好酒!」蘇佛兒笑的眼睛都快看不見了:「虧你細心周到,想的到買這酒來增加氣氛
——。」
    單文雪看了看這小子一眼,心裡想,若是他知道米小七便在下山的路中農舍裡不知是何
想法?
    單文雪輕輕歎了一口氣,一抬眼便見蘇佛兒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不由得,芳心一震急急
別過了臉。
    蘇佛兒沒來由的竟也一絲尷尬,勉強咳了咳,道:「吃飯了吧?」
    單文雪恍然醒過來似的失笑,這才舉箸道:「倒是忘了,請用吧!」
    「當然!」蘇佛兒可一點也不客氣,筷子上了手便一點也不君子的吃將起來。
    兩人這廂吃了半柱香光景,蘇佛兒忽的停下動作,搖頭道:「乖乖——,這些絕活真上
味。只怕,連洛陽城裡的大廚師也做不出來。怎的山下小鎮有這等名手?」
    單文雪婉約一笑,臉上一紅道:「蒙你誇口——。」
    蘇佛兒可真嚇了一跳,訝異道:「這些是你做的?」邊說著,手上筷子還指指這盤,點
點那盤。
    單文雪風情萬種的略略頷首,便自又微笑的吃了起來。我們蘇大公子可是呆楞了半天,
方才道:「你不是由宮裡出來的嗎?怎也會下廚去了?」
    單文雪心中一驚,旋即放下碗筷平和道:「你猜出來了?」
    「你是承認了?」蘇佛兒微笑的噓了一口氣,也放下了碗筷,自的拿過了「竹風醺」來
打開瓶蓋。
    單文雪這同時已由袖裡取出兩支杯子來。那杯晶瑩剔透;一支是略帶藍光彩暉,一支則
是粉紅的幻暈。
    「英雄佳人?」蘇佛兒讚歎道:「連皇帝老子的御龍杯你也敢盜了來用?」
    單文雪皓腕一伸,接過了竹風醺,邊倒著邊答:「英雄美人共有十二對,只不過是取了
一雙而已嘛——。」
    蘇佛兒可覺得這女娃兒可愛極了,隨口道:「喂——,你跟元玉青玩這把戲挺高明的。
連哥哥我差點都叫你唬住了。」
    單文雪一笑,道:「呃——,你想到了什麼?」
    「很簡單!」蘇佛兒很聰明的樣子道:「元玉青那小子為了和米小七之間沒有障礙,所
以派你來——呃——呃——。」
    單文雪嬌笑一聲,道:「來誘惑你?」
    蘇佛兒輕啜一口酒,可沒有否認!半天,他才歎口氣道:「其實——,元玉青那小子倒
很不差,我是蠻喜歡他的——。」
    單文雪雙眸一亮,臉上一紅脫口道:「真的?」
    蘇佛兒怪眼怪樣的看了單文雪一眼,道:「你那麼高興做什麼?」單文雪尷尬的別過
臉,耳裡只聽蘇佛兒歎道:「你其實也很不錯——。」
    單文雪笑道:「不錯而已?」
    蘇佛兒伸了伸舌頭,繼道:「如果姓元的小子肯真心的來交個朋友,我蘇佛兒倒是歡迎
的很——。」
    單文雪道:「這話可是真心?」
    「當然!」蘇佛兒回答的很肯定,接著大口喝掉杯中酒,道:「現在,你可以告訴我實
情了嗎?」
    「可以——。」單文雪笑道:「當然可以!」
    蘇佛兒快手快腳的倒了一杯酒,這才好整以暇的傾聽這段盡在自己「意料」之中的事!
    單文雪微微一笑道:「我和元玉青是很熟、很熟——。」
    蘇佛兒點點頭,表示一切明白了。單文雪一笑而道:「只不過——,找你的事是我自己
要做的——。」
    蘇佛兒一口喝到喉嚨的酒差點沒嗆出來,勉強吞下去的同時,只聽佳人又道:「這點我
想我用不著騙你!」
    她為什麼要來找蘇佛兒?
    笨蛋也想得出來——一個女人如果傾慕一個男人,在那個時代,這樣做是代表決心。
    決心成為那個男人的妻子!
    單文雪果然說的很簡單:「我想成為你的妻子——。」
    蘇佛兒沒有昏倒,因為他必須問清楚一些事。他勉強輕了輕嗓子,問了一個很愚蠢的問
題:「為什麼?」
    單文雪似嗔還笑的看了他一眼,道:「因為你的武功、人品、智慧都足以叫人傾心—
—。」
    真他媽的夠坦白!蘇佛兒此時不知道是該高興的飄飄欲仙還是一頭撞死。
    他道:「天下這麼多男人都很不錯——。」
    單文雪反問:「有沒有比你好的?」
    蘇佛兒吞了一口口水,半晌才道:「還沒有發現——。」
    單文雪嬌笑一聲:「我也是!」
    這女人的說話真格夠膽子大的了,我們蘇大公子有些兒招架不住,半求饒的道:「喂,
你這種話真會驚世駭俗搞得天下大亂——。」
    單文雪搖了搖頭,道:「是嗎?或許百年之後的女子都是這般的哩——。」
    蘇佛兒可不想辯這個問題,他急急道:「你該知道哥哥我愛上了一個叫米小七的小女
人?」
    單文雪點頭!
    蘇佛兒噓了一口氣,道:「那——你的意思是——?」
    「米小七是個女人!」單文雪點頭,眼有一絲激賞:「而且是個很好的女人!」
    蘇佛兒舉雙手贊成。
    單文雪一笑,微微揪了蘇佛兒那臉得意相,道:「不過——,我相信我也不差少於
她!」她一笑,問道:「是不是?」
    米尊對白殘生的報告陷入沉思中。半晌,他才皺眉道:「梅四寒和後楓嵐兩位特使—
—。」
    梅、後兩人俱上前恭敬道:「副座有何指示?」
    米尊歎口氣,道:「我和老鷹總護法之間有些嫌隙,你們是知道的——。」
    梅四寒和後楓嵐互望一眼,梅四寒恭敬道:「屬下以為,為了幫中大計,似乎——。」
    米尊點點頭,道:「老總護法是用毒聖手,如今,本座想借老總護法之力辦一件事,就
請兩位特使到白沙鎮去一趟——。」
    梅四寒和後楓嵐恭敬欠身,道:「是!」
    梅、後二人一個揚身,雙雙往密堂之外而去。
    米尊看著兩人背影消失,方緩緩道:「白特使——,你可知本座要請老鷹做什麼?」
    白殘生皺了皺眉,道:「是否為瞭解血野林的毒?」
    「不錯!」米尊眼中有了讚賞之色:「你比黑破命聰明,所以你活著,而他死了——。」
    米尊沉吟了一下,又忽的笑道:「米小七百密一疏,終是留下林必信這個藥引子下來—
—。」
    白殘生此時沉吟道:「副座認為總護法會幫這個忙?」
    「會!」米尊笑了,笑的很有把握:「第一,我可以請大帝主持這件事——。」
    白殘生訝道:「要請大帝出面?」
    米尊沉沉的點頭,又道:「第二,血野林的毒對老字世家的暗器及毒術上大有助益!」
    老字世家和蜀中堂門之爭天下俱知。
    白殘生點了點頭,仍不放心的追問道:「那米字世家的人——。」
    米尊笑道:「米小七一定有個特別的方法連絡血野林的守林人來阻止外敵。但是——,
她昨日又受了一次傷!」
    昨日,正是受了米長木和米臥的夾擊!
    米尊怎會知道?白殘生沒有問,只聽米尊得意大笑道:「現在,我們就利用這個群龍無
首的時候大舉進攻!」
    白殘生雖然覺得這個計劃很好,只是,他不明白為什麼要花那麼大的犧牲去救出血野林
中人?
    「我不信任米尊這個人!」老鷹回答的很直接:「他一定別有目的!」
    梅四寒和後楓嵐可不想捲入他們的爭執,兩個人慢應了一聲。
    老鷹冷笑道:「不過,我想他為了達到目的,一定會請大帝出來,做下命令。」
    梅四寒忍不住道:「大帝半年閉關之期,再隔三日便要出來了——。」
    老鷹點點頭,道:「所以,現在最重要的事,便是早一步到九重修羅殿去!」
    後楓嵐訝道:「總護法要先見大帝?」
    「不錯!」老鷹雙眸一冷,道:「我想,大帝一定心裡明白米尊這個人別有居心!」
    那麼,修羅大帝為什麼要讓米尊當上副總幫主?
    是否,米尊只不過是修羅大帝手中的一顆險棋?
    會將一頭老虎養在身旁的人,不是呆子就是梟雄!而創立九重鬼寨的修羅大帝一定不是
呆子!
    米尊是否知道自己是一顆棋子?
    白殘生呆楞的聽到米尊的一句話:「大帝一定會答應我的要求——。」
    「因為——」,米尊雙目寒冰,沉聲道:「既然要下險棋,就得能承受某些損失!」
    白殘生恍惚之間似乎明白了一件事,不由得身子一顫,脫口道:「副座的意思是——?」
    「我們和米字世家之戰必行!」米尊笑道:「米某利用九重鬼寨的力量對抗米字世家;
大帝則利用我對米字世家的瞭解和我的武學造詣對付他們!」
    白殘生知道自己該有什麼抉擇了,立即深吸一口氣,道:「白殘生一切以米座為首是
瞻!」
    米尊大笑,道:「好,很好!你倒沒忘記你身上內傷本座用了奇門的方法治療的——。」
    白殘生恭敬道:「屬下不敢忘——。」
    所謂奇門的方法,另外一層意思就是暗中放有禁制。所以,白殘生非得聽命不可。
    米尊含笑的望了白殘生一眼,覺得眼前這人取名殘生真是太恰當了。
    他大笑,道:「你放心,本座另外有一股極大的勢力掌握著,修羅大帝的勝算不會比米
某人高!」
    白殘生恭敬答道:「是!米座謀略蓋世,屬下欽佩不已——!」
    米尊大笑,起身道:「我們走吧!」
    白殘生錯愕,道:「梅、後二位特使尚未有回音——。」
    米尊冷笑,道:「她們不會有回音的。只怕,老鷹已經帶她們往九重修羅殿的路上!」
    所以,米尊決不能比老鷹晚到。因為,這牽涉到氣勢的問題,也牽涉到大帝對他這顆險
棋是否看重的問題!
    獨孤斬夢對平白消失的米小七很懊惱。他不相信一個人會無緣無故的失蹤!
    「人會失蹤只有兩個可能!」獨孤斬夢策馬前行,依舊能以內力傳音管大事的耳裡:
「一個是死亡,一個是受了傷躲起來休養。」
    他補充道:「以米小七的武功不可能有人收拾的了她!所以,很可能是受了傷而改變她
原來行舉的目標。」
    獨孤斬夢判斷米小七原來的目標是洛陽。
    管大事深吸一口氣,答道:「我已經派出所有的人馬追查她的下落。」他喘了一口氣,
才又道:「到了前面越山下的泉香樓裡便可以得到消息!」
    獨孤斬夢滿意的一笑,道:「管先生——,獨孤世家欠了你這份人情!」
    管大事在馬上抱拳恭敬道:「能成為獨孤世家當代主人的影子是管某的大幸——。」
    獨孤斬夢大笑,再度鞭馬急走!前方,泉香樓已然在望!
    蕭天魁看見獨孤斬夢和管大事急馬入鎮的時候,巷裡另一處陰暗角落,單文雪也皺眉相
顧。
    只見,獨孤斬夢大剌剌的躍下馬來便由管大事跟著往泉香樓裡而去。
    單文雪冷哼一聲,眼角瞄見蕭天魁大步走了出來。
    蕭天魁走的很穩、很沉著。
    就算是在三十步外的單文雪都可以感覺到,蕭天魁宛如一把出鞘的利鋒!
    而利鋒的指,便是泉香樓裡的獨孤斬夢!
    單文雪突然對蕭天魁這個人很好奇!由許多跡象來看,蕭天魁似乎知道許多事。
    那麼,蕭天魁是由哪裡知曉的?他的師父是誰?
    江湖中傳言他是由塞外而來。問題是,塞外是個廣大而奇妙的地方。
    在那裡,有許多奇人異士,蕭天魁的武功是否由那裡的人所調教的?而為什麼又非和蘇
佛兒作對不可?
    是不是因為蘇佛兒是蘇小魂的後人之故?
    單文雪決定對蕭天魁多瞭解一點。私心裡,當然是為了蘇佛兒。
    她不能就這樣進去,因為整樓子的男人會注盯著她看。所以,她打算稍微化妝一下。
    一個六十好幾的老公公出現在泉香樓並不會太引人注意。
    單文雪滿意自己不受人注意的找了一張桌子坐下。
    她挑的是個靠裡面的座位,而且恰恰好可以看見蕭天魁正坐在靠窗的位子。
    蕭天魁好整以暇的喝茶,彷如無所事事。
    獨孤斬夢呢?單文雪立即明白了,因為蕭天魁緩緩抬起了目光看向樓梯下來的方向。
    只見,一名精壯而留有鬍鬚的漢子快步走了下來。
    雖然這漢子走得很快,但是腳步很穩!顯然,這人的小盤功夫很扎實!
    就當漢子走過蕭天魁桌旁時,單文雪眼見蕭天魁飛快的出手點住漢子的齊腰穴。
    那漢子身子一麻,蕭天魁同時伸手一扶湊到他耳朵旁講了一句話。單文雪可以感覺到那
漢子似乎是一震,旋即直起了身子,又飛快的往樓上而去。
    單文雪肚裡明白,好戲要上場了。果不其然,沒剎那,管大事已一個箭步下來,卻又緩
緩的環顧了一下四周。
    半晌之後,這才坐到蕭天魁對面,壓低了嗓子道:「獨孤公子要管某先來會會蕭公子你
——。」
    蕭天魁冷冷一笑,道:「叫他直接下來——。」
    管大事嘿的一聲,道:「那就得看蕭公子手上的斤兩多少了?」
    蕭天魁雙眉一挑,緩緩伸出中食指來。只見,他兩指並列的探向管大事胸前而至!
    管大事臉色一沉,微微抬掌,忽的化為拳直貫而出。說也奇怪,管大事這一拳擊出竟是
觸蕭天魁的雙指不得。
    也不知蕭天魁用了什麼法子,硬是雙指一寸寸的指向管大事胸前心口重穴而來。
    管大事雙目一睜,左拳再出,合著右拳如壁要擋。卻是,眼睜睜看著蕭天魁的雙指一寸
一分的逼上,而自己雙拳卻是早已青筋暴突,擋也擋不下來。
    便此勝負立判之際,蕭天魁忽的收手抬眼。管大事猛然失去抗力,一個把持不住雙拳齊
齊擂向蕭天魁前胸。
    眼見,這石破天驚的雙拳便將打中蕭天魁;管大事的肩頭忽的叫人一拍。也怪,原本是
千鈞雷霆之力竟此消失無蹤。
    蕭天魁從頭到尾動也不動,似乎這一切早在他計劃之中。
    那端的單文雪眼中不禁露出佩服的神色來。這蕭天魁果然不是簡單的人物,就單單看方
才那份自信已足以列身於一流一的高手氣度中。
    獨孤斬夢顯然對眼前這個人也多了幾分戒心。他冷然的坐下,淡淡道:「閣下便是人稱
蕭天魁的人物?」
    蕭天魁冷冷一笑,亦道:「不錯!特地來會會獨孤世家這代的斬夢傢伙!」
    獨孤斬夢不怒反笑,由牙縫裡迸出話來:「人也見著了,怎樣?」
    蕭天魁回道:「人是見了,功夫卻沒著——。」
    獨孤斬夢雙眉一挑,沉喝道:「好,爽人爽語!就是現在——。」
    蕭天魁昂首朗笑,道:「有何不可?」
    獨孤斬夢話也不理,便是一個起身顧往門外而去。蕭天魁冷笑一聲,亦信步而行。
    一剎那間,兩人各自施展身法閃過了數張桌子走到了門口街前。
    這時,一樓子裡的好事之提早已注視不已,待兩人一動,眾人亦紛紛搶著有力的位置看
那好戲上場。
    單文雪心裡一輕,起身往反向而走,只見她緩步拾階而上,竟是到了樓上。
    她四下看顧了一下,迅速的在各間房裡進出;一忽兒間她已經找到獨孤斬夢所居之房。
    單文雪一笑,探手抓住獨孤斬夢的包袱,一抖手便攤開來看。
    冷不防,包袱中竟有一道紅影竄出!
    單文雪心中一驚,猶能轉身變招,一個拂袖裡硬是將那物打落。
    她注目望去,只見是條仰首吐信的通紅毒蛇。單文雪雙眉一皺,暗道:「想不到他竟然
帶了這等東西在!」
    原來,這通紅毒蛇是嶺北著名的「紅天使」。這蛇詭譎艷麗,尤其身上紅色光彩每每令
人目駭。
    單文雪冷哼,知道這條紅天使是獨孤斬夢養來看顧包袱之用。一想及方才自己應變稍
慢,只怕半刻鐘時光已是毒發而死!
    單文雪此刻自是不肯善罷休。只見她由身上取出一段小香來,在手裡點上了火種。只剎
那,一抹香味便瀰漫而出。
    那「紅天使」毒蛇剎聞及這香味,像是叫人抽掉了蛇骨似的,便自軟趴趴的橫在那兒。
    單文雪一笑,將那寶貝香兒滅了,隨手抓住包袱便往門外離去。哪知,這「紅天使」早
已經獨孤斬夢多方調教,那單文雪方方一轉身,「紅天使」已是怪叫一聲咬來。
    單文雪聞聲大驚,一個竄身向前,硬是翻落樓梯而下。這時,耳裡只聽大門外獨孤斬夢
怒斥:「蕭天魁——,你竟然做出這種小人之事!」
    單文雪方方落住身子,獨孤斬夢已聞聲進來。
    原來,獨孤斬夢和蕭天魁正蓄勢待發,凝神中正想以驚神泣鬼的一刀劃破天地。
    哪知,「紅天使」的叫聲激的他大罵中闖了回來。
    這端,單文雪一身老裝,令得獨孤斬夢凝目冷視,道:「老夫子,年歲一大把干賊嘛?」
    單文雪不答,冷笑中撇見當頭一道紅影竄飛下來。這看,那「紅天使」和身上的包袱某
種氣味相連的了。
    單文雪急中生變將包袱往半空一丟,旋即錯身避開。果然,單文雪一動的剎那,獨孤斬
夢亦揮刀攻至!
    單文雪冷哼一聲,右指中彈出一道指風避開了獨孤斬夢的來勢。隨機裡,她已翻身落出
了窗外。
    獨孤斬夢一刀未中,見「紅天使」已竄入包袱中;他無暇顧及單文雪走向,一個揚身接
住了包袱。
    門口,蕭天魁也不知了去向。
    獨孤斬夢雙目暴睜,咬牙切齒恨聲道:「蕭天魁,你走的了一時,走不了一世!」
    說著,便自怒沖沖提了包袱往樓上而去。
    管大事這廂則亦步亦趨而上,到了門口一看,只見獨孤斬夢雙拳緊握住刀鞘,青筋浮現
不已!
    管大事一驚,急道:「獨孤公子有何不妥?」
    獨孤斬夢咬牙道:「獨孤世家的入門竹法竟然叫那裡給取了去!」
    管大事依稀知道,那入門竹片上雕刻有獨孤世家的尋路圖。雖然,那圖和文字記描相當
的難懂;但總是一個很麻煩的事!
    「無論用什麼方法——。」獨孤斬夢下令道:「非把那竹片拿回來不可!」
    女人真是奇怪的東西!
    蘇佛兒看著眼前這位美嬌娘愉快的進來,不由得他不納悶。今天,單大小姐的脾氣好像
特別開朗。
    單文雪當先便衝著蘇佛兒一笑,道:「今天的天氣委實不差,出去走走吧!」
    蘇佛兒也眉開眼笑了起來,饞著臉道:「咱們——,呃——今天的食物呢?」
    單大小姐今天可是兩手空空的回來。
    單文雪臉兒一紅,有點不好意思的道:「沒有——。」
    「沒有?」蘇佛兒叫了起來:「沒有的意思是什麼?喂,哥哥我可是病人啊!」
    單文雪笑了,而且笑的很美,很愉快的道:「急什麼,在外頭吃不是更好?」
    這還差不多!我們蘇公子立即恢復了活力,跨下了床舉步便走,冷不防一個不穩便似要
栽倒。
    單文雪眼明手快,擇手扶住了蘇佛兒。這一回,蘇大公子可是神清目明的情況下和單大
小姐這般接近。
    只聞美人身上一抹幽香,似有還無小帶情的惑了片刻。蘇佛兒心裡一驚,這女人太過美
艷,若不小心自持只怕難免陷入溫柔鄉中。
    那單文雪亦似有所覺,只是人已相親如此之近再是推開,反而做作了。
    兩人且在這一陣害羞、一陣尷尬裡走出了「七情小落一生樓」外。
    這一天,可是蘇佛而入谷以來第一回踏出樓外,放眼是滿目美景風情,心裡不由得一陣
欣喜愉悅,朗聲中引天長吭而嘯!
    那嘯聲經過一周天而出,引動滿谷迴響蕩漾;這聲龍吟奔天,只眩得單文雪為之心醉。
    她芳心輕顫中,亦啟嬌唇相和。只聽清澈拔谷之聲,尾相近隨那聲龍吟而去。
    二人呼嘯畢,四目交投之際不由得各自一震。
    蘇佛兒歎了一口氣,道:「喂,單大小姐,拜託你別用這種目光看人哪!」
    單文雪臉兒一紅,扶著蘇佛兒坐下,只見這片樓外山谷中,早已佈置好了一桌菜色。
    巧質蘭心的,是桌上放了不少的花朵,井然有序間更是平添了不少趣味。
    蘇佛兒眼見這般情景,不禁想起他爹再三的交待:「如果你已經愛上了一個女人,最好
別讓另外一個女人愛你!」
    蘇佛兒真想知道,如果另外一個女人已經愛上了自己,那該怎麼辦?
    這一頓,兩人倒吃的很安靜。沒片刻,已是各自放下了筷箸。蘇佛兒抬眸望向對方,只
見佳人亦瑩瑩舉目望來。
    蘇佛兒鼓起了勇氣,咳了一咳,道:「我的傷已經好了差不多——。呢,你是知道的?」
    單文雪點點頭,道:「由方纔那聲吟嘯,妾心裡已明白!」
    蘇佛兒勉強又開口道:「你也知道,方才要出來時我故意站不穩,是為了測你的內功行
運心法?」
    美人一歎,點頭道:「妾明白!」
    這廂單文雪恁是嬌柔含怯,端的是有梨花小帶雨之狀。那蘇佛兒心中有一百個不忍,還
是開口道:「喂,你別這模樣行不行?天下男人會皆倒的呀!」
    單文雪勉強露齒一笑,有些兒澀澀道:「你今天就要走了?」
    蘇佛兒是正有此意!
    單文雪輕歎一聲,緩緩道:「是不是可以等到明晨?」
    這只是一個小小的請求,更何況人家有救命之恩。
    蘇佛兒無法拒絕,也不願拒絕。
    他歎氣,道:「多這一夜,是何苦?」
    「一夜雖短——。」單文雪幽幽道:「總是曾有!」
    蘇佛兒聞言,不由得心動舉目望去。只見,不知何時伊人已有淚。
    淚,成雙小落,落入美人胸前,是傷心!
    兩人無言而坐,任一谷風嵐吹動不盡心事。
    直至月懸又落,她才輕立而起,道:「已入夜,回去吧——。」
    他站起,美人已習慣扶來。他不忍傷其心,任叫她挽住其臂;二人心中各是有語萬千,
卻是留在口裡不發。眸雙視,語凝咽,一聲歸鳥破空。
    雙雙驚醒,小移步,向樓去。
    樓是:七情小落一生樓!
    蕭天魁動也不動的坐在月色下。米小七忍不住好奇的走到他身後,哼道:「喂,你今天
吃錯藥啦?」
    米小七此時注目望下,只見蕭天魁身前地上正劃了許多的劍招。
    米小七知道這是武林中的忌諱,回身避開道:「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正研究武學——。」
    蕭天魁恍若未聞,半晌方道:「如果對手一劍直劈而下,同時劍忌已罩左右兩路,你當
如何?」
    米小七眉梢一挑,回道:「那就看他後著如何?」
    「不可測!」
    「那就試試左右劍忌之力如何?」
    「不可破!」
    「那只好衝向前迎劍鋒,雙掌拍劍面,身勢由低轉反垂而上!」
    「不可迎!」
    「有如此威力快劍?」
    「有!」
    「除非是撩天一十六劍」米小七盯視蕭天魁道:「你遇上了獨孤斬夢?」
    蕭天魁沒有否認,只見雙目不展緩緩道:「撩天一十六劍,當真天下無法可破?」
    米小七皺眉道:「天下沒有十全的招式。就是當年的第五劍膽先生,亦是如此!」
    蕭天魁聽得第五劍膽之名,臉上不由得露出敬重之色,沿聲道:「第五先生若是遇上了
撩天一十六劍,當不知如何處理?」
    米小七此際可好奇極了,便在蕭天魁身側坐下,道:「蕭某,你好像和第五先生很有淵
源?」
    長纓劍膽舒,小榻琴心展!
    第五劍膽之名,二十年來無人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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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3 00:47:3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八風  
    蕭天魁仰首一歎,道:「天下英雄,那一個不尊重第五先生的驚天傲世絕學?」
    這話是真!就連蘇小魂亦欽佩無置。
    米小七一歎,道:「其實以你的武學造諳,天下已夠在十名之內!」
    蕭天魁聞言,忽的仰天大笑,良久方歇道:「天下前十又如何?若非第一,蕭天魁有何
用?」
    米小七一哼,道:「也不知道你師父是誰,難道沒教你謙虛一點?」
    蕭天魁剎那間像是陷入回憶中,良久之後方對中空明月歎道:「我師父之名,只怕不讓
於昔年的蘇小魂……大俠---。」
    「大俠」二字雖是勉強出口,但也是不得不說。
    米小七聽了這話,心中不禁更好奇道:「二十年來,有誰可和蘇小魂蘇大俠相比美?」
    「有,當然有!」蕭天魁緩緩道:「天下英雄,並不只只一個蘇小魂而已——。」
    菩薩我法二執已亡,見思諸惑永斷,乃能護四念而無失,歷八風而不動。
    惟以利生念切,報恩意重,心心為第九種風所搖撼耳。
    八風者,憂喜苦樂利衰稱譏是也;第九種風者,慈悲是也。
    ——大智度論
    蕭天魁既是從塞外而來,一片冥冥沙海中,有誰可稱得上是英雄?如果有,只有一個!
    大漠鷹王!
    米小七細心一推敲,不由得脫口道:「你是大漠鷹王的弟子?」
    蕭天魁臉上一陣激動,旋即以一種恭敬的語氣道:「先師正是人稱塞外霸主的大漠鷹
王!」
    大漠鷹王治理塞外二十年,其公正嚴明復與蘇小魂生死之交,當真可以稱得上「英雄」
二字!
    只是,一年前大漠鷹王為國事憂勞,竟是一病而薨。死訊所傳,中原武林亦為之大慟。
    米小七不由得對眼前這人有了一份親切,歎道:「想來,你從小便在鷹王調教之下,一
切要以蘇大俠為榜樣?」
    「不錯!」蕭天魁揚聲道:「所以,非打敗蘇佛兒不可!」
    他一頓,雙目如星的凝視米小七,道:「所以,我更要你心甘情願的嫁我——。」
    晨曦,緩緩由窗外傾瀉而來。
    蘇佛兒輾轉了一夜,此刻終如釋重擔似的猛吸一口氣起身。
    昨晚,他聽得自己房門門口有人走動。
    腳步輕而遲,想是佳人曾有徘徊!
    他一歎,往門外走去,當是要別離之時。
    門開,竟有一絲繡帕小垂。
    帕是純潔皓白,帕上有字。
    字用絲繡,絲是新絲,可知昨夜才成。
    字是:七情小落一生樓,三生緣來弄夢遊!
    他心為之大動,只是忍得,握帕巾在手半晌後方放入懷中。
    他一歎,信步在樓內走一遭,這才發現早已人蹤渺渺。想來,佳人已去!
    他再歎,復低吟那句:「七情小落一生樓,三生緣來弄夢遊」!
    佳人情重,只是這生無緣。
    既無緣,便無弄夢可游!
    他一提心神,出了樓外,復長長一吟,猛一吸氣中已往谷外長奔而去。
    米小七醒來時,她覺得今天的天氣好極了。
    當然,更重要的是她體內的傷已好了大半。她信步走到門外,只見蕭天魁依舊坐在原處
沉思不已!
    米小七走到了他面前,竟然也會露出一抹微笑來,道:「行啦!我今天要走了。」
    蕭天魁茫然的抬起頭,淡淡回道:「請便!」
    「請便?」米小七雙手插腰,指看蕭天魁鼻子道:「你可是要保護我一路到洛陽醉仙樓
的。」
    蕭天魁歎了一口氣,立起道:「走吧!」
    二人身影方要動,林間竟生起一蒙的煙霧來。
    米小七注目望去,冷笑道:「九重鬼寨那批人還是來了——。」
    蕭天魁以腳拭去地上的圖案,寒聲道:「正好可以用他們來做試驗——。」
    蕭天魁可看的很清楚,由煙霧中有七個人走出來。
    七個帶刀的人!
    特別一點的,是七個人全用的是又重又厚的鬼頭刀。
    「如果我沒猜錯!」蕭天魁冷冷道:「你大概可以看見七星魔刀陣的威力!」
    米小七已經感覺到了。眼前,那七股凝結而成的肅殺之氣,已自鼓湯的一林子樹葉紛
飛。大似十二月的飛雪。
    蕭天魁往前一站,頭也不回的對米小七道:「遠是我的事。你在旁兒休息看看便成!」
    米小七一愕,倒是不反對的停在原處。
    她知道,蕭天魁答應的事絕對自己做而不願別人插手,另外,更重要的是,蕭天魁想用
眼前這七個人來做實驗,看看是不是可以由其中領悟出破解「撩天一十六劍」的劍招來。
    七星魔刀陣移動的速度很快。只一瞬間,已將蕭天魁扣入必殺的死角中。
    蕭天魁感覺到一股強大無比的壓力直迫全身而來。似乎,這七個人刀上的氣機便已要分
解掉自己!
    蕭天魁冷冷一笑,雙臂緩緩抬起。
    這一瞬間,令在旁觀看的米小七以為蕭天魁已化做一隻巨鷹!一隻揚翅怒飛的巨鷹!
    米小七眼中不禁有了一絲激賞。到底,蕭天魁在武學上的天份和執羞,有著他的一份狂
熱。
    七星魔刀陣,有若來自九天外的魔界裡。
    七把刀,帶看血腥和輝笑,捲起人類的極致和至深的恐懼。
    七個跳躍的鬼頭在沉沉迷霧中冷酷的砸向蕭天魁!
    蕭天魁雙臂往兩側拍出,一個身子高拔而起。僅僅一瞬間他化成了巨鵬,他遨翔到蒼芎
之上。
    七把刀以一個角度齊齊捲至他的底盤。
    「好」!蕭天魁口裡一聲朗喝,右手化爪便抓扣向其中一把手的一隻手上!
    在九重鬼寨裡的信條是,為了消滅敵人可以不要命。
    所以,出刀的手沒有變、沒有懼。
    蕭天魁沒有七隻手,他最多最多只能擋得住兩把刀。他們相信,蕭天魁的手抓住其中一
只手的剎那,另外六把刀也會同時的進入他身體裡。
    這是他們相信、他們想法,蕭天魁可不同意!
    只見此電光石火的剎那,說時遲那時快蕭天魁已化爪為指;他雙指一併夾住了刀鋒,身
子卻乘此一勢往上帶了三寸。
    便此三寸,已夠生死之間的空隙裡遨遊。
    到現在,米小七才真正看到蕭天魁的武功!
    蕭天魁在敵人舊力已發新力來生的剎那,已夠他將下面七個人的百會穴擊破。
    這種驚神泣鬼的出手,不但快而且狠。就如同大漠上的黑鷹。驃悍而勇敢。
    七把刀在半空中以一種不規則的弧線晝落到地上。
    刀的主人,噴出的血珠染紅了黃沙一地。
    蕭天魁幡然的落回了地面,凝視身旁的七具體體;良久之後,一個咳嗽裡,竟有一股血
氣直衝頂門。
    他雙目一黑,便是雙腳一軟再也把持不住的反倒。
    米尊對一切佈置滿意極了。
    血野林是在一座極為隱密的山谷裡。現在,九重鬼寨的人馬分成天罡三十六數組由他領
導;每組兩個人組成,正合一陰一陽成就地煞七十二數。
    至於老鷹則率領老字世家中的神毒組,隨時為進入血野林做破毒的工作。
    米尊更滿意的一點是,七星魔刀完成了他們的任務。
    雖然,犧牲了他們七個人,卻阻止了米小七!
    因為米小七不會丟下蕭天魁不管,也就是這樣半日的耽擱,已夠他米尊來完成計劃。
    老鷹小心的調治藥份。他由林必信身上已然找出了血野林裡血紅石和芒毒九天煞之間生
克的道理。
    他不禁驚異天地造化的奇妙,單單是毒物問的相生相剋,竟有如許複雜的變化。
    老鷹嘴角一絲冷笑,想起了大帝的交待。
    「米尊的居心,本座早已清楚——。」
    「那大帝的意思是……?」
    「米字世家非滅不可,而血野林裡的那批人正可以做為我們的助力!」
    「大帝之意,是想借血野林埋出來的人來對付米字世家?」
    老鷹不得不佩服修羅大帝的深思謀慮。
    血野林裡的邪惡之徒一旦迫上了米字本家的人,相同的,就是對上了鍾字世家等一干人。
    那麼,武林一旦亂起,大帝之鋒正是祭劍之時。
    「血野林中共有三十九位囚犯!」米尊含笑走到老鷹身旁,淡淡道「總護法的藥可是配
完成了?」
    老鷹雙目精光閃動,點頭道:「已經完成。副座可以發動攻勢——。」
    米尊朗笑道:「好——!」
    孝宗弘治三年,西元一四九0年,秋。
    武林二十年的和平之日於此斷絕——九重鬼寨燃起戰火,首戰直推米字世家血野林。
    這一戰,由清晨卯時戰至未時;其間米家世家百名鐵衛多次死守進退,九重鬼寨則以命
搏命,血波不斷。
    申時起,九鬼九寨人馬進入血野林。
    米尊當真得意以極。他由白殘生陪著注視老鷹以藥劑調理血野林內倖存的一十八名囚犯。
    原先的三十九名米字世家囚犯,竟然有二十一名不願與殺米字世家中人的兇手為伙。
    這點不能不是遺憾,也不能不說是驚異。想不到血野林中一待十數乃至數十年,竟會將
這些原是極惡大兇徒感化。
    這一十八名血野囚犯中,有十七名是剛剛進林不久的人物。其中,最有名的是一個米凌
的年輕人。
    僅僅一位元老級的,則是四十年前轟動江湖的米藏!
    米藏,一雙手藏盡天下人的命、的魂、的魄!
    米尊看著老鷹很細心的治理這些人。只見,他用一點點黑色的粉末到血紅石上,那石平
生的冒出一股煙霧來。
    老鷹命令眾人聞著,只一忽兒這些離開血野林的人本來是滿身的痛苦,嗅著那些氣味一
個個打了老大一個哈欠,竟大大的減少了錐骨剌痛。
    米尊走到了米藏面前,拱手抱拳道:「藏叔——,別來無恙?」
    米藏一個臉藏在凌亂雜松的頭髮裡,聽得米尊這一問,冷哼哼的瞪起一雙怪眼,嘎聲
道:「嘿、嘿——,小子。米龍那老匹夫怎樣了?」
    米龍,正是米字世家最受尊敬的老太爺!
    米尊一笑,道:「或許對藏叔而言是個快慰的消息!」他含笑的望了望血野林出來的眾
人一眼,沉聲道:「老太爺已然一命歸西!」
    「好!」米藏暴笑,雙目猙獰通紅咬牙迸出一句話來:「米龍——,老夫總算活得此你
長!哈、哈、哈……。」
    米藏這一狂笑,其聲之藏之厚,不但是那米尊為之驚異,就是老鷹亦為之色。
    放這個米藏出來,倒底是對還是錯?
    老鷹又極其小心的放置一些黃色粉末到眾人的指上血紅石上。
    只見,又是一股煙冒了出來。老鷹急道:「各位,再運行小周天將煙吸入體內!」
    在眾人紛紛照做中,米尊含笑望向老鷹道:「總護法,這毒須得多久方能解開?」
    老鷹沉沉一笑,道:「七回二十一天——。每三日一次才能慢慢破掉他們體內的芒毒九
天煞!」
    米尊微微一笑,道:「那真是有勞總護法了!」
    老鷹乾笑一聲,回道:「米副座太客氣了。老夫可承擔不起!」
    米尊一笑,忽的將目光投向一直冷漠在一旁的米凌!
    米凌到血野林內不過是一年多餘,這個年輕人據說曾經得過老太爺點撥了數招劍法奧妙。
    米凌為什麼進入血野林?米尊唯一的資料是,米凌曾經進入鍾字世家想刺殺蘇小魂!
    二十年來,米凌是第一個有這種念頭的人。
    米凌為什麼要這麼做?
    原因很簡單,他想成名。而且是成大名!
    老太爺認為米凌這種人太危險。如果,一個人只是為名為利而可以去殺人,這種人就不
適合在人世間走動。
    所以,米凌只能在血野林裡。
    除此之外,據說米凌曾經幹過七大巨盜事件。其中的一樣,便是闖人皇宮中盜了皇帝老
子的玉龍枕!
    米尊記憶中還有一件事,就是米凌被抓的時候,他的頭不是放在皇帝老兒的玉龍枕上。
放在枕上的,是他的腳。
    玉龍枕,只不過是用來擱腿而已!
    血野林之戰沒一天之內便轟動江湖!
    蘇佛兒整個心提了上來。
    他在驚疑一件事,在他受傷的這些日子裡,米小七去了那裡?
    蘇佛兒知道,米字世家傳人如果下令,血野林外最少可以調動上千各米字世家中人。
    如今,血野林被破,百名鐵衛俱亡。而米小七卻沒有動靜。為什麼?
    蘇佛兒一路直奔洛陽,洛陽的醉仙樓!
    現在,他只有借萬二爺的消息來查米小七的下落。
    蘇佛兒由醉仙樓別院一進去就看到小西天那顆大光頭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小西天苦著臉,歎氣道:「你可回來的真巧。」
    蘇佛兒瞪了他一眼,道:「幹什麼這付德性?撞了鬼也用不著如此啊!」
    小西天搖頭道:「撞了鬼還好,犯了佛就慘了。」
    犯了佛?是誰!
    蘇佛兒的腿嚇軟了一半,聲音已有些顫抖:「是……是他老人家……?」
    小西天苦笑點頭。
    慘了,全世界就只怕這個人!誰?
    大悲和尚!
    大悲和尚出現的時候,我們蘇大公子可乖的跟只免子樣兒,一個箭步向前巴結道:「師
父——,別來無恙?什麼時候來的?」
    「怎麼會無恙?」大悲和尚怪叫道:「有的很咧——。」
    小西天插口道:「我說你回來的巧不是嘛——。師父剛剛前腳到,你後腿跟了進來—
—。」
    大悲和尚說著一拍小西天的光頭,叫道:「小和尚還不快動手把這小子抓了下來。」
    「是——。」小西天回答的很小聲,對著蘇佛兒歎口氣道:「蘇佛兒啊蘇佛兒——。師
父要你回去唸經修生養性與佛結緣,你就委屈一點吧!」
    蘇大公子可一點也不想。只見,小西天一個挫步向前而來,右掌中已是雙指並馳化成一
道氣機點向氣海穴。
    蘇佛兒雙肩一挑,腳下一頓一彈已然踏上了小西天的肩頭。再復一個旋身,袖中快樂線
已盤向大悲和尚!
    大悲和尚口裡可是大叫啦:「乖乖——,你們兩個可是串通的好!」
    果不其然,小西天已是一個轉身,手上的大悲指攻向大悲和尚的下三路。
    大悲和尚哼的笑罵道:「孔夫子面前賣文章,關老爺當臉耍大刀——。」
    可不是,大悲指正是我們這位天下三大神僧之一的大悲和尚成名絕技。
    大悲和尚腳踏七星,一個屈身向前左掌一捏一握已是扣住了小西天手指;旋即,他右指
一彈,二彈往蘇佛兒迎去。
    第一彈,我們蘇大公子手上的快樂絲便像是蛇被打中了七寸,軟綿綿的垂落。
    第二彈,這可利害的打向蘇佛兒右臂尺澤穴!
    大悲和尚方得意的要笑,冷不防,蘇佛兒右指亦激出一道氣機,硬生生撞上了大悲和尚
的大悲指!
    「怪、怪——。」大悲和尚叫道:「天下有什麼狗屁指力能擋得住和尚的大悲指?」
    有,只有一種!
    就是融合了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蜜神功的六悲指!
    大悲和尚一愕之間,小西天已揮脫而出,他當下便往前一竄往別院裡面而奔。
    蘇佛兒亦鼓其餘勁,朗喝中往後院奔去。
    「哈……,」大悲和尚覺得好玩極了,大叫道:「兩個兔崽子,以為使詐就可以逃的
了?」
    龍入海覺得今天的天氣美極了。所以,他硬拉著趙抱天和俞靈到別院的花園裡來曬太陽。
    「昨夜血野林之戰,米字世家損失的可不少——。」龍入海打了個大哈欠,邊道:「那
位米大小姐不知怎麼樣了?」
    俞靈緩緩抽出刀來,輕輕的一彈,「嗡」的一響!
    趙抱天看俞靈沒搭理龍入海的話,只好接口道:「這件事萬二爺還在追查——。唉,待
在這兒真悶死人了。」
    龍入海叫道:「是啊——,萬二爺把咱們留在這兒不知道有什麼目的?」
    他倆正抱怨著,忽的看見三道人影奔來。
    前面兩個像是撞了鬼般沒命的逃著!
    蘇佛兒和小西天!
    天下,有誰能令他們兩個奔逃如哭爹叫娘?
    只有一個人,而且是一個和尚!
    「逃啊——。」龍入海大叫一聲,趙抱天和俞靈也竄飛了起來。
    現在,他們可明白萬二爺留住他們的目的。
    很簡單,就是要叫這些「孩子們」唸經拜佛,去去年輕人的浮躁之氣。
    大悲和尚可一點也不煩惱他們五個挑五個方向溜。因為,萬二爺這臭小子一定會幫他提
回來。
    所以,他好整以暇的踱步到萬二爺的房間去。
    大悲和尚搬著手指頭在數,身前坐著蘇佛兒,小西天、俞靈、龍入海、趙抱天、唐玫、
冷無恨。
    七個,剛剛好不多不少。
    萬二爺那張胖胖而且可愛的臉露出了笑容,很討好的道:「大師——,小的可是未負所
托!」
    大悲和尚勉強的點點頭,道:「小萬——。弄一間大房間來,從今天起我要好好教這些
小毛頭——。」
    萬二爺恭敬道:「是!小的就去準備。」
    萬二爺起身,忽的又抱拳問道:「小的想請問一聲,大師不知要將他們七個怎樣?」
    「怎樣?」大悲和尚怪叫道:「唸經啊!」
    七個年輕人肚裡不由得叫了一聲「慘」,便是異口同聲問道:「師父,念什麼經?」
    什麼經?
    大悲和尚臉色竟為之一緩,眼中有了一份虔誠的緩緩道:「大悲咒!」
    大悲咒,本名是大慈大悲咒!
    萬二爺對天下各地所報匯回來的消息皺眉沉思。
    米尊和九重鬼寨對米字世家最神秘的血野林進攻,無疑是挑起了平靜近二十年的江湖波
濤。
    最令人驚疑的,是九重鬼寨的主人。
    修羅大帝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萬二爺實在想追查出這位幕後神秘人的身份。最好的方法,就是用一個極有誘惑力的餌
釣這條大魚。
    有什麼東西,足以引誘修羅大帝親自出面?
    「大悲和尚重現江湖了!」不過一日的光景,整個武林已是許蕩聲隆:「大悲和尚囚禁
了蘇佛兒他們七個年輕人,逼他們研習一種極為深奧的武學心法。」
    大悲和尚本來就是傳奇已極的人物。
    他的出現,無疑是轟動江湖的大事。
    至於,蘇佛兒,俞靈等七個人合練一門心法,自是更引起江湖中的騷動。
    米尊對這個消息沉吟深思,他邊跺步到老鷹的煉丹房裡,一路上想著:「這個由醉仙樓
傳出來的消息顯然可靠!」
    因為,這種秘事會傳出來,目的一定是針對九重鬼寨而來。
    米尊冷笑自忖:「醉仙樓萬二爺這般做,不外乎是想引誘修羅大帝派出鬼寨中人前往一
探。」
    以醉仙樓目前的實力,天下幾已無可對抗的組織。
    米尊「嘿」的一笑,他倒想看看修羅大帝怎麼對付這種明擺著挑釁。米尊抬頭,只見前
方便是老鷹治療血野林裡那批極惡之人的「雕心齋」!
    門口,後楓嵐和白殘生似乎有了爭執。
    後楓嵐對看自殘生搖頭道:「白特使——,總護法親自交待,現在是最重要的破煞時
辰,除了梅特使在裡頭幫忙外,所有的人都不准進入。」
    自殘生佯怒道:「後特使你可要知道我是奉副幫主之命而來,你這般阻著我是何居心?」
    後楓嵐哼道:「我只是受總護法之命鎮守於此。請白特使見諒——。待稍後總護法大功
告成,再……。」
    便話未完,米尊已含笑莫測的來到了兩人身側。
    白殘生和後楓嵐見米尊來到身前,兩人雙雙恭敬道:「副幫主——。」
    米尊點點頭,朝後楓嵐冷哼一聲,道:「後楓嵐,你可真是盡職——。」
    後楓嵐臉色一肅,恭敬答道:「總護法之令。要只有依職遵守!」
    米尊如淵似岳的亭立站於後楓嵐面前,注視了眼前這女人一眼方點點頭道:「好!本副
座不怪你。既然老總護法交待,必然有其理由。」
    米尊一頓,轉頭對白殘生道:「白特使——,我們先同去吧!」
    白殘生看了後楓嵐一眼,轉向米尊道:「副座——。難道你這樣來了又走?」
    米尊冷哼一聲,轉了個身便似要朝來路回去。白殘生一愕,只見這廂猛的一股氣機由米
尊的背部激出?
    後楓嵐萬萬未料米尊會突下重手,在不及防之下那氣機已溜至眉間。
    後楓嵐驚呼中方方閃身,米尊已是一掌橫切至她頸間的垂珠昏穴。
    米尊一提昏厥的肩楓嵐交給自殘生,哼道:「看好他!」
    話轉落間,他也不等白殘生回答便是一出手推開了「雕心齋」的木門而入。
    門內,只見老鷹盤腿坐在那些血野林重囚之前。
    這些日子來,老鷹是在半摸索的狀況下來救治這些人。其中,當然會有折損。
    如今眼前,血野林出來的人也不過只剩七名!
    米尊冷笑,那些承受不住老鷹用藥的,留著也是沒用。他要用的人,是精銳的劍鋒。
    每一出擊,必見死亡!
    梅四寒恭立在老鷹的背後,不時聽著閉目打坐的老鷹吩咐,而遞出各奇形怪狀的粉末包。
    只見老鷹接了過來,便朝身前的七人彈去。
    每種顏色的粉末落到眼前倖存的七人身上,便自是「嗤」的一晌中冒出一濃煙霧來。
    米尊凝眸了半晌,只見那七名血野林的重囚臉色已逐漸紅潤;同時,又聽得老鷹噓出一
口氣道:「解了!」
    便這兩個字一出,米尊無聲無息的向前。
    左掌化拳頂向梅四寒,而右掌則並指點向老鷹背後。
    米尊這一出手可謂是神鬼難測。不但是時機、方位巧妙無比,就是氣機運行亦含有六七
種回力,叫人防也無從防起。
    眼見,米尊這一出手已叫老鷹萬萬難逃。卻是,一股奇妙無比的回力,輕輕拱托似觀音
座下的蓮花般的浮起了自己的內力。
    米尊心中大駭,天下豈有如此神化的功夫?
    如果有,除了蘇小魂之外便是一個最神秘的人。
    修羅大帝!
    米尊的氣勢和風範,足以是天下間難以出其二三。
    若是,米尊用以星辰形容,那他便如太陽!
    而修羅大帝呢?
    他全身覆在黑布之中,這一輕輕飄動到了米尊面前。雖不見人,但是週身所籠散的氣機
魄力,硬是叫一屋於裡全數充塞。
    米尊是太陽,修羅大帝是什麼?
    紫微!
    紫微斗數論人世一生,而諸星中的帝王便是紫微!
    米尊的臉變了好幾回,最後終於吐出一句話:「修羅大帝,米某入幫一十二年終於第一
次看到你!」
    1。是不是也是最後一次?
    修羅大帝冷冷無言,身上黑袍鼓動,而這衣衫磨擦間竟然發出一種類似人聲的聲音來:
「米尊——。你想取代本座為九重鬼寨之主,何不自問自己是否有這個能力——。」
    這由衣衫間磨娑而出的聲音,竟是沉厚溫柔。而聽入眾人耳裡,不由得驚心動魄。
    這門心法未免太邪了點。
    天下間,除了蘇小魂的天蠶絲可以記錄下人曾說過的話外,還有誰有這種能力?
    米尊的肚子裡開始翻動,只覺喉頭發苦,勉強中嘶啞的乾笑一聲,咬牙道:「米某在這
兒是輸了一籌,但是……。」米尊似乎恢復了一點自信,仰頭朗笑道:「你,修羅大帝未必
治得了米某?」
    修羅大帝一身黑袍又鼓動的回聲:「本座方才見你出手,約莫可以擋得下六十二招!」
    米尊心中不禁璞通一跳。
    他可真不想相信修羅大帝的話。只是,對方的氣勢,以及精確的計算自己種種,卻又叫
他不得不信。
    米尊終究是歷經過九重生死之人,臉上表情不形心中所思所念,口裡淡淡道:「修羅大
帝,你未勉將自己估計的過高!」
    修羅大帝不答,只見他衣服鼓動一擺,兩片衣裙身是發出「拍」的一晌來!
    便此一聲,便似是生死的喪鍾。
    只見,老鷹和梅四寒雙雙猛擠而至!
    老鷹兩臂宛若破空利爪,直直罩向米尊的當胸。至於梅四寒,則是柔若迎風擺柳,倏忽
間已欺到米尊左脅三寸近。
    米尊嘿、嘿冷笑,兩臂上衣衫忽的帳起,只見他右臂劃出一個半弧,而左臂則橫橫推出。
    三人接觸的剎那,米尊猛一吸氣而退!
    這端,梅四寒只覺打在米尊左臂上的力道恍如打上了棉花堆裡,半點兒勁道也施用不
上,心中不覺喊了聲糟。
    至於老鷹,他這八成內力激發而出的「老字明拳」,其妙可在掌、爪、拳中交替於一招
內擊出。
    這廂米尊以大異於武學中的心法轉動他的氣機,當下便不猶豫的化爪為掌,輕輕順著米
尊的手臂划動一搭而退!
    饒是老鷹退的快,米尊的一抹氣機還是擊了上來。瞬間已迫至眉!
    老鷹大喝中,身子如巨鷹揚起,才方方避過。
    而梅四寒的運氣可差了點。
    米尊將她的內力一引一撞,竟有一股炙熱的氣機順尺澤穴直衝迎香、百會。
    那梅四寒只覺腦門一轟,口裡忍不住嬌哼一聲倒飛了出去。
    後頭,肅立冷視的修羅大帝輕輕一動袖擺,硬是將梅四寒急奔之勢給托定。
    這端,老鷹雙目暴睜,兩臂骨骼喀喀大晌中,一前一後的再度探向米尊而來。
    米尊方方冷笑而退,後頭,兩道人影破門而至!
    來的,正是原先留在門外的白殘生和後楓嵐。
    老鷹在這稍縱即逝的時機,已捏好了力勁和方位,直衝沖的扣向了米尊。
    米尊臉色怒容方現,這端雙臂頂住了老鷹致命的一擊;後頭,白殘生和後楓嵐兩人攻勢
已齊腰而斬。
    好個米尊,在這三人雷霆萬鈞一擊之下,尚能一轉身勢,雙臂以掌反抓扣老鷹雙臂,同
時以老鷹為反點躍起,以雙腳代手在生死攸關之際從容四腿連擋帶攻。
    不過迅雷之間,米尊已將自殘生、後楓嵐又踢出了門外;同時藉著全身力道的迸發震退
了老鷹。
    老鷹這端瞪、瞪、瞪的後退三步,那米尊卻來勢破門而出。
    修羅大帝顯然不想讓米尊有此生路,當下人隨風起,在電光石火間已破頂而出,堪堪落
到外頭米尊的頂上。
    米尊心裡不由得大吃一驚。
    以自己先發而無凝的身法出屋,竟然較修羅大帝后起破頂而至的身勢不及。
    單單憑此,已是落差一截。
    米尊可不是就甘雌伏之人,當即冷喝一聲,手上一顆仿造「鳳眼」的暗器已吟嘯而出。
    這物端的是奇妙,忽而前、忽而後的滑向修羅大帝。同時,隨著前進之勢,回轉於四周
的氣機猛然生強。
    修羅大帝人在半空,恍如來自冥獄之中的昆羅魔;一身黑衣倏的擴張開來,硬生生的罩
向那顆假鳳眼。
    只見黑袍罩下後,修羅大帝身軀一震,旋即落到米尊面前。
    米尊心中暗自驚駭,手上可沒閒著。
    他知道,現在這一出手可關係著生死之事。是以,雙掌推動間已然施展百年不傳之秘的
「霸殺拳」!
    霸殺拳自從二十五年前死林中「天下第一武侯」冷明冰曾得其中五分奧妙外,近百年來
早已絕跡江湖。
    修羅大帝似乎未料到米尊竟然此刻會使出武林中剛猛第一的霸殺拳,口裡沉沉悶哼一
聲,挫步而動。
    修羅大帝不是退,而是進!
    自從他出現江湖組成九重鬼寨以來,修羅大帝便從來沒有退過。
    米尊雙拳已至,修羅大帝飄身而上,黑袍中猛的一雙拳亦出。剎那,四拳已轟然撞碰!
    米尊只覺雙臂上一陣刺心的錐痛,一種似針如濤的內力滾捲自己兩肘,竟是僵硬如石。
    米尊心中大駭,修羅大帝這門詭異已極的武學顯然是別走蹊逕自創一路。大大出於一般
武功心法之外。
    因為,天下中除了蘇小魂可以借天蠶絲達到這種武學境界外,已無任何人可以做的到。
    難道,難道眼前這個修羅大帝會是蘇小魂不成?
    米尊已無暇想思及此,只見修羅大帝一襲偌大的黑袍掃至。衣衫邊角此時貫注了真力,
猶較寶鋒勝上三分。
    眼見,米尊即將死於非命。卻是此刻,「雕心齋」裡傳來暴喝,其聲似春雷震地轟然驚
人。
    緊接著,又是一聲清越高拔的朗喝之聲!
    此時,老鷹等人早已站立在「雕心齋」門內觀看修羅大帝和米尊的決鬥。當下眾人紛紛
回頭,只見是兩道人影一前一後破頂而出。
    當先的,便是米字世家立家以來最邪惡凶煞的米藏!
    後面緊跟著,則是最冷肅栗悍的米凌!
    只見米藏沉沉一喝中已是遙空一掌劈向修羅大帝。而米凌則是一個竄身,一個挫步伸手
扣住了米尊的右肩猛力一提。同時,左臂拍頂住修羅大帝的黑袍。
    米字世家這一老一少如電光石火般的攻擊,可謂是行雲流水全無所礙,同時又是洶濤裂
岸般銳不可擋!
    修羅大帝似是怒極的一個飛旋,人如風輪般的轉向半天,迎著米藏便是拍拍一連對了十
六掌。
    這廂,老鷹等人紛紛喝叫,便是要抽身而上。米凌以足踢地,奔馳激起數石碎石阻止眾
人。
    米尊此時雙臂如石僵,但雙腳可不閒著,便是這千載難逢的時機,一個全力飛馳往前而
去。
    半空中,米藏嘎嘎怪叫道:「修羅,你奈何不了我!」
    米藏說著,人平空在半天中消失變換了幾個身影,便和下頭的米凌往東南方向而去。
    那修羅大帝落回了地面,全身罩在黑袍裡也不知道他的表情是怒是憤。
    老鷹一個箭步向前,抱拳道:「大帝降罪,卑職等疏忽以至於米尊那賊得逃………。」
    半晌,修羅大帝的衣衫才鼓動磨娑回答:「這不能怪諸位。一切按照計劃進行……。」
    「是!」老鷹緩緩抬頭,望看「雕心齋」內下令道:「梅四寒、後楓嵐、自殘生三位特
使——。」
    三人同聲恭敬道:「屬下在!」
    老鷹長長噓出一口氣:「將剩下的血野林五名重囚上婆羅漠心大法——。」
    米小七的心縐在一起。短短半個月,想不到江湖竟然發生了那麼多的變化。
    最是令她震驚的,赫然是米字世家的血野林遭破!
    這是一間很平凡的屋舍,蕭天魁望著米小七憂鬱的進入,不禁有一絲訝異:「發生了什
麼事?」
    「江湖大變!米尊反叛九重鬼寨未成——。」米小七牙根咬緊,恨恨道:「可惡的是那
裡,竟然挑動九重鬼寨戰破米字世家的禁囚重地——。」
    蕭天魁臉色一變,半晌才道:「我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你可以先趕去洛陽醉仙樓找萬
二爺——。」
    米小七注視了蕭天魁一眼,朝他拱手道:「事非得已,關係本家莫大榮譽,只有和蕭兄
暫別!」
    蕭天魁淡淡一笑,將目光投向窗外,口裡平靜道:「你只要記得終將成為我的妻子便可
以了。」
    米小七一愕,嘴裡哼了一聲,轉身便往門外而去。
    人已去,樓小靜。
    蕭天魁望窗外目光沒有收回來。只是,輕聲輕聲的自語喃喃:「米小七,我蕭天魁一定
要打敗蘇佛兒娶到你!」
    米小七人一進洛陽便聽到一個很有趣的消息。
    蘇佛兒在唸經拜佛!
    不但是蘇佛兒,而且還有他的那批好朋友。
    現在,米小七可不想在大白天直闖醉仙樓問萬二爺了。有這麼有趣的事在,總是晚上去
更有瞧頭!
    夕斜落一街,米小七緩緩噓出一口氣踏入百祥布莊。
    百祥布莊在洛陽的店面不大,就如同稻浪裡的一粒稻米,不怎麼的引人注意。
    米小七是個女人,女人到布莊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所以,那個叫毛老實的夥計裂著嘴迎
上前來招呼:「大小姐——,你人這麼美,本店新進一批西域絲綢可是和你結了正
緣……。」
    米小七淡淡一笑,輕聲道:「掌櫃的可在?」
    「在、在——。」毛老實揪了米小七一眼,哈笑道:「只是——,他老人家在裡頭理帳
忙著!」
    米小七微微一笑,道:「行了,人在就好——。」她口裡說著,竟就往裡頭而去。
    毛老實可嚇了一跳,急急橫身一攬道:「喂——,你是找砸的……?」
    毛老實本來想接著一句:「我毛老實的拳頭可不認是不是娘們——。」
    他吞了回去。因為,人家也不知道怎麼一閃一扭,便掀了後頭的簾子進去。
    毛老實一愕了半晌,這才急慌慌的往後頭追去,口裡邊叫道:「好膽你站著——。喂,
別走——。」
    毛老實一路追到了後頭帳門,一個大步跨了進去。就在布簾垂下來的時候,裡頭「拍」
的一晌,毛老實又跌了出來。
    毛老實苦著臉捂著紅脹的頰面兒道:「韓老爹,你老怎麼打我?」
    布簾一動,只見一個年越花甲的老頭子探出頭來大罵:「還囉唆——,快顧著店去—
—。」
    毛老實一想,是啊,如果前頭唱空城計叫人家搬光了那還了得。心裡頭這般一想,便又
匆匆的到了前面。
    只見,前店裡頭早有一名公子哥兒如玉樹臨風般站著。王老實心裡暗自喝采了一聲,忙
不迭的招呼道:「公子買貨?」
    那公子瀟灑一笑,瞥了後頭布簾一眼,笑道:「這間店裡頭有多少價?」
    毛老實一楞,尚未會意過來:「公子,您這話太深。我毛老實是個二楞子,聽不懂的。」
    那公子哈哈一笑,朗聲道:「跟你們掌櫃的說,我出一千兩金子買貴寶號!」
    一千兩金子?毛老實差點昏倒!他用力吞了吞口水,又擰了擰自己才喘著氣道:「公
子,您這個玩笑未免大了點。要知道千兩金子足夠在大東街那頭買間大店的……。」
    那名公子一笑,隨手抽出了一張金票子放到毛老實手上,道:「這是五百兩金子的票,
權充訂金——。」
    神秘公子一笑,轉身便要走,毛老實這廂恍如夢中驚醒,大叫道:「公子——,等等。
我……我可不能幫掌櫃的做決定——。」
    那公子一笑,也不回頭的答道:「去告訴你們掌櫃的,就說我叫做元玉青——。」
    元玉青?乖乖隆冬,這公子哥兒竟然是近日在江湖中極富盛名的元玉青?王老實手上雖
然那兩把拳式沒架樣兒,但是耳朵可不聾。
    關於這個元玉青的事他可聽過不少!
    米小七顯然有些驚疑。怎麼自己才道洛陽沒個把時辰就叫那個元玉青盯上了?
    對方下了五百金子訂兩來,擺明了是告訴自己他已經知道米小七的下落。
    人家這般有禮了,總不成有失禮於對方。所以,米小七隻有當面和他好好談談。
    元玉青來的真快。約莫半柱香的光景已由毛老實帶到了後廂裡來。
    房內,就只佳人依桌凝眸,身前桌上有茶、有杯。元玉青朗笑一聲,坐到了米小七對
面,邊道:「米大小姐一別十數日,臉色並不怎的好!」
    米小七哼道:「本姑娘氣色好不好又干你什麼事來的?」
    元玉青仰首朗笑了數聲,才忽的止住瞪住米小七微笑道:「事不關已也就算了。偏
偏……你是我未過門妻室,而傷你的人又不是九重鬼寨的那批傢伙!」
    米小七臉色一變,寒聲道:「姓元的,你知道了些什麼?說!」
    元玉青好整以暇的喝了一口茶,這才緩緩道:「米長木和米臥可不是簡單的人物!」
    米小七臉色一變,凝視了元玉青半晌力道:「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隨問完,她又恍
然大悟道:「是單文雪單姐姐告訴你的了?」
    「不是!」元玉青搖頭道:「是我看到的——。」
    米小七冷笑一聲,道:「你看到了為什麼不會出手?」邊說著,米小七一臉卑視貌:
「難道你是怕了那兩個老頭子?」
    米小七當然知道以元玉青的武學造詣雖然不一定能打敗米家龍虎鐵衛,但是自保絕對有
余。
    元玉青輕輕一笑,自顧自的斟茶答道:「有單文雪出手?足矣!」
    這話可奇了。似乎,元玉青對單文雪的瞭解很深。
    單文雪是個很美、很美的姑娘!這點,米小七不得不承認。對於這樣的美人,任那一個
女人也會有點壓力的感覺。
    米小七緩緩問道:「單姐姐人在洛陽?」
    米小七隻怕一件事,那就是蘇小子見了單文雪不知道會怎樣?
    元玉青哈的一笑,回答道:「不錯!文雪她人正是在洛陽——。」
    「她……單姐姐來洛陽做什麼?」米小七有了一絲不妙的預感。更重要的。單文雪曾是
她的救命恩人。
    元玉青果然答道:「她來找蘇佛兒!至於為什麼……。」
    元玉青停了一停,瞄了米小七一眼,道:「這可要你當面去問她了。」
    米小七心噗通的跳了好幾下,方問道:「那……那在那兒可以找到單姐姐?」
    元玉青不答,反而盯住米小七反問:「你為什麼不問我到洛陽來做什麼?」
    這個的確才是重要的事!
    元玉青不會平白無故的來洛陽,更不曾是來遊山玩水。尤其。是自己前腳才進了百祥布
莊他後腳就跟了進來。米小七歎了口氣,悠悠道:「你到洛陽來做什麼?」
    「找兩個人——。」元玉青淡淡道:「找你和蘇佛兒!」
    米小七不想也不願知道元玉青找自己做什麼。她關心的是:「你找蘇佛兒做什麼?」
    「交個朋友?」元玉青笑的很正經:「何況,他也很想跟我交朋友!」
    朋友之妻不可欺!米小七心裡突的浮出了這句話。她心裡一急,嘴中竟不由自主道:
「你為什麼不回北京城去過你的公子哥兒生活?」
    元玉青歎氣搖搖頭,道:「你可知道我們雙方父母是怎麼指腹為婚的?」
    米小七不知道。對於這件事,她自幼離開雙親送往米字世家中親侍於米太爺,一過十數
年到了自己承繼米字世家傳人之時方才知曉。
    而米太爺尚未及告訴她一切因緣及說出一件大事,三項原則已然暴斃!
    元玉青點頭,道:「我知道你不知道——。」他緩緩啜了一口茶,接道:「事情發生在
二十六年前。那時,你父母和我爹娘都尚未有你我的身孕——。」
    尚未有身孕為何指腹為婚?米小七忍不住好奇問道:「然後呢?是發生了什麼事?」
    元玉青眼中有一絲讚佩,點頭道:「不錯!那時是發生了一件事。」
    二十六年前,元玉青的父親元禎騏率兵和新疆回訖國爭戰。適時,米小七的父母米挽
岳、韓志貞正好由天竺回來,見大明連番苦戰而無功。
    於是,米挽岳、韓志貞二人往見當時的明軍元帥元禎騏以其武功相助於明軍而打敗了回
訖。
    米禎騏感二人大義,把酒論交中幾度談至天明。
    米挽岳和韓志貞亦隨軍一路凱旋回中原,直至兩湖地域方別。其別時,三人依依不捨,
而指天相誓,他日若生男女前結婚姻,若同是男於則結為兄弟,同是女子則結為姐妹!
    米小七這一段聽完,楞楞了半晌沒法置上一言。
    元玉青看了米小七一眼,歎氣中緩緩起身。米小七茫然中,問道:「是你父母叫你來找
我的?」
    「是——。」元玉青苦笑道:「另外一個人就是找蘇佛兒!」
    米小七雙目一亮,哼道:「原來你本著就有要找他?」
    元玉青失笑道:「我可從來沒說過不是!」
    可不是,人家從來沒說過不找蘇佛兒的。米小七忍不住又問道:「你原本找他做什麼?」
    「原本」的意思,是那時元玉青根本不知道蘇佛兒和米小七之間有感情。
    因為,那時米小七和蘇佛兒根本還沒見面。
    元玉青回答的很妙:「因為,我怕你和蘇佛兒見面。」
    他為什麼怕?因為怕蘇佛兒和米小七會發生感情?
    所以,如果他先找到了蘇佛兒而且和蘇佛兒交成了朋友。
    那麼,以蘇佛兒的個性,決計是不會對米小七動感情的了。
    可是,他又怎麼知道米小七會遇上蘇佛兒?
    「因為他是『天下頑皮第一名』——。」元玉青道:「所以,有好玩的事他一定得去瞧
瞧!」
    「鳳眼」的主人無疑是個引人注意的人。
    何況,這一代米字世家的主人又是如此的貌美天仙?
    郎才女貌,加上兩人又都是俠義中傳奇的人物;如此相逢又豈不會迸出火花來?
    元玉青的思慮果然驚人!
    米小七歎氣道:「我……我曾將『鳳眼』給蘇佛兒看過了。」
    「我知道——。」元玉青轉身往門外而去,緩緩的一句話鑽入米小七的耳朵:「所以,
我才給彼此一個機會!」
    大悲咒,大慈大悲心!
    自唐以降,都是「千手千眼觀世音菩薩廣大圓滿無礙大悲心陀羅尼經」的簡稱。
    「陀羅尼」之意為中文的「咒」!
    「大悲咒共有八十四佛名!」大悲和尚虔誠道:「首句,南無喝羅但那多羅夜耶——。」
    蘇佛兒、俞靈等六人在小西天的隨頌下也跟著念:「南無喝羅但那多羅夜耶——。」
    大悲和尚沉沉的說道:「這句天竺之語,意是:禮佛、法、僧三寶。此是觀世音菩薩,
手持念珠相。」
    大悲和尚邊說,邊比著手勢緩緩道:「一切心法運行,由頂門而觀想念自東旋南、自南
旋西、自西旋北、自中旋東!」
    蘇佛兒沉沉住一口氣機,便頌著這佛號按著手勢和心法用力揣研。只見,他右臂及掌不
斷縮張,竟是暗暗加以吸收吻合於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蜜神功中。
    一旁,俞靈則隨大悲和尚的手勢緩緩做著出刀的手法來。
    另側,龍入海和趙抱天亦各以綿指和大內神手相互印證這門心法的奧妙。
    至於坐於左端的唐玫和冷無恨亦觀想住暗器手法以及冷楓堡昔年最負盛名的軍荼利神功。
    大悲和尚露出了一絲笑容,這群孩子可真難管,硬是花上了七天七夜才鎮住他們。
    大悲和尚轉頭看向坐於身側的愛徒小西天正楞楞的傻望自己。啊哈,好小子偷懶!
    大悲和尚倏的一伸手拍向小西天腦袋。
    那小西天猛然受了這一擊,驚惶中往前一僕,隨手大悲指點出,竟是和先前大有不同!
    其中隱然,已含有方方那稱是佛名的境界!
    小西天一指,內力直奔蘇佛兒而來,此刻,蘇佛兒正值禪定冥想中,突受外力激湯而
至,便是毫不猶豫的以「快樂絲」相抗。
    一拍一推間,那股氣機轉向俞靈!
    俞靈猛的一震,右臂出掌似刀,一劈間已將那氣機捲向龍入海面前。
    當下,龍入海可不假思索,中指「綿指」彈震間,已傳遞至在旁的趙抱天。
    好個趙抱天,心念微動裡已將這股氣機隨揮動間奔向另一端的唐玫而來。
    唐玫這廂正用心揣摩首可心境,忽的受了那氣機干擾,皺眉暗嗔裡三指扣成一環,便似
將那氣機如同暗器般打向了一側的冷無恨!
    眾人這般無心之中俱俱領略了大悲咒心法第一句,大悲和尚心中方方堪慰,卻見那氣機
擊向冷無恨!
    冷無恨不動,只剎那電光石火間那湃湧的氣機已自心口重穴透入!
    大悲和尚大驚,一個起身躍勢,人還未到冷無恨面前已駭見冷無恨口中噴出血光來。
    這下,蘇佛兒、俞靈等人亦紛紛驚愕,飛身落向冷無恨身側。只見此時的冷無恨已是滿
臉通紅,血色脹得大異常態。
    小西天見景,心中一急便想出手點住冷無恨的天璇重脈,以防她逆血衝破任督二脈而造
成走火入魔。
    忽的,大悲和尚探手一拍一攬,口裡邊對眾人道:「等等——。」
    蘇佛兒皺眉直視冷無恨,憂慮之情宣洩於容:「師父——,無恨妹妹是怎麼回事?」
    大悲和尚沉吟了一下,伸出手指放到冷無恨眉心大智穴中,稍一閉眼暗自以內力相測。
忽的,他驚疑的道:「怪了,這女娃娃的氣機怎生如此奇異?」
    龍入海見大悲和尚收回了手,急急問道:「師父——,是怎麼怪法?」
    大悲和尚仰首不語,片刻之後才自言自語道:「莫非……她在那剎那進入了無明和大惑
的境界?」
    唐玫自小和冷無恨兩個女孩兒人家向來最好,此刻終究是忍不住硬咽道:「師父——,
到底冷姐姐怎麼了?」
    冷無恨自現在,依舊不言不動如方纔那般坐著。唯一特別的,是吐出的那口血跡猶新。
大悲和尚皺眉思索了半晌才轉頭對蘇佛兒道:「你跟我到裡面來——。」
    大悲和尚說完率先往裡面去了。蘇佛兒和眾人互望一眼,亦急步跟入。
    這間偌大的練武房在剎那間好似沉寂如夜,每個人俱憂心的望著不言不動的冷無恨。
    趙抱天可忍不住這股沉悶,開口道:「我忍不住了。和尚師父啥話也不說——。」
    趙抱天看看眾人沒有反應,他認為是大夥兒默認了。於是,一探手、一伸指,便將一股
溫煦的大內神功真力貫注於指間,緩緩的放到冷無恨眉心。
    就在趙抱天將手指放向冷無恨眉心的剎那,所有的人都有了輕微的反應。
    他們成了一種天地合一的陣勢,不但可以抵禦外來的力量,而且隨時可以幫助被他們圍
繞的趙抱天和冷無恨。
    半晌,趙抱天才驚疑的收回了指力!
    龍入海第一個急口問道:「抱天,怎樣?」
    趙抱天錯愕的看著每張急切切的面容,疑惑的道:「怪哉,冷姐姐的內力錯縱複雜或進
或退,有行有逆。但是……。」
    「但是什麼?」唐玫硬咽的滴出了淚水,道:「冷姐姐她……她好苦——。」
    「不!」趙抱天搖頭,又沉吟道:「亂歸亂,但是其中又似乎有某種韻律在進行,彼此
間互生互克——。」
    小西天忽的道:「莫非冷妹子體內自成一股氣機大大逸出一般武學常規了?」
    趙抱天還未回答,俞靈倏的一句:「那是我們六個人所發出去的氣機!」
    這一句,陡然驚駭的六個人全數沉默了下來。
    方纔,他們所使出的內功,一半用以化解前一人所激出的氣機,另一半則是導引氣機的
走向。
    如此,經過五人更迭到了冷無恨身上和著她本身的氣機,已是有七人不同心法的內力了。
    簡單一點的說,冷無恨正以本身的內力來導引另外六人進入她體內的內力相生剋。
    問題是,冷無恨為什麼要這麼做?
    小西天想到這裡,倏忽身子一震,脫口道:「冷妹子這麼做,莫非正如師父所說的?」
    大悲和尚說了什麼?
    無明和大惑丁!
    當一個人進入無明之時,他會忘記了外在的一切!
    可是,當一個進入大惑之時,他也會忘記了外在的一切!
    冷無恨如果進入的是無明,那是她禪定上的修為。
    如果,她進入的是大惑呢?
    冷無恨會大惑什麼?
    米小七摸進了醉仙樓之後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她沒有找到蘇佛兒,卻在練武房裡看見了一幕令她很疑惑的事。只見,裡頭冷無恨似乎
是受了什麼特殊的遭遇,而俞靈等人則不言不語的直楞楞看著。
    米小七一皺眉,正想乾脆下去問了便是;忽的耳裡傳來一種很奇怪的裂竹之聲。
    這聲音,像是有人不斷將竹子從中劈開似,端的刺耳難過。
    屋裡的人顯然也有了反應。
    龍入海和趙抱天雙雙一個竄身,便各自由東西兩向的窗口躍了出來。
    米小七此際在外頭的樹梢頂,只見龍入海和趙抱天各自尋看一棵樹竄藏了上去。
    那竹裂之聲忽遠忽近,像是有人以一種奇異的內力在控制它的抑揚頓挫。忽的,一陣大
晌中,那裂竹之聲到了這房上空暴晌,五道人影宛如鬼魅般的飄落。
    人影方方落定,龍入海當先已是一個揚身,自五人上空一個拳勢,打向站在最後頭的人
影背面。
    那人吃了龍入海一個重手,口裡悶哼怪叫一聲,同時可以聽見三根骨頭斷裂的聲晌。
    龍入海也自為自己如此容易得手而訝異。忽的,耳裡傳來一聲高拔而怪異的裂竹之音。
龍入海暗自皺眉,忽然見著眼前五個人動了起來,而且是略帶瘋狂似的往前衝,壓根兒不理
會我們後頭這位龍大少爺。
    五人身法一動,在暗處裡的米小七心中不禁為之一動。
    這五人身法,分明俱源自米字世家中的「稻浪迎風」!
    米小七心中打了個突,已然明白眼前的五人,正是來自血野林的重囚。
    那麼,簡單的推理可以知道,是九重鬼寨用了某種方法控制他們,以子之矛來攻子之盾
了。
    米小七心念方動,只聽屋裡已傳來斥喝之聲。當下,她便不猶豫的一個飄身落到了窗口
往裡頭望去。
    這下,可看得她直皺眉心寒!
    窗外的米小七心寒驚駭,屋裡的小西天等人何嘗不是駭異莫明。
    眼前五人的武學造諳不但個個是頂尖高手,更嚇人的,是他們全然一付不怕死的樣子。
    人性最恐懼的,就是一個「死」字!
    如果,一個人不怕死的時候,他身上的力量可以比平常多上好幾倍。
    正是,「視死如歸,萬夫莫敵」!
    米小七注視屋內的變化,只見龍入海由後頭竄進來,他的對手是「噁心鬼膽」米斷雲。
    米斷雲的殘酷,米小七腦裡有不少的記憶。
    最特殊的,是他曾經因為一時心情不好連連放火燒了勃裡城二十八間房舍!
    米小七盡量搜尋記憶,要找出眼前五名血野林重囚的身份。她注視向唐玫的對手,是一
名年紀五十的老婦。
    那老婦的一雙手臂貴如玉雕全然不具半點皺紋。
    這是一雙很美的手臂。可是,如果是長在一名滿臉風霜皺紋的老女人身上,那變成了很
邪異!
    米小七臉色一變,她可想起了「玉手辣魂」米天這個人來。
    據說,三十年前被他這雙玉手勾掉魂魄的,最少每個月有二十人以上。
    而且,個個是名門望族的男子。
    米小七心驚膽跳的看向俞靈的對手。
    米天!是「罪蓋天地」的米天。
    米小七的喉頭發苦,這個米天之所以被囚入血野林中,只是為了一件罪衍。
    米天在大白天衝入皇宮內,雙手連敗大內三十名高手,最後竟然押著當時皇上英宗朱祈
鎮以為要脅,並且配合叛軍曹吉詳謀反。
    時為英宗天順五年;農曆辛巳年,西曆一四六一年。
    後來。真宗幸經一名神秘老人所救,而且誅優叛將曹吉詳。那名神秘老人,傳說便是蘇
小魂的師父!
    米天逃亡天涯,最後米字世家在折損了近百名的精銳後,終於被米老太爺所擒而囚入血
野林中。
    米小七重重歎了一口氣,忽然覺得後頭有人輕輕拍她。米小七嚇了一大跳,是誰輕功如
許輕妙,連到了身後自己尚無所覺?
    米小七一回頭便看見了蘇佛兒。
    蘇佛兒低聲道:「那五個人你可認得?」
    米小七點了點頭,道:「是血野林裡的重囚。我認出了米斷雲、米、米天………。」
    米小七邊說,邊指指那三人。
    蘇佛兒看了看,點頭道:「另外兩個呢?」
    「我正在搜尋記憶!」米小七歎氣道:「只要不是米藏和米凌就好了——。」
    蘇佛兒回道:「他們兩個那麼可怕?」
    此時,屋內正好五個對五個拗上;單獨的是冷無恨盤坐其中,恍然不知身外之事。
    米小七注視了半晌,方輕訝的道:「你可注意到和趙抱天對手的那人?」
    蘇佛兒凝目望去,只見是名三十開外的漢子,一身拳腳工夫恍恍然似龍如虎,端的是霸
氣十足!
    蘇佛兒皺眉道:「此人莫非是天生的銅筋鐵骨?」
    米小七臉色發白,點頭道:「他叫米無忌,我……小時候看過他……。」
    蘇佛兒道:「呃——?怎樣?」
    米小七苦笑,道:「那時,他赤手空拳裸著上身劈殺了八頭白額猛虎群!」
    蘇佛兒不由得不吃驚道:「好個天生神力。他是怎麼被囚入血野林的?」
    「他非禮了米老太爺的孫女——。」米小七歎道:「而且,從此之後再也沒有人見過爺
的孫女米婉月——。」
    再也沒見過的意思,簡單的說就是死亡!
    蘇佛兒皺眉道:「既然是再也沒人見到,為什麼你們知道他非禮了米太爺的孫女?」
    米小七臉上一紅,半晌才回道:「因為他正在用強的時候被米老夫人聞聲趕至撞見。那
時,他一手制住腕容姐,一手擊退了米老夫人逃竄而去。」
    米小七歎了一口氣續道:「直至一年後,才在兩湖交界處叫本家布下天羅地網擒住—
—。」
    蘇佛兒沉吟了片刻,方吐出一句話來:「米老太爺不愧是人中龍鳳!」
    因為,米婉月會住在米老太爺的住處,顯然是得到米太爺特別的器重和疼愛。
    米無忌這般做了,老太爺米龍依舊按家法囚禁而未處以極刑。這等克己之力,大非常人
所能的了。
    蘇佛兒輕歎,再將目光轉向和小西天對手的那人身上,只見,是名六旬左右的老者。
    這名老者最特異的部分,就在於它那頭亂髮盤結交錯;而且,各自怒張往不同的方向。
蘇佛兒訝異的觀看了片刻,只是小西天不時以大悲指才能勉強擋住對方狂飆般的拳勢。
    蘇佛兒皺眉道:「這老兒好深的修為,竟然達到三元極頂的境界!」這話一出,米小七
似乎為之大大一震。
    米小七沉默了片刻,故意一笑道:「如果不是他們五人的心神被克制著,以他們精妙的
招勢變化只怕早已---。」
    蘇佛兒看了米小七一眼,笑了笑漫聲道:「如果不是心神被控制,只怕不會這麼拚命!」
    可不是!以俞靈的出刀,米天最少身上已經有了三道翻肉的刀創。
    可是米天的搏命,余靈最少也中了不算輕的一掌。
    這廂,唐玫和米艷已然交手過了百回合。米艷那雙皓白髮亮的玉臂已然逼的唐玫喘不過
氣來。
    米小七輕聲道:「唐玫危險了,你不去救她?」
    「還用不著——。」蘇佛兒迅速觀察了一下房內的戰事,扭頭盯向米小七,淡淡道:
「你已經知道那個老頭子是誰了?」
    米小七心中一震,避過蘇佛兒的目光像是極力忍住。
    「如果你不願說我也不好勉強!」蘇佛兒又將目光望向那名神秘的老者。只見那老者在
攻進退間隱然有一派宗師的風範。
    「姓蘇的小烏龜——。」小西天忍不住破口大罵:「還不快出來救哥哥——。」
    顯然,小西天已被逼的快撐不下去啦!
    蘇佛兒並沒有聞聲出現,他還在窗外默默觀察著。此刻,他可以感覺到身旁一股緊張的
氣流在飄動。
    蘇佛兒歎了一口氣,轉頭看向米小七道:「我不能不進去了——。」
    米小七似乎是痛苦的點點頭。蘇佛兒安慰似的拍拍家人的手背,輕聲道:「你放心,我
不會傷了他的——。」
    米小七感激的看了蘇佛兒一眼,一切盡在無言雙眸中!
    蘇佛兒朝四周看了一眼,又道:「此處已被萬二爺派人重重鎮守住。那位暗中使出魔音
勾魂的朋友就請你到外頭查查——。」
    米小七以一笑,反手輕輕一握蘇佛兒道:「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米小七說完便是頭也不回如燕穿雲般輕靈的竄飛牆外而去!蘇佛兒見此身法,不由得不
歎了一聲:「好身法!」
    「好個屁!」小西天又在大叫:「喂,你情話綿綿談夠了,可以進來了沒?」
    「當然可以!」蘇佛兒進來的真快。他出手的第一個目標不是神秘老人,而是米艷!
    蘇佛兒將那快樂絲一拂,恍然間有若一條彩虹奔向米艷。
    米艷這時正想以一個重手擊斃唐玫,冷不防一條絲線纏來,硬生生扣住自己雙手。
    米艷此刻神智不清,恍惚間只覺雙臂無法使力。忽的,驚見一點光芒閃至。
    觀音有淚,淚眾生苦!
    觀音淚,再度出現江湖!
    出手的人竟然不是唐玫,而是冷無恨!
    蘇佛兒斗見此及,心中不禁又驚又喜道:「無恨妹子,你醒過來了?」
    這話間,那米艷已「噗」的一聲叫那顆「觀音淚」穿過眉心,立斃而死。
    唐玫心中著實吃驚不少。
    因為,「觀音淚」的手法是她教冷無恨的;千萬沒想到的是,方方冷無恨的手法力勁顯
然已超過了自己。
    觀音淚自蘇小魂在四川唐門道出有第三十四種回力之後,天下也只有唐玫她爹唐雷會使
用。
    唐玫只能控制十七種回力變化,所以,剛剛一直無法出手對付米艷。
    因為,觀音淚的威名不能消失。而唐玫也知道,如果自己勉強出手,觀音淚一定落入米
艷手中。
    唐玫望著米艷的屍首,她判斷,方才冷無恨的出手最少已具備了二十八種回力。
    事什麼原因令冷無恨在剎那間能達到這種境界?
    蘇佛兒雖然也在想這個問題,但是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下一個目標,就是和俞靈對手的米天。
    只見,米天瘋狂的攻向俞靈,全然是一付不要命的樣子。
    這廂,蘇佛兒方方落來,耳裡只聽俞靈大叫:「蘇兄——,讓我自己來解決!」
    蘇佛兒這稍稍一猶豫,俞靈已然展開俞傲直傳的驚鬼泣神一刀。
    這是來自地獄的一刀,刀出必無活命!
    因為,這個極至極快的刀,它湧出的氣勢足以令人喪膽。
    俞靈估計錯了一件事。
    米天不是正常有感情、有恐懼的人。米天有的只是以命搏另一個生命的人。
    俞靈的刀落,一片血光中米天的雙拳也結實實的打在俞靈身上!
    米天慘呼破窗而出的同時,俞靈也飛了出去。
    蘇佛兒大驚,飛身抱住俞靈的同時,耳裡只聽頂上屋簷外傳來一道厚熙而略帶怪異的聲
音:「大悲大師——,本座終於有幸能相見——。」
    大悲和尚觀察眼前這個人,口裡低唸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施主想必就是九
重鬼寨的主人修羅大帝了?」
    修羅大帝依舊是黑袍罩住全身,一席黑袍鼓動磨娑的發出聲音:「大師好眼力——。」
    大悲和尚淡然道:「是施主的氣勢奪天——。」
    「哈——,」修羅大帝的衣服摩娑道:「就憑大師這句話,已夠和本座為敵!」
    因為,修羅大帝的氣勢誰都可以感覺,但是卻沒有人能在他面前如此輕鬆談笑。
    大悲和尚凝視了修羅大帝半晌,忽道:「施主和一代奇俠蘇小魂施主事源出同門?」
    修羅大帝似乎是一震,片刻之後一席黑袍忽的揚起,便似是千百之手攻向大悲和尚而來。
    是了,蘇小魂那小子的天蠶絲恍如千百之手同時攻擊,而眼前這裡也可以。
    大悲和尚雙手合十低唸了一聲佛號,中指小屈往前一指。
    只見,兩股氣機激撞,那修羅大帝的龐然氣機硬生叫大悲和尚這一指所擋住。
    修羅大帝的黑袍發出如龍吟般的笑聲,便往院外黑夜而去。遠遠的還傳來一句話:「好
和尚,大悲指果然了得!」
    大悲和尚似乎是一愕,皺眉沉思間聞得遠處傳來一聲裂竹高拔的響聲。
    蘇佛兒立刻就明白了為什麼趙抱天嘴裡不斷罵著他:「見色忘友,說情話不會挑時間—
—。」之類的。
    因為,這個叫米無忌的傢伙,一身銅筋鐵骨端的是嚇人。
    好個天生異稟的漢子!
    蘇佛兒正轉遍腦袋瓜子想法要治伏這傢伙,冷不防一道高拔的裂竹之聲傳至!
    米無忌似乎是心神一震,隨即一個倒竄越了出去。
    同時,米斷雲和神秘老人亦同時大喝的往窗外竄去。眼見,他們三人已落往屋外。半空
中一聲「獅子吼」巨響中,大悲和尚已然伸手扣住了米斷雲。
    那米斷雲幾個換身,反手一肘撞來,其勢如電。無奈,大悲和尚五指一曲一彈間已用大
悲指點住米斷雲背上六處大穴!
    此際,裂竹之聲更急,米無忌和神秘老者已如電光石火般的消逝於夜色之中。
    大悲和尚皺眉一哼,提著米斷雲便進入屋內。
    這一房的人可不這麼好看。
    首先是一個重傷的俞靈、一個茫然無語的冷無恨。
    另外,就是三個累的喘噓噓的男人以及一個沒啥勢的蘇佛兒和照顧俞靈的唐玫。
    大悲和尚將米斷雲往地上一扔,移身到了俞靈面前看了看。只見,俞靈面呈死灰,胸口
兀自喘氣不已。
    大悲和尚歎了一口氣,道:「真是什麼老子就有什麼兒子。你這小子的脾氣和俞傲簡直
是個模子。」
    俞靈淡淡一笑,道:「本來嘛,我是他的兒子。」
    俞靈說這話的時候,眼中有一絲的驕傲。
    大悲和尚搖了搖頭,不置一言中伸出雙掌;左右一拍俞靈的天靈蓋。
    剎那間,一道白氣冒出,俞靈全身一震中「哇」的吐出一口黑血來。緊接間,大悲和尚
回手伸指,點住了俞靈前後大八處穴道。
    俞靈臉色一緩,便沉沉睡去。
    大悲和尚噓了一口氣,起身望著眾人。當他發現茫然呆楞的冷無恨時,輕歎中欲言又止。
    蘇佛兒此際出聲問道:「師父——,方纔你和修羅大帝交手了?」
    大悲和尚深湛的眸子光亮一閃,沉沉道:「不錯!」他緩緩噓了一口氣,又道:「修羅
大帝早先已有受傷,否則今夜不會這麼好打發!」
    他們不知道修羅大帝是怎麼受傷的。如果,他們曉得是在米藏、米凌和米尊的聯手下受
創,只怕又為這股邪惡的勢力擔憂。
    龍入海邊揉著腰,邊打哈欠道:「來了又走,那老小子到底是想怎樣?」
    大悲和尚苦笑一下,又望了冷無恨一眼才轉頭對眾人言不由衷的道:「或許是給我們個
下馬威——。」
    趙抱天忽的想起什麼,急道:「萬二爺人呢?那老小子不是佈置了天羅地網想擒住修羅
大帝?」
    「是天羅地網沒有錯!」大悲和尚眼中輕輕的有一絲憂慮:「只是,布下的是追蹤網!」
    「追蹤網?」唐玫疑惑道:「以他們的能力能跟得住修羅大帝?」
    這是不太可能的事。不過,人卻不能因為不可能而不去做;否則,世界又怎麼會有驚天
之舉?
    大悲和尚憐惜的看了唐玫一眼,對這個小姑娘未經歷世間風波的純真而微笑。他道:
「唐玫——,你跟我走吧!」
    「去哪兒呀,師父?」唐玫疑惑的看看蘇佛兒等人,又將目光落向冷無恨,道:「冷姊
姊人怎麼了?怎生底半句不吭?」
    大悲和尚沒有回答唐玫,他看了蘇佛兒一眼,道:「無恨的事自有人會解決,你用不著
煩心的。至於,你則是跟著我護送俞靈去見他父親!」
    去見俞傲?唐玫的眼睛亮了起來:「是不是另外可以見到蘇大叔和鍾叔母?」
    大悲和尚一笑,道:「他們好像是在一起!」
    龍入海和趙抱天也興奮起來,雙雙很有默契的回聲道:「那——那我們呢?」
    「幹啥?你們也想去?」大悲和尚怪眼一翻,道:「你們不是看了和尚就躲?」
    「怎麼會?」龍入海大力指著胸膊道:「弟子豈敢?」
    這廂,趙抱天也大聲道:「弟子無時不思念師父風範的——。」
    「呸!犯了口障!」大悲和尚揮揮手道:「算了,你們想跟就一道來吧!」
    他說著,轉頭看向一旁猶自喘氣的小西天,喝道:「嘿——,小子你打算怎的?」
    小西天喘氣道:「我——我看我還是在這兒陪著——。」
    說到這裡一口氣接不上來,便是邊咳邊指著蘇佛兒了。
    「好!」大悲和尚道:「不過,你這小子的定力可要多修煉點。嘿、嘿——,醉仙樓可
是洛陽酒、妓雙絕啊!」
    小西天臉上一紅,急急道:「師父放心,弟子——。」
    「哪那麼多廢話?」大悲和尚再度看了冷無恨一眼,緊接著向唐玫等人喝道:「打點行
囊,明天一大早上路啦!」
    話聲落中,龍入海已經是第一個衝了出去。大悲和尚一笑,對蘇佛兒一招,道:「來,
繼續剛剛的談話!」
    蘇佛兒在長長的沉默之後,將目光投向窗外的淡淡呈現魚肚白色的天際,緩緩道:「修
羅大帝的『輕音』神功真的這麼厲害?」
    「厲害的不是功夫!」大悲和尚沉重的歎了一口氣,回道:「是人心——。」
    大悲和尚注視著蘇佛兒,又道:「修羅大帝以『清音』神功干擾無恨的思念,我想,他
最重要的是挑起無恨對你父親的怨恨!」
    對蘇小魂的怨恨,也就是對蘇佛兒的怨恨。
    大悲和尚走了過來,拍了拍蘇佛兒的肩頭,語中儘是慈祥:「佛兒,無恨現在正是處於
大惑之時,她整個心性未定,又是女孩兒人家難免走入了死胡同!」
    蘇佛兒恭敬答道:「師父,您放心,徒兒一定盡一生之力助無恨妹妹擺脫魔障!」
    大悲和尚又安慰又沉重的點頭,悠然道:「那個修羅大帝的可怕,我想你是很清楚了?」
    不錯,一個能在大悲和尚和七個頂尖的年輕好手面前從容的以傳音入密方式來影響冷無
恨的心智。
    這等膽識和武學造詣著實驚人。
    蘇佛兒皺眉道:「只不知,修羅大帝對冷妹妹說了些什麼,會令冷妹妹受到蠱惑?」
    「無恨是不會說的了。」大悲和尚輕輕一歎,又道:「不過,由方才無恨出手殺了米艷
可以知道,無恨的內心正在極度的掙扎。」
    無恨若果真恨了蘇佛兒,她出手不會攻向米艷。
    可是,她心中果真無恨,也不會一出手就至人於死!
    蘇佛兒突然想到一件事:「無恨妹妹是怎麼有如此好的功力?」
    大悲和尚面容稍緩,沉吟道:「佛家所謂大惑而後大破,大破而後大立!彼時無恨在大
惑中受到你們六人的氣機所沖,一切便在無心之中融合了這份內力。」
    大悲和尚看了蘇佛兒一眼,道:「這是千載難逢的機運,大非一般武學的過程,很危險
的!」
    「弟子明白!」蘇佛兒恭敬道:「因為,人若有心則不能空,人若無心則不會有想走此
蹊徑。」
    大悲和尚眼中有了讚許之色,一拍蘇佛兒肩頭笑道:「好小子,精靈的跟你爹一樣!」
    此際,窗外魚肚白的天光又多加了兩分亮,遠遠的,一聲雞啼傳來。
    「又是一天的開始——。」大悲和尚喃喃的頌了一聲佛號,半問半自語的道:「佛兒,
你要怎麼做呢?」
    大悲和尚所指的,自然是冷無恨了。
    蘇佛兒長長噓出一口氣,道:「徒兒想將無恨妹妹帶在身旁,歷練一番江湖歲月。」
    「好!」大悲和尚緩緩的垂目,輕笑道:「小子,可別忘了,和尚我隨時還會抓你來念
經——。」
    「這我可不敢忘——。」蘇佛兒說著的時候,可是苦哈臉!
    師徒二人一對視,就在雞啼聲中哈哈大笑。忽的,門外廊道中傳來龍入海大叫:「麻煩
啦——,師父大事不妙——。」
    大悲和尚一愕,只見龍入海衝了進來,叫道:「冷無恨那女娃娃跑掉了!」
    「什麼!」蘇佛兒驚口道:「難道都沒有人看到?」
    冷無恨會去了哪裡?
    蘇佛兒雖然不知道,可是他知道的是,一定和修羅大帝跟她傳的話有關!
    這時,唐玫也急步進來,焦急道:「師父——,怎麼辦?」
    大悲和尚沉吟了片刻,道:「趙抱天和小西天呢?」
    唐玫回道:「他們正看守著俞師兄——。」
    大悲和尚點頭道:「無恨的事交給蘇佛兒去辦。我們的行程照舊!」他一頓,朝龍入海
道:「去通知抱天,準備護送俞靈上路——。」
    「是!」龍入海和唐玫迅速的走了出去。
    大悲和尚輕輕一伸指點向蘇佛兒,佛兒一個頓身,反手一指對頂了上去。剎那,蘇佛兒
身子一震。
    大悲和尚微笑的收回了手,淡淡道:「去喚小西天來——。」
    小西天進入的時候,他師父只簡單交代他一句話:「佛兒身上的是快樂絲,用緬鐵精英
打造而成的。」
    小西天似懂非懂的沉吟了片刻,方領悟道:「師父之意,是怕他想法子要偷徒兒身上衣
服的這塊天蠶布做成天蠶絲?」
    大悲和尚點點頭,道:「你應該明白,為什麼蘇小魂蘇大俠為什麼不願將天蠶絲交給佛
兒!」
    因為,蘇佛兒取得了天蠶絲會去挑戰東海傳人。
    因為,最重要的是蘇佛兒在心法、心性修為上尚無法令天蠶絲發揮最完美的功能。
    小西天明白,但是他還是得問:「那——他什麼時候才能使用?」
    「很簡單——。」大悲和尚笑了:「只要他能滲悟大悲咒的心法!」
    米小七幾個竄身落到一座山洞之前。
    此處,已是距離洛陽城外五里的天星山中。米小七昨夜一路循著吹奏怪異裂竹之音的老
鷹到了這裡。
    她可清楚,苗疆的老字世家有一種攝人心神的心法,想來就是老鷹在昨夜所使出的了。
    米小七倒沒看見修羅大帝,她在昨夜只注意到有一串風鈴的聲響急動,那老鷹又引動了
米字世家的米無忌、米天和那名她不願說出來的神秘老者。
    至於米艷和米斷雲,米小七可以想見的是,已然栽在蘇佛兒的手上。
    米小七這一路以六種身法相互變換,跟蹤到了這山洞門口前,她已然對對方做了詳細的
觀察。
    這批人,除了米字世家的三名重囚,老鷹之外,還有梅四寒、後楓嵐和白殘生。
    另外,則有四名精壯的漢子!
    這四名漢子的衣袖上各自繡有四個太極圖。而最特殊的,則是他們的手。
    手,不但比常人大、厚,而且結滿了一個個的硬繭。顯然的,這四個是練就了上乘的外
功。
    米小七忍不住想起了數天前遇上的米長木。他的那身外功火侯不由得不令人心裡為之一
悚。
    米小七沉沉的周循了一回體內氣機,一個竄落裡落到山洞裡頭而去。
    洞內,沉沉墨黑,完全不領會到洞外的晨曦。
    米小七人方方進入,立即變化了兩種身法;緊接著一個揚身,便貼於洞頂上以「壁虎神
移」的身法捱著頂壁往前飄去。
    也虧她這時機取得妙。就當她往前一縱離之時,左右壁中翻開,裡頭各冒出了兩個人來。
    他們可沒發覺米小七就在他們後頭,只是邊伸著懶腰邊招呼道:「早啊——,金老八,
昨晚睡得可安穩?」
    那個被叫做金老八的也是用力扭了扭腰,回應道:「穩啦!昨晚總護法他們不知道進行
的怎樣?」
    兩人邊說邊往外頭走去。原先說話的那個接口道:「聽說大帝都親自出馬了,那會差到
哪裡去?」
    這廂,米小七耳裡聽著,不由得一震。原來,昨晚修羅大帝親自出馬。這下,她可又為
蘇佛兒擔起心來,不曉得郎君如何?
    她緩緩納住一口氣,不讓心緒有所紛亂,正是要挑個方向前進。忽,耳裡傳來金老八訝
疑聲:「耶?小王和老東他們兩個呢?溜到——挨呦——。」
    金老八的話還沒說完,一個悶哼,緊接著又是一聲。
    顯然,洞外有人料理了他們!
    米小七不禁皺眉,會是誰出手?
    這可不是好現象。因為,接班的人沒回去,不消片刻這山洞裡的人便會出來探查。
    米小七再往深一層想,心中不禁一凜。想來,暗中出手的那個人早已料定自己要進洞
的,所以早一步替自己除去了這障礙。
    米小七盤算了一下,心中暗自冷哼。
    不管外頭是那個多事的傢伙,最好不要走,擺明是硬著明干。
    這樣,當山洞裡的這些龜孫子往外衝的時候便可以方便不少自己行事。
    米小七主意打定,便沿著蜿蜒的通道頂端一路移走而下。
    這山洞剎看不大,誰知這一路走來卻是越見深廣。尤其越往裡頭就越是錯綜複雜,恍若
是個極大的蜘蛛網,層層密密的叫人分不清東西南北。
    當然,在每個通道之間也都設有暗樁。
    米小七以巧妙的身法連連通過那些關卡,片刻之後已然接近到洞裡腹地。
    只見,這山洞腹地已被人工修築成八卦形狀;特別的,則是有八個巨大的骷髏石雕。
    山洞中央之處有八處祭壇,那米無忌、米天和神秘老者就盤坐閉目在祭壇上。
    每座祭壇的四周各有圍繞著奇異的紫色火焰。這景落入眼中,又邪又怪。
    米小七方自打了個冷顫,耳裡只聽由洞外傳來聲聲的呼嘯:「有外敵入侵——。有外敵
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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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3 00:47:5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寒峰
    米小七此際正貼身於通道入口。耳中斗聞外頭這一呼喚便自屏息以觀。
    果然,倏忽間由四個通道口裡冒出了那四名繡有太極圖樣的漢字來。這四名冷肅的漢子
同時一個拔身,便自落到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的骷髏巨石上。
    米小七皺眉,眼見四名漢子各自閉目調息著,也未有進一步的行動。她心裡正自盤算,
忽然身遭的氣流輕微的一動。
    顯然,有人已經到了她的身側,米小七心中一驚,來人好深的修為,竟然到了一丈處才
被自己所發覺。
    只是她覺得奇怪,為什麼為方也是貼著頂壁,莫非他也是有圖謀於九重鬼寨?
    米小七一回頭就看見了元玉青!
    「是你?」米小七壓低了聲音,望著移到身旁的元玉青恍然大悟道:「打從昨夜在醉仙
樓你就一直跟蹤我了?」
    元玉青一笑,點頭低聲道:「沒錯!」
    米小七輕輕一哼,道:「那——,洞口的幾個傢伙是你收拾的?」
    「也沒錯——。」元玉青回道:「你是不是想再問,現在在洞口的那些人是誰?」
    米小七的確想這麼問。元玉青歎口氣,答道:「我本想用調虎離山計讓你方便一些—
—。」
    本想?那意思是有了變化?
    元玉青補充道:「誰知道,米尊這時剛好也帶了人來這兒攪局——。」
    米小七一震,道:「他帶了誰來?」
    元玉青搖頭:「我可不清楚。只知道是個老的和個少的——。」
    米小七一震,忍不住脫口道:「你能不能描繪清楚一點?」
    她怕的是,那一老一少如果是米藏和米凌只怕事情會麻煩了許多。
    元玉青可沒有時間解釋。他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自頂上落了下去。因為,那四名冷肅的
漢子已經聽見了米小七的聲音,而且夾著凜冽的殺機閃到了兩人面前。
    米小七可真有點抱歉的落了下來,朝元玉青苦笑:「真不好意思,拖了你下水——。」
    「這倒沒有——。」元玉青笑道:「遲早要和上的。更何況——,我們是一家子人?」
    米小七可沒心情跟他談這些,她只想早點解決掉眼前這四個漢子,救出那名她不願說出
名字的神秘老者。於是,他低聲道:「這四個傢伙聯手,你能擋得住?」
    元玉青看了眼前四人一眼,聳了聳肩:「不知道!」
    他們兩個在這廂談著,那四人就護住洞口一點也不急,任米小七和元玉青說個夠。
    米小七也發覺了這點,忍不住又道:「喂,你看他們的修養可真不錯嘛——。一點也沒
有年輕人的急躁。」
    元玉青歎了一口氣,忽的出手。同時,他留下一句話:「就因為這樣,我才沒把握—
—。」
    「太極八拳」是四個人!
    四個由修羅大帝特別調教出來的一種陣法的成員。
    他們練的是外功,而且,可以將四個人八隻鐵拳以一種心法匯合成一股不太可對抗的力
道,在剎那間爆發出必殺的氣機。
    元玉清方方一出手,便有些後悔。因為,前方迎來的八隻拳頭有如銅牆鐵壁般,硬是將
自己壓縮的沒有轉圜的餘地!
    米小七可也沒討到便宜。她原先是想利用這個機會衝過去,然後再用米字世家中不傳的
秘密心法來救治那名神秘老者。
    而今,太極八拳的拳風卻硬逼的她不得不力求自保。只見,她一面旋身錯步,雙掌已各
拍出兩股陰陽不同的力道,一把一撞向左方兩人。
    這廂元玉青可不怠慢,只聽他口中清喝一聲,已自揉身搶進,在滾滾的拳風中擺動身
子,恰似柳隨風搖。
    正是,「柳擺十三枝」!
    這身法落在米小七眼裡,不由得吃驚道:「原來你也會這個?」
    元玉青回以一笑,手上可沒閒著。依舊是,兩臂翻動間直直扣向右方兩人的心口重穴!
    元玉青配合米小七這一出手,恰恰妙絕無端。正如是以陰制陽,以柔克剛。同時,緊隨
著是以剛猛的氣機貫由中指迸出!
    這下,米小七不禁又脫口訝異道:「怎麼你也會一點大悲指?」
    元玉青的大悲指火侯雖然不深,但是已足以配合米小七那兩股亦柔亦剛的力道硬是逼退
了太極八拳三步。
    便此三步,兩人已得以闖入腹地中。
    「太極八拳」四人似乎被兩人逼退而大大震怒。只見他們四個口中各自發出如野獸般的
叫聲,同一個旋身裡已各自站立四象位置將兩人困在中間。
    元玉青溫文儒雅一笑,對著米小七道:「米大小姐,現在我們可是同林鳥,你離不開
我,我也離不開你啦!」
    這番戲言,偏偏米小七無言以對。
    眼前情勢很明顯,對方組成的陣勢裡,已然是封鎖住一切可生之路。
    而今,唯一能做的,便是和元玉青心意相通方能闖過無路的死門。米小七心裡明白,嘴
上可不饒人:「省點力氣說話,待會兒要上戲的——。」
    元玉清大笑,道:「是——,娘子!」
    山洞洞口,老鷹施然然的走出來,望著前面的米尊冷哼:「米尊——,你也夠算是梟
雄,這麼快就找上門來——。」
    老鷹說著,嘿、嘿笑接道:「有膽識!」
    米尊淡淡一笑,淵亭嶽立的往前一跨,站在老鷹面前哼道:「老鷹——,修羅大帝受了
重創,這種機會去哪裡找?哈——,正是天賜良機豈可放過?」
    老鷹臉色一沉,寒聲道:「米尊,你可是狗運夠佳躲過了上回的殺身之劫,今天來想是
活的不耐煩了。」
    米尊冷冷一笑,肅殺之氣立起,挑眉道:「那是修羅大帝在我們三人聯手之下已有內
傷。嘿、嘿——,昨夜和大悲那老禿驢對了一指——。」米尊仰頭大笑,緊接道:「大悲指
的威力如何你不會不知道吧?」
    老鷹臉色變了變,環視了一下立在米尊背後的米藏和米凌,哼道:「憑你們三個也能對
本幫造成威脅?」
    老鷹這話聲出沒間,在他身後的梅四寒、後楓嵐和白殘生已各自率了十二名漢子拉開了
陣式。
    米尊將目光鄙視了白殘生一眼,冷冷道:「你能活到今天,命還不錯嘛!」
    白殘生仰頭大笑,半晌才睜目暴聲:「米尊老匹夫,白某叫你用毒所制,幸經大帝施仁
才得以還自由之身。今天,便是要碎你筋骨——。」
    白殘生說著口裡一聲呼嘯,引動背後一十二人便圍向米尊!
    這時,梅四寒和後楓嵐也動,各自率十二人馬形成十二宮、十三奇的交雜困陣鎖住米藏
和米凌。
    這陣只是各自定位站住牢牢鎖住了兩人而不發動。米藏瞄視一眼,哼道:「這鳥撈子陣
原來只是擺著好看!」
    米凌沉沉回應:「顯然是要耗著不讓我們動了。」
    不錯,這正是修羅大帝七大奇陣中的「天網金仙」。
    被困之人如果不動,陣式可以凝結如石。可是,當受困之人一動,他所引動的氣機自會
造成湃湧的反擊力道。
    而這個,只是指十三奇部份。
    另外還有十二宮!
    十二宮,就是指揮執令者退出陣外,調度陣式自動攻擊,現在,米尊就是遭到白殘生調
動十二宮的進擊!
    米尊冷笑望向眼前白殘生指揮十二宮向自己攻來。他喉中一聲暴喝,兩臂倏的探出往半
空中一抓。
    說也奇怪,這一十二名漢子到臨米尊前方不過三尺處竟無得下手。那老鷹在陣外見了,
不由得暗自驚心,冷笑道:「米尊——,想不到你暗中觀察大帝的奇陣竟也能參悟出一些破
解之法——。」
    米尊緩緩提一口氣,讓身子上飄了一尺半之距,立即旋伸出腿。一剎那,腿影如風又快
又急的連出一十二個方位!
    白殘生心中雖驚,口裡可不稍慢喝道:「鎖元破真!」
    那十二名漢子這一聽,立即全數躺了下去,同時往上倒蹬,瞬間二十四奪魂腿已追向米
尊而來。
    米尊人在半空,一個挫身便往陣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而去。誰知,那十二名漢子以手
代足,一如閃電般的全陣移動,依舊是二十四腿全招呼向米尊。
    此際,米尊已到了白殘生前不及五尺。他臉色一冷,狂笑道:「好一群蠢貨,老夫就是
要如此!」
    話說間,米尊右臂一招,袖中竟奔出數十支墨黑鐵針來。一閃現之間,白殘生大喝的出
掌。如今,已是生死交關。
    只要白殘生能一的開這些鐵針半寸,那米尊必叫二十四奪魂腿立斃不可。
    米尊的方法,是解開十二攻進擊的唯一方法。
    雖然冒險,但卻是最好的一種!
    米尊的左臂在迅間已供向在陣外發掌的白殘生。
    米尊的拳是,霸殺拳!
    米尊這一拳方出,老鷹已大喝揚身,右手中多出了把三寸長的五爪鉤。
    真看這名號「不生」的五爪鉤如此短小,卻是老字世家經百年研究方產生的暗器名品。
    江湖上,這是有史以來第一次出現這種武器!
    米尊雙眉一挑,右臂勉強往後一拍,硬是想用三種回力避開老鷹的一擊!
    電光石火之間,米尊下方一十二名漢子俱慘叫中了米尊的墨黑鐵針。而陣外的白殘生,
亦受到霸殺拳所創,吼的一聲中噴血往後躺去。
    而同一剎那裡,「不生」名器已撞上了米尊的掌風。兩股相沖的氣機一湯,那五爪倏的
一張,各自脫離掌骨分成五個不可思議的方向罩向米尊!
    米尊雙眉一挑,全身拔力,把腰間已是不及。只見那五爪如影隨身各自一個變化便釘刺
米尊身上。
    米尊大駭,萬萬沒想到這東西竟如此詭異,他硬是在半空中讓氣機由四個傷口噴出。
    只見,五道墨黑血柱噴灑,在半天裡紛紛落下。
    米尊吸了一口氣,人一落地便自運氣閉住了受劍的穴道,臉色卻是沉著如常:「好,老
字世家的暗器果然不同凡響!嘿、嘿,總有個上聽的名字——?」
    「不錯!」老鷹收回了「不生」,冷冷道:「他的名字就叫做『不生』名器!」
    「不生?」米尊大笑道:「好,好名字——。」邊說著,看向一地咬牙不哼的十二名漢
子和另處不動的白殘生。
    米尊冷冷笑道:「白殘生——,這回你可真是不生了!哈——。」
    米尊仰首大笑,其聲浩湯依舊竟是不受方才受創的影響。老鷹挑眉暗驚,口裡則沉沉冷
笑道:「米尊——,你今天來的目的,我看是在我們手上的三個米字世家人身上吧?」
    「有見識!」米尊負手沉聲道:「不錯,我要的人就是——。」米尊停住了話,淡笑的
望著老鷹,緩緩道:「你把那三個人給我,米某放你一條生路!」
    老鷹臉色一沉,咭咭怪笑:「米尊——,你當真以為憑你們三個就可以闖的進這座百幻
迷洞?」
    米尊冷哼,道:「或許別人不行。至於米某——,嘿、嘿,九重鬼寨裡頭,除了總壇之
外哪一處我不熟?」
    老鷹臉色變了變,沉聲道:「那你倒是可以試試看——。」
    老鷹說著,雙掌一拍。迅間,梅四寒和後楓嵐口裡各自清喝一聲便齊齊率領二十四名手
下和老鷹退入山洞內。米藏一張猙獰詭異的面容,此時浮出邪異的笑容,怪笑道:「米尊—
—,老夫願意幫助你是因為你有利用的價值——。」
    米尊淡笑道:「我知道,那是因為當今除了米小七那娃兒之外,恐怕只有我能解得開
『黃槐躍虎香』的秘密——。」
    米藏仰天大笑,哼道:「算你聰明,不過——。」他一頓,一雙精亮的眼招子投向米
凌,哼哼道:「這小子是誰?老夫對他可沒什麼好感?」
    一個米藏沒有好感的人,他為什麼還沒死?
    唯一的原因,是這個人的武功也相當的可怕。所以,米藏一直沒有對米凌下手。
    米尊淡然一笑,道:「這位大概是米字世家下一代中最負盛名的米凌兄弟?」
    此刻的米凌,已然不知從哪裡冒出一把奇形詭異的扁刀來。這刀不但不長不短,洽恰好
和米凌的手臂相當,而且中間正好吻合米凌的肘處可以彎曲。
    米藏當然也注意到,這又扁又狹的刀身,竟然有許多大小不同不規則形狀的破洞。
    米凌將這把刀平舉橫於雙眉,淡淡道:「在下正是米凌——。米藏公,你老人家看這像
什麼?」
    一剎那,刀身和眉峰恍若成了兩座山峰和四下飄移的浮雲。米藏雙目精光一閃,沉嘿,
嘿道:「凌峰斷雲刀,哈——,你是米枝三的孫子,米凌!」
    「是——。」米凌右臂輕輕一動,那柄「凌峰斷雲刀」倏忽不見。他一抱拳向米藏道:
「藏公知道晚輩的用意了?」
    米藏雙目暴睜,看了米凌半晌,只見後者如巨岩傲立全然無懼的以雙眸直視相抗。小片
刻後,那米藏才猛的爆出大笑,道:「好!米枝三沒有挑錯人。」
    米藏大笑良久,才陰惻惻的道:「小子,你當真以為可以在老夫手下走過三百招?」
    米尊在剎那間憶起米字世家的一段公案。
    當年,米藏和米枝三是那代中最相交好的兩位堂兄弟。在某日為了一名女子而大打出
手,最後米藏在第二百九十九招打敗了米枝三。
    自此,米枝三發誓要在後代中訓練出一名刀客足以抗衡米藏三百招以上。
    米枝三不敢想有人可以打敗米藏。
    因為,就連後來成為米字世家主人的老太爺米龍,在那時也不過擋得下第三百招就落敗。
    米凌沒有回答米藏的問話,他只是淡淡道:「米尊叔——,我們到底要不要進去?」
    「非進去不可!」米尊嘿嘿笑道:「那個人太重要了——。」
    元玉青和米小七對付太極八拳著實費了一番功夫。
    他們果真不得不心意相通,在足足兩柱香的時間才擺平了這四名好手。
    元玉清長噓一口氣,小心的輕拭額上的汗水。姿勢文雅是文雅,對一個武學的大男人來
說未免有點彆扭。
    米小七就是看不慣:「喂,快點幹活啦,這般文鄒鄒的磨蹭到什麼時候?」
    元玉青一笑,回道:「幹什麼活?」
    米小七一楞,是啊,自己的目的是什麼可從頭到尾沒跟人家提過半句。她心裡想,嘴裡
邊哼邊指著祭壇上的神秘老者道:「我要救他出去。」
    元玉青一聳肩,道:「可以啊——,是不是要我來背?」
    「能夠最好!」米小七瞪了他一眼,心中不免有了些好感,口氣也鬆了:「行嗎?」
    元玉青一笑,朗聲道:「天下倒沒什麼可以困住我元某人的——。」
    元玉青一個揚身裡,便朝神秘老者而去。
    誰知,人堪堪在半空中還沒有落下,那八顆巨大的石骷髏頭中各自奔出刀繩來。
    這繩,恰似惜年「天下第一武候」冷明冰的刀鞭,且每條繩上俱插滿了刀鋒。
    鋒鋒見芒,端的是銳利無方的在半空中交織成一片無間無隙的天網自上下的罩向元玉青。
    米小七這廂斗見,不禁脫口驚叫道:「小心——。」
    元玉青可用不著她來提醒,心裡早已盤算了十七八回,這下只有自袖斗落出描金碧玉扇
來。
    這見這片由大理碧玉和天山龍骨金所鑄的兵器在他手中「唰」的打開。便自是於掌中如
風輪轉動,隱然間自泛出一種祥和的金白光彩如炬。
    恰恰,如我佛如來的大智大性法輪。
    這端米小七方自擔心,及見元玉青使出了這一手,不由得脫口驚呼:「如來心法!」
    只見,這圈圈光環向四方散開了出去,自八個骷髏投奔出的刀繩撞及光環的鋒芒便是紛
紛斷落於半空墜落了下來。
    元玉青在半空中一個朗笑,飄落於祭壇上,正想身手抱向那名神秘老者。忽的,一陣嘎
嘎巨響由四面八方傳來。
    元玉青錯愕四顧,只見那些骷髏頭竟自滾動著,往每個出口方向嵌入,恰恰好將八個入
口鎖住。
    就當此時,這腹地之外已傳來米尊大笑之聲:「老鷹——,你這九重鬼寨米某不過來去
自如,能耐我何——。」
    聲音斷絕於巨骷髏頭鎖住洞口。連續轟轟轟的八連響中,餘音恰似戰鼓聳動,綿綿不覺
的在空湯湯的四壁中迴響。
    米小七皺眉,冷冷環顧了一回。只見元玉青右臂一張一提,抱起了那名神秘老者便要躍
來。
    猛的,那祭壇下方自神秘老者所坐的浦團之下噴出了七種顏色的煙霧來。
    這一突出其來的變化,元玉青尚來不及反應只覺氣息一滯,和著神秘老者已雙雙往下墜
落。
    米小七身影剎動,倏忽間已到了祭壇之下,兩臂探抓間正巧巧接住了元玉青和神秘老者。
    米小七心中微微驚異的,是元玉青的身重不但輕而且手臂皮膚柔嫩的較女人由有過之。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元玉青和這位和她有某種特殊關係的老者到底是種了什麼毒?
    米小七當下便不冀猶豫,左右手齊齊探出,把住了元玉青和神秘老者的手脈,緩緩測試
著。
    獨孤斬夢和管大事趕到山洞之前時,米尊他們進去已足足有半個時辰之久。
    「稟告夢主——。」一名著灰黑相間衣袍的漢子在山洞外林子中現身,輕巧的落到獨孤
斬夢面前恭敬道:「山洞內除了九重鬼寨中人之外,米大小姐和元玉青已再一個時辰之前進
去。」
    管大是在旁哼道:「除了他們兩人之外呢?」
    那灰黑衣袍的漢子回道:「半個時辰以前,米尊率領了一個叫米藏的老頭子和一個叫米
凌的年輕人也進入其內。」
    他又補充道:「米尊和老鷹發生了衝突,似乎是為了一個被九重鬼寨所捉的人質。」
    獨孤斬夢嘉許的看了這名漢子一眼,點頭道:「好。你叫什麼名字?」
    「回夢主的話!」那漢子恭敬答道:「小的叫蔡孟雄——。」
    獨孤斬夢點點頭,望向管大事:「那個叫元玉青的是怎樣一個人?」
    管大事皺眉,回道:「江湖上傳言,他是當朝大將軍元禎騏的兒子。而且——,自幼即
和米小姐指腹為婚。」
    獨孤斬夢雙目精光一閃,冷冷道:「就是那個元玉青?」
    「是——。」
    「哈——,好、好極了——。」獨孤斬夢眼中精光暴射望著洞口,寒生冰冷:「元玉
青,終於叫我碰上了你。」隨這話聲裡,獨孤斬夢已大步的跨入山洞內。
    管大事見狀,回頭低聲交代蔡孟雄道:「帶領你的手下守住洞口,隨時主準備接應夢
主!」
    「是——!」蔡孟雄回答後又追加問了一句:「影子爺,是不是需要備馬?」
    管大事一楞,旋即露出嘉許的笑容點頭道:「虧你想的周到,就快去尋三匹健騎來—
—。」
    管大事說完轉身就要進入山洞,猛可裡又回頭應下一句話:「不論用什麼方法,馬一定
要是上品!」
    蔡孟雄很清楚,這三匹馬對他的前途很重要。
    所以,當他望著管大事進入山洞了以後,他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因為,他知道那裡有又快又耐的好馬。
    管大事一路追上了獨孤斬夢時,不由得不為方纔的激戰而倒抽一口冷氣。
    十數條通道轉來,半個時辰裡米尊他們三個人最少已經破了二十六處機關以及摧殺了一
百三十二條人命。
    這是個可怕的戰果。
    而且,更可怕的是,米尊、米藏和米凌的出手真個夠上「快」、「狠」兩字訣。
    這點,可以由傷口和死者的表情以及他們的身姿上看得出來。
    「他們三個並不簡單——。」獨孤斬夢皺了皺眉,冷冷道:「而且,好像在競賽誰的出
手狠!」
    獨孤斬夢在說的時候,管大是可以感覺到有一股肅殺之氣由他身上盈飽欲的狂飆。
    管大事當然明白,以獨孤斬夢這種將殺人提至藝術境界的人,自然會對眼前這些屍首身
上的手法產生一種相較爭鋒的豪氣。
    但是,他不能讓獨孤斬夢為此分了心。管大事輕咳一聲,淡淡道:「殺人是一種藝術,
但是如何擄獲女人的心卻是更高的境界——。」
    獨孤斬夢似是為之一震,全身鼓起的衣袍和激動的神情瞬間平息了下來。
    口裡,淡淡一句:「走吧——。」
    便此瞬間心神的收放,管大事不得不佩服眼前這個當代獨孤世家的傳人。
    果然禪定的修為非常人所能比!
    管大事正心有所思,山洞裡呼的傳來米尊大笑:「老鷹——,你不敢跟米某人交鋒嗎?
呸,淨是派這些小輩前來葬命?」
    這餘音迴繞,裊裊不絕中只聽老鷹嘎嘎怪笑答道:「米尊——,這洞裡九九八十一玄
機,你不過只過了其中二三,嘿、嘿,看你們三個能不能見到明日朝升——。」
    隨這話裡,裡頭緊接著傳出交手的斥喝之聲。獨孤斬夢雙眉一挑,當先便大步的跨了進
去。
    米尊這一路來的確也是夠惱的。這洞裡的機關在短短的數日之內不但改的大異以往,就
算各路暗樁的人手亦紛紛是鬼寨總壇裡的好手調來。
    顯然,修羅大帝早已料到他會來這裡的了。
    米尊更惱恨的是,老鷹和梅四寒、後楓嵐確躲得遠遠的,一個影兒也不現。
    看來,是要消磨他們三個人的戰力到筋疲力竭時才出來坐收漁人之利。
    心中有了這一念,便不想戀戰。他口裡招呼著:「藏老、米凌——,我們直衝入祭壇腹
地,那姓老的就非現身不可——。」
    米藏咭咭怪笑道:「米尊——,你就帶路便事了——。」
    「好!」米尊朗笑道:「有藏老這句話便夠了。」
    米尊在冷笑中已是一個飄身急竄往洞內深處而入。而米藏和米凌亦不稍慢,雙雙提氣搶
進,直是三道人影恍若驚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往洞內急搶。
    此刻,三人目的已然不是殺人立威,而是在於連戰速決。
    他們三人剛剛離開,獨孤斬夢和管大事已然趕到。
    獨孤斬夢龍嘯一聲,亦展開了獨孤世家神妙的「游雲懸天」身法緊追躡三人而下。管大
事也不怠慢,當下也放足狂奔,緊隨著獨孤斬夢身後。
    如此,五道人影三前二後的連連往裡頭推進。
    老鷹可有些訝異。現在,他已經知道祭壇腹地裡有元玉青和米小七這兩個意外之客。
    可沒料到的是,獨孤斬夢和管大事竟然也會在這個當頭闖了進來。
    「總護法,你看這事怎麼處理?」梅四寒皺眉問道:「我們可沒料到太極八拳竟然叫元
玉青和米小七收拾了——。」
    後楓嵐亦道:「是啊——,如今又不知道大帝身在何方,怎生請示?」
    老鷹冷冷一哼,道:「事到如今,總也來個玉石俱焚了——。」
    「玉石俱焚?」梅四寒訝異道:「難道要引爆那八顆石骷髏頭將這山洞埋了?」
    「不錯!」老鷹陰惻惻的冷笑轉成了大笑,道:「就叫強虜灰飛湮滅,我們看著好戲!」
    米小七歎氣的收了回手。
    元玉青和神秘老者中的毒是苗疆的「彩虹銷靈散」。
    這種毒說重不重,說輕不輕。它是屬於控制思想的麻痺性毒霧。凡中者,往往神智不清
而極易受到外來之物的控制。
    想來,這祭壇下面皆有這種毒霧,九重鬼寨則是藉此來控制所捉到的人犯,再以子之茅
攻子之盾。
    米小七想起了裂竹之聲,便是控制這些人的方法了。
    這下可好,不但是傷了元玉青,連出口之路也叫人斷了後,也夠倒八輩子的霉。米小七
用力的歎一口氣,思索著怎生能解掉這個「彩虹銷靈散」?
    這種似毒飛毒之物最傷人腦筋。若是一般致命之毒,她倒有十種八種方法來解,偏偏這
種惑人心神的,輕者可以自醒,重的就看造化了。
    米小七兀自這裡想破腦袋,腹地外傳來米尊大笑的聲音:「老鷹——,米某人就看你怎
麼用這些鬼石頭阻擋的住?」
    米尊來了?米小七一顆心方自提起,耳裡竟又傳來斥喝之聲,顯然,米尊和人對上了!
    是誰?米小七方想,猛的鑽入獨孤斬夢的冷哼:「人道天尊地尊,人間一個米尊。嘿、
嘿,閣下的武學造詣可真不差——。」
    是獨孤斬夢?
    米小七一顆提起的心又沉、沉、沉了下去。
    腹地外,米尊望著眼前這個年輕人,淡淡一笑,道:「有道人生如夢,夢中第一主的獨
孤斬夢也不差——。」
    獨孤斬夢冷哼一聲,轉眼看了看米藏和米凌,點頭道:「兩位想是米字世家前後五十年
來在江湖中最轟動的米藏和米凌了?」
    米藏和米凌都沒有回答。
    他們正很用心的觀察這一代獨孤世家的傳人。
    不僅僅是眼前的獨孤斬夢是個可怕的對手。也不僅僅是想探知對方「撩天一十六劍」練
到了什麼火候。
    而是,米字世家和獨孤世家有一段極為奇妙的淵源和恩仇。
    米尊代替了他們兩人的回話:「不錯!他們兩位正是米字世家中五十年來最出類拔萃的
米藏和米凌——。」米尊話聲一頓,雙眸直瞪著獨孤斬夢道:「閣下今日來的意思是——?」
    「為了一個人!」獨孤斬夢迴答的很乾脆。
    米尊臉色一變,哼道:「誰?」
    「米小七!」獨孤斬夢冷冷道:「擋我者死!」
    米尊一愕,旋即淡笑道:「米小七在裡面?」
    「不錯!」獨孤斬夢冷冷回道:「在你們進來的半個時辰之前她就已經進入——。」
    米尊和米藏互望了一眼,他們同時想到了黃槐躍虎香!
    獨孤斬夢雙眉一挑,那管大事已搶先沉聲道:「你的意思是怎樣?」
    「人歸你!」米尊沉聲道:「她身上的東西歸我!」
    獨孤斬夢臉色和緩了下來,口裡冷冷依舊:「本夢主一向不和人談條件!」
    米藏此時咭咭怪笑,半晌才道:「小娃娃——,五十年前老夫也是這般口氣對著天下人
說——。」
    獨孤斬夢臉色一變,那管大事已附耳道:「夢主——,此是應以大局為重——!」
    獨孤斬夢一哼,便自轉頭不語。那管大事知道他已肯了,只是口上不說,於是,對著米
尊一抱拳道:「夢主相信閣下所言,也相信閣下是人中龍鳳。」
    米尊大笑,道:「放心,米某相信合則兩利。」
    腹地外那五人顯然是達成了協議,裡的米小七可是又喜又憂。
    喜的是,不愁外頭那五人不會不想法子進來。
    憂的是,進來以後要如何應付?
    米小七如果知道老鷹打算將這山洞活埋,那才真的憂心如焚。
    老鷹並沒有下令炸山。因為,一封由修羅大帝親自寫來的最急秘件中指示,無論如何要
將米風帶到總寨。
    因為,大帝發覺了米風身上有著一樁非常重大的秘密。而這個秘密,卻又關係著九重鬼
寨能否獨尊武林,甚至登上九五至尊。
    那名神秘老者就是米風!
    老鷹不能炸山,這下問題可麻煩多了。
    現在,只有一個方法。老鷹向梅四寒和後楓嵐道:「在他們進入以前,我們由另外一個
通道進去先將米風弄出來——。」
    米尊花了不少時間總算進入了腹地之內。
    忽然,耳裡傳來一種奇異的裂竹之音。米尊臉色一變,四下遊目查詢,卻是不見發音之
人藏在何處。
    米藏斗聞這裂竹之聲,咭咭怪笑揚聲道:「就是這點不成火候的技倆?」
    這話間,原先坐在祭壇上的米天和米無忌忽的站起來便往對面那個出口衝去。
    這廂米尊見了,模糊裡只見有人影往那方向竄,當下便不猶豫叫道:「別讓他們走了。」
    剎那,五個人便各自展開腳法奮力追下。這五人俱是頂尖一等一的高手,在電光石火間
已奔出十丈遠近。而米天和米無忌亦非易與之輩,只見兩人到了一個通道口,那骷髏石倏忽
張開,讓兩人竄了出去。
    這端,米尊和獨孤斬夢等人恰恰搶到通道口之際,那巨石「唰」的冒出三十三件各式各
樣的暗器來。
    這暗器以機括彈發,而且又是當面迎向撞來的五人。其勢之強,有若射鵰神箭。
    當然,老鷹知道這些暗器再多加十倍也傷不了眼前這五人。
    但是,卻能阻止他們的身勢。
    就算是頃刻剎那,亦足以讓骷髏石再度關閉!
    眾人就差這不足三尺的一步,不禁各自跺足恨聲。此時,獨孤斬夢忽的沉喝呼叫:「米
小七——。」
    隨話聲,眾人循獨孤斬夢的眼光看去,只見一道纖細人影左右又抱住一人往原先他們進
來的通道口躍竄而去。
    獨孤斬夢當下便豪不猶豫的往回路倒竄,米尊這方三人也不稍慢,亦紛紛提氣朗喝追躡
而下。
    就在他們五人竄揚出了那通道口,這端的通道口再度打開,只見老鷹臉色鐵青。身旁戰
立的梅四寒和後楓嵐的臉色也不怎麼好看。
    因為,剛剛只有兩個人受到「清音」心法的控制。
    偏偏,遺失的那個人又是米風。
    米小七竄出山洞便看到一付很奇妙的景象。
    眼前,正是我們蘇佛兒蘇大公子一人三騎的在洞口打哈欠,瞄著她道:「怎麼搞的,這
麼久才出來?」
    米小七躍身上了馬,將元玉青丟給蘇佛兒道:「我們快走——。」
    蘇佛兒大笑一聲,用力夾了馬肚便和著米小七各抱一人,並且順手將那另外的一匹空騎
也策馳而去。
    這端,米尊等人奔了出來,只見三到騎影已落到十六七丈外。
    獨孤斬夢冷哼咬牙,心裡可清楚了。想來,方方那個蔡孟雄以「任何」方法去找來三匹
馬,同時也引來了蘇佛兒。
    米尊二話不說,招呼了米藏和米凌一聲,便往那端煙塵翻滾處直接。
    這廂,山洞中突然竄聲一柱火炮,到了半空中炸響出鮮藍的亮光和煙霧。看來,九重鬼
寨也非追緝上米小七不可!
    管大事皺眉,向獨孤斬夢道:「夢主——,我們是不是也跟著追下?」
    獨孤斬夢搖搖頭,一個移身由另一個方向進入了樹林中。管大事方自狐疑的跟著獨孤斬
夢在樹林中繞了一大圈,才見獨孤斬夢無聲無息的躍到樹頂藏著。
    管大事亦是一個提氣,躲入另一顆樹樹頂往下看著。
    須臾,前方一丈處只見老鷹率領梅四寒和後楓嵐及六名好手急急往東方向奔去。特別
的,那六名好手抬著米天和米無忌。
    獨孤斬夢向管大事做了個跟下的手勢,便自揚身輕飄恍若迎風的落葉,無聲無息中進躡
而去。
    管大事不得不佩服獨孤斬夢轉念如此的快。
    這山洞既然是九重鬼寨的九寨之一,那麼,山洞外的林子裡自是有不少他們的眼線。
    獨孤斬夢只不過藉著老鷹他們的消息網來替他引路而已。如此事半功倍,遠較米尊三人
這般窮追躍上算的多。
    管大事心神一振,亦快速的移身追下。
    「你怎麼知道我在那裡?」
    「是一個叫蔡孟雄的朋友告訴我的——。」
    「蔡孟雄?是誰,我怎麼沒聽過?」
    「我本來也沒聽過——。」蘇佛兒策馬直進,叫一身吹漲著風,快意以極的回答:「只
不過他的手下想偷我幾個朋友的馬正好被我看見了。而恰恰好,這個蔡孟雄又是那個獨孤斬
夢的手下。」
    米小七總算弄明白了。可是,還有一件她關心的事:「冷無恨呢?她怎樣了?」
    蘇佛兒歎氣,半晌才道:「這事以後有機會在告訴你吧——。」
    此時,四人三騎已奔了有半柱香的時間,卻還是沒走脫出林子之外。鬱鬱蒼松落了一地
針葉,馬蹄過處蹄響著棉布般婆娑的聲響。
    米小七望著這一景的雅致,間或滲出的陽光,溫蘊馨染滿目的祥和。風,輕撩伊人的發
稍。
    米小七放慢了馬勁,悠悠道:「若是一生能離了人事塵囂,這山林倒是個曼妙棲身之
地。」
    蘇佛兒轉頭一笑,語中竟是溫柔見情:「有佳人相伴,遨遊天地如神仙,更何求?」
    米小七臉頰小紅,輕輕道:「只怕我沒你說的這般好呢——。」
    「天地良心——。」蘇佛兒說的認真:「可是句句出自蘇某的肺腑之言——。」
    兩人間忽的沉靜了下來,這坐下乘騎也頓步緩著小步前行。
    片刻間,前方已傳來潺潺流水之聲。兩人似乎由沉醉中清醒了過來,相互望視一笑已沿
路兩轉進裡到了一條溪河之旁。
    蘇佛兒和米小七各自抱著元玉青和米風落下馬,安頓到溪畔。蘇佛兒探了探兩人鼻息,
問道:「他們是中了什麼毒?」
    米小七歎氣,回答道:「是苗疆的『彩虹銷靈散』——。」
    蘇佛兒雙眉一挑,點頭道:「看來,這位前輩中的比較深,恐怕一時之間無法治好—
—。」
    米小七有著千種情緒似的看著米風,半晌後才下決心似的道:「他——他老人家是我的
義父——。」
    蘇佛兒一楞,旋即道:「不知怎麼稱呼?」
    「單名一個『風』字!」米小七眼中百感交集,輕輕道:「十年前突然不見了他老人
家,家嚴家慈只道是去練一種三苑聚頂之類的武功,哪裡知道卻是——。」
    米小七的沉重蘇佛兒可以明瞭。
    因為,米風是屬於血野林的重囚,而偏偏,米小七又是米字世家的當代傳人。
    於公,她總要把米風再送回血野林去過那種日日受到折磨的痛苦。
    而在私,她其心何忍?
    蘇佛兒訝異的是:「你不知道他是犯了什麼罪而被囚入血野林?」
    米小七不知道。只怕,天下除了米風本人之外再也沒有人知道。
    當年的老太爺米龍並沒有轉告下來,為什麼囚禁米風——。
    甚至,米字世家除了某些人之外,只怕所有的人還不卸道米風被囚之事。
    難道,這件大異往常之事有什麼詭異不成?
    蘇佛兒現在可沒有時間想這個。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快點弄醒元玉青。
    他可不相信暗處裡九重鬼寨和米尊那些人沒在恃機而動。蘇佛兒長長吸了一口氣,伸出
雙手點按向元玉青的迎香穴至!
    這迎香穴在人鼻翼兩端一寸處,對於一個人的神智清醒和呼吸道是個重要的穴道。
    蘇佛兒這廂將一股溫熱之氣由指尖透入元玉青體內,片刻之間已直達元玉青的三台方位。
    米小七則是右手掬了水,以掌面施動氣機拍打於米風的頸部四穴。同時,左手手指成捏
狀不斷以內力貫注於米風的百會穴中。
    旦說兩人這般忙了足足半柱香,那元玉青才緩緩哼了一聲清醒過來。蘇佛兒一笑,握住
元玉青手脈正要把著,想不到是入手潔滑皓腕,皮膚柔嫩的吹彈可破。蘇佛兒一驚,這小子
竟然此大姑娘人家還要細皮嫩肉,想來官宦家的子弟便是從小養尊處優慣了。
    元玉青這廂醒來,看見蘇佛兒正瞄看自己,尤其是一隻手緊握住自己。沒來由的,他臉
上竟是一紅,乾咳了一聲,道:「是蘇兄救了小弟?」
    蘇佛兒聳肩,道:「只算一半——。主要的是那位米大小姐的功勞。」他打了個哈欠,
揉著眼睛邊道:「喂,你現在覺得怎樣?」
    元玉青收回了手,運了運氣,卻是皺眉道:「氣息無礙,卻是提不起勁來——。」「這
就是『彩虹銷靈散』利害之處——。」米小七接口道:「似毒非毒,天下無藥可解。只有等
待一陣子自能恢復活動力了——。」
    元玉青看看米小七再看看蘇佛兒,淡淡笑道:「承蒙兩位救命之恩……。」
    「算了——。」米小七皺鼻一嗤,道:「是我拖你下水的——。」
    眾人這般交談看,驀地裡一聲高拔的裂竹之聲自林間傳來。米小七眉尖一挑,哼道:
「倒底是叫老鷹那老小子尋來了。」
    「老鷹事小,對岸那三個才利害——。」蘇佛兒望著這溪另一邊,只見米尊等三人已冷
笑立在彼處。
    這下,可是背腹受敵了。正思念轉動間,忽約又一聲裂竹音晌,那米風忽的彈跳起來。
    蘇佛兒眼明手快,袖中快樂絲迅如電閃般的馳出,連點了米風八處穴道。最後兩處,便
是落在耳下的神台穴上。
    那米風一震,一個人又頹倒了下去。米小七倏的一扶米風,牽了馬便將米風扶放上去。
    這些動作裡,老鷹已率領梅四寒、後楓嵐和抬看米天、米無忌的六名漢子自林裡走了出
來。
    剎那,兩鉗之勢已宰牢看住了溪畔的四個人。
    風,已向晚,夕斜小照輕落,一片金黃中卻是肅殺湃湧似濤。
    蘇佛兒歎了一口氣,對米小七道:「這個姓元的咱們怎不能丟下他在這裡等死——。」
    「是啊——。」米小七輕歎道:「那只好一個人看顧一個了。」
    「行啦——,這小子交給我——。」蘇佛兒一抱起元玉青,放到了馬背上道:「那位米
風前輩就交給你了——。」
    米小七正要應著,元玉青已錯愕道:「米風?那一位是米風?」
    蘇佛兒邊看著兩方逐漸逼近的人馬,口裡邊應道:「怎麼,你也知道米字世家這位前
輩?」
    「當然知道——」。元玉青講的很快,有些喘氣的道:「他……他關係看當今皇上
的……。」
    什麼事元玉青沒有說出來,不過可以知道的是,那一定非常的重要,而且是極大的秘密!
    米小七急道:「倒底是怎樣?別吞吞吐吐的行不行?」
    元玉青還在猶豫,那端老鷹已然冷笑揚聲:「米小七——,蘇佛兒——。」
    蘇佛兒沒好氣的回道:「叫爺爺有什麼事?」
    老鷹冷哼,道:「老夫願和你們作個交易。」
    「算無好算——。」蘇佛兒哼了回去:「跟你這種老奸做生意有啥甜頭?」
    老鷹哈哈大笑,道:「有,當然有——。」他一頓,雙目精光閃動道:「以一個米風換
你們三條人命!」
    這倒是不錯的買賣!
    蘇佛兒哼哼一笑還沒有回答,後頭的米尊已揚聲道:「蘇佛兒——。你若將米風交給老
夫,老夫等三人保你們可以安然離去——。
    蘇佛兒轉頭看了一下米尊和米藏、米凌,道:「條件一樣嗎——,能不能多加點?」米
尊朗笑道:「好,快人快語!老夫答應你,以後可以助你們一臂之力掃蕩九重鬼寨——。」
    「這個誘人——。」蘇佛兒一下子變成洛陽道上的大商賈啦,只見他轉頭朝向老鷹道:
「怎樣,你有什麼好一點的條件?」
    老鷹雙眉一挑,像是忍住了怒氣,桀桀怪笑道:「老夫的條件嘛——,嘿、嘿,不交人
就得死!」
    只見隨這話聲裡,那六名漢子早已放下了米天和米無忌,紛紛由懷中取出兩個精鑄雕蘭
花的盆子來。
    蘇佛兒可認得這玩意兒。
    此物,便是江湖上人人聞之色變的「蘭花轟天炮」
    「乖乖——,」蘇佛兒叫道:「這個可嚇人咧——。」
    不但是蘇佛兒的臉色變了,就是米尊三人也變了變色。那個最少說話的米凌往前一個跨
步,自溪中上了岸,冷冷道:「閣下人稱老鷹?」
    老鷹打量眼前這個年輕人,冷聲道:「不錯,老夫便是——。」
    米凌哼道:「閣下認為他們手上那些東西可以走遍天下橫行無阻?」
    老鷹嘿嘿一笑,道:「看來,你是想試試了?」
    米凌看了米尊一眼,沒有作聲。這米尊動念的快,當即對蘇佛兒道:「姓蘇的,你這個
注要押在那邊?」
    蘇佛兒和米小七互望一眼,兩人心下已然有了默契。當下便開口道:「哥哥我喜歡賭點
冒險的事!所以……。」
    蘇佛兒指指米尊道:「賭你會贏——。」
    米尊雙目精光一閃。緊聲道:「如果米某這方贏了,你是否將米風交給在下?」
    「不是——」。蘇佛兒回答的也很快:「蘇某人幼承庭訓,一個男人絕不能背棄朋友!」
    所以,大俠蘇小魂相知滿天下,而且許多人他不一定認識卻願意為他生死與共!米尊斗
聞這一回答,心裡一愕臉色方變,那米小七已鼓掌道:「難得有個夫子在這裡上課!」
    米尊的臉剎那間轉的夠綠。
    因為,無論如何,今晚是非得和老鷹他們一干做一番了結不可。
    剛剛這一折磨下來,已是上了初夜。風,捲入林中嘯出了天地間的肅殺。
    一片落葉,飄到了米凌頂上竟自散爆成濛濛一團的粉末。好霸氣!
    老鷹不禁開始仔細端詳眼前這個年輕人和他手上的刀。
    刀,是凌鋒斷雲刀!
    這把奇形的刀不知何時已滑落在米凌的手中。而握刀的手,卻凝如巨磐,似早已天地同
固!
    老鷹沒來由得覺的心裡有些發毛,他忽然發覺他對這個叫米凌的年輕人知道的太少。
    可是,有件轟動江湖的大事此時卻在他心中升起。
    米凌之所以會進入血野林重囚,是因為他行刺一個人。而這個人,又是江湖中最負盛名
的蘇小魂!
    一個會去行刺蘇小魂的人會是有什麼樣的武功?
    老鷹想著想著不禁有些興奮了起來,他真想看看這個年輕人的身手如何。
    他盡力忍住這個動起的念頭,先問一件更重要的事:「米尊——,我想知道,你是如何
解掉他們兩個已受本人四十九日的彩虹銷靈散?」
    老早,老鷹在解血野林一十六名重囚之時,已是暗中將「彩虹銷靈散」來緞煉他們的心
神。
    米尊冷冷一哼,道:「彩虹銷靈散似毒非毒,本世家中某些心法只要運用得當自然可以
輕易解得——。
    這話,令米小七為之一驚。米字世家中,有什麼心法可以解得了?她歎氣,看來眼前這
位號稱米字世家百年來最俱有天份的米尊果然是能捨古創新之人。
    只可惜他一生太驕傲,以至得不到米字世家中長老的欣賞而淪落至此。
    這一剎那,米小七不禁也為米尊可惜了起來。
    那端的老鷹聽了這話,似乎是受了相當大的刺激。要知道「彩虹銷靈散」可是老字世家
中精心鑽研了十數年才合成的制神聖品,誰知叫人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給壞了。
    老鷹哼哼冷笑,也自懷中取出那把「不生」名器來。
    便同時,有兩名手執「蘭苑轟天炮」的漢子以東西方位的夾住了米凌!
    米凌的肅殺之氣剎那間又濃了幾分,緩緩將那把許多破洞的異刀橫舉於眉,沉沉道:
「老鷹——,你下令吧!」
    這可新鮮。以米凌的氣勢來看,似乎全然不懼足可以把這塊地翻了三次的轟天炮。
    老鷹知道這不是猶豫的時候,咬緊牙根中正想大喝下令,忽然,見那米凌高舉刀便往自
己胸口插下!
    怪!
    這電光石火間,所有的人不禁全數為之一楞。
    米凌這廂做法未免詭異異常,就算是米尊和米藏也為之錯愕。
    也就是這利那間的錯愕。這一點老鷹遲下了命令,所有的事情都為之改觀!
    在林子裡的獨孤斬夢和管大事早已看了許久。
    管大事可以知道,獨孤斬夢正在用心思索,如果他是米凌,他將如何解掉這個危機?
    現在,米凌將那把紫峰斷雲刀插向自己時,獨孤斬夢看的更專心。
    管大事的雙眼也是動也不動。因為,這個方法太奇怪了。他可以感覺到,獨孤斬夢全身
散發出一種與之較鋒的氣機。
    管大事在歎氣:如果米凌真的可以用這種方法解掉眼前的「蘭花轟天炮」,那獨孤斬夢
一定會不顧一切的想和米凌交手!
    米小七看的特別仔細。因為,她忽然發覺,米尊、米藏、米凌雖然都是米字世家的人,
但是他們的武功和智慧卻已大大超越數百年來世家中的規範。
    他們是屬於改革的一派,而在世家中卻不受重視,甚至是遭到了排擠。
    別說方才米尊可以以本家的心法解開「彩虹銷靈散」,就是眼前米凌這種手法,亦是創
千古所未見。
    米小七心裡在翻動,如果眼前這三人果真是傳承我為世家中的傳人,而且心術又正,那
米字世家的成就不知如何?
    可不是,米藏、米尊到米凌,正好是近五十年來米字世家的三代!
    元玉青看得很用心,在一利那間他和蘇佛兒同時輕「啊」了一聲。米小七在這利那也明
白了米凌的用心!
    蘇佛兒竟然出手。陡然閃現的,便是快樂絲!
    昔年,有一句話:「小魂一引,西方如來」!
    這是指蘇小魂的出手,恍若如來我佛般的自然天成,而且只用以救人!
    快樂絲呢?
    蘇佛兒出手的方向。竟然是老鷹他們一干人和米凌之間。為什麼?
    因為,凌峰斷雲刀有兩把!
    米凌現在手上的這把凌峰斷雲刀是他自創的,是用來做為暗器之用。
    只見,當刀鋒碰及他身體的迅間,刀面上每個缺口就如同散出的煙火,各自成了鋒銳不
規則的暗器!
    每一片刀面,有著不同的回力、不同的方向。
    簡單的說,這把凌峰斷雲刀,本身即是由四十六片暗器所組成!
    蘇佛兒的快樂絲只能阻止米凌殺人,卻不能阻止他傷人。
    不過一剎那幌眼,四十六片刀面暗器已全數打在那六名執「蘭花轟天炮」的漢子身上。
    這些鋒銳刀面又快又詭,有的尚在他們兩臂間打了一轉才退出來。
    最驚人的,是所有的刀面又回飛到米凌的刀柄上,自然而然的又組回了刀狀!所有的人
全凝住了氣息。太妙了,這暗器無論是使用的心法或是功能,絕對可以排上天下前五名!
    米小七甚至覺得,「鳳眼」的功能也不過如此!
    老鷹的臉色很難看,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他有點茫然若失的看看梅四寒和後楓嵐,只
見兩位美嬌人也早已慘白著臉色。
    她們心裡俱想,如果方才米凌的攻擊對像包括了她們,有幾分把握可以躲的過?米凌的
臉色泛起了一片奇異的潮紅,似乎方纔的一戰已耗了他極大的心神。
    他無聲的收回了刀,又無聲的走回米尊的身後。
    這一切一切,不遇是頃刻問的事,而在場眾人的震憾,卻似已過了良久良久。蘇佛兒收
回了快樂絲,第一個大大歎口氣道:「好,真是好!閣下的發明.創新算是這把凌峰斷雲刀
已夠名留武林史!」
    的確,在日後的武林史中記載。米凌這項發明被譽為二十年來最奇異的暗器!「凌峰斷
雲,至此方真符其實!」這是武林史的推崇!
    老鷹雖然還有機會搶得身旁手下的「蘭花轟天炮」,但是他不願冒險這樣做。
    因為,方才蘇佛兒的出手說明了一件事,他也可以很輕鬆的拿到。
    六名漢子有如石化般的站立,而臉色,卻是痛苦不已的抽泣。
    顯然,方才米凌的出手,已然打住了他的定身重穴。在那回力之中,已是破壞了這六人
的活動能力。
    老鷹當然也可以看得出來,以米尊和方纔那兩名本欲攻擊米凌的漢子距離,亦不稍慢於
自己取得這轟天炮!
    老鷹既然不願如此冒險一試,只好打出手中的另一張王牌——米天和米無忌!只見,老
鷹在獰笑中取出一張扁形的竹木片,那木竹片上有鏤許多的花紋!
    老鷹將之放入口中,嘶唰之中又響出了那聲奇異的裂竹之音來。
    這聲方起,一直默立如殭屍的米天和米無忌便雙雙躍身到了前面,一左一右的盯住米尊
和米藏、米凌!
    對這兩人,米藏和米凌不會不熟。血野林中,多少曾經照過面;而對他們的事跡亦多少
有所耳聞。
    米藏在此刻桀桀一笑,自言自語道:「想不到和米天鎮日在血野林中安然無事,到了外
頭來卻要生死相搏——。」
    米藏這番感歎倒真出自肺俯。米尊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藏老——,人若想獨傲於天
地,難免要忍得下心來。」
    「好一句忍得下心來!」米藏仰首狂笑道:「小子,你放心,老夫五十年來從沒有不忍
心之事!」
    邊說著,已和米尊雙雙對峙上了米天和米無忌。
    這端,老鷹和梅四寒、後楓嵐亦扣向了蘇佛兒和米小七!
    梅、後兩人並列,臉色在短瞬間轉白,恍恍若來自地冥的索命雙使。正是「歡喜嚎泣」
雙使再度聯手!
    月,灑一片光華和著風擾起遴遴的水波。
    在這個凝結的均勢裡,似乎是誰一動便立即引起一番生死交戰!卻是,有一個人幾番想
衝出來卻叫人阻住!
    獨孤斬夢早想躍身而出以「撩天一十六劍」來挑米凌的「凌峰斷雲刀」!
    再加上,方方蘇佛兒的出手,那快樂絲的神妙又引得他體內一股無法遏止的激動。
    管大事勸住了他:「夢主——,以大事為重!」
    獨孤斬夢握劍的手早已青筋暴突,他真恨不得一劍殺了管大事不顧一切的衝出去。
    可是他還夠冷靜。冷靜的咬牙根出血,以刺痛來告訴自己做大事所要有的耐性。他知
道,如果要多幾分把握打敗米凌和蘇佛兒,最好的方法是多看他們一眼。一陣風,卷揚了林
於裡的落葉奔向溪畔的眾人。
    利那,氣機觸動,所有緊繃的心全數炸散開來。
    近年來。武林中最大的決戰展開!
    蘇佛兒的對手是老鷹。當然,最可怕的是老鷹手上的「不生」名器!
    快樂絲在天際中展現奇妙無端的變化,而「不生」名器則展現詭異萬端的殺機。正如,
一佛一魔的交戰!
    米小七,則是陷於「歡喜嚎泣」的夾殺之中。她比較麻煩的一點是,隨時得注意她們兩
人隨時會空出一個來搶抱走米風。
    當然,另一端的米尊和米藏亦是虎視耽耽,隨時想找機會過來抱了走人。
    只是,米尊和米藏一動,便叫米天和米無忌給纏扣的死緊,米凌呢?
    方纔的出手,似乎給米凌極大的耗損。只貝他站立如岳,而足下琅已是稍稍下陷有至三
分。
    可以看知的,是他正以一種奇門心法療動氣機。
    蘇佛兒和老鷹之戰,可謂是各逞心智。
    老鷹的「不生」名器,爪爪俱含有七種以上的變化。尤其,那指爪在轉換飛騰間,正似
五人同擊,方位角度極是超乎一般的判斷之外。
    蘇佛兒絕對也不差。
    快樂絲在他手中變化自若,有如浮雲不定,亦似山河自適。每每一個巧妙裡,便是化解
了滿天的殺機!
    老鷹久戰中似是已然殺紅了眼,口裡照嘯,不但是引動了那端米天和米無忌瘋狂的攻
擊。而自己,亦是全身功力暴發,沒命的攻向蘇佛兒而來。
    想他是老字世家中僅存的兩名長老之一,而今卻叫蘇佛兒所困所制,這張老臉如何能放
下?
    老鷹猛吸一口氣,急速的一輪快攻後,忽的停住了手。蘇佛兒已正方方避過了,尋得一
個空門正想以快樂絲轉動如風輪捲去,卻訝見老鷹平舉「不生」名器,動也不動的對著他。
    蘇佛兒一凝氣息,陡然間已可感覺出老鷹身上的氣機,恍恍若山雨欲來之勢,蘊結中竟
是不可方物相論。
    眼前,無疑是老字世家百年心法中的「大極頂」神遊術了。
    這門心法是將自身落於虛空裡,將個人的一切外欲放去,恰恰似那虛空無盡藏!任你是
什麼外物力勁,至此全然落入虛無之內。
    也就是,當對方一出手之際,便循對方氣機所至以冥想中的全力著於一點暴發。這,無
疑是以生死相博!
    蘇佛兒心中大驚,此刻他已是身不由已。因為,老鷹的氣機已罩住了他的全身。他不能
動,因為任何一個細微的動作,都會引起對方無法控制的全力一擊丁
    蘇佛兒唯一能做的,就是「等」。他將呼吸停息於靜止之間,現在是此意志力的時候。
    如果,老鷹的心思上稍有雜想,這「大極頂」便為之泛散無凝。而剎那間所留的空門,
亦足以死上一百回。
    米小七已然控制了梅四寒和後楓嵐的攻擊速度。
    現在,她心理盤算的是,該挑什麼時機和蘇佛兒搶上馬背快馳而去?
    她望了過去,蘇佛兒和老鷹凝峙,兩人恍若山嶽,誰也不稍動。此刻心思轉念間,驚見
米尊已一個飛躍落了過來,伸手抱向米風。
    米小七大驚,待要搶過去已是不及。忽的,米尊似乎受到了阻力似的,縮了縮手。
    米小七可沒時間想為什麼,只見她一個抖手裡,一粒潔白光華的米粒已打向米尊!
    米尊怒斥中,驚叫道:「好小子,原來……。」
    「原來」什麼,下面的話沒來的及說,那米粒已破空釘來。米尊一個倒身裡正好迎上了
米無忌的一雙鐵拳。米尊大駭中盡力挪身,雙掌反拍的迅間不得不使出自己改良自米字世家
的心法。
    只聽,轟然一響中,米無忌的雙拳和米尊倒身相迎的雙掌結在一塊。
    那衝力之前,猶讓米尊足下往前劃出了兩尺有餘才停住。米尊這廂倒身仰首向上,雙掌
持中兩臂只覺支住千斤重力。
    不須臾,額上竟冒出汗來。而同時,他眼角瞥見米小七和梅四寒、後楓嵐等三個女人一
步步向自己移近。
    米尊心下明白剔透,米小七是想乘自己無回手之力順勢剪除。
    他雙目暴睜,不得不冒險從事了。
    只念一轉。便摧動了創自米家心法的「一尊見性」
    這心法摧動間,米尊整張臉迅間漲成紫紅,而兩掌間亦有紫氣繚升。
    就當當米小七到了身前,飛起奪魂一腿之際,那米無忌「啊」的大叫一聲退了去。
    米尊在這生死攸關之際猛一的氣盡力挪身。巧巧是避開了鬼門關上,卻仍叫米小七傷及
了內臟!
    米尊吃痛,大聲喘氣痛苦的翻落到一旁。
    而此時,米無忌叫米尊用心法解開了「彩虹銷靈散」的制神之力,不禁茫然的看看四周。
    那廂,米藏和米天交手到了三百回合已見了勝負。
    米藏大喝之中,雙掌翻拍間使出了數十年來在血野林裡自思的掌法。
    是名,「侮天九掌」!
    由名知武。這掌法極是霸道狂殺,而且充滿了怨毒!
    那米天心神受制之下,那能堪得破這手天下第一次出現的絕學?不過瞬間剎那,米天已
連連有中七掌之多。
    一聲狂呼裡,米天噴血仰首而倒。轟然之中,兩臂猶高舉抓同夜空!
    那米無忌隱約間似乎明白了什麼事,口裡狂嘯一聲,大叫:「好匹夫,害了我這般久!」
    這氣機一撞,老鷹那湃湧驚天的氣勁洶湧而來。同時,入禪定的蘇佛兒亦出手。
    南無喝羅但那多羅夜耶!
    我佛觀音手執念珠以慈以悲於眾生!
    正是,大悲咒中的第一句心法!
    老鷹的氣機滾湃住方圓一丈內,而蘇佛兒卻似青蓮托佛,一片祥和中無心無意中化解這
狂風暴雨。
    恰恰,米無忌一身天生的銅筋鐵骨忍住了老鷹氣機的餘力,雙拳轟然大擊於老鷹胸上!
    老鷹狂呼噴血中。和著手上「不生」名器翻飛於三丈之外。這同時,米無忌嘴血一絲血
跡隨看他的大喝,往東方林內奔馳而去。
    嘯聲,久久不絕——。
    這如電光石火般的時機內,米小七百雙掌拍退了梅四寒和後楓嵐,口裡招呼道:「蘇佛
兒——,快上馬——。」
    蘇佛兒可聽話,一個起落間已和米小七雙雙上了健馬,便同元玉青和米風四人之騎的放
足馳去。
    這廂,米尊受創,米藏和米凌正自調息,竟是不及追趕。米尊那裡肯放了到手的肥羊,
便是勉強一納腹中氣機,口嘯之中追下。
    米藏和米凌亦同聲喝裡,揚身直追!
    人影、剎那間消逝於夜色山林內。所剩的,只是不知世事的夜風依舊。
    梅四寒和後楓嵐呆楞楞的看看這一際的原野山林,恍然中說不出什麼滋味來。
    一個悶聲,由老鷹身處傳了出來。梅四寒一個躍身到了老鷹身旁,低泣道:「總護法—
—,您老……。」
    老鷹雙眼沾滿了血,已是睜不開來。他勉強中伸出了手,手上有「不生」名器!
    後楓嵐此刻急急扶住了老鷹,和梅四寒悲泣的無言垂首。耳裡,只聽老鷹低聲的說著遺
言:「把……這東西……交給……老字世家……老……老師……。」
    老師,老字世家中最聰明的智者!
    他可以在一個念頭裡滅絕千萬兵馬。
    而今,老鷹死後。他便是碩果僅存的長老。
    老鷹顫抖道:「告訴……他……,這……武器……有…….……缺……缺……
陷……。」
    梅四寒和後楓嵐在悲傷中,咬牙的接過了「不生」名器,不敢讓女人的淚水滴到男人的
兵器上。
    她們忍著,只聽老鷹閉眼中緩緩的說道:「去……去吧!你……們以後……退出……江
湖的……殺……代——。」
    便此一句,這位叱吒近五十年的一代高手便葬魂於斯!這瞬間,暴起一股旋風捲起一排
水注往半天。
    紛紛映耀於月光中的水珠,正似展翅翔去的巨鷹!
    這一夜,孝宗弘治五年三月十八,震歷屬壬子年。同之時年,西曆一四九二,西洋那方
哥倫布橫渡大西洋而達美洲。
    獨孤斬夢並沒有出來動手,因為,十個梅四寒加十個後楓嵐也沒有一個米小七重要。
    現在無疑是個好時機,追和被追的人已經沒有能力可以和他對抗。
    所以,他很有把握,只要追上了米小七,他一定能將她帶回嶺東的獨孤世家!
    蘇佛兒和米小七一路狂奔,眼前到了下山徑道的叉路上。蘇佛兒沉吟了一下,緩緩道:
「這三條路一是取道洛陽,一是往北走到洛口城,一個則是往東到平陽城——。」
    米小七點點頭,道:「空馬放走浴陽這條路去?」
    蘇佛兒點頭,道:「另外兩條路還是得放空馬走——。」
    「放空馬?」米小七稍一尋思,郎道:「你的意思是,我們便藏身在這裡了?」
    「不錯——。」蘇佛兒道:「而且,必須做一些準備!」
    所謂「準備」,就是一些樹枝、石頭放在兩匹往平陽和洛口的馬背上。
    因為,馬蹄的深淺不同,正是可以疑惑敵人的追擊!
    元玉青對蘇佛兒的計劃顯然相當的激賞,不由得脫口道:「蘇兄這條妙計,不愧是蘇小
魂的兒子……。」
    蘇佛兒一笑,打了他一個腦袋瓜子道:「什麼鬼撈子銷靈散,你不會早些好嘛?要哥哥
我服侍你……。」
    元玉青竟然露出個高興的笑容,同道:「難得蘇兄也會這般的照顧人呀——。」
    蘇佛兒一愕,怪笑道:「小子,誰說過我不會來的?」
    他們口裡互罵調笑看,手上可沒閒。一忽兒,一切都按照蘇佛兒的計畫做了。
    且待四人在草叢裡藏定,那米尊三人果然已然到來。米尊注視了一下地面,冷哼道:
「好個兵分兩路,看來就憑運氣了。」
    口中的兵分兩路,是指往洛陽的那一路是假!
    這廂米小七含笑的瞄了蘇佛兒一眼,大有讚許之色。蘇佛兒樂了樂,眼睛嘴角卻不稍動
的望著。只見米尊稍一沉吟:道:「我們往洛口這方向追去——。」
    米藏看了看,點頭贊同道:「算你有眼光,這邊的蹄印較淺——。」
    因為,一個女人和一個老人的重量一定此兩個年輕力壯的男人來的輕!
    所以,他們挑了洛口的方向奔去。
    米小七哈的一笑,便要起身,冷不防被元玉青抓住,一托了回來道:「等等——。」
    米小七心中一跳,立即想到了兩件事。
    元玉青怎麼會動?而且,以他方纔的出手顯示功力早已恢復。
    第二,便是方才米尊想抱抓米風時,突然縮了一下。看來,便是這小子暗中出手!
    蘇佛兒也想到了第一件事,只見元玉青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做了一個噤聲的表示。
    便在他們兩人納悶間,只見又飄落了兩道人影。是獨孤斬夢和管大事!
    獨孤斬夢的決定比較快,他指看地上的腳印道:「他們的判斷我贊成——。追下!」
    「是——。」管大事一個急躍裡已和獨孤斬夢急奔而去。
    片刻之後,元玉青才伸了個懶腰,當先站了起來。可是,他突然覺得有兩個人很沒好氣
的瞪著他!
    「喂,別這般看人哪!」元玉青笑了起來,而且樣子還真不討厭:「有誰想吃洛陽城裡
的陳老記早點?」
    陳老記早點?唉,聽了肚子就餓。
    可不是,一夜的折騰,現在已是東方肚白時分。
    蘇佛兒捶了一下元玉青肩頭,哼道:「說好的,你請客——。」
    「沒問題!」元玉青臉竟然紅了紅,咳了一下才道:「吃撐了才算帳——。」
    「行——。」蘇佛兒看了看元玉青,不言不語的直瞧。
    元玉青被看久
    了,又是渾身不自在的道啦:「幹什麼,不是說好了吃飯賠罪?」
    「不是這檔子事。」蘇佛兒左看右看了半天,才道:「你怎麼這般容易臉紅?」
    「我?」元玉青臉上果真又是一紅,急口道:「礙著你了嗎?」
    「怎麼會——。」米小七接口道:「只是,現在換你背這位前輩好嗎?」
    元玉青能說不好嗎?所以,他以一個相當俐落的手法背起了米風,而且大步的邁嚮往洛
陽的山徑而去。
    蘇佛兒注視元玉青的背部,尋思著半晌,那米小七不耐煩的用肘頂了頂。
    「喂——,你肚子不餓?」
    「怎麼會?」蘇佛兒大聲道:「不餓的是龜兒子!」
    兩人互視間,忍不住的大笑了起來。然而,笑聲卻突然打住。
    因為,他們發覺了一件事.,一件很奇怪的事。
    元玉青背看米風竟然不見了!
    元玉青倒底是怎樣的人?
    蘇佛兒忽然發覺他對這個無知的可怕。甚至,他所遇到的元玉青是不是真的就是元禎騏
的兒子那個元玉青?
    「這個我也不知道——。」米小七歎氣道:「我可從來沒有見過他!」
    現在,他們就在醉仙樓的「別天」小苑中。眼前,正坐著頂一顆大光頭的小西天。
    他們齊齊看向了這位身穿百衲衣,一付道貌模樣兒的小西天身上。
    「喂,你們這樣看著我做什麼?」小西天有些不自在的道:「你們知不知道關我什麼
事?」
    「關你的大事了。」蘇佛兒沒好氣的道:「當時我們以一輛馬車設計元玉青這小子露
面,你不是說據可靠消息來源,那傢伙……。」
    「是——,沒錯!」小西天歎氣道:「那小子的確是元玉青沒錯!」他又補充了一句:
「而且,還是當今皇上母親的義子咧——。」
    蘇佛兒一震,急口道:「當今皇上的母親?是不是姓單?」
    小西天哼道:「算你有見識——。」
    蘇佛兒可想起了一個人。忽的,腿上一痛,是我們米大小姐很有醋味的擰了一把,口裡
嗔道:「說!你在想誰?」
    「我?」蘇佛兒掩飾道:「冤枉啊——。」
    「冤枉?」米小七哼道:「是在想一個叫單文雪的女人?」
    媽呀,她怎麼知道有這個人?
    蘇佛兒忍不住脫口道:「你認識她?」
    米小七反問:「那你是認識她了?」
    這下,兩人的話都是承認的了。蘇佛兒乾笑一下,半天才清了清喉嚨道:「她曾救過我
——。你呢?」
    「她也曾救過我——。」米小七歎氣,幽幽道:「單姐姐很美是不是?」
    蘇佛兒嘿、嘿笑了兩聲,正想找個好形容詞來回答,那小西天已經很識相的站了起來:
「我看,我還有點事兒去辦辦——。你們……呃……聊聊——。」
    聊個頭,哥哥快遭殃了。蘇佛兒絕對是不能讓小西天走的了。他迅速道:「等等——。
你先將元玉青那小子的資料給清楚了再說!」
    小西天不得不坐下來,因為,他看見人家米大小姐的眼角兒有笑意。
    當然,聰明如他立刻發現了我們蘇大公子的左手手掌正輕握看米大小姐的柔夷。所以,
他歎氣的重新回座,啜了一口茶,才不情不願的道:「我們先吃點東西好嗎?」
    小西天真奇怪自己沒被打死。前面兩個人就直楞楞看著他,不置可否。這下,可逼的他
不得不實話實說了:「這個姓元的,在萬二爺的資料中只知道他從小便被皇太后所寵愛,而
經常入宮裡晉見——。」
    蘇佛兒點頭,問道:「那他的武功來歷呢?」
    「當然是趙抱天他爹傳授的啦——。」小西天嘟嚷道:「連大悲指也一併教了些——。」
    趙抱天他爹,當然是指趙任遠了。
    而昔年,趙任遠和蘇小魂、大悲和尚的交情是不用說的了。他會一點大悲指,就如小西
天他們也學到了大內神功一樣的正常。
    「特別一點的是,」小西天慢理斯條的道:「元玉青這小子有某些招數不學,卻偏偏學
那位趙夫人的『柳擺十三奇技』!」
    趙夫人就是趙抱天他娘。也就是當今皇上姨媽的寧心公主。
    寧心公主的「柳擺十三奇技」也稱得上武林一絕!
    「見識過了——。」蘇佛兒答道:「而且用的還真不錯!」
    米小七亦答道:「我也曾看過單姐姐用過!」她一頓,皺眉道:「單姐姐似乎也會一些
你們的功夫——。」
    蘇佛兒皺了皺眉,道:「難道趙世伯也教了單文雪不成?」
    「沒有——。」小西天斬釘截鐵的答道:「只有元玉青一人而已——。」
    那麼,單文雪的武功來歷是怎生得來的?
    唯一的可能,是元玉青教她的。
    蘇佛兒可有點咬牙切齒,他非找到元玉青不可。
    不僅僅是姓元的設計抱走了米風。更重要的,是他們的武功竟然見一個傳一個的倒了出
去!
    是可忍,孰不可忍?
    蘇佛兒大力的起身,用力叫道:「他奶奶的,哥哥今天就去紫禁城——。」
    米小七笑道:「好極了。」
    「不過——。」蘇佛兒盯住小西天,而且是小西天衣服上的某一塊破布,嘿、嘿道:
「有一件事先辦——。」
    「不可以!」小西天已經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為什麼不可以?」蘇佛兒咳了兩聲道:「師兄——,我們是不是有生死相與的友誼?」
    小西天急道:「就是有才不能給你——。」
    「為什麼?」蘇佛兒問的很理直氣壯。一付,那東西本來就是他的樣子。
    米小七訝異道:「你們在說什麼鬼撈子話?」
    蘇佛兒又很理直氣壯的問道:「你看,我跟這位小和尚的交情怎樣?」
    米小七哼了哼,眼珠子溜轉道:「還算可以——。」
    「好!」蘇佛兒緊接道:「對於一個還算可以的朋友要他身上一塊破布不過份?」
    「這個……。」米小七看著小西天那份急樣,笑道:「如果那東西對你很重要,而且對
他沒什麼用的話……。」
    「串通——。」小西天大叫道:「你們兩個串通好了來騙人。」
    蘇佛兒可真想動手搶了下來算啦。可是他沒這麼做!
    並不是不敢,而是因為看見了一個人。
    萬二爺!
    萬二爺施施然的走了過來,而眼眸子裡卻是直盯著米小七。好像,我們米大小姐有一件
很好玩的事就要發生了。
    「二爺——,你老人家今天是怎的?」蘇佛兒大概可以想見那件事一定不好玩,口裡乾
笑道:「繃緊的一張臉?」
    萬二爺揪了這小子一眼,哼道:「你爹要我轉告你,別想打小西天身上那塊天蠶布的主
意……。」
    「我爹?」蘇佛兒頓時短了一截,支吾道:「他……他老人家也來了?」
    「這倒沒有——。」萬二爺將目光轉向米小七,喟然一歎,道:「你是不是不明白米字
世家第三原則是什麼?」
    正是。第一原則是以「鳳眼」訂情。第二原則則是和獨孤世家解口不開的情結。那第三
原則呢?
    「如果——,你不想嫁到獨孤世家,而且不想殺掉這一代的獨孤斬夢……。」萬二爺歎
氣道:「那你最好是在一年內獨闖獨孤世家的碧寒宮!」
    獨孤世家遠在關外冰天雪地中,而碧寒宮又是座落於冰天雪地裡的漠地黃沙山谷裡。
    在風水學上,碧寒宮所在之地是謂「水火同門」。
    水火同處,不是傾覆滅門,就是其中有龍居焉。
    萬二爺歎了口氣,又補充道:「當然,獨孤斬夢知道你要闖碧寒宮他在沿途上一定會全
力阻止!」
    因為,米小七被擄帶進去碧寒宮跟獨自闖入碧寒宮是兩碼子事。
    而且,對獨孤斬夢而言更是攸關聲望之事。米小七明白,她只是無奈的歎氣道:「倒底
是誰訂下了這個規矩?」
    「這件事的資料可能分成兩部份收藏著。」萬二爺道:「一部份在碧寒宮,一部份在米
字世家的藏寶庫裡——。」
    米小七楞了一下,她想到的是:「為什麼要放在藏寶庫中?」
    據她所知,藏寶庫裡的任何一件物品都有其足以傲世的價值。莫非,資料中有什麼秘密
不成?萬二爺離開就如同他來的時候一樣,走的不急不緩。米小七望看他的背影,長長歎了
一口氣,淡淡道:「看來,我是非走一趟獨孤世家不可了。」蘇佛兒笑的有點苦澀,乾硬的
回道:「反正出關外總也順路紫京城。我們一道走吧——。」「到皇帝老兒的腳下?」小西
天也有了興趣:「這個,和尚地想去見識見識化個緣——。」
    路是天下人走的,蘇佛兒當然不能拒絕。不但不拒絕,而且還歡迎的很。因為,那塊天
蠶布實在是太誘惑人的東西。
    黃河,自古便是詩人驚歎的目標。「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還」!「詩仙」李
白在「將進酒」的第一句,便是震感於黃河的氣度。每日,由洛陽上黃河搭舟前往開封的船
只,少說也有百兒八十艘。而是如此,沿河岸的孟津城便為之發達不少。孟津城裡有一大
戶,人稱「過天龍」的龍八一便是。龍八一的名字來的可有典故。據說,當年他生下來的時
候,正巧是他爹龍蒙山頓悟了一套「龍九九八十一枚」的杖法。那位龍蒙山大爺一一高興,
便叫這報喜的孩兒龍八一。龍八一倒也爭氣,從二十年歲創木材生意至今約三十年裡,倒是
成就了偌大的產業。龍八一當然繼承了他爹傳下來的「龍枴杖法」。而且,在孟津城方圓十
裡內更是以好客知名於天下。簡單一點的說,只要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一旦踏入了孟
津城內十里,龍寶大戶的家丁便備了馬轎來迎接啦!
    蘇佛兒、小西天、米小七想住開封北上紫京城。蘇佛兒當然知道龍八一,但是這個人也
有點麻煩。那就是這老小子太好客了。他可想起了十年前自己單挑東海傳人一戰名天下。這
個龍八一硬是有辦法在他和爹回洛陽的路上攬了下來,而且足足養了他半個月才放行。誰都
知道龍八一是個熱性漢子,誰也不忍心拒絕!蘇佛兒還知道一件事。只要他一踏入龍寶大
戶,不消一個時辰整個武林便傳開了來。這點他可不願意。所以,多少得避龍八一的好意一
點;否則給這老小子砸了鍋那還得了。
    龍八一也很聰明。他早知道蘇佛兒會避著他,所以,老早就留下一個人來。這個人正大
笑舉杯,對看龍八一道:「龍莊主,我保證蘇佛兒一定會來——。」「這個我當然相信—
—。」龍八一微笑道:「有元兄弟在此他怎麼說也要趕到——。」龍八一在一個時辰前放出
了消息,元玉青現正在龍寶大戶中作客。你說,蘇佛兒到底要不要去?米小七沉吟著這件
事,噓出一口長氣對著蘇佛兒道:「我看,這是元玉青調虎離山之計。」米小七的意思,是
元玉青引著蘇佛兒等人到龍寶大戶來抓迷藏,而暗中卻將米風送走。當然,元玉青一定會在
龍寶大戶裡,這樣托的時間才會久。蘇佛兒笑了,笑的很不懷好意的問道:「和尚——,你
認為元玉青那小子是不是會待在龍寶大戶裡?」「當然
    ,這種廢話你也問的出來?」小西天回答的很肯定。「像他這種人——,」蘇佛兒笑意
更濃:「你說,是不是需要一個智勇雙全的人去教訓他?」「這還用說——。」小西天對元
玉青顯然也很沒好感:「這種不顧朋友道義的傢伙落到我小西天手上,就……就……。」
    就怎樣?小西天忽然發覺不對。眼前,這個蘇小子顯然露出陰謀得逞的表情。「和尚,
你馬上就有機會的——。」蘇佛兒用力的確了一下小西天,大笑道:「這一下去跟元玉青那
小子討回來——。」小西天只有苦著臉。眼前,已隱然可見孟津城的輪廓。他實在想講一兩
句後悔的話,可惜,蘇佛兒已大聲招呼著米小七往前面岔路奔去。猶有的,是蘇佛兒的大
笑:「和尚——,龍寶大戶的素食可是中原名品啊——。」小西天能說什麼?他只有歎氣的
看看龍八一那老小子的手下正大浩大蕩的扛了三頂轎子到了眼前。小西天可真沒好氣的道:
「扛這麼多轎子幹啥?爺爺一個人要分成三片不成?」
    小西天錯了。這三頂轎子並不是迎接他,而顯然是後頭有人還沒到!
    這可奇了,小西天有些冒火,是那三個傢伙能跟小西天我來比?火歸火,他總是有些好
奇的停下馬來看看。便此,一柱香的光陰之後,官道那頭果然來了三個人!小西天眼兒尖,
一眼望去心裡不禁開始叫苦。不但叫苦,而且連罵蘇佛兒一百八十萬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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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3 00:48:1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大智  
    小西天頭也不回,一策馬便直直往孟津城裡去。因為,來的這三個人都不是好朋友。當
今天下,無論誰看到米尊、米藏和米凌心裡都會發毛。而且,也沒有人敢把他們當成好朋
友。雖然,他們只有三個人,可是絕對比三個門派有用!小西天心裡叫苦的是,這三個傢伙
顯然也聽聞了元玉青在龍宅大戶的事。當然,元玉青和米小七指腹為婚的事情是江湖上人人
皆知的事。而且,元玉青和蘇佛兒似乎又是朋友。他們丟了米風。不來找元玉青找誰?小西
天甚至想到了獨孤斬夢和蕭天魁也會到孟津找龍八一那個老混蛋。這下可好,自己硬充英雄
湊個啥撈子腳?
    小西天一路心裡罵,不知不覺的快馬到了龍宅大戶門口。只見,眼前好個壯觀氣勢。左
右門前放著整塊白玉石雕成的盤龍座。人家放的是獅,這龍八一放的卻是龍。「有他的狗屁
——。」小西天對裡頭叫道:「龍八一——,和尚來啦——。」小西天大聲叫著,後頭倒是
有人溫吞吞回話:「師父來的可真快呀——。」
    小西天一回頭,就看見龍八一正微笑的望看。
    「不快行嘛?」小西天歎氣道:「再慢就吃不到午膳啦!」「出家人過午不食,難怪師
父得急了?」「慢——。」小西天阻止道:「和尚我修的是禪宗見性,沒有過午不食這檔子
事——。」「那感情好——。」龍八一笑道:「這河邊有一處品茶妙地,師父可願先往一
—?」
    小西天沉吟了一下,望著龍八一道:「可是說好了你請客?」龍八一大笑,笑的很愉快
的道:「當然——。」
    「翠竹打雨軒」是這個茶亭的名字。名字很雅,來這裡的名士更雅。望眼下去,一個個
儒冠襟衣,或搖扇或撚鬚;當然,少不了的是口裡頌了些唐詩宋詞之類。當然,滿座的茶客
裡,最是奪人目眩的是個穿著雪白衣棠的女子。其衣如雪,其名文雪。單文雪!小西天雖然
從來沒有見過單文雪,可是他敢以腦袋打賭,眼前這姑娘若不姓單名文雪他可以摘下來當球
踢。龍八一走到了單文雪面前,稍一欠身道:「大小姐,你所要見的朋友來了一個。」
    單文雪淺笑生春,緩緩將一雙明眸望了小西天一眼,欠身一偏道:「師父請坐——。」
媽呀,小西天暗叫,和尚我的骨頭酥了一半。他大大歎一口氣,坐下邊道:「難怪蘇佛兒那
小子形容你是天上仙子,一個失足掉下來的……。」
    單文雪一楞,一喜、一笑道:「師父知道賤妾的名字?」這一間,一茶亭裡的男子全豎
直了耳。只見,小西天輕咳了兩聲,道:「施主便是單文雪?」單文雪一笑,點頭道:「師
父料人如神——。」
    兩人談話間,龍八一已然招呼小二端來了兩盅「洗雨滿香」名茗。他一笑,朝小西天
道:「小師父,用了吧了!」
    小西天可不客氣,當下便掀開蓋杯,衝鼻的是一腦子好香忍不住,脫口讚道:「哈—
—,好茶。就叫那姓蘇的沒好命可以喝得——。」
    「姓蘇的?」美人輕啟朱唇,悠悠道:「是指蘇佛兒?」
    小西天支吾了一下,這才哼哼道:「是啦——。」「他人呢?」單文雪輕輕以纖纖之指
敲著玉杯,叮叮妙晌中話聲傳著:「不是和師父你一道由洛陽出來的嘛?」小西天可不想否
認。這種人家早知道的事否認了就沒趣。今天氣氛這麼好,何必煞風景?他點了一下頭,自
顧的又啜了一口茶。單文雪這廂也不惱怒,轉頭向龍八一道:「龍爺——,看來我還得和這
位師父論論佛,您的客人快來了——。」
    客人?指的便是米尊他們三個了。龍八一果然很識相的站起來,笑道:「兩位慢用,龍
某先走一步……。」說著,也不理會小西天的反應便自離去。小西天望著龍八一的背影,再
望望單文雪,又望望自己手掌上的杯盅,半晌歎氣道:「好啦——。反正叫那老小子設計
了,你還想間什麼?」
    單文雪微微一笑,忽道:「那一夜大悲和尚教你們武學心法,冷無恨是發生了什麼
事?」小西天一震,雙目精光一閃盯向單文雪道:「你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單文雪輕啜茶茗,妙目回轉了小西天一眼,這才道:「是元玉青告訴我的——。」小西
天「哈」的一聲,道:「有意思!喂,單大小姐,你和元玉青那小子到底是什麼關係?」單
文雪淡淡一笑,道:「你該知道,元玉青的義母是誰?」
    小西天當然知道,便是當今的皇太后。皇太后性單,那眼前這個單文雪?「是太后的親
戚——。」單文雪輕描淡寫的問道:「現在,你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嘛?」人嬌話更嬌,對
這種美人的問話,小西天只覺全身不對勁極了。他奶奶的,如果蘇佛兒那小子的話一定可以
輕輕鬆鬆的應付,而偏偏那臭小子不知道躲到那塊烏龜殼裡去。小西天脹紅看臉,正不知道
用什麼話來塘塞,心裡頭卻感覺到有人在笑。小西天錯愕了一下,稍稍托過頭去,只見隔兩
桌外兩個四旬上下的中年文士正竊竊互視而笑。不時的,眼光溜向自己的身上來。笑啥個
屁?小西天哼了哼,自己想了一下,也不禁失笑了起來。可不是,一個和尚叫一個美人兒弄
的臉紅脖子粗,人家會怎麼想?小西天歎了一口氣,正想將眼角餘光收回來,忽然覺得不對!
    不對的是,那兩個中年文士其中一傢伙的眼神。這雙賊眼,燒成了灰也認得。小西天咬
牙切齒的不讓一肚子髒話罵出來。因為,那兩個傢伙就是蘇佛兒和米小七!
    單文雪看看小西天,見他不吭一聲,不禁又問道:「師父是不好回答?」
    小西天這是恍然醒來似的,隨口道:「你這麼關心冷無恨做什麼?」
    單文雪搖搖頭,道:「不是我關心她,是因為……我關心的人是蘇佛兒——。」
    唉,這還有什麼天理?天下的好事全叫那個臭小子一個人占光。小西天越想越沒好氣的
道:「你這麼關心蘇小子又是幹啥?」「因為我想嫁給他!」單文雪回答的很簡單,也很有
力。這話落到小西天的耳裡嚇了可不只一跳,但是他還足夠冷靜的用眼角瞄了一下那端的蘇
小子和米大小姐。
    果然,蘇大公子的臉色很不好看。因為,小西天也看到了桌子下,米小七的兩根指頭正
扭著他的腿肉兒。
    小西天的心情可是好多了,口裡愉快的道:「那——你知不知道我們那位蘇公子和米大
小姐似乎……呃——,兩情相悅?」
    「我知道——。」「知道?知道你還……。」
    「不可以嗎?」單文雪將目光投向遠處,像是回憶一件事,緩緩道:「當年,就算蘇小
魂和鍾玉雙已經成親,寧心公主尚能出宮相尋——。」
    單文雪一笑,將目光收回淡淡道:「更何況,米小七和蘇佛兒尚未論及婚嫁?」
    這是實話,誰也否認不了單文雪沒有機會。再說——,小西天望著單文雪歎了一口氣,
眼前這位大姑娘可是美的很。單文雪朝小西天一抬眉,含笑道:「現在,你可以告訴我有關
冷無恨的事了?」
    他奶奶的,女人一固執起來真是非問到底不可了。小西天大歎一口氣,道:「這事我也
不清楚,得問問蘇佛兒那小子才明白——。」
    「那麼——。」單文雪笑道:「你最少可以告訴我蘇佛兒人在那裡?」
    「追人去了——。」小西天不情不願的答道。「追人?追誰?他不是要找元玉青?」
    「他找元玉青的目的是找米風——。」小西天反問道:「你知不知道元玉青那小子把米
風弄去了那?」
    「知道啊——。」單文雪的回答真是嚇人。小西天立即截口問道:「在那裡?」
    單文雪咭的一笑,嬌艷無端的啜了一口茶,並沒有回答。小西天忍不住急了,再問道:
「喂,大小姐你說呀!」
    單文雪好整以暇的看了小西天一眼,淡淡道:「我想,這件事最好是叫蘇佛兒和米小七
自己問元玉青——。」單文雪站了起來,如凌波洛神似的移了兩步,又回頭道:「當然,他
知道元玉青在那?」美人就這樣走了,走的好像把自己當成呆瓜似的。小西天一肚子冒火的
回身,方方明明有著蘇佛兒和米小七的那張桌子已然換了人。他奶奶的,這茶亭的生意可真
好。小西天的臉色綠了下來,龍八一和單文雪的人都走了,誰來付茶資?

                      ※               ※                 ※

    米小七一路跟隨單文雪,只見她在前面七拐八轉的進入了一間朱紅大門的房子去。房
捨,是在幽靜的巷內。米小七抬頭看去,只見匾額上畫寫著:「七情小弄一生樓」七個字!
好名字。她心裡讚歎了一聲,眼角兒可是沒閒著左右看了一眼。確定沒人,便是一聲哼笑翻
身落上牆頭。可以見的,是單文雪穿過了前院花圃到裡廳內去。米小七環視了一下,一園子
中只有右首兩方女婢正站在長凳子上練武。前後數了數,凳子之數有七張之多。米小七點了
點頭,知道這凳上功夫以數量越多越難。因為,這門功夫練的是腿勁控制,起落於凳面之間
往往得含合凳面的八卦步伐。而難的,就是這八卦步各有機巧,稍一不對又得從頭開始。以
是,這兩名婢女的武功造詣也大有可觀。米小七當然記得那日單文雪出手相救擊退了米臥和
米長木之事。這下,她心中更有所惕,愈發小心的落入庭院左側,兩個移身裡已貼近了房舍
牆沿。屋內,傳來一名中年男子之聲,道:「公子——,依你看,蘇佛兒和米小七的人在那
兒?」那名被喚作公子的回應道:「我看,他們已經進入了孟津城內。說不定,已然到了文
雪妹子的這間樓裡——。」米小七嚇了一跳。不是因為那個公子的回話,而是那個公子赫然
是元玉青!這下,找到了正主兒我們米大小姐那能忍得住?當下,便一個躍身由窗口撞了進
去。同時,口裡斥道:「元玉青,總算讓我找到了你——。」米小七進去的很快,可是她也
很快的就後悔了。現在,站在她面前的除了元玉青和一名中年儒士裝扮的漢子之外,還有七
名含笑侍立的婢女。米小七還認出了一件事。
    這七名婢女竟然是洛陽城外最有名的七彩鳳!
    彩鳳七女怎麼會在這裡?那麼,蘇佛兒曾說遭到彩鳳七女所傷之事,便是單文雪設計然
後有機會照顧他?米小七忍不住歎氣道:「好計策,把那個蘇佛兒大笨蛋騙的死死的——。」
    元玉青一笑,回道:「那可是文雪妹妹的主意——。」米小七瞪了他一眼,哼道:「米
風的事呢?也是單……姐姐的意思?」
    到底,單文雪救過她,不能口上犯了沖。元玉青似乎一楞,道:「你還叫她單姐姐?」
    米小七歎氣道:「本姑娘可不是不明理的人——。喂,別轉移話題,回答我的話—
—。」元玉青苦笑,對看那中年漢子道:「孟兄——,請你迴避——。」「是——。」姓孟
的漢子溫文儒雅一笑,神態恭敬的往裡頭去了。這時,米小七忽的憶起了他,口中訝道:
「那位可是人稱『折劍』孟友天?」
    「正是——。」元玉青點頭道:「折劍之義直可奪天,正是這位孟友天兄——。」傳
說,孟友天在十年前因為未能救得一位好友的命,是以折劍改名。折劍。是歎有劍何用?改
名,友天之意在於和那位朋友天人相友。對這樣一個人,米小七不得不有敬重。是以,她朝
內房一拱手朗聲道:「晚輩不知是前輩當面,有之失禮——。」裡頭遠處,一聲長笑回答,
便是倏然無聲。看來,這人已淡泊了名利,這些早已不放在心上了。米小七又恭敬的抱了一
拳,這才轉向元玉青道:「姓元的,現在你可以說了吧?」
    元玉青輕歎,道:「小七,在名義上你可該是我元玉青末過門的妻子?」
    米小七不料有此一問,臉色一變哼道:「米某可沒這麼大福氣嫁給你這種人——。」
「你還為我抱走米風之事生氣?」元玉青一歎,緩緩問道:「你可知米老前輩為什麼叫老太
爺送入血野林中?」
    米小七不知道。而這點,正是她最關心的事之一。「為什麼?難道你知道?」
    元玉青對米小七的問話回以一笑,半晌後才像是下了決心般的道:「我知道——。因
為……,他是當今皇上的生父——。」
    「什麼?」米小七嚇了一大跳,看了看身前的七彩鳳,問了一句:「你們都知道?」
    元玉青點點頭,答道:「他們都是太后身旁的人,明白的。」他一頓,又喟然一歎:
「這事是怎麼發生的,我們晚輩不好置言。只是……,當今皇上想見米老前輩,此心……,
我相信你能明白——。」米小七明白,而且也沒有道理阻止。她疑問的是:「你為什麼當時
不願告訴我們?」
    我們,指的是蘇佛兒和米小七!
    元玉青的回答很簡單:「這件事很機密,所以,我只希望我的家人知道。甚至,連我爹
娘尚未知悉——。」元玉青的話很明白,米小七是他的妻子,所以米小七才會知聞這個大秘
密!
    現在,她也明白了為什麼米尊和修羅大帝都想擒住米風的原因在那裡。一個米風,便足
以要脅當今聖上!
    米小七大大歎了一口氣,道:「我問你,在茶亭中單姐姐是不是認出了我和蘇佛兒?」
這時邊說間,米小七除下了易容術,顯露她那嗔嬌的容貌來。元玉青微微一笑,答道:「她
是看到你捏蘇佛兒的時候知道的——。」
    「她也知道我跟著她了?」「這個也是——。」「那她人呢?」米小七望向內廳:「單
姐姐怎麼不出來見我?」
    「蘇佛兒呢?」元玉青笑道:「他是不是去了龍宅大戶找我?」
    米小七一楞,盯住元玉青老半晌才道:「喂,你腦袋瓜於裡裝的是什麼,好像全料中
了。」
    元玉青笑了笑,不答反道:「現在,想請你米大小姐在這『七情小落一生樓』裡住兩日
可以嗎?」米小七當然不答應。而不答應的結果是可以預料的!
    剎那間,米小七已然出手!

                      ※               ※                 ※

    蘇佛兒原先的目的真的是想往龍宅大戶裡頭一探。偏巧的,是他在半路上遇見了一個
人!全天下,只有三個人會令蘇佛兒改變主意。一個是他爹蘇小魂。一個是他娘鍾玉雙。另
外一個,是他在十二歲時打過架的東海傳人!
    東海傳人,海洋之子,天地之子!蘇佛兒的一顆心差點跳了出來,他可從來沒想到有一
天會在半路上撞見了東海傳人。他現在覺得全天下的事都可以緩一緩,最重要的就是和眼前
這位「老朋友」再打個照面!東海傳人,身長六尺,面方眉濃,尤其一雙鸞眼更是熠熠有
神。一襲布衣,隨風自動悠然無礙!
    蘇佛兒歎了一口氣,眼前這個人無論走到那裡都是特別惹人注意。而偏偏這位東海傳人
又從不隱瞞自己的身份。因為,天下的路沒有一條他走不得。這件事可以證明的是,的確從
來沒有一條路阻住了他!蘇佛兒這樣一路跟著,尾隨走到「六樂賭場」。孟津城裡,除了龍
八一之外最有名的便是六樂賭場的一雙手。這雙手的主人,大夥兒習慣上稱呼做「天豹
手」!豹子,是牌九中的大牌。而天豹,則是至尊!東海傳人到六樂賭坊做什麼?蘇佛兒絕
不相信這老小子手癢想混賭一番。到賭坊不賭,那唯一的可能便是找人。
    東海傳人找的人叫邱福伯。邱福,一個很平常的名字。一個很平常的人。只要進過六樂
賭坊的,誰都知道裡頭有一個專門跑腿分點紅的邱福。四旬五六的東海傳人找這個近七旬的
邱福伯做什麼?打從東海傳人進入六樂賭坊引起驚呼到他站到邱福伯面前,這是所有人的疑
問。邱福伯顯然很沉著。在這一剎那間,他似乎換了一個人。他不再是被人家呼喚去的老好
人,而是變成了東海上曾經叱吒一時的齋守信太郎。「你還是尋來了——。」齋守信太郎淡
淡一笑,道:「十年來。你從來末放棄過追查我?」東海傳人冷冷望看齋守信太郎,寒聲
道:「你的罪,該死——。」「死」字一出,齋守信太郎忽的動手。鬼魅般的身法和掌刀,
一坊子的賭徒無論識不識貨全驚歎了起來。他們到現在還不明白這個平常巍巍顫顫的老頭子
到底是誰。可是。有眼招子的都可以看出齋守信太郎的武學造詣實在了得。彈指間,齋守信
太郎已然攻出了六掌刀風!
    掌掌,直迫追命?東海傳人的回答很簡單。他只是輕描淡寫的出拳,直直貫入齋守信太
郎的胸部。輕脆的骨頭斷裂聲乍響開。隨聲,齋守信太郎往後飛去,撞翻了兩張桌子。灑了
一地是,骰子和骨牌。蘇佛兒的心涼了半截。他心裡在想。如果那拳是朝自正打來,他不知
道可以擋得住幾分?東海傳人冷冷環顧眾人,忽的目光停在蘇佛兒面上,隱隱約約牽動嘴角
一撇,似笑非笑的再望向齋守信太郎的屍體。這時,身為主人的「天豹手」吳盛風不能不出
面。只見他捻看頷下一把鬍子,「嘿嘿」道:「東海傳人人稱義薄雲天,今兒到吳某的賭坊
裡殺了人,總也該請閣下交待一句。」東海傳人一雙鸞眼精光閃動,沉沉道:「這人本名齋
守信太郎,十年前在東海上無惡不作,吳場主想來也清楚?」
    吳盛風心裡一驚,看了齋守信太郎的屍體一眼,忽的躍身過去在他臉上抹了抹。須臾,
便撕下一張人皮面具,面具下正是齋守信太郎那張滿是刀疤的臉!
    吳盛風倒噓一口氣,緩緩站起來朝東海傳人一抱拳,朗聲道:「吳某在此多謝閣下緝殺
此獠——。」這時,人群中有一名儒士模樣的青年漢子,手搖摺扇發聲道:「這位前輩—
—。你追殺齋守信太郎之心我們可以瞭解。只是……,天下之人誰能無過?有過能
改……。」
    東海傳人盯了這青年一眼,冷笑道:「這孟津城方圓百里內,三年來十七件血案的兇手
你可知是誰?」那年輕人臉色一變,道:「莫非正是這位齋守信太郎?」
    「不錯——。」東海傳人哼道:「本人不是濫殺無辜之人,設非他如此作惡,當可再放
一條生路!」說著,他又仰天一歎,道:「此獠自扶桑西來,東海十年為惡,加上中原內陸
所為的惡行,我東海傳人是無法饒的他——。」這番話下來,正是義氣磅礦,浩然充沛。只
聽的蘇佛兒為之欽佩讚歎。東海傳人也不理會眾人,便大步往門外而去。行經蘇佛兒身側,
轉頭一笑中驀地有一股氣機如針而至!蘇佛兒沉沉住丹月氣機,右手中、食二指一併,托推
之間已然迎上那股驚人的內力和六種變化。總虧他心思念速,在一抖間全數擋了下來。只
是,胸口一陣湃湧,像是千濤洶湧。東海傳人似乎是滿意的一笑,口中朗喝一字:「好!」
便此沒再言語,往坊子外而去。這廂,蘇佛兒納氣周天,在半盅茶的光景方將體內激湯之氣
給平靜了下來。他一個箭步到了門外,街上早已是不見這老小子的人影。蘇佛兒歎了一口
氣,終究自己差那位東海傳人還一大戲。他幌了幌腦袋,忽的想起米小七不知道進行的如
何?這一路前行,又躍到了龍宅大戶門口。他想起了小西天,心情不禁為之一樂。蘇佛兒猛
吸一口氣,大笑中便直直往龍宅大戶裡闖去。龍宅大戶的主人龍八一雖然好客,但這座相連
十八樓的巨宅可不是叫人隨意說進來就來的。現在,我們蘇佛兒這身四旬中年文士的裝扮,
來,當下左右護住門口的壯丁橫身阻攬啦。左首的這改油的說話:「朋友——,有
何貴幹?」蘇佛兒一時玩心起來,哼哼道:「找一個和尚—
—。」「和尚?」安心油笑了,揶揄道:「這裡頭沒十個也有八個咧——。」右首那個壯丁
此刻插嘴道:「安心油——,我看這窮酸是要混一頓今晚的金品大餐……。」
    「是啊——。」安心油瞧了瞧蘇佛兒,鼻孔噴氣:「喂——,我看你快點走;別阻了龍
大爺的貴客……。」
    蘇佛兒裝腔作勢怒道:「哈——,貴客?能跟口『雙拳擊龍』宋百拳比嘛?」宋百拳?
誰是宋百拳?
    安心油狐疑的看向另一名漢子,道:「史英兄,這窮酸的名號你可聽過?」那中英冷
笑,雙拳已然握緊,口裡已有怒意:「好個『雙拳擊龍』,閣下分明是挑釁來的?」誰不知
「孟津一條龍」指的正是龍八一?蘇佛兒嘿、嘿一笑,搖頭歎氣道:「真搞不懂.龍八一怎
能在孟津城搞了二十年沒有倒?」
    「好問題——。」一名精壯的年輕漢子踱了出來,兩方鼓隆隆的胸肌罩在一件短掛裡
頭,十指更是生滿了硬繭!那史英和安心油看見了這漢子,兩人雙雙恭敬稱道:「龍少爺—
—。」來的,正是龍八一的侄子,人稱「十指破岳」的龍錚。蘇佛兒靜靜看看來人,只見龍
錚沉沉穩重的踱到了面前,忽的轉頭向安心油和史英道:「以後這位宋百拳先生就是龍宅大
戶的客人,隨時都可以來……。」
    安心油一愕,嘴裡不甘的回道:「少爺——,他……。」龍錚哼的一笑,倏的出手打向
蘇佛兒。只見,蘇佛兒輕輕一個閃肩,足下未動半分的避了過去。這手捏拿的恰恰妙處,那
龍錚的拳刀正好沿看蘇佛兒肩頭袍面劃過!
    這下,可看的安心油和史英目瞪口呆;不止的是,龍錚亦為之錯愕一楞。原先,他想蘇
佛兒是可以避的過,未料的是避的如此巧,甚至不移半分足下。他轉向安心油和史英哼道:
「你們可看見了?」安心油臉色剎白,顫聲道:「屬下無能,未能識得宋前輩……。」蘇佛
兒朗笑一聲,回道:「算了。老夫也不是什麼有名的人——。倒是這位……。」龍錚回以一
笑,抱拳道:「龍錚!」蘇佛兒目光注視了龍錚手上十指一點,微微一笑,道:「那請龍兄
弟帶路了——。」
    小西天在牡丹樓看見蘇佛兒和龍錚走來時,心裡嘿、嘿直笑。小子,你現在得意,待會
兒可要苦著臉了。小西天一個箭步迎上去,蘇佛兒當先搶道:「小和尚,宋百拳總算又見到
你了——。」講話的語氣,一付討債的樣子。小西天哼哼了兩聲,雙方往腰兒一插橫眉瞪眼
道:「你這老小子還有臉來見我?」蘇佛兒「噴」的一聲,不屑道:「喂,你搞清。老夫只
不過向你要塊破布,你這般小氣幹什麼?」這一旁的龍錚看看兩人「果然」很熟,便識趣的
一抱拳道:「兩位慢談,我有事先走一步——。」蘇佛兒揮了揮手,老氣橫秋的道:「行
了,你忙去吧!」龍錚淡然一笑,別過身竟自去了。這廂,蘇佛兒看看他背影半晌,方歎了
一口氣道:「這小子如果命夠長,十年之後將大有成就!」
    小西天哼道:「少管別人的事了,你要操的心可多咧!」蘇佛兒看了小西天的大光頭一
眼,笑道:「有嗎?」
    「有——,當然有!而且還很大!」小西天指指後頭的玫瑰樓道:「你信不信,剛剛和
尚我在那幢樓看見了單文雪單大小姐?」
    蘇佛兒笑不出來了。單文雪人在這裡,那米小七的人呢?米小七是講好跟蹤單文雪,如
今被跟的人回來了,跟蹤的人怎麼沒了下落?蘇佛兒開始有點擔心!「你看見她的時候—
—。」蘇佛兒小心的問道:「她說了什麼沒有?」
    「有!」「什麼?」
    「好巧,我們又碰面了——。」
    「然後呢?」
    「然後?」小西天揪了蘇佛兒一眼,道:「人家大姑娘要我轉達,看見你就說是非嫁給
你不可。」
    蘇佛兒這下真的一肚子苦水。
    好狠!如果自己現在跑去問人家米小七的下落。只怕話沒講出口對方大姑娘人家已是一
大篇綺妮的情話。問題是,單大小姐說出口來你還能怎的問?
    蘇佛兒大大歎一口氣,忽道:「喂,和尚你有沒有想過,元玉青那小子在龍宅大戶的目
的是什麼?」
    第一個目的,當然是引誘蘇佛兒來啦!
    第二個目的呢?小西天拍了拍那顆跟他師父足以媲美的大光頭,沉吟道:「我想,龍宅
大戶可能會發生一件重大的事情。所以……。」
    所以,以元玉青為餌將三教九流的人全誘了來。
    蘇佛兒現在可對一件事情有興趣了:「元玉青和龍八一是什麼關係?你到現在知道這龍
宅大戶裡有些什麼人?」
    小西天的回答很簡單:「有什麼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到目前為止我還沒看見元玉青
——。」
    他們猜測,元玉青那小子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和單文雪同樣住在玫瑰樓裡。
    現在,無論為了什麼。蘇佛兒非去見見單文雪不可了!
    玫瑰樓是個很美的地方。玉雕翔鳳,小橋流水已不等閒。特別的,是用大漠粉紅岡石所
鑄的「玫瑰飲露亭」!
    這岡石多次迭經大漠風沙所侵,早已是千瘡百孔。而主人巧思的,是將上百口千的玫瑰
栽種其中。亭已妙,花更嬌。
    而此花更妙更嬌的。便是美人!
    美人玉掌小執杯,琥魄香茶淺清味。隨風,便自有千種風情散開,尤其是佳人那雙似笑
非笑,含羞還喜的眸子,總把這一景風光全比了下去。
    我的媽呀,千萬別這般瞄著哥哥我。蘇大公子按住心口怦怦跳動,猛吞口水暗忖,再看
下去骨頭都要酥了。
    眼前,單文雪盈盈淺笑的支退女婢,立身一福輕啟唇:「一別匆匆,又是夕斜日
落……。」
    蘇佛兒苦笑了一下,歎大大一口氣:「在那個什麼狗屁『翠竹打雨軒』你就認出來了?」
    「相公形貌,妾一生難忘——。」單文雪說的很真誠:「就算易了容,可改不了一雙眸
子。」
    來了,蘇佛兒心中叫苦,這種美人恩可消受不起。當下,他搶口問了:「米小七他人
呢?」
    單文雪似乎臉色一黯,略略憂怨的看了蘇佛兒一眼,重新落坐沏茶,悠悠然的請道:
「相公何不坐下談心?這般站著便生疏了許多。」
    人一生疏,有很多話便不會說的了。蘇大公子很聰明,而且很會順勢的朗笑道:
    「蘇某不客氣了!」
    這一坐,便坐到美人身前對面,而迎鼻來的都是美人身上淡淡有情的蘭花香味!
    單文雪淺笑中斟了茶推到蘇佛兒面前,緩緩道:「你可知道元世兄為什麼要待在孟津城
裡?」
    蘇佛兒肚子裡歎氣,人家姑娘人家想來是不要談米小七之事的。他回以一笑,道:「這
點就要請姑娘指教了。」
    單文雪見他回答的禮數。倒也不介意的續道:「因為,九重鬼寨那位修羅大帝就在這附
近——。」
    修羅大帝在孟津城?蘇佛兒嚇了一大跳。急口問道:「在那裡?」
    單文雪微微搖頭,啼了蘇佛兒一眼才道:「據我們所知,就在孟津到開封的這段河上!」
    蘇佛兒雙目精光閃動。朗聲道:「莫非九重鬼寨的總寨也在這裡?」
    「這倒不是
    。」單文雪輕皺眉道:「他率領了幾名得意手下盤回於黃河之上,目的在於米風——。」
    蘇佛兒雙目一亮,脫口道:「姑娘之意,那米風還在孟津城裡了?」
    單文雪沒有明確回答。只是淡淡道:「今天因為是你,所以才談了這麼多。」
    這話可很明顯,我們這位蘇佛兒在人家姑娘的心目中地位好像很不一樣。同時,人家也
擺明了不能再多說!
    蘇佛兒很識相的答道:「那麼,你又如何知道修羅大帝正在這附近河面上?」
    單文雪眼中忽約有了一絲尊敬。半晌後才輕輕道:「是趙世叔傳過來的消息!」
    趙世叔?莫非是趙任遠?
    如果這消息是趙任遠所傳,那代表了兩件事。第一,修羅大帝和米風的事一定和當今皇
上有關。
    第二,這個消息一定正確。蘇佛兒忽然想起了一個人——東海傳人!
    東海傳人出現在孟津城,而且殺了齋守信太郎。其間的目的就是他所說的那麼單純?
「齋守信太郎是修羅大帝在孟津六寨的寨主?」單文雪似乎知道蘇佛兒在想什麼似的道:
「依妾看,東海傳人這舉是擺明了向修羅大帝挑戰!」蘇佛兒忽然又想到了一個更深的問
題。江湖上,如今已是人人俱知修羅大帝和蘇小魂的武功出於同一源。那麼,東海傳人挑戰
修羅大帝的目的,除了是伏奸除惡之外,是不是為了兩年之後和蘇小魂決戰先行一番試劍?
這問題趣來越有趣了。蘇佛兒一雙眸子裡耀耀神采,朗笑道:「現在——,你們是不是翻遍
了孟津城和黃河水面想知道修羅大帝到底在那裡?」
    單文雪笑了笑的很嫵媚的嗔喜道:「你也想查一查?」
    蘇佛兒用力點了好幾下頭才道:「這很好玩是不是?」
    不但好玩,而且很危險。很刺激。單文雪顯然相當高興蘇佛兒的回答,但是她知道,蘇
佛兒還有話要問。果然,蘇大公子清了清喉嚨,陪笑道:「是不是可以請問一下,姑娘可有
見到米小七?」
    單文雪「咭」的一笑。又復小嗔一歎:「你就是忘不了她?」
    蘇佛兒有些尷尬的乾咳了半晌,只待對方說出來。偏偏,人家大姑娘只管輕啜清茗享著
入夜的風晚。她可用不著急的,反正問話的又不是她。
    終究,蘇佛兒忍不住又道:「單大小姐——。你是不是可以告訴我那位米姑娘的下落
啦??好歹咱們現在是同一條陣線上共同對付修羅大帝是不是?」
    單文雪輕歎,良久方道:「米小七這妹子精靈的很。是故意叫元世兄擒住了。」
    米小七叫元玉青擒住了?為什麼加上「故意」兩個字?
    「因為她想會見米風前輩!」單文雪補充道:「當然,米風輩是她的義父,我們沒有理
由不讓他們不見面。」
    但是,有個很重要的條件就是,米小七必須在沒有能力帶走米風。所以,米小七隻有故
做被擒。大家都好做人。「至於元世兄為什麼要設計帶走米風——,」單文雪道:「我想,
你見了米小七她一定會詳細的告訴你?」
    現在,該說的話都說完了;所以,蘇佛兒似乎只有告辭一途。就當他站起來的時候,卻
是有人阻撓。那兩個人由十丈外出現,到兩個跨步欺近蘇佛兒,單文雪面前也不過彈指間的
事。
    這兩個人蘇佛兒認得,一個是「大頂刀」尤卦,一個是「笑月鉤」唐理東。蘇佛兒看了
眼前這兩個人一眼,衝著單文雪一笑。道:「他們是你的朋友?」
    「不是——。」單文雪搖頭道:「他們是九重鬼寨第八寨的掌舵——。」
    尤卦和唐理東似乎一愕,雙雙嘿、嘿冷笑了起來。尤卦右手五指倏的青筋浮起,點頭
道:「姑娘早知道了最好,免得又要虛情假意一番。」
    那個唐理東則是陰惻惻的笑了,一張風乾橘子皮似的馬臉陰沉的道:「禮數嗎——,不
好少的。」邊說間,已朝蘇佛兒抱拳道:「閣下,恕兄弟眼生;不知怎的稱呼?」蘇佛兒就
在對方抱拳的同時,右手輕輕一抬。只聽,「叮」的一饗中,袖裡的快樂線已頂住了不知那
兒冒出來直奔面前的一支金鉤子,唐埋東大驚,脫口道:「閣下是十年前單挑東海傳人,名
動天下的蘇佛兒?」
    蘇佛兒對自己的化妝術又恢復了幾分自信。他笑道:「那敢稱的上名動,不過是少不更
事——。」
    唐理東臉變了變,左旁的尤卦似乎有些抱怨的道:「唐兄,你怎麼又使這招『推窗望
月』?」尤卦嘴上說著,忽的一個矮身,右臂一抖間已自背後抽出長短一尺的闊刀來。這刀
面恁大,足足有尋常刀面兩倍。只見這一片寒光捲出。恰恰罩住坐著的單文雪上半身。迅雷
之勢,大頂刀已封住了單文雪週身八力的死路。只稍頃刻尤卦一用力,單文雪必是難逃一死
的了。而這廂,唐理東的責任就是阻止蘇佛兄出手。是以,十指揮動間,左右各出了三支金
鉤而至。瞬間,和原先被快樂絲扣住的金鉤共成七星之勢。唐理東有把握的是,他這手「七
星隔月」絕對能阻住蘇佛兒一招出手的時間。而在這剎那,已夠尤卦完成了任務殺掉單文雪。
    誰都可以看出來,尤卦已然勝卷在握!
    可惜,唐理東忽略了兩件事。
    第一件事在他看見尤卦倒下去的時候就明白了。單文雪是坐著,而且上半身已罩入死位
之中。但是,她的下半身並沒有任何阻攬。
    而偏偏,單文雪又很精通「柳擺十三奇技」!
    柳擺十三奇技最活重的是足尖的功夫,而且是非常的具有殺機!
    單文雪不過將兩手一托桌面使之稍微上浮了一點點,卻乘這反作用之力如電光般的出腿
——。
    然後,尤卦和唐理東都聽見了尤卦小腿骨碎裂的聲音。唐理東另外有一個致命的錯誤,
就是蘇佛兒壓根兒不想救單文雪。
    因為。他對單文雪有信心!他所要做的,就是打倒唐理東。
    唐理東到倒下去的時候,他才發覺自己錯的多可怕。
    蘇佛兒快樂絲的變化和威力絕對不是個毛頭小子所能達到的。他太低估了對方的造詣。
    另外一點。就是修羅大帝為什麼派他們來送死?唐理東很恨,他覺得自己被騙了。所
以,很怨怒中很快的說出了修羅大帝的所在。
    「就在河面上,有一條懸著黃色旗幟。上面看繫著紫色的九片葉子。」唐理東咬牙道:
「修羅大帝就在上面——。」
    唐理東扶住尤卦走了。蘇佛兒淡無中又坐了下來,他輕啜了一口茶,沉吟道:「唐理東
說的是真的——。」
    單文雪點點頭道:「而且,這正是修羅大帝要他們說出來……。」
    這時,只見一名婢女急步的到了眼前站定,看了看蘇佛兒一眼,欲言又止。
    單文雪一笑,道:「有話你說吧!蘇兄是自己人——。」
    那女婢還末啟口,蘇佛兒口當先歎道:「是不是你們的人查出來修羅大帝的座船是一艘
有黃旗九紫葉的旗幟?」
    那女婢一愕,脫口道:「你怎麼知道?」這一問,便覺自己失言了。單文雪一笑,揮手
道:「你下去吧——。」
    「是——。」女婢應了一聲,又急急離去。
    單文雪自顧的啜了一杯茶,這才道:「你認為怎樣?」
    蘇佛兒聳肩道:「還是得去看看——。」他大笑,補充道:「人家明明下帖子邀了,能
放得下這張臉?」
    單文雪微微一笑,飄然起身道:「妾願隨相公同往——。」
    蘇佛兒不能說不,於情於理都說不出來。他只能道:「不是現在。最少要吃過了龍八一
這老小子的金品大宴再說——。」

                      ※               ※                 ※

    在一間雅致寬敞的書房裡,米小七見到了米風。
    她是被彩鳳七女蒙眼送到這個地方。那為首的金鳳恭敬的送她進入後,便自出去關了門。
    米風,此時氣色已大見好轉,尤其一雙眸子已然是有神了許多。看來,他身上的「彩虹
銷靈散」已然解掉了。
    米小七這廂見到義父,不由得百感交集,心中一陣抽搐投入米風的胸前,呼道:「義父
——。」
    那米風何嘗不是千思萬緒在腦中盤旋,一雙厚實的巨掌只是摟住米小七的頭頸,竟是久
久不能言語。
    米小七這般盡情的低泣,老片刻後才硬咽道:「義父——,您是為了什麼被老太爺送入
血野林的?」
    米小七說著,輕輕抬起了頭望向眼前這個老人。只見她心目中最慈祥的義父眼中似乎有
了某種的光采,而一張臉又禁不住歲月折磨的刻劃了許多的皺紋。
    米小七心中一痛,淚水又滑落光潔的面頰,顫抖呼道:「義父——,您老人家……。」
    米風輕輕撫摸米小七臉上的淚水,略喜帶歎的道:「你長的如此大了。唉,十年了,歲
月不饒人啊——。」
    米風這般說看,更是刺痛了米小七。只令得她激動道:「義父——,小七不孝,不
能……。」
    米風插口搖頭道:「這是我自作孽的,不能怪你——。」他邊說著,眼神中又透閃著那
抹光彩來,半晌後才悠然道:「昔年,米爺之所以把我送入血野林。是為了兩件事!」
    米小七靜靜的傾聽,只見米風整個人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那要從獨孤世家的事說起
——。」
    「獨孤世家?」米小七訝異自思:「怎麼會牽涉上嶺東的獨孤世家?」
    米風續道:「我們米字世家和獨孤世家之間恩恩怨怨早已有了數百年的歷史。曾經,我
的祖先和他們的祖先是生死情誼……。」
    米風萬般感歎的看了米小七一眼,又道:「誰知,大約在三百年前卻為了一本『天地情
譜』而有所爭執——。」
    「天地情譜」?這倒底是一本什麼書?米小七忍住沒問,只聽米風歎氣道:「當時雙方
各自賭一口氣在,相互不往來了。只是,米字和獨孤的祖先早已弒血共結金蘭,為了祖先的
誓言,所以兩方才不得不訂下了三大原則來。」
    米小七明白了一件事,三大原則第一條中以「鳳眼」示於男子,本該是指著每一代的獨
孤斬夢。只是,那時兩方又顧情面又念及百年情誼,所以如此含糊寫了。
    偏偏,自己不知道而示於蘇佛兒,也自成了這段情愛來。米小七微微一歎,只聽米風又
道:「當時誰是誰非已難有斷。只是,據說那時獨孤世家的先人曾多次救過本家的先人,是
以這三大原則才多以針對本家而設——。」
    米風歎了一口氣,輕撫著米小七道:「只是苦了你———。」
    米小七微微一震,想著先人這段恩怨,忍不住道:「那本『天地情譜』到底是什麼?」
    「是三個人的武學心法——。」米風歎道:「而由其中一個加以整理歸納,創出了一種
前所未有的武學來——。」
    米小七問著:「那武學的名稱是什麼?」
    「沒有名稱——。」米風眼中有了濃濃的尊敬:「也從來沒有人使用過——。」
    米小七疑惑道:「難道創這套武學的人也沒有?」
    「沒有——。」米風歎道:「他創出這套武學之後便死了。」
    「死了?」米小七更疑惑了:「這套武學無疑是天下第一的搏擊之技,為什麼……。」
    設非這是武學至尊,否則何以令米字和獨孤的先人為爭此而翻臉?
    米風將落於遠處的目光收回,看看米小七輕歎道:「他是死於情——。」
    情?三百年前有那位武學宗師死於情之下?
    有,而且是影晌三百年來江湖最重要的人。
    太史子瑜!
    太史子瑜,蟬翼刀的第一代主人。
    當時,他所愛的兩個女人,一個是天蠶絲的第一位主人,一個是紅玉雙劍的第一位主人。
    太史子瑜臨死之前,將蟬翼刀丟入絕谷之中。正好,當年米字和獨孤的主人經過。
    「天地情譜」所藏的地點,就指示於刀柄內的紙條中。
    他們將蟬翼刀送交給了太史子瑜的後人,最後再傳至醉仙樓主人「鬼口神爪」范夫子的
先人手上。
    最後,又迭經變故而落入龐龍蓮的龍蓮幫裡,以至引起三十年前江湖上一片追殺蘇小魂
的潮風。
    米風緩緩的下了結語:「我們和獨孤世家的祖先一道尋著了『天地情譜』後便相互研
讀。誰知,太史先人所看這本武學太過奇妙而且吸引人,自是引起二人相爭……。」
    米小七明白了前後因果,忽道:「後事是各分一半了?半部藏於獨孤世家的碧寒宮,一
半藏於本家的寶庫中?」
    米風點了點頭,道:「沒有了上半部,下半部是沒用的——。」
    那如果只有上半部,可以達到什麼成就?
    米小七沒問,因為這點誰也無法回答。她只是想知道,她的義父怎會知道這件事?
    米風似乎明白米小七的疑惑,點頭道:「我曾經進去過寶庫——。」他一頓,歎氣道:
「原先,十年前我是要承續米爺,接下米字世家的傳人之位……。」
    所以,他能進入寶庫之中。米小七忍不住問道:「那……那您老人家後來為什
麼……。」
    米小七想問的,是為什麼沒做傳人而且進入了血野林?米風眼申有一絲痛苦,隱隱又有
一絲甜蜜。他緩緩道:「寶庫裡的那半部武學的確是吸引人不已
    。但是……,天下有比任何武功,珍寶更吸引人的東西……。」
    有什麼是比得上天下第一的武功和富可敵國的珠寶?如果有,那便是一個「情」字!
    「那一代獨孤世家的傳人正好是位女子。」米風淡然有思的道:「如果我娶了她,自然
可以令上下合一,共締造出至上的武功來——。」
    可是米風沒有這麼做。
    「因為,早在三十年前我就愛上了另外一位姑娘——。」米風沉緬於回憶,甜蜜的道:
「一位姓單的姑娘——。」
    米小七心中一震,姓單,莫非就是今日的皇太后?米風稍稍歎一口氣,道:「當然,我
想你已經知道了,那位姑娘就是今日聖上的母親——。」
    米小七終究忍不住脫口而出:「那當今皇上是不是義父您老人家的……。」
    「兒子」兩字終是不能問出口來。
    米風將目光落放到米小七身上。一笑搖頭道:「他不是我兒子——。不過,他娘倒是將
他認我為義父——。」
    米小七這下明白了大半,但心中的疑惑一直不能清楚:「那——,為什麼老太爺要將義
父送入血野林?」
    「有兩個原因——。」米風回道:「第一,是怕引起米字世家和獨孤世家的大戰——。」
    因為,三百年來每一代的傳人不是同為男、同為女,不然便恰巧為了一個『情』字而無
法結合——。」
    所以,獨孤世家顯然已等「天地情譜」合一等的不耐煩了。
    米風又道:「另外一個原因,是為了練成米字世家武學心法的另一番成就!」
    米小七訝道:「義父之意是……?」
    米風一笑,略略自負的道:「米爺早覺米字世家的武功心法需有所精進。原本,他冀望
於米藏和米尊的,無奈他們兩人都太過於自大,心術德性上又不正當。米爺不敢將這棒子傳
承予他們……。」
    恰巧,那時米風練到了三花聚頂,五元朝天的初步境界。老太爺米龍心喜有所傳人,於
是在十年前將米風送入血野林中,暗中觀察血野林裡那些重囚的武學意境,同時自我無擾的
用心揣摩!
    米風歎道:「每三個月,米爺總會暗裡來看我一次。只是,那血野林裡芒毒九天煞太過
猛烈,米爺每回來去總得調息一陣才能平復——。」
    米小七心中大震,脫口道:「難道老太爺受人暗算也跟這有關?」
    米風痛苦的呻吟了一聲,半晌才喘氣點頭道:「算算時日,恰巧是他老人家來去的那一
日!」
    米風之所以痛苦,那是因為米龍有一半因他而死。因為,以米龍的造詣,芒毒九天煞根
本對他構成不了威脅。只是,每回到血野林,米龍都會耗損功力打通米風的大小周天經脈,
並且,不斷的指點武功心法。設非如此,奸人又何能得手?
    米小七明白米風的心境,她只有無言的起身到臨窗口的茶九土為米風斟茶。
    窗外,好一片景致迷人;特別的,是種滿了玫瑰花。
    米小七整個人卻仿如被人家用釘子釘住了般,傻楞楞的看看園子裡那座亭子。
    從這頭望下去,她可以看見兩個人有說有笑的一道往外頭走去。兩個,一男一女。在一
盞盞點亮的流璃燈下,米小七看的很清楚。
    女的是絕倫天下的單文雪!
    男的呢?
    米小七忘記了茶水已溢出杯麵,任它一直灘著流落下桌面。而她的眸子,也泛著同樣的
湃湧淚水。
    蘇佛兒啊蘇佛兒,終究單文雪吸引了你?

                      ※               ※                 ※

    米尊冷冷的注視玫瑰樓的方向。這裡,是十八樓中的蘭花樓。
    在龍宅大戶中,早在幾年前就已經安排好了人手。現在,他可清楚元玉青和小西天的下
落。
    龍宅大戶的一十八樓,專門是給江湖上具有掌門人地位或是聲望極高的人所住。
    剩餘的,便是住於金龍、銀龍兩座別院內。更加尋常的角色,那就住在抱龍大院裡了。
    米尊手上的資料,在半個時辰以前獨孤斬夢和管大事住進了梅花樓裡。而方方在一盞茶
之前,蕭天魁也被迎入了清菊樓。
    早先,在荷花樓便住了長白派的掌門人隆世高:黃蓽樓則有少林的百空太師:薔薇樓裡
便是最早到的崑崙派「劍豪」牛三祭!
    米藏此刻已很不耐煩,冷嘿道:「米尊——,你匡得老夫隨你東跑西竄,總也該有個交
待——。」
    米尊緩緩回頭,含笑道:「藏老稍安——,據在下的估計,小西天和元玉青住的地方一
定可以找到米小七和米風他們兩人——。」
    米藏怪叫道:「既然如此,你還悶在這裡做什麼?」
    米尊笑了,而且笑的別有含意:「待會兒龍八一會有一場金品大宴,到時候……。」
    米尊的意思很明白,到時就會很有好戲可看。
    米凌此時突然哼聲道:「你們去參加那個金品大宴,我去玫瑰樓會會元玉青。」
    米尊笑道:「如果元玉青在,他一定參加。」
    原因無它,元玉青留在孟津城的目的和龍八一舉辦這個金品大宴一定很有關係。
    米尊此刻實在想弄清楚,元玉青的目的到底在那裡?
    米凌卻有不同的看法:「米風一定還在孟津城裡,而且最有可能的就是在玫瑰樓中。」
    所以,他去這敞玫瑰樓一定會有所收穫。米凌的分析令米尊的臉色變了變,原先他是另
有一番計謀。
    在金品大宴上,他大可以引起米藏和米凌鬥上了百空大師、小西天等人,而自己還可以
暗中一探玫瑰樓。
    如今,這個米凌似乎看穿了某些事。
    米尊城府夠深,臉上不動聲色的道:「米兄弟如果堅持如此,米某人也就依了——。只
是……。」他一頓,意味深長的道:「那元玉青不是簡單的人物,你可要小心了?」
    正說間,一聲金鑼脆晌傳來,清澈音動間,米尊倏的大笑,道:「藏老——,我們可以
去見見那般老朋友了——。」
    米藏冷冷嘿的一笑,全身.骨骼喀響,怪聲嘎道:「也好,看看這些老不死的是不是別
來無恙——。」

                      ※               ※                 ※

    蘇大公子可真覺得輕鬆了些。方方和單大小姐漫步了一柱香時間,直至金品大宴鑼晌,
人家大姑琅竟然有些害羞的道:「我先回樓裡準備一下,你先進去登龍廳裡——。」
    「好——。」蘇佛兒回答的真快。而且腳步跟說話一樣快。
    他就這般一直線的直進登龍大廳中,第一眼,他便看見了小西天和百空大師正坐著聊。
    我們這位蘇佛兒顆然是給他師父大悲和尚嚇怕了,看見和尚就想躲,尤其是那種道行高
深的大和尚。
    就偏偏小西天眼快,口裡沖道:「宋百拳施主,來這兒談禪論佛……。」
    蘇佛兒瞪了小西天一眼。不得不裝起一臉笑的跨步走過去,口裡還得邊道:「真巧,在
這裡遇著兩位師父——。」
    百空大師慈眉稍動,雙掌合十道:「阿彌陀佛——,施主是……?」
    小西天緊道:「大師——,我來介紹。這位是名震大漠的宋居士,外號人稱『雙拳擊
龍』便是——。」
    小西天說這話間,怡巧蕭天魁和牛三祭同時進入廳內。要知,蕭天魁是大漠鷹王的弟
子,而牛三祭的崑崙派又處於塞外崑崙山。
    這廂兩人聞言,不禁齊口盯向這位「宋百拳」而來。
    百空大師原也認得牛三祭,這廂對著蘇佛兒合十道聲「久仰」,便招呼牛三祭道:
    「道友——,這位宋拖主可是舊識?」
    牛三祭一身道袍打扮。大刺刺幾個步子走來,從頭到尾看了蘇佛兒一眼,才由鼻孔哼
道:「沒見過——。」
    牛三祭的話很明自,「沒見過」的意思包括沒聽過。
    一個牛三祭和百空大師都沒聽過的人,在江湖上的名氣大概不怎樣。小西天可不甘心這
般如此了事,尤其他想讓這位「宋百拳」露露臉。
    只聽,這位小西天和尚哈哈一笑。道:「以宋施主的武功造詣,只怕放眼在這龍宅大戶
裡沒有對手……。」
    該死!蘇佛兒恨的牙癢癢,因為小西天這話大聲的夠令所有人聽到。當然,剛剛進來的
米尊、米藏。和由另一處入口跨進的獨孤斬夢及管大事也聽見了。
    第一個哼聲的,是早已在坐的隆世高。他緩緩站起來,朝蘇佛兒道:「這位兄台,在下
也面生的很
    。」
    隆世高邊說著,已自將右臂輕輕一推蘇佛兒的左肩,同時又道:「我們好好結交,論一
番千古江湖事——。」
    在場,所有人可都心裡清楚,隆世高這手「撥雲見日」正是巧妙以極的手法。不但是可
輕可重,收放之間亦可憑著修為的意念來驅使。
    現在,就端看這位「宋百拳」怎生應付了。
    蘇佛兒肚裡直罵了小西天百兒八十聲,左肩不避反迎的往前稍碰,口裡邊道:「那是隆
兄見賞。兄弟一介凡夫豈敢並坐?」
    蘇佛兒這迎肩一撞端的是巧妙,只見方方觸及隆世高指上內力,便自以大勢至無相般若
波羅蜜神功的心法移開了肩井重穴。同時,一股氣機恰恰化解了隆世高的來力。
    眾人這廂可看的清楚,隆世高明明是擊上了對方的要穴,卻還見「宋百拳」左臂一舒一
展,自桌上取了兩杯茶來。
    剎那間,就在隆世高一愕中,已將一杯茶放置於對方掌中,自己舉著一杯道:「小弟且
飲了這茶和隆兄論交!」
    蘇佛兒說著,已是大口一飲而淨。那隆世高一張老臉倒能沉住不變,嘿、嘿笑道:
「好,宋兄這個朋友隆某交定了。」自是,臉不紅氣不喘的也仰頭就喝。
    這前後不過須臾間,所有人的看法又自大大的改觀。個個內心裡不曲得忖惻著,這個宋
百拳倒底是何方人物?
    蘇佛兒這廂一直喬裝「宋百拳」倒也有他的道理。一則和米尊、獨孤斬夢、蕭天魁之間
不致於爭鋒相對;再則,說不得可以和米尊一番鬥智,反套住了那老小子。
    他心中這般想著,只聽小西天對他合十道:「宋施主英膽過人,一道坐下來談禪吧—
—。」
    蘇佛兒大笑,雙手亦合十一揖,道:「禪可以談,佛全死光了——。」
    百空大師在旁輕訝一聲,點頭道:「你儘管站著——。」說著,便自坐下喝茶,並未理
會小西天和蘇佛兒。
    蘇佛兒大笑,自顧坐到百空大師面前,將他前面茶杯拿了過來。仰首一飲而盡,道:
「除去上下是什麼意思?」
    百空大師微微一笑,道:「我一開口就錯。」
    蘇佛兒大笑,道:「和尚已經知道了?」
    百空大師不發一言,起身大步往食堂外而去。
    眾人這下可搞的昏頭轉向,也不明白百空大師和蘇佛兒之間對談是什麼意思。這時,百
空走到了門口,忍的轉身要說話。這廂,蘇佛兒已然搶道:「你想說天下人拿不去的鋤頭,
現在已在我手中了。」
    百空大師哈哈大笑,竟會做了一個鬼臉而去。
    這下,可更弄得大夥兒一頭霧水。尤其,陸陸續續進來的金、銀二龍別院的江湖好漢,
他們皆有聽聞百空大師的威名和禪學造詣。
    如今,百空大師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漢子三言兩語打發離去,更引得眾人嘖嘖稱奇,交
相接語不已。
    而方方那兩段禪機,小西天肚裡可明白的很。
    前一段,是唐朝一代高僧大悲和尚對弟子的談話。蘇佛兒這般提了,而百空大師那般回
答,正是相影射當今的大悲和尚的弟子之意。
    另外,後一段是宋朝臨濟宗開山祖師臨濟和簧蓽大師的談話。
    百空大師正住於龍宅大戶的黃蓽樓中,蘇佛兒這話有所二指,一是指百空大師住於黃蓽
樓,二是承下了百空大師此次由嵩山少林來至孟津的目的。
    眾人正議論紛紛,只聽得一聲大笑裡,龍八一在龍錚和女兒龍梅衣的陪伴下,大步由後
堂跨了進來。
    當下,眾人紛紛立起,龍八一朝眾人一抱拳,道:「有勞諸位英雄好漢久等,老夫在此
先謝罪了——。」
    說著,龍八一已接過女婢端來的三樽酒,一一大口灌下。這等豪氣,只引得在場眾漢紛
紛道好,亦各自舉了桌上酒杯,對敬而飲。
    我們這位小西天和尚以茶代酒,用袖掩住低聲道:「那個叫米凌的不知暗中做什麼去
了?」
    蘇佛兒神色不變,回道:「放心,百空大師便是找他去——。」
    小西天訝道:「你知道那老和尚的目的?」
    蘇佛兒點點頭,道:「他是為了對付米尊這三個人——。」
    這小子怎麼會知道的?小西天稍一尋思,當下便明白了。原來,出在最後那一段禪機裡。
    臨濟和黃篳之談,是以鋤耕地之時,而廳中最引人注目的,無疑是米字當頭的米尊了。
    龍八一待眾人紛紛落坐,這時稍一接示龍錚。只聽這位龍宅大戶的龍少爺朗喝道:「金
品大宴開始——。」
    立時間,笙樂齊吶中十數名婀娜多姿的婢女端出了餐盒。這些婢女總使此巧勁的各自端
了四個大盤子,上頭則是熱騰騰的菜食。
    使此一手,已夠眾人鼓掌道好,原因無它,以這四個大盤,合稱兩手捧一個恰好,如今
一人拿著四個,俱在於足下功夫和指上力道的控制了。
    放眼,這十來桌裡,除了蘇佛兒這桌外還真找不上十個能穩當若是。
    龍八一這可露臉,擺明了龍宅大戶的實力。單單是女婢之流尚有此功力,其餘的就不必
說了。
    問題是,龍八一這般炫耀的目的是什麼?

                      ※               ※                 ※

    米凌如鬼魅般的欺近到玫瑰樓,隱隱約約的,他看見「玫瑰飲露亭」上坐了一個身影。
    米凌方自遲疑,那人影已朝他這方向朗聲道:「這位兄台既然來了,何不到亭裡一會?」
    米凌冷哼一聲,大步跨出花間,一個飄身裡已落到那人面前,剎那,米凌雙眼精光暴
射:「元玉青?」
    那人,正是元玉青!他大笑。愉快的道:「米凌兄,別來數日無恙?」
    米凌臉色一沉,哼道:「米風在你手上?」
    元玉青指著玫瑰樓,淡笑道:「就在裡頭——。」
    米凌雙眉一挑,瞪視著元玉青良久,這才轉身離去。
    元玉青沒有阻止,只見米凌大步的走到玫瑰樓前,冷哼中一個竄身拔揚至二樓,雙拳忽
出,猛的便破窗而入!
    便同時,百空大師來到了元玉青面前。
    元玉青抱拳恭敬道:「大師駕臨。玉青未曾遠迎,有失了禮——。」
    百空大師一笑搖頭,雙手合十道:「老衲這廂來,施主明白老納的本意?」
    元玉青點頭道:「大師是想查問米凌,是否有以凌峰斷雲刀做下了四年前那件血案?」
    百空大師一歎,道:「正是——。四年前少林寺八大羅漢在一夜間遭人下毒,同時以奇
門異刀所創。是以,令得八位師兄弟經脈全斷,至今已成廢人……。」
    虧得百空大師修為深厚,說出這段話來猶能不徐不緩。元玉青心裡不禁亦為之讚佩,口
裡尚未回答,只見玫瑰樓上,嘩啦啦一聲響裡,米小七和米凌雙雙落了下來。
    這兩道人影方方落下,便又纏鬥在一處。百空大師低唸了一聲佛號,道:「施主,米風
施主可是在二樓裡?」
    「大師智慧過人——。」元玉青承認:「米風前輩的確是在玫瑰樓上。」
    百空大師皺眉道:「看來,當今聖上要到開封會米施主之事不假了?」
    元玉青嚇了一跳,道:「大師如何得知此事?」
    百空大師輕輕一歎:「不僅是少林寺知道,只怕連修羅大帝也清楚不過——。」元玉青
心中一思量,不由得皺眉道:「那……不久前修羅大帝派出鬼寨中八寨的掌舵到此的目
的……。」
    百空大師臉色一變,道:「方纔他們有人來過?」
    元玉青歎氣點頭,不禁仰首噓道:「他這層意思,看來是想會會我們了?」
    百空大師揪然變色道:「施主這話怎麼說?」
    元玉青答道:「我們已經查出了修羅大帝的座船。而且……,他是有意透露給我們知道
的——。」
    此際,米小七和米凌之間似乎到了生死攸關之際。只是奇怪的,米小七並未使用「鳳
眼」,而米凌亦未出那把詭異無比的凌峰斷雲刀。
    使此纏鬥了六十回合之際,猛的米小七和米凌各自大喝中退身,兩方喘氣凝視。
    百空大師忽的一個閃身落到了兩人之間,朝米凌合十道:「施主——。老納有事請教!」
    米凌雙眉一掀,哼道:「那就邊打邊問——。」話聲一落裡,已是雙拳擊出,便罩向百
空大師前胸而來。
    這拳來的怪,暗中夾有八卦生生死死的氣機,消長間竟是無法測的真確。百空大師皺了
皺眉,低唸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施主執意如此,老納只有得罪了——。」
    百空大師雙臂一探,只見化掌為拳中,便自有兩股虎虎生風的罡氣,反打向米凌而去。
    這廂,百空大師用的便是「羅漢伏虎拳」了。
    兩人這一對拆招來,百空大師只覺一波波的壓力由對方的雙拳中湧至。他沉住丹回氣
脈,口裡吐聲問道:「老納請教於施主,四年前九月十九,施主人在何處?」
    米凌這廂也暗驚眼前這和尚一雙拳有如鐵槌,偏偏攻守之間大開大合,端的是氟勢萬
千。米凌見百空大師問了,亦不甘示弱的回道:「四年前九月嘛?哼,正四下追查蘇小魂的
下落……。」
    米凌剌殺蘇小魂的事少林寺亦有耳聞。百空大師皺眉道:「施主不是三年前才動手的?」
    米凌哼道:「米某準備了一年又一個月才下手——。」
    他說著,手上雙拳又變化了一套拳法,直似長江大水,奔騰萬丈的和百空的伏虎拳硬幹!
    百空大師心中疑惑有所消長,硬是接下了米凌的六拳連擊,這才喘一口氣道:「施主可
知,天下之中有那樣兵器和施主的凌峰斷雲刀的傷口類似?」
    米凌似是一愕,雙拳一震退百空大師,自個而翻退了一丈有餘對著百空大師道:「和尚
這話是什麼意思?」
    百空大師也收了拳,一歎道:「本寺八位師兄在四年前不幸受奸人所傷,而那些傷
口……。」
    米凌雙眉一挑,哼道:「米某幹下的事絕不推委——。四年前,米某並未上少林——。」
    百空大師沉吟了半晌,看了看靜立一旁的米小七和元玉青,點頭道:「老納相信你就是
了——。」
    百空大師說著,朝元玉青和米小七一合十,口裡稱了句「阿彌陀佛」便自往所居的黃蓽
樓而去。
    這廂,元玉青和米小七直視著米凌,不發一言。而米凌似乎也無再戰之意,便自一個躍
身消失於夜色之中。
    元玉青朝米小七一笑,道:「米姑娘可要去參加那個金品大宴?」
    米小七心裡似乎一痛。她想起了稍早蘇佛兒和單文雪共游的情景,搖搖頭道:「我還是
陪著義父他老人家——。」
    元玉青點點頭,道:「那元某也不勉強了——。」元玉青說著,便往登龍大聽而去。這
米小七往暗處溜了一眼,旋即回身到玫瑰褸去。
    就在他們兩人離去的時候,花叢暗處裡,無端端的冒出一張清糴的臉來。
    這人冷冷望著玫瑰樓,旋即又消失在黑夜中。
    便同時,玫瑰樓的二樓裡,米風淡淡出聲:「那個人叫韋應天,十二年前我曾經和他照
過面——。」
    米小七將注視窗外的目光收了回來,問道:「義父——,這個人也是九重鬼寨裡的人?」
    米風點點頭,道:「一般江湖上以為九重鬼寨是近五年來掘起於武林,殊不知,遠在二
十年前蘇小魂等人退出江湖後,修羅大帝便著手創建!」
    米小七忽的想到一件事:「那……老太爺要義父進入血野林苦練,目的是在對付修羅大
帝的武功?」
    米風沉重的點點頭,道:「那時米爺曾經遇上修羅,只是彼時這人尚未為惡,米爺總不
能濫殺。但是,米爺看出了這個修羅大帝如果他日功成,只怕是武林一大浩劫!」
    米小七訝道:「老太爺見過他本人?」
    米風皺眉道:「沒有——。那時他就是一身黑袍罩住了全身和面目,是男是女米爺倒是
沒說。」
    米小七方自沉吟,那米風又喟然歎道:「九重鬼寨分佈之廣以及勢力之大,恐怕不僅僅
是你我所見的九個分寨而已——。」
    米小七心中一震,訝道:「那要如何能殲除的了?」
    米小七是米字世家的傳人,她挑的目標大事就是殲除九重鬼寨。如果,九重鬼寨不單單
是只有九寨而已,那剩餘的呢?
    米小七望向米風,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義父
    ,當年你老人家是不是——?」米小七話停一半。米風明白的一歎,接下道:「不錯!
當年米爺要找接傳人之位時,我的確是以鬼寨為目標——。」米風大大歎一口氣,道:「可
惜,連鬼寨在那,分佈的情況如何我卻一點也不明白——。」
    米小七在這剎那間可覺得自己肩上的壓力更大!看來,是修羅大帝故意向武林展示鬼寨
中的九個分寨;否則,只怕到現在還沒有人知道。
    便此沉思之時,米小七忽然覺得窗外庭園中有了異動。米小七望下,只見韋應天和四名
蒙面漢子正大步的跨向玫瑰樓而來。

                      ※               ※                 ※

    元玉青一腳跨進了登龍大廳,立即直趨蘇佛兒這桌而來。這處,座上有米尊、米藏、小
西天、蕭天魁、獨孤斬夢、隆世高、牛之祭。
    當然,身為主人的龍八一在座。
    看來,這桌是龍宅大戶裡最重要的人物全在了。
    元玉青微微一笑,直衝著蘇佛兒一抱拳笑道:「宋前輩,有場好戲不知道想不想看?」
    蘇佛兒早恨的牙癢癢,此廂由嘴角並出話來:「啥個屁戲?說來聽聽?」
    龍八一此時以主人的身份,大笑道:「元公子,何不坐下來說給大家聽?」
    「不了——。」元玉青環視了一下眾人,同時,他也看見別桌裡不時有人將目光投來。
他一笑,道:「這戲遲了便不好看——。」
    蘇佛兒沒好氣的道:「倒底是啥狗屁,吞了這麼久還不快吐出來……。」
    元玉青淺淺一笑,略略提高了聲音道:「是修羅大帝派人攻玫瑰樓要劫米風前
輩……。」
    這話一出,果然滿堂哄動,眾人中竟有急急立起的。那元玉青一笑,又補充道:「不過
——,別急。有米小七米大小姐先檔著——。」
    這下,蘇佛兒可嚇的差點跳起來,設非小西天拉住了,只怕當場就揭穿了身份。
    便是,米尊和米藏兩人臉色一變,米尊沉嘿道:「小兄弟這話可當真?」
    獨孤斬夢早已忍耐不住,一個起身便往外走。這時,忽的眾於四周的賓客中有人出手。
而且,動手的人不下三十個!
    獨孤斬夢一愕,怒道:「龍八一,你是什麼意思?」口裡叫著,兩個迥身裡已脫出近身
的刀劍拳爪之外。
    龍八一此時起身,朝眾人抱拳道:「各位——,你們眼前這三十六位好漢並不是本宅的
客人——。」
    不是龍宅大戶的客人,那麼他們是那裡的人?
    龍八一解釋道:「他們是九重鬼寨的一流殺手,正是修羅大帝精心創製七大奇陣的天罡
殺陣!」
    是九重鬼寨中人?
    龍八一的話立即引起一片議論之聲。那三十六名漢子中。冷冷的站出一個身著太極道袍
的道士來,只聽他哼道:「龍八一——,本道長看在你是主人的面上,撤走你的人,龍宅大
戶可以免於一劫——。」
    龍八一還未回答,他那寶貝女兒龍梅穴已怒聲道:「好大膽的口舌,天下還沒有敢在孟
津城裡講這種話——。」
    那道士大笑,猛的一停笑聲雙眼邪異的怪聲道:「我這個大風道長倒想看看你們龍宅大
戶能不能過的了今夜……。」
    大風道長?蕭天魁忽然胃部一陣痙痛,咬牙喝道:「好個大風毛賊,蕭某差點沒認出你
來——。」
    蕭天魁一個飛身,已然落到了大風道長面前。
    大風道長陡然一見蕭天魁似乎吃了一驚。隨即冷笑道:「原來是你這毛頭小子,嘿、嘿
——,姓蕭的今夜可不是你得意的時候——。我吳大風受了你師父一爪,現在可一併討了回
來——。」
    蕭天魁冷笑,全身骨骼暴饗怒道:「蕭某一家和你何仇?為什麼趕盡殺絕?設非當時我
師父路過救下了我……。」
    吳大風仰天獰笑。雙目猙視盯著蕭天魁道:「要問我為什麼殺你全家?哈……,怪只能
怪你死去的爹知道修羅大帝的身份……。」
    吳大風的話,不由得令眾人為之一驚。離道,修羅大帝和蕭家有淵源?
    蕭天魁恨聲道:「原來那裡來自大漠?」
    吳大風此時似覺失言,怒斥道:「來自那裡都一樣,反正你們全部要下地獄去。」
    吳大風雙掌一拍,身後三十五名漢子齊齊動手,陣勢轉動中,已將所有的人全數納入戰
圈中。正值眾人提氣出刃,方要動手大戰之際,猛的聽傳龍八一揚聲道:「在龍宅大戶的
事,由龍宅的人負責——。」
    話聲起落裡,裡頭出來兩波人。而且,全數是女人。
    第一波,是方才端盤的十五名婢女,現在,她們手上的不是盤子,而是劍!
    第二波,則是執著綵帶的七名女子。
    蘇佛兒牙根咬緊,第七個女人他可熟了。正是,洛陽城外七鳳園的彩鳳七女!
    從頭到尾沒說半句話的牛三祭此時嘿、嘿冷笑,朝龍八一道:「龍兄——,兄弟可從來
不白吃人家一頓——。」說著,只見牛之祭右臂姆指、食指、中指倏忽脹長倍於,而且隱隱
有紫色霧氣!
    牛三祭這一心法,正是江湖上宵小聞之變色的「三祭歸魂」指力!
    米風很沉著的看著韋應天和四名殺手闖入了房內。甚至,還很悠閒的接過米小七遞過來
的茶。輕輕啜了一口才道:「袁兄——,十年來不見想不到你倒是硬朗的很——。」
    韋應天仰天打了個哈哈,冷冷道:「大帝把你從血野林裡救了出來,嘿、嘿——,你難
道一點感激之意也沒有?」
    「當然有——。」米風緩緩道:「而且想送他一點東西——。」
    韋應天狂笑,冷誦道:「送給韋某也一樣——。」
    「可以——。」米風站起身來,剎那間全身充滿氣機,淡淡道:「早晚也有你的一份—
—。」
    米小七的動作也不慢,她踱步到四名殺手面前,嬌笑道:「你們閒著也無聊,由本姑娘
奉陪——。」
    眼前,四名蒙面殺手冷哼一聲,轉身便落向窗外而去。米小七一笑裡,亦縱身而去。
    玫瑰樓園玫瑰滿。卻是,這五道身影落下間,竟紛紛揚飛了千百花瓣!正是殺機早已充
塞天地。
    米小也將「鳳眼」執於手,淡然道:「我不想多看你們一眼——。」
    便只話聲一落,「鳳眼」已擊空而出!
    鳳眼有情,情天下夢!
    眼前這四個人,顯然經過極為嚴密的訓練。短短的一瞬間,已然變化了八種方法來躲避
盤旋而至的暗器。
    他們的身法夠巧妙,配合的也夠好。只可惜,「鳳眼」卻是暗器中登峰造極的武學心法。
    他們四個至死都不相信這麼輕易就倒下去。
    因為,他們每一個都是修羅大帝千挑萬選出來,天資極為特殊的人才。
    而且,最少經過十五年的精嚴訓練。
    為什麼?他們很疑惑,為什麼如此不堪一擊?
    米小七長長噓出一口氣,她不能不速戰速決。因為,她知道修羅大帝的攻勢絕對不會就
此罷手。她也絕不能讓米風增加負擔。
    元玉青用了大內的法子解掉米風身上彩虹銷靈散,但也同時耗損了米風不少的內力。
    一個韋應天已夠難應付了,萬一再在什麼人來?
    米小七想著,夜空中黃蓽樓那方向傳來怒斥聲。剎那間,只見數道人影飛來。當先的,
便是百空大師。後頭,則有三名戴著鬼面具,身著一襲白袍的女人。
    百空大師的身上竟然受了傷,而且有一道深的翻肉。
    米小七訝然的往前一扶,探詢道:「大師——,你……。」
    百空大師搖搖頭,喘氣道:「我中了苗疆的金頭蟲,只怕活不久了……。」
    米小七一驚。看向眼前那三名詭異的女子,只貝她們兩掌上全套了一雙薄如蟬翼的金手
套。這下不禁又怒又急道:「大師德高望重,你們竟忍心——。」
    當前,中央一名女子陰惻惻冷笑道:「小姑娘——,對我們苗疆三後說話最好小心點—
—。」
    右首的那個則嬌聲怪笑道:「我看大姐呀,待會兒也給她吃一條蟲蟲下肚,看她怎的滿
地爬——。」
    米小七全身顫怒,放下了百空大師倏的起身,指著苗疆三後斥道:「就看我如何來整治
你們!」
    米小七怒極一個旋身欺近,雙掌翻飛中已罩向眼前三人而至!那苗疆三後似乎有些訝異
眼前這米小七功夫如此之好,中間那個不禁疑道:「看不出小小年紀有這等火候!」
    說著,三人已各自尋了一個方向躍身,同時六臂齊揚各帶一片金光的反抓向米小七身上
而來。
    米小七豈容她們近身,一個平身倒掛裡,右掌早已置了三粒白米,化成三道白毫光芒激
出!
    苗疆三後陡然遭此變,紛紛斥喝裡又被逼退了一丈開外。便同時,玫瑰樓裡傳來一聲暴
喝,只見米風和韋應天雙雙破壁,由二樓躍身下來。
    米小七此時似已怒火燒心,大喝中一個倒翻裡,「鳳眼」已自指間奔出!
    那韋應天叱吒江湖自視甚高,當下聽聞耳後風響只道是尋常暗器,便是雙目直盯米風,
頭也不回的往左稍閃。
    那知,這「鳳眼」除本身氣機變化之外,便另有一股回力隨著對方而動,而速!
    韋應天一個大意,竟此叫「鳳眼」由後頸回轉旋穿而出!這下,方方站定身子的苗疆三
後不由得個個驚心,一聲呼嘯裡,便沒入夜色之中。
    米小七見韋應天的屍首轟然倒下,急的一個箭步往前扶住米風。關切道:「義父——,
您老人家的傷……。」
    此刻,米風全身通紅,有似火燒般的直冒汗。他勉強穩住一口氣,坐下來道:「你……
先去照顧大師……。」
    此刻,米小七見米風已盤坐調氣,於是一個起落扶起了百空大師。虧的百空功力深厚,
那金頭蠱在體內作祟,但仍能納住一口氣不亂,顫聲道:「施主……,老納……方才想通
了……一件事……。」
    米小七急道:「大師講勿多言耗了真氣。待小七想法相救……。」
    米小七正想拍掌於百空肩井穴,那百空搖頭阻止,喘氣道:「你……聽我說……。本
寺……八羅漢之傷……是……獨孤世家和……米尊……聯手……。」
    米小七大吃一驚,訝道:「大師這話……。」
    百空大師此際似已陷入彌留。仍是勉強提住最後一口氣,吃力道:「撩天……一十六
劍……和米……尊對……米字世家……兵器的瞭解……嫁禍……。」
    百空大師說到這裡,終究是忍不住噴出一口血,頹然而斃!米小七大慟,急呼道:「大
師——,大師——。」
    聲音,直徹雲霄夜空,奈何人已逝,難有魂歸。
    米小七顫抖的放下百空大師,正低泣傷感。忽的,身後有一道纖細的人影立定。
    米小七冷冷道:「又是一個不要命的?」
    「不一定不要命——。」後頭,是個女人的聲音,而且年歲和米小七差不多大的女子:
「但是,只想領教你的『鳳眼』!」
    是誰?誰敢攖「鳳眼」之鋒?
    米小七雙目盡赤的回頭,看見了一個東西。
    一個足以和「鳳眼」對抗的東西。
    觀音淚!
    觀音有淚,淚眾生苦。
    鳳眼有情,情天下夢。
    天下排名第一的觀音淚對上天下最神秘的鳳眼!
    米小七注視著眼前這名女子,老半晌才吐出三個字:「冷無恨——!」

                      ※               ※                 ※

    在登龍大廳的一戰可稱得上近十年來武林中至為慘烈的一場戰役。
    吳大風率領的天罡殺陣除了他們三十六人之外全數是該殺的目標。
    他們瘋狂的殺戳,瘋狂的出手。可以說,完全違反了人性中對死亡的畏懼!
    這一戰,大廳中沒有一個人可以悻免於戰事之外。天罡殺陣恍如一股洪流,自然而然之
間便把所有的人全數捲入這片腥風血雨之中。
    這場浩劫,沒有人可以阻止。唯一的方法,就是消滅!而消滅最簡單,也是唯一的方法
就是死亡!
    他們都明白,就算蘇小魏在此也無法阻止的了天罡殺陣的腥殺之氣!
    龍宅大戶在這場戰役中付出的代價很高。當最後蕭天魁終於將吳大風斬斃於爪下時,這
一廳裡已然沒有半個人是完整的。
    龍錚的雙拳緊握,因為這一戰中,他失去了最親近的一個人——龍八一!
    當時,龍八一為突破天罡殺陣的缺口,忍住加上身上的一十六拳而達成了目的。
    可是,一個鐵打的人也無法捱住劈山拳一十六次的重手。所以,他倒下去。每個人卻都
可以感覺到,龍八一倒下去時臉上還有笑容。
    他並沒有令龍宅大戶丟臉。因為,龍宅大戶裡的事由龍宅大戶裡的人負責。
    就算要死,他龍八一絕對不曾猶豫的一馬當先。
    這點,龍梅衣在悲傷中對他父親還是感到驕傲!
    所有的人都以目光代表著一種尊敬。倒底,這種血性漢子在這世上已經不多。
    一向最冷酷的米藏,此刻竟也為之呆楞的看著龍八一的屍體。
    龍八一以死救眾人的事他做不出來,而且也不贊成。但是,他也不得不敬佩這種視死如
歸的精神。
    龍錚說話,說的很慢、很沈著:「你們想要的人就在玫瑰樓——。當你們解決了以後,
請不要再來打擾我們——。」
    他們都記起了米風和米小七,但卻不急著衝出去。
    因為,誰都明白,第一個動身的人會是每個人的目標!而一個聰明的人,絕對不會叫自
已成為靶子!
    他們魚慣而出,每個人都走的很小心。
    元玉青和蘇佛兒走在最後面,特別是元玉青,他知道這一切都是由他引起的。
    一陣悲傷衝上了眼眶,正慟,忽的一隻手搭上了肩頭。元玉青緩緩含淚回頭,便看見了
蘇佛兒那雙清澈的眸子!
    「龍爺去的很光榮——。」蘇佛兒聲音充滿了尊敬:「所以,他不能滴上淚水下葬—
—。」
    元玉青一陣激動,本想往前傾靠著蘇佛兒痛哭的姿勢硬生生的忍住,半晌才點點頭,無
言的往外走去。
    蘇佛兒一歎,猶是再望了龍八一的屍體一眼,這才沉住一口氣入於丹田,在天台一片清
明中大步迎著東方漸白的晨曦往大廳之外而去!

                      ※               ※                 ※

    玫瑰樓依如以往,晨曦灑在「玫瑰飲露亭」五個字上。
    但是,不同的卻是滿地的落花玫瑰瓣,以及六具體體!
    蘇佛兒到的時候,他可以清楚的看見六具體體中有百空大師,有韋應天,另外是四名九
重鬼寨的殺手。
    當然,以他們這些頂尖高手,很清楚的看出九重鬼寨的五個成員都是死於「鳳眼」下!
    而百空大師,則是死於苗疆的金頭蠱!
    所有的人心情全沉重了下來。不僅是苗疆的蠱術再度重臨中原,而最重要的是不見米小
七和米風!
    如今最有可能的判斷,他們是落於修羅大帝的手上。
    元玉青大大歎一口氣,喃喃道:「一步錯,整盤輸!天意果真如此?」
    他這話卻激得米藏怒道:「什麼狗屁天意?我米藏一生就是要和天作對!哈……。」
    米藏狂笑中竟不理眾人,一個躍身裡往這玫瑰樓外而去。倏忽間兩個起落,已自消失了
身影。
    米尊這廂皺眉,方自要追下喚住米藏。忽的,眾人眼前一亮,只見數道火舌自龍宅大戶
的登龍大廳中竄起!
    無聲,一片沉寂中眾人沉寂的看著這湧出的火團吞沒了叱吒孟津二十年的龍宅大戶!
    他們都明白,這火是龍錚和龍梅衣所放。這座叱吒一時的龍宅大戶,隨著龍八一的死亡
而消失。
    米尊長吸一口氣,看了獨孤斬夢一眼便自往方才米藏消失的方向追下。
    獨孤斬夢對管大事打了一個指示,同時冷冷的看了蕭天魁和蘇佛兒一眼,亦提氣率著管
大事離去。
    蕭天魁呢?此刻,他忽然覺得自己好孤單,而且是多餘的。眼前的人,由各地來的江湖
好漢已紛紛離去,只剩下蘇佛兒、元玉青和小西天。
    他一咬牙,發誓非找到米小七不可!
    所有的人全走了。蘇佛兒和元玉青及小西天互望一眼,他們已有了默契,知道下一步是
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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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3 00:48:3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天涯
    黃河之水依舊,而千帆仍是如飛交梭。
    傳說中那艘有黃旗九紫葉的船還在!
    蘇佛兒和元玉青、小西天已然監視了兩天。此時,他們正坐於一艘快舟之上。
    「我們必須在三天之內找到米前輩---。」元玉青眼中有了憂慮:「因為,三天之後皇
上將會到達開封城!」
    蘇佛兒歎了一口氣,搖頭道:「如果真的落到修羅大帝的手上,只怕三十天也未必救的
出來---。」
    小西天可插嘴了:「如果不是落在他手上,還會落在誰的手上?」
    這個問題除了以後問米小七和米風以外,只怕沒有人可以回答。
    蘇佛兒深吸一口氣,道:「現的問題是,我們除了監視那艘狗不拉屎的鬼船之外,一點
辦法也沒有。」
    的確,這是他們對鬼寨最後的資料。元玉青終是忍不住的站起來道:「不能再等下去,
我非上那條船看看不可。」
    蘇佛兒沒有理由反對。
    這兩天兩夜裡,那艘黃旗九葉船似乎就這般耗著等他們上去。船板,都個人影都沒有,
使這般泊浮於河面。
    到底裡面有沒有人?蘇佛兒肯定一定有。
    現在,既然人家不肯出來,只好自己上去找了。
    蘇佛兒提吸一口氣,亦起身道:「也好,我們一起去!」
    他蘇佛兒說著,眼角一瞥小西天,是有大大鼓勵的樣子。
    這下,和尚也不得不很「勇敢」的朗笑道:「好。大家都是好兄弟,一道去---。」
    他嘴上說著,眼神兒可直罵著蘇大公子。
    河面上,這艘黃旗九葉舫和一般的艇舫沒什麼兩樣。用雲森檜木和柳柏木交構而成。
    在尋常人眼裡看起來,這舟舫又是某家大富官宦人家閒憩遊湖的罷了。但是在蘇佛兒的
眼中可大大不同。
    這裡面,充滿了殺機和詭異!
    蘇佛兒化妝成這一帶河岸漁夫的模樣。大大的斗笠,長長的確衣遮住了一身的容貌。
    他撐著傳篙,順著河面不稍時便到了目標之前。蘇佛兒左右思想了一下,猛的提氣中飛
躍上了船板。同時,那小舟轟的一響撞及了船身。
    蘇佛兒的動作夠快,就在船身一震的同時他已搶進了船艙內。前艙,空空的沒有半個人
影。
    蘇佛兒稍一皺眉,大步一跨便拍到後艙的門進入。
    後艙,只有一道人影負手而立。人,全身罩在黑袍之中。
    蘇佛兒雙眉一挑,忍住心中的激動道:「修羅大帝?」
    眼前這人,全身罩於黑袍之中,正合大悲和尚那日所描述的一般無二。那修羅大帝冷哼
中,緩緩轉過身來,一襲黑袍吹脹,寒聲嘶啞道:「你就是蘇佛兒?」
    蘇佛兒眉間一動,嘿道:「不錯---。哼、哼,總算見到正主兒了!」
    修羅大帝仰首大笑,其聲洪鐘蓋過河潺之音。
    蘇佛兒歎了一口氣,道:「小心,別笑岔了氣---。」
    修羅大帝雙目精光暴閃,一抹邪異的光彩閃跳著:「好!老夫倒想看看蘇小魂的後人有
何能耐---。」
    修羅大帝說話間,一襲黑袍罩飛而至,隱約間,這袍邊身竟夾有緬鐵所打造的刀鋒!
    蘇佛兒嘿的一笑,朗聲道:「哥哥我等這一日已經很久了---。」
    說著,袖中快樂絲捲出,自在半空中變化成上下左右八個圓圈,硬是頂撞上修羅大帝擊
出的黑袍。
    便此時,底艙板數聲暴響,六名藏伏在下面的刀客滾動無邊殺機而至!
    快樂絲撞及修羅大帝的黑袍。兩方內力方方在半空中「波」的一聲巨響撞擊中,六把快
刀已分上中下三路逼到了蘇佛兒面前一尺遠近。
    蘇佛兒忍不住叫道:「和尚和小白臉還不快出來---。」
    說也奇妙,像是變法術似的,左右艙窗同時一個裂聲裡,小西天和元玉青以迅雷之勢攻
到。
    別看這六名刀客動之在先,小西天和元玉青發之在後;只見蘇佛兒手上沒閒著以快樂絲
扯纏住修羅大帝的黑袍,眼下猶是倒踩七星方位,正足以避過了六把刀致命的一擊!
    就此稍差,已夠一切改觀。元玉青雙掌翻拍,外加四種大內移身的身法,就在六名刀客
還來不及發出第二招時已紛紛躺了下去。
    而小西天手上也沒閒著,看他大喝一聲「獅子吼」裡,右掌雙指兼併中,大悲指力已擊
向修羅大帝!
    修羅大帝狂聲一笑,不退反迎左臂當棍,橫掃到小西天胸部而來。
    好個小西天,猛沉一口氣蹲了個正方馬步,同時將大悲指力一捺,使兩相撞及。此刻,
蘇佛兒臂上力勁又加三分,同時快樂絲半途中一個拗峰,滾向修羅大帝。
    這修羅大帝仰頭大笑,道:「你們三個得意嘛?死到臨頭還不知道---。」說著,竟以
身為盾,全力衝撞上前。
    這個元玉青在一旁看著,忽然覺得大大不妙。
    1。修羅大帝的武功絕不會如此不濟。
    2。修羅大帝在傳說中是不開口說話。
    3。也就是最重要的一點,修羅大帝竟然全身撞向下艙底!
    他寧可忍住蘇佛兒和小西天一絲一指的攻擊,而做出了這個異常的舉動。為什麼?
    蘇佛兒和小西天也發覺不對,雙雙和元玉青迅速往窗外暴退!
    只是,一切都稍為晚了一點!驀地大響的炸聲,將三人由半空中摔入河面。
    一時湃湧洶濤的河水滾滾捲送推來。三人正喘氣,又是一聲大響自水裡暴起,夾著威猛
無儔的火焰,剎那間照亮了江西的夕晚。
    蘇佛兒只覺全身刺痛,順著河奔之中只見元玉青和小西天在左右一浮一沉著。
    蘇佛兒大叫,道::「抓住快樂絲---。」這話裡,又吞了一大口河水。他勉強忍住身
上刺痛,拋出了快樂絲。
    元玉青一個抓手,正巧扣住快樂絲;這端,小西天已要伸手抓著,忽然腳下一陣刺痛。
    小西天思下一看,只見河裡有數道人影游來竄去。好狠,顯然真正的修羅大帝早已安排
了這一計。
    當見那些人影個個手執分水刺由四下攻來。小西天對蘇佛兒大叫道:「蘇佛兒---,水
裡這些小賊我去應付了。」
    蘇佛兒待正要阻止,那元玉青已飄了過來,竟是快樂絲繞住了手腕,而身子一動也不動。
    蘇佛兒一驚,避過一個水峰,方抱住元玉清叫道:「喂---,你怎麼了?」話問間,又
一個峰浪打來。
    只見,元玉青滿身是血,動也不動的隨波而浮。蘇佛兒心中一懍,往下看去,只見小西
天正和是道人影纏鬥。蘇佛兒心中正急,忍不防後頭一股氣機襲至,他大驚方要回身相抗。
    卻是,身上一陣劇痛而力有未逮。便此瞬間,背部又是一痛,顯然叫後頭的刺客傷了腰
部。
    蘇佛兒咬牙勉強往前一遁、回身,只見迎面的又是一道分水刺的精光罩來。他心中一
歎,莫非今夜死於斯?正想間,一道人影叱喝而來,只見小西天彈起大悲指硬生生的貫穿那
人的肩井穴!
    慘呼中,蘇佛兒看見的最後一幕是,小西天也中了對方那支分水刺!

                      ※               ※                 ※

    蘇佛兒緩緩醒來時,也不知是多久以後,他睜開了眼,茫茫然模糊裡以為到了仙境。
    他此時心中竟然有個好笑的念頭,自己也會登仙?
    眼前,一片風景淡罩於風嵐霧氣裡,陽光自頂上灑落,恰是千道金彩奔放。
    特別的,這兒的奇花異草不但形狀大異於一般所見,而且顏色各俱雅、柔的特色。
    他深吸一口氣,只覺背部一陣劇痛。這剎那,他又生起了一個好笑的念頭,難道人死了
還會痛?
    現在他得到一個簡單的推論,自己還活著。緊接的,他想起了小西天和元玉青來。他們
兩個呢?
    蘇佛兒用手頂住地面站了起來,只見腳足之處還擱在水面中。想來,這一路是叫黃河的
水沖到了這裡。
    他稍一走動,忽然手腕一痛;這廂訝異看下,不禁又笑又喜。原來,快樂絲正綿延住另
外一端。
    看來,自己和元玉青是一道隨波逐流到了這裡。蘇佛兒精神大振,勉強移動腳步涉水沿
這快樂絲前行。
    他邊走邊尋間,已然發覺了此虛是一座四面環山的絕谷。
    那山壁各自峭立平滑,少說俱有千百丈之高。蘇佛兒可不擔心出不去。
    他安穩的很,從哪裡來便從哪裡去。這水流的反向,當然是他們進來的入口了。
    這般想著便往前找去,果然不多久便看見了一道人影,沉浮於水邊的綠草茵之側。
    蘇佛兒暗自禱祝了一聲,盡力挪身到那人身旁,翻了過背,眼前這人模樣怎的變的又熟
悉又模糊?
    蘇佛兒凜住一口氣,呆愣的看著這個手腕上繞著快樂絲的面容,眼前,這人的面目和血
跡已叫河水沖洗的乾淨;所以,蘇佛兒病不難認。
    甚至,他很簡單的看出眼前這個人不是元玉青!
    是誰?單文雪!
    蘇佛兒跟呆瓜一樣直傻傻的坐了許久,才又恍恍然的再看下一眼。
    沒錯,衣服、鞋子都是元玉青的,怎麼……怎麼穿到了單文雪的身上?剎那,蘇佛兒跳
了起來。
    元玉青就是單文雪,單文雪就是元玉青。
    蘇佛兒大笑了起來,他覺得這件事太荒謬了。
    當年,米小七的父母和元玉青的父親指腹為婚,千想萬料不到的是元禎騏生下一個女兒
來。
    那麼元玉青為什麼又要假裝男子之身而且化名為單文雪?
    蘇佛兒可以推理的是,元玉青的義母,當今皇太后姓單之故,所以借用了!當然,他不
知道的是,元玉青的母親也姓單,而且是皇太后的親戚!
    蘇佛兒做夢也沒想到的是,元玉青生下來就從母姓;所以她本名就是叫單文雪!
    蘇佛兒不用想那麼多。現在,他最重要的是,怎麼把這個「女人」救活?
    如果,她是個「男」的,事情會好辦了許多。如今,沒頭沒腦的變成了女人,這……,
可真大費周章。
    蘇佛兒大大歎一口氣,伸手探了探單文雪的脈搏,還好的是,這女人命真長竟然還活著。
    而且,似乎以某種心法保護心脈的通暢!
    蘇佛兒安慰的點點頭,知道單文雪一時間還不至於冰銷玉殞,於是便自盤坐了下來。他
先試著將丹田之氣聚集,以便再以輸運合身氣機以回週身。
    誰知,背上的傷忒是驚人,單單這項基本功便已花了他六個時辰。待腹中氣機略略成
形,以是夜半之時。
    蘇佛兒放空了靈台的雜念,剎那間一片清明裡便輸導氣機運行於五天七星行脈之中。
    無奈,先受火藥炸力之擊,後有分水刺的背傷之痛,如此用功至天明,卻是無法運行至
全身一周天。
    功沒運成,倒是肚子咕嚕的餓響。蘇佛兒皺眉苦笑,心中竟想起了洛陽醉仙樓的酒菜
來。誰知,這吃念不生還好,這般想起,便是肚裡打結,餓昏了人。
    蘇佛兒自歎一聲,耳裡忽然傳來單文雪的夢囈:「別把……菜端走……我……還……沒
吃……。」
    如此數回,這聽入蘇佛兒耳裡不禁失笑了。看來,大姑娘餓的連作夢也在吃飯啦!
    他這時哪知,兩人已在河面上飄浮了三天三夜,再經昨日一番折騰,已然有了四日並未
進食。
    蘇佛兒虛弱的站了起來,舉目望去,只見四下盡多的樹果屹生。而且,個個又大又美,
單看便已垂涎三尺。
    只是該死的,這頭離那些樹果十丈來遠,平日不過是三兩個起落,而今卻花了他近一柱
香辰才連走帶爬的到了樹下。
    至此,他又大大歎了一口氣。
    他身上的快樂絲說巧不巧的就正好是十丈遠,而偏偏方才在單文雪手腕上的絲線已深陷
入肉,這血塊一凝之下便難於此際扯開。而自己,好死不死的快樂絲也纏死於腰部之中。正
也是,深綾入肉,這時壓根兒無法解開的。
    蘇佛兒仰望樹上那些碩美肥大的果子歎氣。忽的,一陣狂風和著晨曦第一道捲來,打落
一樹的果子往一側滾去。
    這蘇佛兒眼明手快,伸手向空一抓,如此三兩回竟也抓住了七、八個之多。現在,他才
算是有閒情雅致往那端看去,原來在一個低窪處,早已堆了不少果子在。
    看來,這風是經常有的了,是以果子成熟在枝椏支撐不住後,便紛紛滾落隨風力而去。
    蘇佛兒看了一眼後,當下便不理會那堆摸不到邊的果子,抓了身旁的一顆紅果便大口的
咬下!立時間,一陣異香撲鼻,濃濃裡有著厚厚的酒味。
    這果,竟是傳說中至為奇妙的「酒果」!
    蘇佛兒一個吃完,只覺全身恍若喝過竹葉熏風烈酒般的燒燙。他急急低頭看下,身旁的
果子共有紅、綠、藍、橘、黃、靛、紫七種顏色。
    這下,他可大大吃了一驚,立即抬頭上望,這下看的仔細中果然每棵樹上各有結生這七
彩異果。
    難道,此地是傳說中的「桃源仙福處」?
    千百年來,武林中流傳了一個神話,據說有一個奇妙的地方它的名稱叫做「桃源仙福
處」。在這裡,有一種奇妙的樹,樹上長著如彩虹般七種顏色的果子。
    而這些果子,便是製造武林中最為珍貴大還金丹的上品資料。
    在嵩山少林寺,他們只有其中四種果子,另外加上千年何首烏,萬年人參、百寒萬藏蓮
才堪堪製成了小還金丹。
    這小還金丹已夠能起死回生,直似仙藥。而大還金丹的功效,則只是傳聞於武林口中,
誰也不知道它的奧妙。
    蘇佛兒想到了這些,便自不猶豫的將剩下的七顆中猛吃死咬的吞了四顆。
    當下,但覺體內一股氣機橫竄,浩蕩之勢不可遏止。
    這可苦了他,不但一身傷勢未癒,加上體內這股作怪的氣機,那真是折磨不已!
    他原本忍下不吃另外四顆,是想將之送給單文雪的。怎知,這些異果自有生剋,吃了其
中一部份便是調節不夠,自相抗衡了起來。
    蘇佛兒聰明絕頂,心中一思索已然明白。如今只好自救再救人了。於是,大口一張,只
留下多出來的那只紅果,其餘一股腦的全下了肚。
    沒須臾,體內氣機似乎受到相互的調節,剎那間化成一股強大內力直衝向頂門。這下,
蘇大公子可更苦了。
    若是平常無傷無創,自是可以運氣相為導通,而今卻是全身乏力,直叫這強大氣機衝著
頂門昏眩不已。更惱人的,是這股熱力似是源源不斷,猛的由肚裡往頂門天柱穴上衝撞。
    僅片刻,蘇大公子大叫一聲昏厥了過去。
    夜,無聲無息靜靜的一如以往罩住了天地。一切歸於沉寂之中,只剩的,是月光無聲無
私的輕灑。
    蘇佛兒在沉沉睡眼中,一抹相思鎖上了米小七的倩影。夢裡,儘是伊人巧嗔之貌。
    此時心境,正是晏幾道「蝶戀花」詞牌中所言:「夢入江南煙水路,行盡江南,不與離
人遇。睡裡消魂無處說,覺來惆悵消魂誤。」
    他似醒未醒,翻了個身,再度睡去。這時,夢中倩影竟是換成了單文雪。
    伊人的深情,有若那清溪綿綿,清澈直明而不斷。只是,偶而一個回眸裡有小怨。
    這般情景,說來便是賀鑄「芳心苦」詞神裡的:「楊柳回塘,鴛鴦別浦,綠萍漲斷蓮舟
路。斷無蜂蝶慕幽香,紅衣脫盡芳心苦。」
    蘇佛兒這般反覆兩人身姿,直至夜半忽的耳裡聽得一聲怪叫,倏然睜眼醒來。
    這一眼開可嚇了他一大跳。
    眼前,決計不是什麼美人相顧。且別說對方不是女人,就連是不是人也有所疑。只見是
一名發垂至肚,臂上長毛有三寸之長。
    算年歲,蘇佛兒定住了心口怦然,眼前這「人」由臉上判斷約莫也該有六十以上。
    這廂蘇佛兒方自驚疑,對面冷哼哼瞪著他的怪人已怒道:「臭小子---,是你偷吃了我
的彩虹七果?」
    這可賴不掉,蘇佛兒的腳邊就有吃剩的果核。他心中不想賴了,也只有歎氣道:「誰曉
得這天生之物竟然也是有主兒的---。」
    這話一出,似是激怒了怪人。只見他大怒揮掌打來。蘇佛兒肩頭稍動,一個挪身的已然
使上了極為巧妙的身法避開去。
    這下,不但是怪人一愕,我們蘇大公子也為之一愕。他訝異的是,自己一身內傷竟已好
了大半。雖然,背後那一刺遠重的很,可已比今早時好的多。
    這下,他膽氣不由得壯了幾分,口上也不饒人了:「喂---,你急成這般樣子幹啥?果
子這麼多難道你一個人吃的完?」
    那怪人被蘇佛兒這一喝問似乎為之楞了楞,旋即怒道:「這狗屁不通的道理---,不
通,不通---。」
    蘇佛兒哼道:「你是哪個口堵住啦?」
    怪人雙目一睜,倒是沒再動手,只見他索性坐了下來,和蘇佛兒面對面道:「小娃娃你
懂個什麼狗屁道理?有人養雞上千難道自己就吃的完?嘿---,他吃不完你就可以偷了?」
    蘇佛兒開始覺得前面這個怪人有趣了,當下還口道:「雞是人養的有主之物,難道這些
樹是你種的?」他可得意,這話足以堵死這嘮叨的老小子。
    誰知,怪人嘿的一笑,冷冷道:「正是老夫種的---。」
    蘇佛兒嚇了一跳,還未回答只見怪人又一巴掌打來。
    蘇佛兒搖頭笑道:「怎麼不死心,非打到不可?」說著,又是一個移肩,變化了兩種身
法。他方要好好取笑一下眼前這怪老頭,誰知臉上一熱,叫對方打個正著。
    蘇大公子可傻臉了:「喂,你剛剛打不到,現在……。」
    怪人得意笑道:「怎樣?天下任何一門武功只要我看一眼便能找出破綻!」
    有這種事?蘇佛兒不信:「我們再試一次!」
    何止一次,十次十著。蘇大公子可苦著臉了:「不成,搞不好你認得這種身法,我再換
一種---。」
    怪人樂笑道:「妙極了,我最喜歡打人家巴掌。」
    蘇大公子哼道:「別德意。如果你第二次打不到怎麼辦?」
    那怪人一楞,尋思了半天才很不甘心的道:「那只好由我讓你打一巴掌---。」
    「不行---。」蘇佛兒叫道。
    「不行?」怪人皺眉了:「那……還有更重的懲罰?」
    「有---。」蘇佛兒笑了:「每回你打不中就給我彩虹七果!」
    「好!」怪人回答的真爽快:「這可便宜了我---。」
    蘇佛兒可楞住,眼前這人還真怪,把被打巴掌看的比命還重似的。當下,他乾咳道:
「好!現在開始了!」
    江湖傳說,昔年蘇小魂會一百二十三種閃身的方法。
    蘇佛兒呢?會其中的八十六種!
    也不過一柱香的時間我們蘇大公子已然捱了整整八十五個巴掌。
    現在,他相信眼前這怪人可不是好玩的,而且一點也不傻。蘇佛兒忽然覺得,自己才真
的像傻瓜一樣直捱人家打。
    而且,還捱的心甘情願不亦樂乎。
    蘇佛兒可以感覺到自己一張俏俊的臉比平常大上了兩倍。
    這不知是什麼德行?
    怪人伸了伸懶腰,嘴裡卻還是興致勃勃的道:「怎樣?還有沒有別種?」
    蘇佛兒不想全洩光了底,他只有歎氣道:「沒有---,全用光了。」
    怪人嘻嘻笑道:「過癮、過癮---。哈……。」他這般大樂笑著,便不理蘇佛兒竟自去了。
    蘇佛兒一楞,倒沒想到這怪人如此好打發。早知如此,捱個十巴掌也就罷了。
    真是「是非只因多開口,煩惱皆因強頭」!
    他自怨自艾的起身,到了水畔抱起了單文雪,便到那窪處堆滿果子的地方,將她放了下
來。
    蘇佛兒迅速的挑了七彩的果子來,現在問題是,怎麼餵這彩虹七果讓單文雪服下?
    千種百種方法種,唯一的一種是自己在口中嚼碎後以嘴對嘴的方式渡入她的口中。
    蘇佛兒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第二種。為了救人,天上佛祖知道蘇某某絕無慾念私心。他
蘇大公子暗唸了一聲「阿彌陀佛」便挑了一個果子咬下一口,在嘴裡嚼了起來。如此,待口
中的果肉成汁,才鼓足了勇氣在猶豫再三後輕扳起佳人的唇起。
    「阿彌陀佛」蘇佛兒心裡唸了一聲,雙目一閉便往下親去。
    雙雙一碰觸間,只覺單文雪的雙唇柔軟似棉,而淡淡少女的幽香又醉人無比。
    總是,我們蘇大公子在大悲和尚強迫下念過不少佛。於是收攝心神,任令靈台一片明
淨,一口一口的渡了下去。
    就這般一起一落間到了第七顆果子,那怪人去而復返的由不遠處的樹上落了下來拍手
道:「哈---,好玩好玩,兩人在這四下無屏無障的地方親熱不怕害了風俗?」
    蘇佛兒沒好氣的哼道:「難道你有更好的方法?」
    那怪人眼珠子一轉,竟是坐下來苦思。蘇佛兒看他這般直性率真,不禁覺得這人有意思
極了。當下,救人要緊便不理會怪人,自顧自的將果肉於口中嚼著,往單文雪唇裡渡入。
    這般做了一盞茶時間,最後的一顆果子總算是完全渡入單文雪口中。蘇佛兒緊張的看著
伊人的變化,只見單文雪不須臾全身通紅了起來。
    如此足足有一柱香的時間,單文雪急喘著呼吸才復慢慢平靜,最後終於沉沉睡去。
    蘇佛兒安心了不少,終於是有心情再看向那怪人坐處,只見他還在那裡苦思不已!
    蘇佛兒心中一笑,知道這問題可夠他煩惱的,而且這人似乎對自己不曾有惡意。於是,
便自放心盤腿而坐,運用大勢至般若無相波羅蜜神功的心法調運起來。
    單文雪醒來的時候,想到的第一件事是,蘇佛兒呢?他是生是死?
    她急撐身而起,眼前,只見那位蘇大公子正和一位怪人對坐。單文雪的心放下了一半,
她不知道那怪人是誰,不過,似乎和蘇佛兒成了好朋友。
    只見蘇佛兒不時的拉拉怪人的頭髮、扯扯人家手臂上的長毛,而那怪人卻一直皺眉,像
是苦思什麼事。
    單文雪搖頭一笑,蘇佛兒還真的容易交朋友。她婉約美中,撫弄發稍。然而,一瞬間她
呆楞的住手。
    她發覺了兩件事。其中,自己的傷竟然好了一大半。另外,更重要的是自己恢復了女兒
裝。
    現在她不是元玉青而是單文雪!蘇佛兒會怎麼想?
    「紅線---!」怪人看向蘇佛兒背後的單文雪時忽的拍掌大笑道:「這條紅線便可以
了……。」
    怪人指向單文雪的手腕,原來,蘇佛兒的快樂絲扣纏在單文雪腕上還沒有分開。
    蘇佛兒回頭一看單文雪,兩人在這剎那間不禁各自紅臉不說一句的。只是耳裡聽怪人樂
的拍掌道:「紅線---。哈……,這條月下老人的紅線可以用---。喂,你輸了,聽見沒有?」
    怪人大樂,見蘇佛兒直看人家姑娘沒回答他,忍不住推了他一下道:「喂---,你輸了-
--。」
    蘇佛兒哼道:「我不信---。如果你的方法不成呢?」
    單文雪突然覺得蘇佛兒說話聲音「怪怪的」。她抬頭細看,這才看見蘇大公子的臉脹了
老大。
    單文雪關心道:「你的臉怎麼了?」她看的出來,蘇大公子的臉才被打不超過十二個時
辰。
    蘇佛兒苦笑,那怪人已然哼道:「還不是為了救你打賭打輸的---。」
    這話,落入了單文雪耳中,心頭不由得欣喜異常,原來郎君並非無情?她再度望向蘇佛
兒,只見他避開眼光朝怪人道:「別叫啦,快說吧!」
    「好!」怪人道:「打賭的東西跟昨天一樣?」
    「行---。」
    蘇佛兒實在不相信眼前這糟老頭比自己聰明。
    怪人笑叫一聲,隨手拿起一顆果子走到了單文雪面前。單聞雪訝異道:「你們是打什麼
賭?」
    蘇佛兒不敢回答,怪人則是沒有時間回答。只見他拿起快樂絲遞向單文雪道:「口張開
---。」
    單文雪一楞,見蘇佛兒點點頭,於是照做了。只見,怪人左手一拗一拐,將快樂絲作成
一個倒尖峰朝下,正指著單文雪的口內。
    同時,他將果子用力穿於快樂絲的這端,而在此亦做了許多鋸狀。當下,他便將果子在
這端鋸狀峰上快速磨著,只見忽兒,那些果肉化成了汁順著滑下,到了那倒峰處正好滴落進
入單文雪的口中。
    這下,可看的蘇佛兒不得不服氣,歎道:「輸啦!」
    怪人大樂,一個跨步過來便是一巴掌直落。蘇佛兒還是沒能閃過,大剌剌的捱了一下。
    單文雪急道:「前輩,你怎麼打人?」
    怪人仰天大笑,道:「誰叫他賭輸了?」
    單文雪訝問道:「你們到底賭什麼?」
    蘇佛兒可是臉一路紅到了耳根,別了過去。只見,那怪人朝他面前笑了一笑才負手踱到
單文雪這端道:「這小子啊,為了救你,只好把果子在嘴裡嚼成汁,然後……嘿、嘿,非禮
勿說---。哈---。」
    怪人大笑中,竟自這般躍身而去。她單文雪冰雪聰明,心中已明白蘇佛兒是如何對待自
己了,不禁芳心十分感動,忍不住移身向前。
    蘇大公子正自不知如何解釋,驀底一雙柔荑伸來輕輕搭在他手上,順勢裡,美人輕緩緩
倚靠自己肩頭。
    蘇佛兒心中大急,又不好拒絕。如今,只有乾咳道:「呃---,我……我們先想法子解
開這快樂絲吧---。」
    單文雪輕輕一歎,道:「既名快樂,又為何要離?」
    蘇佛兒尷尬道:「總不成這樣一輩子啊---。」
    單文雪幽幽道:「又有紅線之名,豈不是一輩子?」
    完了,這女人無理起來真不可理喻。我們蘇大公子這下倒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蘇佛兒這廂正是尷尬,心中想著怎生說才好。耳畔,已聽得單文雪一歎:「只是,三生
緣盡,只堪入夢---。」
    這話,更是有所源而指,蘇佛兒心中明白對方所說的,便是月前在絕谷之中:「七倩小
落一生樓」,自己又加上了:「三生緣來弄夢遊」之句的歎息。
    便此,他無言中見單文雪緩緩伸出了手腕。可見的,是以入肉的快樂絲在美人的皓惋裡
化成淡淡的光暈。
    單文雪似有百感的哀怨,勉強一笑,道:「留住這圈在我手腕上吧---。到
底………。」她長長一歎,半響之後才道:「它曾經使我可以感覺到可以生在一起,死在一
處---。」
    這話情重,蘇佛兒臉色不禁為之大大感動。
    單文雪說的很明白,那日同落於黃河水面之時,將自己的快樂絲纏之於腕上,便是明明
白白的表示了生死同處,不忍獨活了?
    一時間,蘇佛兒竟看著兩人之間的快樂絲,久久發楞不語。

                      ※               ※                 ※

    米小七醒來時,發覺自己正處於一張木床之上。
    她記得,自己最後的一刻是打出了「鳳眼」和冷無恨的「觀音淚」對抗。之後的一切,
她就全沒有了記憶。
    「那個時候你輸了。」米小七的背後有一道聲音冷冷道:「我卻贏的不夠光采---。」
    米小七回頭,便看著冷無恨寒著道:「我要的是,和你公平的一次決鬥---。」
    因為,那時米小七已經久戰,「鳳眼」的威力早已大大折損。
    問題是,冷無恨為什麼這麼做?
    米小七勉強要撐起身體,去是一陣徹骨刺心之痛。她痛叫了一聲,勉強壓抑自己不要在
對方面前示弱。
    喘了口氣,米小七盡量以漠然的語氣道:「米風義父呢?你把他怎麼了?」
    「米風?」冷無恨皺了一下眉,明白似的道:「你說那個老頭子?他被我關在另外一個
地方……。」
    米小七哼道:「你讓我見他---。」
    「不必---。」冷無恨冷冷道:「他好的很。你想見他,除非……,你能以『鳳眼』打
贏我手上的『觀音淚』---。」
    冷無恨說完,旋即由床沿站起來,冷笑:「你內傷太重,早點調養好了卻了這樁事。」
說著便不顧米小七往屋外走去。
    背後,米小七嘶啞的叫道:「為什麼?你為什麼這麼做?」
    「為什麼?」冷無恨頭也沒回,冷冷道:「你有什麼資格問我?」
    米小七望著空蕩蕩的一屋簡陋,她呆楞楞的為眼前的變化驚疑不已。
    她知道,那夜冷無恨是受了修羅大帝「清音」的蠱惑而在思想行為上有了大異尋常的表
現。
    到底,修羅大帝對冷無恨說了什麼會令冷無恨如此重大的變異?米小七用盡了腦力,想
起了一句話。
    「天下最可怕的兩種力量便是愛跟恨!」
    這話的下一句是:「恨,是最容易找到的力量!」
    修羅大帝之所以能蠱惑冷無恨,必然是因為「恨」!
    但是,有什麼事會對冷無恨造成這麼大的衝擊?又有什麼事情會使得冷無恨由仰慕敬佩
蘇佛兒到對蘇佛兒怨恨敵對?
    米小七模模糊糊中,只能隱約猜到一件事:除非是冷無恨父母的事。
    冷知靜和唐羽仙,當年和蘇小魂之間的恩恩怨怨是怎麼也數不清的。修羅大帝告訴了冷
無恨什麼?
    米小七沉沉中將進入睡眠之際,她又想到另外一個問題。
    這些日子,冷無恨去了哪裡?
    她在極度困乏和疲倦中沉沉入睡。夢裡,她看到了一件奇怪的事。她看見蘇佛兒由遠方
走來,她迎上。
    蘇佛兒的眼光卻落在她的身後,她盡力跑著,接近、接近郎君。然而,倏忽的郎君在面
前堪堪要接觸的剎那消失了蹤影。
    她在悲痛和疑懼中四下尋找、呼喚,一聲聲由內心的深處激動的嘶吼出來。
    而霧,卻不知何時罩住了天地,罩住了一切的視野。
    她茫然著,惶恐著、尋找著在未知的世界裡哭泣。
    然後,她看見了兩個擁抱的影子。
    她認出了蘇佛兒,可是也認出了另一個人---單文雪!
    她悲痛而震驚的站在那裡,任令越來越濃的霧把眼前的兩人吞沒……吞沒……。
    然後,一記關門的巨響!
    米小七醒了過來,她看見一名老媼端著餐食到了面前。這名婆婆怎麼看都該上了八十的
人了,但身手還矯健的很。
    老媼將餐食迅速的在桌上理好,漠然的看了米小七一眼,沙啞道:「想吃飯就自個兒下
來吧!哼、哼,老身命苦,這把年紀了還服侍你八天---。」
    八天?難道我已經昏迷了八天?米小七正想問著,那老媼自顧嘟嚷:「呸!要不是小姐
吩咐,不想讓你一步歸西去,老身理也不理---。」
    老婆子嘟嚷了半天,又朝米小七叫道:「你快吃了我,我的事還很多的呢!」
    米小七腦裡一轉,已然明白這老婆口中的小姐是指冷無恨的了。問題是,冷無恨自小生
長在鍾家絕地裡,哪來的這女僕?
    正想間,屋外冷無恨呼叫著:「陳媽---,過來幫我布樁呀!」
    「來啦---。」老婆子中氣十足的應著,旋即對米小七丟下一句:「在我回來以前用
完……。」說著,便大剌剌的推開門出去。
    便這門一開一合間,米小七可以看見屋外是一片黃沙廣場。再稍遠處,則是層層疊疊的
山峰。
    看來這屋像是在一座山谷之中。
    米小七忍住一身的痛,勉撐起了身子微微顫顫的到了窗牖前,抬眼往外看去。
    果然如料,這四周是群峭環屹的山谷。而屋外的廣場上,只見老媼似乎對冷無恨講解什
麼似的讓冷無恨將一根根兩尺長短的木棍打入地下。
    看來,在老媼的講解下,冷不恨正在練一種功夫了。
    米小七猛吸一口氣,試試自己體內氣機。誰知,這一番催動只覺一陣錐心之痛。她忍不
住叫了一聲,便是大大的頂門一眩,便再也支撐不住的昏眩了過去。
    也不知多久之後,米小七醒來時當先見著的,是桌上的燈蕊正著,看來,已是入夜!
    桌畔有人,人是孤獨獨的冷無恨。
    冷無恨冷冷的看著她,淡淡道:「你這一趟又昏睡了兩天兩夜---。」
    這麼久?米小七心中一懍,不由得暗自心驚。要知,她米字世家的心法大異常規,若是
內力損傷過鉅,往往七脈氣機會護住元神使之不破。
    而今,每每運氣一試便得昏睡如此之久,分明元神真氣已損,怕這般下去便要成了廢人。
    米小七一想到此,不由得全身顫抖了起來。
    她想起自己對付九重鬼寨四名殺手,又反身射殺韋應天,另戰苗疆三後。以自己的能力
尚不至於此。
    唯一可能的,便是以「鳳眼」和冷無恨的「觀音淚」相抗之際這才大大的受損!
    米小七按住心頭的恐懼,問道:「我想知道,十天前我們那一戰到底是怎樣?」
    冷無恨帶著冷誚的看著她,半晌方冷冷道:「我打出的觀音淚和你的鳳眼在空中相激
湯……。」她忽然間興奮了起來,似乎回憶那一戰的精彩處:「可惜你沒有了記憶---。」
我觀音淚變化到第三十四種回力的時候貫穿了你的鳳眼---。
    冷無恨望了米小七一眼,冷然道:「然後便打到你的身上!」
    米小七心中不由得大驚!天下,竟然有一種手法、一種暗器可以打碎鳳眼?
    冷無恨續道:「我知道你一定輸的不服。因為,你方方和人家決戰過。尤其要殺韋應天
並不太容易---。」
    顯然,冷無恨有所誤解。而且,她甚至不明白自己手上觀音淚的威力有多可怕!
    冷無恨此刻臉上的表情相當奇異,融合著敬佩和憤怒,只聽她口裡不願卻又不由自主的
道:「觀音淚有了第三十四種變化,才真的有了生命---。」
    言下之意,是對參透觀音淚第三十四種變化的人極大的尊崇。但是,她為什麼似乎又很
怨恨這個人?
    是不是因為觀音淚第三十四種變化是由蘇小魂以生命賭出來的?
    當年,蘇小魂以血肉之軀硬捱了一記觀音淚,目的是用肉體來體驗觀音淚的變化。甚
至,找到了真正能使觀音淚威力倍增的方法。
    也從此,唐門和蘇小魂成了生死之交。更因此,冷無恨的母親唐羽仙為此千里跟隨蘇小
魂想嫁給他!
    米小七突然出口道:「你恨蘇小魂大俠?」
    冷無恨臉色大變,猛的站起來大怒道:「我說過,沒有你問話的資格!」
    冷無恨說著,一個竄身到米小七面前,正正反反的打了十來個巴掌。邊揮手,口裡還不
斷怒道:「你聽懂沒有?你聽懂沒有……。」
    米小七根本無力內避,只覺一陣熱辣辣轟響響的在腦門回轉。一剎那間,「哇」的吐出
一口血來便又昏眩了過去。
    這廂,冷無恨喘著氣看著昏迷的米小七,胸口不斷的起伏著。半晌之後,整個人像是洩
氣似的頹然坐在地上。仰首,正可以看見還留有血跡在嘴角米小七的面容。
    冷無恨喃喃自語著:「我在做什麼?我為什麼這麼做?我這樣做對嗎?」
    「對---。」冷不恨背後,陳媽無聲無息的走來,陰冷的道:「小姐---,你這樣做一點
都沒錯」「是嗎?」冷無恨整個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陳媽看了米小七昏厥的身軀一眼,蹲下身去伸手探探鼻息,像是滿意的扶正米小七的姿
勢。
    那冷不很依舊是坐在地上,茫然不知所措。陳媽歎了一口氣,伸出如乾枝粗糙的手扶住
冷無恨的左脅下,扶起她來。
    冷無恨像是有千種思緒在腦中打轉,一時之間眼色中儘是矛盾。陳媽愛憐的摸摸她的
頭,歎息道:「小姐---,你知道,你爹是我扶養大的……」
    冷無恨眼中有了一絲情感,點頭輕聲道:「是的---,我知道---。陳媽是以前我們冷楓
堡的奶娘」陳媽安慰似的一笑,陷入回憶到:「你知道嗎?你爹自小聰明無比,尤其是對你
祖父一生所學更是最佳的衣缽傳人……。」
    這老婆子說著,臉上泛起了一半慈祥的回憶。只是,那泛紅的血潮和精光閃爍的眸子,
竟是一種詭異!
    「只可恨的,是蘇小魂---。」陳媽惡狠狠的道:「是他毀了冷楓堡。是他讓你爹東奔
西跑,是他讓你娘死於洞庭湖畔含恨噴血!」
    冷無恨全身一震,顫聲道:「難道---這些都是真的?為什麼,為什麼在鍾字世家中,
他們都不對我提起?」
    陳媽桀然獰笑,哼道:「傻丫頭,他們怎麼會讓你知道?總算老天有眼,上蒼留下你來
替他們報仇---。」
    冷無恨嗒然若失的歎了一口氣,搖頭道:「那……蘇伯伯為什麼要養大我?」
    「你還叫他做蘇伯伯?」陳媽恨恨道:「蘇小魂這個人居心叵測,是個沽名釣譽之徒。
當年,你爹求他留下冷家的最後血脈,他是為了怕天下人之口,所以順勢答應了下來。」
    陳媽仰天狂笑:「蘇小魂啊蘇小魂,你騙的了天下人卻騙不了我陳素雲。」
    她大笑止歇。大大睜眼瞪住冷無恨道:「老身之所以活到今日,目的也就是要告訴你這
真像------。真是老天有眼,半個月前你到苗疆來找我------,哈……,老天有眼,老天有
眼------。」
    冷無恨沉默了半晌,小聲喃喃道:「可是……無恨在這二十年來接觸蘇……小魂……,
卻可知他……是真正一位的大俠---。」
    「住口!」陳媽悲憤道:「你豈可認賊做父?難道不知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冷無恨見陳媽憤怒的全身顫抖,不由得急聲道:「陳媽你老人家息怒---。無恨知道了
就是---。」
    聽了這話,陳媽才像平息了一胸怒氣似的點點頭:「你能明白就好!」她一頓,看了床
上的米小七一眼,又道:「幸好我保留了昔年你爺爺在冷楓堡時所寫的武功秘笈。你要好好
研讀。而且……。」
    陳媽猙獰的瞪住米小七的面容道:「這女娃娃是米家世家的傳人,她們的武功心法有可
參研之處,你得好好借觀音淚把她套出來---。」
    「是,無恨明白---。」冷無恨有氣無力的答著。陳媽這才滿意似的往外走,邊道:
「夜深了,老身先回房去歇息---。」
    陳媽說著,自顧的往門外走去。屋內,只留默然獨立的冷無恨,她一直想追查一件事,
他的爺爺冷明慧是否還在人世?
    如果,冷明慧還活著,無疑是最好的證明之人。
    陳媽走過了園圃,到達了山壁之前。這長達五十丈的山壁沿路裡,最少有十六個山洞的
入口。
    陳媽回身望了一下燭火外洩的米小七那房舍一眼,臉上有了一絲詭異的笑容。她一提氣
竄身,迅速的進入了第八個洞口,消失於黑暗的道徑內。
    由洞口到洞裡腹地,前後也不過二十五步的距離。卻是,有及三個轉角,兩旁沿壁則是
巖角突崢,狀若齒牙。
    以此,正是兵書上易守難攻的地勢。
    陳媽到了洞底,冷哼哼的四下打溜了一個轉。
    腹地稱的上不大不小,恰似平素人家三間房左右。陳媽詭異一笑,閉上了眼睛緩緩停住
了呼息。
    瞬間,就似掉光枝椏的老楊樹般站立著。唯一動的是,是她不時跳動的雙耳。前後不過
三個呼吸,她猙獰的睜開了雙眼,心下確定是沒人了。
    她迅速的移向一座立地的銅鏡之前,在左邊鏡沿上一扣一拉;無聲中銅鏡滑開,陳媽哼
的一聲閃身沒入銅鏡之後。
    如果,要說陳媽和方才有什麼不同的話,就在於她的步伐不但輕快了許多,而且神色也
恭敬了不少。
    秘道的盡頭,坐了一個人。一個全身黑袍罩身的人。
    修羅大帝!
    只見四壁上點上的琉璃燈,一片片的光輝竟然穿透不過去修羅大帝身遭三尺內濛濛黑氣
之內。
    陳媽恭敬而快步的走到修羅大帝的面前,跪下道:「屬下拜見大帝---。」
    修羅大帝那端一襲黑袍鼓動,磨娑出聲之間四周的黑霧也隨著起伏變化。
    「妙雲子---,事情辦的怎樣?」
    陳媽恭敬答道:「稟告大帝,冷無恨那女娃娃已經逐漸陷入大帝的神機妙算之中。」
    「很好!」大帝的袍子鼓動道:「此外,你是否將那本武功秘笈傳授給冷無恨?」
    「是---,屬下完全按照大帝的囑咐,將『清音攝神』的功力慢慢傳給冷無恨---。」陳
媽得意的笑了:「大帝真不世奇才,竟能令人練就這門武功的同時,心神也為之受制!」
    「這得看個人的因緣的---。」修羅大帝那端出聲道:「你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繼續
假裝當年冷楓堡的陳媽,誘騙冷無恨練就那門武學---。」
    「屬下知道。必當誓死完成大帝所囑咐的任務---。」
    「很好---。」修羅大帝那襲黑袍鼓動出聲:「今夜子時之後我將出關,同時要離開這
裡進入江湖一趟---。」
    「大帝要離開?那米風……?」
    「放心!半個月之後我將回來。依本座估計,那時冷無恨亦正好練成了『清音攝神』的
心法,可大大加以利用了---。至於米風,本座這次出去就是安排幾條路子來加以利用,你
千萬看住了他,不過也別打草驚蛇!」
    陳媽臉色一正,眼神裡有了一絲悲憤:「大帝放心,妙雲子一定不負大帝所望以為死去
的本寨兄弟報仇。」
    修羅大帝似乎點了點頭,週身的黑霧又濃了幾分,一襲袍子稍稍又動了動道:「本座座
前八鬼使,梅四寒和後楓嵐如今已然去了苗疆找老字世家的老師,而風鈴傘雙使及彈魂雙使
俱已斃命。你和玄雲子各有使命,可別出了什麼差錯影響到本座一統天下的大計!」
    妙雲子「陳媽」伏伏拜倒,恭敬道:「妙雲子以死為誓,必不辱大帝所托---。」
    黑霧裡,一陣溫煦沉厚的笑聲,似乎是很滿意陳媽的回答!
    而陳媽的嘴角,則是露出欣喜的笑容來。
    她相信,這回修羅大帝再重出江湖,必然可以大展雄志,進而一統天下位登九五!
    米小七再度由沉睡中醒來,由窗牖外陽光暉量程度來看,約莫已近午時光景。
    這一刻,她耳裡不時傳來屋外陳媽喝叫及冷無恨朗喝之聲。
    「橫三天璇跨金門,右轉地谷入木位---。」
    「擺腰尺澤頂生時,旋踏五會躍震方---。」
    看來,這是某種武功心法演練以身法招式的了。米小七緩緩運氣週身,體內氣機竟是好
了大半。
    她一愕,只覺鼻息間有股淡淡的藥味,且是凝而不散,盤旋於這一室之內。
    米小七暗忖,這等上品藥材端的是難得,而各家自有不傳的妙方。難道,冷無恨為了和
自己公平一戰,不惜煎熬了這等大補元神的聖藥來令自己喝治?
    米小七心中覺得蹊蹺,只覺這事裡不莫透著古怪。當下,便一個躍身下床,大步走向門
去,拉開!
    門外,只見這一片廣庭之中,冷無恨正在八十一根柱子口跳躍擺身。她令身把轉錯移之
間,姿勢端的是曼妙有致,設非是知武之人看了還以為正在練就舞步。
    米小七端視了半晌,心下不由得有了一絲微的訝異。
    這身法無疑是極上乘的武學意境,但是卻有些不妥。
    原來,九九八十一支木柱所立的方位,隱隱在中土位有著「逆風倒水」的卦位。這般九
室反錯,只怕練功之人每深進一層,體內氣機便得衝入頂門一次。
    久之,只怕一般人堪受不起,甚至於發狂癲瘋。
    冷無恨顯然並不知道這種利害關係,只是賣命咬牙苦練著,對於米小七倚立相望稍不予
理會。
    米小七正值驚疑間,耳裡傳來陳媽喝叫道:「小姐---,你可要好好練成這門冷楓堡百
年來所傳的武學心法。也唯有你能繼承冷楓堡的軍荼利神功,再度復興冷楓堡---。」
    冷無恨受了這番話,便是更加咬牙苦練,全不將頂頭烘烤的盛陽當成一回事。
    而這,落入米小七眼中、耳中更有了一絲警惕。
    剛才,陳媽的話分明是說給自己聽的。尤其是,「冷楓堡」和「軍荼利神功」,不是擺
著要自己動心嘛?
    米小七臉色不動,心裡卻冷笑著。老婆子,且看看誰的心思細,哪個算計高。嘿、嘿,
我米小七是何許人,能讓你這老姑婆來計較得?
    米小七心中有了主意,便不再續看,回身關了門進屋裡去。
    屋外,喝聲依然不斷。隱約可以分別的,是陳媽的喝聲已不似方纔那般大響。
    米小七不再予以理會,便自盤腿上了木床打坐。半晌之後,她一片靈台竟是無法平靜。
    沉沉的一口歎氣裡,腦海中儘是蘇佛兒的影子。

                      ※               ※                 ※

    蘇佛兒可遇到了一個難題。
    他無法在頃刻間弄斷快樂絲,而且前頭一圈留在單文雪的手腕內。
    這快樂絲是用緬鐵精英所鑄成,用上大勢至無上般若波羅蜜神功,以他的修為約末要連
續以內力激湯一個時辰才成。
    問題是,這麼做的話,難保不讓單文雪手脈噴血。
    當然,他知道單文雪不會哼一聲。只是,他做不下去,他不能傷了一個女人最重要的一
點自尊。
    為了分離,不顧一切!
    蘇佛兒做不出來。所以,在這七天裡他還是和單文雪相聯著;有形無形裡,在生活上一
些「必須」之事便顯得又尷尬又甜蜜。
    洗澡、如廁、食眠,太多的事牽住了兩個人的心和身,到了後來竟然可以由對方輕扯絲
線而配合運作。
    當真,已到了心有靈犀一「線」通!
    蘇佛兒自己也為之驚疑不置的,是除了有形的這條快樂絲之外,他發覺另外有一條無形
的心線,正逐漸的系綁著兩人!
    「七情小落一生樓,三生緣來弄夢遊。」
    是嗎?果真是三生緣來?
    蘇佛而正默默無言獨坐,丈許外,單文雪則望向河的那一面沉思。這端偶而望去,只見
伊人睫眉如石,盯盯著遠方不動。直似落於千古之外,寧靜之中又有著一絲小小的悲傷在流
轉著。
    就這般全然肅靜的時刻裡,忽的一聲大笑打破了沉靜。只見,在林子那端外的山腳下,
一道人影大跨跨的奔馳而至。
    這人,正是已有五日不見蹤影的怪人。
    一倏忽兒時間,怪人已到了兩人面前,口裡正興奮大叫:「我想通了,我想通了--
-。」
    他邊說邊跳邊叫,只見又是翻跟斛,又是手足舞蹈,加上一臉狂喜的怪樣子,弄得蘇佛
兒和單文雪忍不住笑出來。
    兩人這一笑,怪人「哈」的一聲,止住了動作哼道:「兩個小娃娃,老夫還以為你們死
了咧,坐著不言不語多無聊---。幹啥,小倆口鬧彆扭啦?」
    怪人這說,蘇佛兒和單文雪迅速看一眼裡,雙雙不由得臉紅轉開了視線。
    怪人哼道:「少裝這份羞怯的樣子。老夫這五天來早已注意你們許久了。分明嘛兩個人
是繫在一塊兒的,有意無意嗎也是你看我一眼,我瞄你一下。偏偏,哼、哼,睡覺的時候是
一個面向東,一個面向西。幹啥?」
    怪人這廂說話又直又怪,直弄得蘇佛兒和單文雪兩人訕訕的怪不好意思。
    總算我們蘇大公子調皮慣了,猶能油腔滑調的答道:「這你可不懂。蘇某和單姑娘是有
感而發,正對這一景桃源仙境想做大塊文章的……。」
    「是嗎?」怪人左抬一下眼皮看蘇佛兒,右動一下眼珠子看單文雪,哼道:「看人家姑
娘或許稱得上文武雙修,你咧?嘿、嘿---。」
    怪人最後這兩聲,像是大大不相信的了。
    咱們這這蘇佛兒可哼哼了回去:啐道:「嘿什麼勁兒?你又懂得了唐詩宋詞元曲傳奇?」
    怪人「哈、哈」的兩聲,伸手一拍蘇佛兒。
    蘇佛兒身子一閃,溜鑽的想脫出掌影。誰知,怪人一隻枯手直似如蛆附骨,怎也脫不了。
    正想,就要被打中了。那端單文雪嬌喝:「別打他!」隨聲裡,便是揉身而入雙掌翻飛
怪人的後腦而來。
    怪人大笑,道:「好啊,又有人要捱巴掌了。」說著,說著,頭也不回左臂一拗,便自
守住了後頭。
    蘇佛兒這廂雙足點地,人在半空彈起之際,大悲指已破空擊下。兩人前後這一配合,真
可說巧妙無比,直稱得上天衣無縫,已無可躲。
    偏偏怪人不知怎的逼個身法裡,竟能在千鈞一髮中脫開前後這一指雙掌之外。
    蘇佛兒一愕。方才怪人的身恁的眼熟,只是稍微間又有點差別。蘇佛兒止住了攻勢和單
文雪並立,揚聲道:「喂,你方才用的是哪一門身法……?」
    怪人得意道:「你是不是覺得眼熟?」
    蘇佛兒不得不承認。怪人哈哈大笑,道:「告訴你無妨---。這五天我沒有見你們,就
是在苦思那一日我打你巴掌時你閃躲的身法……。」
    蘇佛兒皺眉道:「那又怎樣?」
    「怎樣?這種話你問的出來?」怪人指著蘇佛兒的鼻子老氣橫秋的道:「真不知長進。
要不是你身法有缺點怎麼會被我打中?」
    蘇佛兒訝道:「所以,你將他們融合,想要創造出一種完美的閃避身法來?」
    「對啦!」怪人得意道:「算你有點腦袋。」
    蘇佛兒驚疑的單文雪互望一眼。單文雪恭敬的抱拳問道:「前輩天縱奇才,不知如何稱
呼?」
    來此這般久了,他們兩人還不知眼前怪人的身份。
    怪人嘿、嘿一笑,道:「我聽的到,你們叫老夫『怪人』是不是?」
    單文雪臉一紅,倒也能落落大方道:「那是晚輩一時戲言,請前輩大度見諒。」
    怪人怪笑了一聲,左看右看單文雪半晌,這才點頭道:「看你這姑娘人家有禮的讓老夫
舒服。哼、哼,比那小子可上品了許多---。」
    蘇佛兒忍不住抗議道:「喂,你不能這樣說我呀?可是你自個兒有怪毛病怪不了人的。」
    怪人雙目一睜,哼道:「什麼怪毛病?」
    蘇佛兒看了看他的手,道:「喜歡打人家巴掌啦---。」
    「這也算?」怪人叫道:「當年我祖師的祖師的師父教我祖師的祖師時就說過啦。用劍
傷人不死也得流血,用掌打人力道得宜不過是叫人昏了過去而已---。」
    他一哼又道:「所以祖師爺只傳掌不傳劍的了。」
    這話也真有道理。
    蘇佛兒不得不欽佩道:「真有理。武功是用來救人而不是殺人的---。」他一歎,抱拳
道:「敢問前輩高名大姓?」
    「我?」怪人搔了搔頭,半晌才道:「說出來你也不知道。我看,不如這樣吧,你們就
叫我怪老頭好了。」
    「這個……。」單文雪答道:「似乎有些不恭敬---。」
    「什麼恭敬不恭敬?」怪老頭哼道:「反正你們叫上口了,彼此也好稱呼---。」
    三人說了這場話來,已是傍晚時分。怪老夫肚子咕嚕一叫,當下便忍不住了:「走吧!」
    「走?上那兒?」蘇佛兒訝異著。
    「吃飯啊---。」怪老頭心疼似的看那些果子,歎道:「好好的天地奇珍異品,全叫你
們兩個糟蹋了---。」
    說著,怪老頭當先往前走去,蘇佛兒和單文雪也不猶豫的跟了下去。邊走著,單文雪問
道:「前輩---。」
    「等等---。」怪老頭叫道「千萬別咒我---。前輩先死啦!叫我怪老頭便成---。」他
可很認真的樣子。
    蘇佛兒和單文雪失笑了一聲,雙雙道:「行啦,以後記住了。」
    怪老頭滿意的點點頭,哼道:「好啦,小姑娘有什麼事要問的?」
    單文雪:「晚……我只是想知道,方才前……你所說的糟糕了彩虹七果是什麼意思?」
    怪老頭很可憐似的看了一眼,歎道「現在的年輕人真不長進,竟然連這點都不知道?那
彩虹七果集聚了天地靈氣,正是具有大還因緣。當你們兩個重傷之時自是大有療效,可是等
傷好了,這大補之物進到肚子,身內撐不住豈不又全排了出來?如此,和一般果子有何不
同?」
    三人這般說說笑笑,不久便越過了那片林子到達了另一側。蘇佛兒和單文雪原想,這怪
老頭為人行事放蕩不拘,想來住處亦是殘破生草。
    誰知,眼前竟然一座雅致別具的房舍。且看那屋簷雕紋,便是大費心力之事。
    不但優美精細,連貫綿延之間更具有情。
    待近前細觀,蘇佛兒和單文雪不由得吒舌。眼前,無論是簷是柱,竹鏤的雕紋竟然全是
「字」!
    字由甲骨書寫起以至細明體。而且,字非無意,竟全本的唐詩和宋詞。
    門開而入,屋內正中的一道圓柱及頂;柱面上,赫赫然是全本的「大悲心陀羅尼經」!
    大悲心陀羅尼經,世所簡稱---「大悲咒」!
    最叫蘇佛兒驚心的,大悲咒八十四佛名,這柱上俱俱備有八十四像!
    蘇佛兒由大悲和尚處早已對這八十四佛稱了背於心,如今將已參悟的第一句」南無喝羅
怛那多羅夜耶」的心法意境以之相對照,竟是心領神會全神貫通。
    怪老頭也不招呼兩人,竟自進入了後頭敲鍋上火的弄將了起來。約莫半柱香光景,只聞
著陣陣香味由後頭傳來。這際,蘇佛兒看著眼前大柱入了神,竟忘了一切心、身、意,完完
全全投入。
    單文雪也不打擾著,只將四下周巡了一回。眼前,可知這怪頭決計不是單單武夫之流的。
    就看案頭上「能改齋漫錄」、「漁隱叢話後集」、「宋李之儀姑溪居士文集」等三本
書,在在都是研究詞學方面的鑽精之作。
    單文雪再觀這一間屋的佈置,不但所謂的雅、意俱全,就算各個方位格局,亦藏有先天
機數後天意理。
    以觀,設非對怪老頭印象先入,當會以為是一位避世高人在此調身養性了。
    單文雪正想間,怪老頭已然理置好了飯桌,敞口叫道:「小兩口子,可以上桌啦--
-。」
    這一句「小兩口子」俱叫的蘇佛兒和單文雪心神一震,一股奇妙的思緒湧上了心頭,雙
雙無言的坐了下來。
    怪老頭此刻嘿的一笑,右手由背後伸出來。只見,手上是個玉雕的瓶子。
    蘇佛兒訝笑道:「莫非是酒?」
    「對極了---。」怪老頭心情更好了:「看到你這小子變聰明的樣子,令老夫大有成就。」
    這般說,咱們蘇大公子似乎全由他朽木硬雕成材的了!
    蘇佛兒歎了一口氣,再吸氣間聞的是一股似幽蘭如葶藶的香味兒。眼前,怪老頭已拔開
了瓶蓋用力嗅了一回,這才齜牙裂嘴的讚道:「好個十年釀造『天醉桃源露』!」
    「桃源」這兩字第一回又怪老頭口中說出,蘇佛兒和單文雪心意相通的互望一眼。但更
令他們心驚的,卻是「十年」兩字!
    蘇佛兒很小心的問道:「前……怪老頭---,你說的『十年』之意,是指你到這兒最少
十年了?」
    「十年?哼、哼---。」怪老頭斟了三杯酒,忽的停住了動作。
    蘇佛兒訝道:「怎的了?那條筋犯上了毛病?」
    「不對!」怪老頭叫道。
    「什麼不對?」蘇佛兒和單文雪被猛這一叫,嚇了一大跳。只見前面的怪老頭一直搖頭
半晌,才道:「不能叫怪老頭。『老』字不好------。」說著,可真悲慘的樣子眉頭深鎖。
    他們兩人還未來的及回話,怪老頭偏了偏頭又道:「我想------,呃------,你們還是
叫我怪人好了。」
    「不好------。」蘇佛兒搖頭道:「這可不夠親切------。」
    單文雪此刻嬌然一笑,接道:「是呀!莫不如我們稱呼您為怪大師吧!」
    「妙啊------。」怪老頭點頭拍掌道:「這名字可取的好!」當下,便心情又愉快的遞
酒給兩人了。
    蘇佛兒和單文雪見眼前這「怪大師」如此赤子之心,不由得雙雙笑了起來。兩人接過了
酒,敬向怪大師。
    怪大師樂呵呵的和兩人敬了,便輕最啜了一口,道:「飲酒須雅,尤其這『天醉桃源
露』若不用心飲,大大失了風味!」
    蘇佛兒聽著,隨之小啜一口,但覺入喉溫煦似冬天暖陽,同時入肚之後又有一絲清涼浮
上恁是大異一般酒種。
    「好酒------。」當那股清涼再化成千萬點落下的熱氣,蘇佛兒不禁道:「此酒之妙,
難怪天也醉------。」
    「是了------。」怪大師笑道:「妙就妙在清涼落下一片火熱,直似天也為之醉。」
    單文雪嬌笑道:「大師取這酒名可真好------。」
    「不是我取的------。」怪大師搖頭道:「是我師父取的……。」
    單文雪訝異道:「令師可是那位絕世高人?竟能尋得這……洞天福地?」
    「先師……,」怪大師眼中有了一絲尊崇,緩緩道:「先師果真稱得上絕代才子,,ㄅ
便是昔年的太史子瑜也不逞少讓------。」
    太史子瑜,蟬翼刀第一代主人,堪稱三百年來第一人!那這位怪大師的師父是誰,何足
以相爭鋒?
    單文雪念頭一轉,問道:「不知大師和令師是幾歲時來此?」
    「十歲------。」怪大師輕啜了一口「天醉桃源露」緩緩道:「匆匆五十五年已過,只
不知人間世變化如何?」
    蘇佛兒嚇了一跳,急道:「這近一甲子時光,難道怪大師不想出塵?」
    怪大師睜眼看了他一眼,哼道:「烏龜才不想!老夫一生所學未有傳人,怎能就此甘
心?」
    蘇佛兒變色道:「難道……無可出之途?」
    「嘿、嘿------,老夫真不知道你哪來這麼命大進來------。」怪大師瞪了蘇佛兒一眼
道:「唯一的出路是那道黃河的支流,老夫在二十年前已經不想試了------。」
    怪大師的意思很清楚,以他在四十五歲時內外修為最高境界之際,尤不能渡河而去。
    如此,可知這河底下是如何一番情景了。
    蘇佛兒猶不死心的問道:「那……這些書……是怎麼進來的?」
    「問的好!」怪大師點頭道:「老夫亦曾和先師找了二十年才總算尋得答案------。」
    蘇佛兒和單文雪可好奇極了,齊齊問:「是什麼?」
    怪大師嘿嘿笑道:「有個傢伙運了好幾車的大玉箱,裡頭便裝了這些書。然後嗎,在黃
河上船翻了,這些箱子便一路衝到了這裡。加上,原先在這裡就住了一個人,他便是建造這
屋子的主人------。」
    怪大師大大歎一口氣,搖頭道:「你可知道他是誰?」
    蘇佛兒問道:「誰?」
    「我師父的師父------。」
    「這麼巧?」
    「是啊------。怪就怪在這裡,似乎我們這一門和這地方特別有緣。後來我們又發現了
一件事------。」
    「什麼?」
    「從第一代開山祖師到老夫為止,全都到這裡……。」
    有這種事?蘇佛兒和單文雪不禁為這天機命運而錯愕不已。怪大師歎氣一笑,道:「所
以------,你們來的可真巧是不是?」
    是不是?蘇佛兒和單文雪的想法又憂又喜!

                      ※               ※                 ※

    他想的是,一生如此,雖然無憾。這「桃源仙福處」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住所?但,私
心裡,總有那一絲絲的牽掛,如此串串相聯著。
    且不論武林安危大事。一廂親情友誼已夠入心入夢。
    況且天涯海角之處還有一道抹之不去的倩影。
    他想著,伊人正做什麼?心裡頭更急的,是龍宅大戶忽不見倩影,而今生死如何?
    越想及此,心中激湯竟愈不能自己。轉別眼,身側美人雙眸百千種風情。他心中更動,
設是出去了,又將如何面對她們兩人?
    一及此念,竟又想長生於斯亦無不好。
    最少,總是沒了人間煩惱,日日夜夜以天地為懷,何嘗又不是人生之最?再論身側之
人,曾是百般委曲以全,而在在又是千萬毅力以達。
    如此知己,夫復何尋?
    他歎,歎不知何以歎------。

                      ※               ※                 ※

    她心中激湯。若是,能和郎君共廝守於此,何嘗要羨仙?
    且不說落眼的仙靈之地,就能和心上唸唸人不再分離,無了一切人間世紛擾,此生何憾?
    她的心飛越著,緩緩中卻想及了親人,想及父母哺育之恩未報。更想及,自己身負重任
行走江湖。
    而今有此私念,安否?
    她轉首,望著郎君投來的眸子,大動。
    腕上,猶有繫住兩人的絲線。真好,自千古以來的傳說,「紅線」兩字既美又雅。
    她伸手,挽挽前稍髮際,自然而然牽動了郎君的感應。是否,天下間有更聯心若是?
    她知道,郎君心中另外有一個人。
    但是,她相信,情至深時天亦震。若心中真有情,何事足以阻?且道兩人常相廝守,日
日暮暮,郎君縱令鐵石心腸,又如何不會為之心動?
    且看,他所投呼影,已夠醉人。
    是吧,放下人世一切,常守於這一片天、一片地,何有愁、何有憾。有者,只謝天、謝
命!

                      ※               ※                 ※

    怪大師看著兩人,只見他們全數陷入了一種迷離中的沉思。也不忍心打擾,自顧自的喝
光一杯酒後,才乾咳了兩聲,道:「喂------,可以醒醒了吧!」
    蘇佛兒和單文雪驚醒過來,各自訕訕的發覺原來兩人是在對看著。
    怪大師嘿、嘿一笑,道:「看你們兩個這般情景,便是晏幾道所言:『此情深處,紅為
無色。』「這話逼出,蘇佛兒為之一震。這首」思遠人「更足以書盡他心中百般交集。」紅
葉黃花秋意晚,千里念行客。飛雲過蓋,歸鴻無信,何處寄書得?淚彈不盡臨窗滴,就硯旋
研墨。漸寫到別來,此情深處,紅為無色。「前一句」漸寫到別來「,於今不是」漸念到別
來「?蘇佛兒心中百緒飛騰,耳畔只聽單文雪輕歎,道:「若是道著柳永『憶帝京』一詞,
豈非更動心?」
    這話,蘇佛兒知道是說給自己聽的了。那怪大師聞言,雙目一閉,以箸當鼓,敲擊桌面
道著:「柳永『憶帝京』,足令天下有情人為之心碎------。」
    說著,手上箸聲有致有韻敲著,當唱:「薄裘小枕涼天氣,乍覺別離滋味。展轉數寒
更,起了還重睡。畢竟不成眠,一夜長如歲------。」
    唱及此,怪大師大大飲下一杯酒,手上箸擊不停,又接唱著:「也擬待卻回征轡,又爭
奈已成行計。萬種思量,多方開解,只恁寂寞厭厭地。系我一生心,負你千行淚------。」
    那怪大師唱到了「系我一生心」之際,單文雪便似忽不住,一雙眸子泛淚,便順著頰面
而落。
    淚落,正落的是情深至極!
    想當年,陸放翁為初娶唐閎之女所做「釵頭鳳」的心境也不過如此。
    有道:「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一十四字,便是天下有情難聚之人最深
至處。
    蘇佛兒大大一歎,伸手取杯,一飲而盡,亦以箸作鼓,唱喝道:「水邊沙外,城郭春寒
退。花影亂,鶯聲碎。飄零疏酒盞,離別寬衣帶。人不見,碧雲暮合空相對。憶昔西池會,
鷺同飛蓋。攜手處,今誰在?日邊清夢斷,鏡裡朱顏改,春去也!飛紅萬點愁如海。」
    三人一時間沉默了下來。半晌,蘇佛兒才撐嘴一笑,道:「吃了這桌飯菜,免的涼了。」
    單文雪勉強擠出笑容,應口道:「是啊------。否則大師要怪我們辜負了這一
席……。」
    怪大師大笑,道:「這麼說還差不多-----。」說著,已大口吃吞了下去。
    這廂,蘇佛兒和單文雪各有一悵惘心思,緩緩挾吃了入嘴,那知,入口香味振人,兩人
齊齊「呀」的讚歎。
    怪大師雙眼一瞪,哼道:「難吃就忍著點!」
    單文雪微微一笑,輕語道:「大師手法驚人,便是在大內御廚中亦無此美食------。」
    怪大師身子一震,急道:「你是從大內來的?」
    單文雪點頭道:「是……。」
    「你認不認得識一個叫沉小碧的婦人?」怪大師緊張道:「是山東珠城人氏------。」
    「沉小碧?」單文雪皺眉尋思了一回,搖頭道:「她可是入官的?只怕……難再用本名
了------。」
    怪大師歎了一口氣,點典頭道:「是啊------,已經是五十五年前的事了,怎生難忘?」
    他搖了搖頭,自嘲道一笑:「你知道了也沒用,反正是出不去的------。」
    蘇佛兒皺眉,思索著:「這四面絕壁果真不可登?」
    怪大師敲瞅了他一眼,哼哼道:「那日那爬看著------。」
    蘇佛兒一笑,忽指著屋央木柱,問道:「這柱可也是你三代師祖所留下的?」
    怪大師瞄了那柱一眼,唉聲歎氣道:「別問我這玩意兒。它要不是三代祖師所留的,只
怕我早毀了去。」
    單文雪訝道:「為什麼?」
    怪大師哼道:「為什麼?」
    怪大師哼道「想不到天下竟有我參悟不了的武學!」
    蘇佛兒雙目一亮,微笑道:「你可知道要用什麼心法來參透?」
    「什麼心法都可以!」怪大師冷哼道:「不過,不最好的心法當然是老夫這一門的
大……。」
    「大」什麼,他住了口沒說出來。那單文雪脫口道:「莫非是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蜜神
功?」
    這話,蘇佛兒嚇了一跳,怪大師則是整個人跳了起來,叫道:「你怎麼知道?說!」
    怪大師訝異的模樣,單文雪只是輕輕一笑,:「蘇佛兒所學的,便是這門心法-----
-。」
    「蘇佛兒?」怪大師的眼光盯了過來,訝異道:「就是你這小子?」
    蘇佛兒可不敢怠慢,急一個起身拜倒道:「晚輩參見師叔祖------。」
    「媽呀!真的是你?」怪大師苦著臉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我們這門裡怎麼有你武
功這麼差的?」
    說著,怪阿師已然出手。一招而動,便是雷霆萬鈞之勢當頭罩向蘇佛兒週身三十六大
穴!好快招!
    怪大師這一出招便含有三十六種變化,而且環環相扣盡極巧妙。眼下蘇佛兒」嘿」的吐
氣,右臂一振便將桌上一雙筷子挾於右掌指間。
    但見,蘇佛兒指扣筷端,化成上下兩道快影迎了上去。怪大師哼的一聲,剎那出手的右
掌掌腕柔似無骨,竟自穿梭於筷影之間,順勢而至!
    蘇佛兒心不慌眼不飄,但見他稍用內勁於筷箸之上,便於怪大師掌面欺近前胸貼衣之
際,那筷已斷成十六七短段,四下激射而至。
    怪大師這掌若貼實了,不但一隻右掌要廢,就是當面迎奔而來的斷筷碎片亦難以迴避。
    大喝,怪大師猛暴一聲:「好!」立時,雙肩一擺一動,右掌攻了回來。同時,一股逆
激的氣流倒捲,將那十八段筷碎全一股腦的捲向蘇佛兒。
    值此一變,蘇佛兒猶能沉氣出手。此刻,奔出的便是蘊藏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蜜神功的
快樂絲。
    這快樂絲的前端雖然是纏在單文雪腕上,但是自此後的部份亦足夠讓他在兩人之間形成
前後裡外一十二個圈。這圈層層蕩蕩,互輔互成恍若一種陣勢。
    怪大師回擊而來的碎筷一沒而入,在半空間「波、波」的一連串響動,盡儘是插入桌面
上。
    而這端,蘇佛兒只覺隨碎筷之後一股無與倫比的氣機湯至,再要忍守已是不能。
    不得已中,快樂絲在半空中一拗,硬生生的頂撞相激!
    一聲輕脆爆響,蘇佛兒但覺胸口一熱手上一緊。掌中這一線的快樂絲隨之一鬆一頹,而
自己一個人則受不住這股衝力倒飛了出去。
    直至,撞到了屋央那座大悲木柱方停倒於地。
    蘇佛兒大大喘一口氣,抬頭。
    落入眼中的,第一個印象竟然不是猶坐於桌後小飲的怪大師,而是單文雪一雙百種感覺
的眸子。
    為什麼,為什麼單文雪要用這般眼神看自己?
    蘇佛兒方想著,便看見一滴血。
    血,晶瑩剔透的令人心碎。
    它由單文雪的手腕內,輕忽忽像是浮在半空的羽毛,如是溜顫於佳人的指尖。恍恍然看
起來,像極了血紅的珍珠溜轉於玉盤沿邊。既美又憂!
    蘇佛兒明白了。他,和單文雪之間這絲連線已斷。
    但是,無形的那條線呢?
    佳人的眸子令他心為之大動,忍不住中一股情懷升起。一種近乎虔誠的心緒,他往前伸
手握住美人的柔荑。就口,便將那滴千種風情的血珠輕吮於舌尖。
    便此,單文雪手上更是無力,綿柔柔的置於郎君掌中。而有某種神彩的,是她一雙清澈
的眸子。
    如是半晌沉寂,蘇佛兒仰首一笑向怪大師抱拳道:「詩叔祖,蘇佛兒要得罪了-----
-。」
    怪大師「喀」的咬斷一截骨頭,連嚼帶吞的在喉嚨模糊道:「小子,動手就俐落點,栽
了你可難看------。」
    蘇佛兒朗笑一聲,便不再言語。他一個跨步向前,右臂波動間快樂絲已化成光芒一道,
直挺奔至怪大師前胸。至及一尺遠近,又倏忽打成三折,分奔向佐右肩互及眉心之位。
    怪大師哼的一聲,左手舉杯右掌拍出。姿勢寫意無礙,正可謂如行雲流水。
    這電光石火之間,只見怪大師的右掌一扣快樂絲,一拉一扯間已將那絲挺直。隨時,左
手置杯,口中激一道酒氣直向蘇佛兒面前而至。
    蘇佛兒手上催動大勢至般若無相波羅蜜神功,順將怪大師的內勁氣機一導,平空在兩人
之間放出快樂絲折成了一峰,恰巧巧撞至及所至的酒前。
    怪大師似是微微一愕,口裡道了聲「好」,人隨之拔起,一挫身間已到了蘇佛兒面前。
蘇佛兒面不改色,左臂一震一摔擺脫了怪大師的手掌。當下,反身平地,右腿橫掃於中三路
擋住怪大師的來勢,卻是,快樂絲迅如閃電沿於地面激去,至怪大師身前倒彈而起。兩相配
合,便全憑的臨場反應全非一拳一式的死招牢套。
    怪大師「嘖」的一聲,猶轉頭對一旁含笑而望的單文雪道了句:「這小子腦袋瓜倒是靈
活起來了。」
    他說這話不急不緩,也怪的是,蘇佛兒的一腿一絲偏偏就慢了那一點。只見怪大師肩不
過稍動,一巴掌已拍了個大響。
    蘇佛兒捱了這一下可順勢的很,便藉這衝力往一側翻去。
    卻是,手上快樂絲隨身子轉動繞成七圈由頭至尾護住。怪大師果然又緊追一掌!
    這掌落實,正好拍於所繞身的快樂絲上。蘇佛兒右臂一縮一緊,將七圈合一抵住怪大師
的攻擊。同時,絲沿臂上,無心無意間罩向怪大師身前心口一穴!
    這出手,只見完美無憾,便以怪大師成就眼見,亦為之愀然變色而退。
    退,一退再退,直到了牆邊才勉強旋身,雙掌盡落中化解湯開了絲端。
    怪大師皺眉訝道:「小子------,這是哪門武學?哼、哼,天下竟然有此功夫可以逼的
老夫如此狼狽?」
    蘇佛兒喘氣站定身子,恭敬道:「正是這柱面上『大悲咒』心法招式的第一式-----
-。」
    「大悲心法?」怪大師臉色大變道:「你會?」
    蘇佛兒搖頭,回道:「只懂得第一招而已!」
    「妙啊------。」怪大師大笑道:「真是天助我也。來、來------。」
    怪大師上前,一拉蘇佛兒回座,一股子熱心道:「小子,你來的可真巧。這大悲心法老
夫以為將斷絕於世,幸好是你來了,我倆可好好參研、參研……。」
    蘇佛兒苦笑道:「可是……晚……我只知道第一式……。」
    「笨!」怪大師拍了蘇佛兒一個響頭,叫道:「萬事起頭難。老夫只需知道第一式的心
法便夠矣!」
    蘇佛兒看了單文雪一眼,才將目光投向怪大師歎道:「師叔祖,當真非念這經不可?」
    「你當然可以不念、不練------。」怪大師嘿、嘿笑道:「不過-----,你以後可要捱
不少掌括子。」
    蘇佛兒可明白,自己打不過不人家,除了捱括子之外還能怎的?
    他正歎,怪大師哼道:「你是誰的弟子?」
    蘇佛兒道:「佛兒是由家父所傳授------。」
    怪大師可沒聽過蘇小魂。他哼道:「他是祖師爺第幾代弟子?」
    大勢至般若無相波羅蜜神功起於三百年前劍秀才。是時,融合了太史子瑜的武學心法而
成大境。
    至蘇佛兒已然是第十一代!
    至於怪大師這一支,則是第六代。
    怪大師點頭,哼哼道:「老夫可不要你稱什麼六代祖的怪號了來。一樣叫我怪大師便是
------。」
    這怪大師生不拘小節,咱們蘇大公子一樣調皮出名。當下,朗朗一笑便道:「好啦----
--,就這般叫你怪大師便是!」
    怪大師聞言,咧嘴欣喜一笑,大樂道:「這才是乖徒孫------。哼、哼,老夫數十年前
就最怒這些繁文縟節,你能『從善如流』倒合了我的胃口。」
    單文雪笑道:「看來,大師在十歲時必然犯下了驚人的大事?」
    這話,可引得怪大師意氣遄飛,得意道:「可不是!老夫在十歲之際便以獨上少林砸了
三座佛像……。」
    蘇佛兒好笑道:「你拿泥菩薩出氣做什麼?」
    「還不是為了試試武林泰斗的少林寺有多大能耐?」怪大師笑道:「結果闖了三關還是
栽了。」
    闖了三關?蘇佛兒不禁歎氣道:「那並不是驚動了八大別院的住持?」
    怪大師點點頭,歎了一口氣道:「可惜啊可惜------。」
    單文雪見他突然這般歎氣起來,忍不住好奇問道:「大師何事可惜?」
    怪大師又歎氣又頓足的道:「可惜我師父趕上了少林把我抓了回去。偏不巧在黃河面上
翻了船便一落至此。唉------!」他重重一歎,道:「我本來想到東海面上找一個人比武的
------。」
    蘇佛兒心中一跳,問道:「誰?」
    「大破道長------。」
    怪大師的回答令蘇佛兒和單文雪訝顧失笑。怪大師哼道:「小子------,有什麼好笑?」
    「沒什麼。只不過……,」蘇佛兒歎了一口氣道「十年前當我十一歲時倒曾到東海找大
破道長的傳人決戰了一回!」
    「好------!」怪大師仰首大笑了半天,兩眼興奮的發光:「小子,我可越來越喜歡你
了?」
    所以,怪大師更加肯定的非將大悲心法參研出來傳授給蘇佛兒不可!
    「至於這位小姑娘------。」怪大師吞吞道:「老夫收你為弟子,教你老夫一生所學
吧!」
    單文雪聞言大喜,急起拜倒道:「蒙大師不棄,受弟子單文雪一拜。」
    怪大師這回倒是受了大禮,溫和一笑點頭道:「好!這禮不可廢。不過,以後咱們還是
一般稱呼------。」
    單文雪眼眸子一轉,一張嬌艷無比的臉上笑著,道:「這總是有失了分寸。不如由弟子
稱您為怪師父------。」
    怪大師大笑道:「妙!老夫一日之內改了四個名子!」他欣喜以極的看見眼前的蘇佛兒
和單文雪。
    好一對人間龍鳳。
    男外,風流倜儻,別具一股玉樹林風的風格。
    女的,則是麗質天生,婷婷玉立間只怕天下無雙。
    怪大師笑了,如不湊成這對佳偶,那不是天下最掃興無趣的事?越想著,怪大師越發高
興了起來。
    只見他那雙毛茸茸的巨臂大掌鼓了起來,口裡不斷呵笑不已。這下只看的蘇佛兒和單文
雪訝異不已。
    單文雪輕笑道:「怪師父------,是什麼事惹的您如許高興?」
    怪大師「哈」的一聲,道:「問的好!就是你們兩個?」
    「我們?」蘇佛兒搔著頭道:「怎麼好端端笑的這麼奇怪?難道我們臉上長花了不成?」
    「不是你們臉上長花------。」怪大師神秘兮兮的道:「而是,有好事近了------。」
他越說,越發得意大笑了起來,半晌才喘氣道:「你說,小子啊------,你們兩個既是男才
又是女貌。嘿、嘿------,妙、妙,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這話一出,只令蘇佛兒和單文雪心中一震。兩人一番心思全擾開了來,一時間倒是不知
如何作答。
    怪大師自顧笑了半晌,忽的停住道:「幹什麼?不願意是不是?」
    這話可針對蘇佛兒而發。他怪大師再笨也看的出人家單大小姐臉兒緋紅,已是滿心歡喜
的了。
    蘇佛兒口裡發苦,期期艾艾道:「大師------,我……我……。」
    「我什麼我?」怪大師怒道:「你這臭小子還嫌人家啥個?我徒兒之貌老夫可擔保天下
第一,你還嫌?」
    蘇佛兒看了單文雪一眼,搖頭道:「不是------。」
    「不是?那好------,你還猶豫什麼?反正今生今世也出不去了------。」怪大師喝
道:「人間世一切還放不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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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3 00:49:0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紅塵  
    米小七緩緩的走到冷無恨面前。頂上,一輪正日午時,風由四野越峭壁而來。
    滾動著這天際的,是風穿透山壁洞口的呼嘯之聲。
    聲如哭、如泣、如歌、如啼。偶或,湃洶湧蕩,直直高拔奔揚於天際之上。而移動的,
是兩人足下的黃河碎石,卷弄起一片濛濛的黃霧來。
    冷無恨冰的面容,依稀有了三分神似昔年唐羽仙的神采。自信、冷傲!
    她宛若是一把鋒利的劍釘住於大地上,將腳下的影子穩穩沉著的踩住。恍恍然,像是生
來就站在這裡,就等著這麼一刻。
    米小七長長噓出一口氣,同時的似乎將來此一十八日間的一股郁氣由胸中呼了出來。
    從她上回昏迷中醒來,發覺冷無恨以奇珍藥材輔助自己體內元神痊癒;這十日內她可以
感覺到自己全身的活力又逐漸回復。
    唯一令她疑心的,是體內另有一絲莫名的氣機在游湯,不在於她的控制之下。
    米小七不去想這件事,現在最重要的,是冷無恨手上的「觀音淚」!
    「你已經痊------。」冷無恨肅然的開口道:「現在------,出手吧!」說這話,既自
信又譏誚。
    米小七淡無一笑,艷麗清俏的臉龐散發出一種光輝。因為,她的指間再度扣上了「鳳
眼」。
    那是種力量的泉源,可以讓主人充滿了生機和自信。米小七的心穩定了下來,手臂已緩
緩抬起。
    一粒皓潔光淨的米粒,上頭鏤雕著篆體「小七」兩字的「鳳眼」,已然迎在弘治五年四
月二十八日的正午陽光下。
    冷無恨瞳孔一縮,冷肅寒著的臉沒有一絲變化。她以一種虔敬的心,緩緩捧著「觀音
淚」到了眉間。
    只一剎那,天下間最神秘的「鳳眼」和天下排名第一的「觀音淚」真正交手!
    觀音有淚,淚眾生苦!
    鳳眼有情,情天下夢!
    眾生多苦,天下何又不多夢?
    既是有淚,豈不是因為有情?
    兩道光毫,激湯起天地間的力量,迴旋著乾坤間的氣機,它們接近,彼此滾動著殺機和
氣流,宛若是兩個巨大的風暴纏繞擠壓。
    一忽兒間,「觀音淚」和「鳳眼」以彼此綁住,相互在左右對方的力量。它們一寸寸的
接近,越是近,越是激湯出波動的響聲。
    恍恍若,兩個錐心銘骨的情人要擺脫世俗一切的羈絆萬要長相廝守。
    「在天願為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便此一境方生,觀音淚和鳳眼已然脆響之中撞
上!
    米小七和冷不恨無言的望著,望著鳳眼和觀音淚在半天間交碰、碎落、迸散,一片光華
散開!
    光華之中,一道白毫鏤有輕忽忽兩線紅芒,奔向冷無恨的面前。她伸手,握住。便此一
刻,呆楞楞望著掌心篆體「小七」三字發呆。
    「鳳眼」擊碎了「觀音淚」!
    冷無恨不敢置信,她一直認為觀音淚在她手上可以達到前所未有的境界。不能相信的這
事實,抬眼,落入眸子裡的是米小七通紅的臉頰。
    這一次出手,已費了米小七通身力勁!
    冷無恨緩緩讓鳳眼由指掌間落置於地上。走情一如方才冷肅,淡淡的聲調中卻是禁不住
一絲的惆悵:「你贏了。」
    便此三字,她已無言的轉身離去。
    他堪堪走了沒五步遠,陳媽已然一個移身自屋後閃至,急叫道:「小姐------,你去哪
裡?」
    冷無恨苦笑,道:「我答應了她,她贏了我會把米風交還給她帶走------。」
    陳媽急口道:「不可以------。」
    冷無恨恍若沒聽到似的,往壁下第十二個洞走去。這端,陳媽一個躍身起落,擋在冷無
恨面前道:「小姐------,你和姓米的賤人還未分出勝負,怎可說輸了?」
    冷無恨歎氣,淡然一笑道:「勝負早已看得出來,何必蒙眼瞎說?」
    「不!」陳媽堅決搖頭道:「米小七早你多練幾年的功夫,尚且她手上的『鳳眼』又是
百般練成就------。而你,冷楓堡的軍荼利神功只差五日便可成就……。」
    冷無恨當然不知道,再過五日之後修羅大帝將會佈置好武林中的大計。是時,他回來一
提米風為牌,再加上冷無恨受制於自練的「清音神功」,又有米小七在手上為囚,豈會不大
功在望?
    陳媽這一席話,直把冷無恨的心說活了。當下,口裡不禁猶豫動心:「果真再五日的時
間便可以了?」
    「決計錯不了------。」陳媽剎時收起陰冷的表情,誠懇的道:「是啊,小姐。你想想
只要五日內你貫通了任督天璇,方纔那一擊勝負便要異勢!」
    的確,方纔的一戰,鳳眼擊碎了觀音淚落到自己面前時已軟若無力。若是自己出手時氣
機能再多強一點,果真是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冷無恨有這一念,轉頭對米小七道:「我先帶你去見米風,這是我答應你的事-----
-。」
    她一頓,淡淡又道:「五日之後,如果你能再度打敗我,本姑娘二話不說的交人-----
-。」
    米小七隻有答應。因為方纔的一戰已令她筋疲力竭!
    她可以看的出來,如果冷無恨硬是放了米風,眼前那「陳媽」一定會出手。
    米小七絕對相信的一件事是,這個「陳媽」一定不會超過四十歲。因為,易容術可以改
變容貌、聲音、身材,卻不能改變一個人的眸子。
    米小七在一溜眼陳媽的眼珠子時,可以感覺到一種成熟女人如蛇蠍的陰冷。而這種眼
光,不可能出現在一個八旬老婦人的身上。
    因為,年歲時光是不可抗拒的力量!

                      ※               ※                 ※

    這座山洞內並未如所料的幽暗陰森。通暢寬敞的通道,上頭不時投射陽光進來。一道道
形成的光柵,有如迷濛的山水畫,潑之間明暗更顯得出一種意境的美。
    洞的底端,米風正坐於一座精銅間檻牢裡。
    米小七心中一慟,忍不住奔了過去,隔著欄杆叫道:「義父------,小七來看你
了……。」
    便這一聲裡,已忍不住淚水噗涑而下,米風聞聲睜開了眼,激動的哼了一聲,方一個起
身落到桿前隔著和米小七互握,顫聲道:「孩子------,他們有沒有侮辱了你?」
    米小七搖頭,緊著道:「義父-----,你受了不少苦?」
    米風苦笑一聲,歎了一口氣道:「苦倒是沒吃,三餐也好的很------。只是………。」
    米小七心裡一縮,急道:「只是怎個?」
    「她用了八針渡海的方式釘住我的穴脈,叫義父手腳受控罷了------。」米風深深歎一
口氣,又道:「想不到這門奇術至今還流傳於世間。」
    「八針渡海?」米小七訝異道:「小七不知……。」
    米風點點頭,沉聲道:「這是將苗疆一種名為『熱情草』的毒草配以三十六種玄色毒物
潤養。待長至三寸三分高時必須於半年之內移種於北冥的冰地之下。」
    米風苦笑著,搖頭道:「如此十年之後,這『熱情草』成冰結針,是名『八仙』!將這
『八仙』毒針打入人體,恰似神話裡的八仙渡海,優遊於人體之中……。」
    米小七驚道:「那……如何能解?」
    米風大大逼歎,道:「這『八仙』針若是運氣催動了,立即冰銷化成『熱情』八毒針,
天下無可悻免者。若是不取,則定釘於八大重穴之上,武功未廢也似成了廢人------。」
    米小七早已是淚眼婆娑,顫聲道:「那……,果真天下無可解法?」
    「有是有------。不過……。」
    「請義父明言------。小七誓死要解義父身上『八針渡海』以稍盡孝思------。」
    米風歎了一口氣,才緩緩道:「天下,只怕唯有獨孤世家的碧寒宮天地寒氣可解了----
--。」
    「獨孤世家碧寒宮?」米小七咬牙抬頭,盯住落天而下的光柱沉沉道:「早晚------,
得闖一趟------。」
    「不用了------。」米小七身後有一道聲音冷冷道:「我現在就可以帶你去!」
    米小七大驚,回頭眼前已然看見獨孤斬夢!她大驚,訝道:「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獨孤斬夢淡然一笑,兩眸子經光閃動既自負又得意:「九重鬼寨那一處秘地我獨孤世家
不知道?」
    米小七在剎那間想起了百空大師臨終之言。
    米尊和獨孤世家的淵源很深,百空大師懷疑當年少林寺八名師兄弟便是受劍於他們聯手
之下。
    那麼,米尊透露這地點給獨孤斬夢知道也不是不可能的了。有此認識,她反倒沉著了下
來,哼道:「我不管你怎麼進來的,不過,重要的是我想知道你打算怎麼辦?」
    獨孤斬夢笑了,而且笑的很冷肅:「我知道剛才你和冷無恨決戰一次。所以------,你
現在沒有能力跟我動手!」
    米小七承認,現在如果動手只是多餘的。
    獨孤斬夢又淡淡道:「不過。為了讓你安心,我可以把米風一起帶走。甚至解了他的毒
來替我們證婚-----。」
    他說的很慢,但卻很有力。每一個字,都是米小七無法拒絕的誘惑和威脅。
    獨孤斬夢又補充道:「無論你答不答應,我一定把你帶走------。我想,這點你很清
楚……。」
    米小七太明白了。獨孤斬夢等這個機會等了很久。
    所以,他一定會做的到!
    米小七答應,因為她除了不得已的苦衷之外,還有一個目的------查出少林寺之災,是
不是獨孤世家和米尊聯手?
    當然,事情也關到米老太爺之死有沒有關聯?
    她最後一個疑問是:「冷無恨的人呢?」
    「那個姑娘?」獨孤斬夢雙眼精光閃動,冷哼道:「算她見機的快,叫一個老婆子帶走
了。」
    米小七歎氣,現在還有什麼可說的?

                      ※               ※                 ※

    夜入丑時,正值萬籟寂靜。蘇佛兒卻由一股莫名的心痛所催醒。他茫然四顧,是什麼喚
叫著他?
    四月二十九,天上無月。
    有的,只是披滿一穹的星辰如河。他心悸動著,為什麼會這樣?有誰,有誰可以令他於
夜低徊由夢而來?
    他大大歎了一口氣,只是無聲無息的又躺了在大地的懷抱中。
    身右,一幢屋宇正在建造中。
    「嘿、嘿,這是給你們兩個的新房!」怪大師的話又再度環繞於耳際:「小子,以我們
兩個大男人深厚的武學底子,至晚明天傍晚就可以完成了------。」
    蘇佛兒翻了個身,便看見身側的單文雪。她一容皓潔無華的面龐,鼻尖稍滲著浮泛的汗
珠。
    婀娜倩姿小躺枕於碧草之上,一襲衣衫略風而動。微露的玉腕蔥指,軟玉輕搭在一朵盛
開的小黃花之旁。醉人的,是由長睫一線直挺的鼻樑到朱唇淡抿。
    風,由天際外來,吹動了伊人的髮梢。起動間,彷彿若千百的柳絲揚散開來。
    盡盡的是,千種風情入眸、入心、入意。
    如許佳人,又有何怨?
    蘇佛兒不太明白,隱約中只覺另外有一道人影在心中盤旋的著。他知道,是無時不思念
於心的米小七。
    她呢?她人現在在哪裡?
    蘇佛兒一歎,閉睜眼之間,佳人亦正凝眸望來。
    「你正在想她?」問的人,聲音保持著平淡。
    「是------。」回答的人,坦白的承認。
    「在你心目中,她……。」問話的人輕輕一歎:「是無可取代的?」
    蘇佛兒沉默了。他不知道如何來回答,並不是怕傷了單文雪`的心,而是他真的不知道。
    「我只能說……。」他緩緩而慎重的說道:「她是不可能消失的------在我的心目
中……。」
    單穩雪眼睫爾閃跳了兩下,輕輕逼問道:「是不是……有人可以和她並列?」
    蘇佛兒有些窘迫,半晌才將目光正視著單文雪道:「你------,非常的令人感
動……。」
    單文雪微微的笑了。笑的很安慰,也很滿足的閉上了眼。
    她知道,一切的付出終於有了美好的結局。
    因為,「感動」兩個字往往代表著感情。而且,是很深、很執著的那一種!
    蘇佛兒也閉上了眼。他朦朧入睡之前想著,明天,一座新的屋舍、新的天地就將完成。
而自己也要和一名女子在那裡面共度一生。
    人間仙境,鴛鴦雙侶;天下間,還有什麼勝過於此?
    這般沉沉想著,再望眼身旁女子,只見她臉上浮著一絲笑容。想來,一陣心裡真喜泛入
了夢中。

                      ※               ※                 ※

    怪大師對屋子裡裡外外看了個遍,他著實滿意極了。大笑聲中衝著立在身旁的蘇佛兒和
單文雪道:「好啦!這洞房可像樣,免得夜夜露宿連天也怪老夫------。」
    蘇佛兒心境似是開朗了些,抱拳道:「大師,我們以後可是鄰居了------。」
    「哈……,」怪大師大笑道:「現在還不夠熱鬧------。待你們兩個生了成群的小毛頭
來,這谷裡才真翻天咧------。」
    怪大師這白話直道,剎時叫單文雪雙頰飛紅,卻仍是不失落落大方的道:「師父這般取
笑,徒兒以後豈有時間得到您老人家的真傳?」
    怪大師心情顯然大好,呵笑道:「好、好------。這檔子事由你們兩個小兩口商良商
量,別人可是幫不上忙的------。」
    蘇佛兒和單文雪尷尬互望一眼,只見怪大師往前一跨,大剌剌站到蘇佛兒面前道:「小
子,你準備好了沒有?」
    蘇佛兒臉上表情一陣奇異。暗暗裡,他可以感覺到有一雙眸子正無塵無染的看向自己!
    他一歎,隱藏於心。一抹淡然的笑意浮起:「七情小落一生樓,三生緣來來弄夢遊!佛
兒一切但憑六代祖做主!」
    「好!」怪大師一巴掌拍在蘇佛兒肩頭道:「拓磊豪爽漢子才能配得上是本門中人。今
夜,就在這新居中舉行大禮------。」
    說著,怪大師仰首大笑,便自顧喜氣洋洋的往他所住的「唐詩送宋佛說樓」而去。

                      ※               ※                 ※

    「唐詩送宋佛說樓」今晚洋溢著一片喜氣。
    雖然,連新郎新娘加起來才三個人,可是一切卻不簡陋。
    堂廳正中,偌大的一個雙喜字,兩旁的燭火則是用樹脂成柱點燃著的。
    淡淡一股松杉幽香,把這屋裡的感覺昇華了起來。
    左右壁上,各有著列代傳人宗師的畫像,恍若之間又有著一份的莊嚴肅穆。
    怪大師則坐於父母大位,笑嘻嘻望著兩位新人。這兒,蘇佛兒襟上一朵大紅花,單文雪
雖沒有霞冠紅披,倒是一張艷絕天下的臉容緋紅小透而更顯得嬌媚異常。
    怪大師大笑:「好!典禮開始。一拜天地------。」
    蘇佛兒和單文雪之間沒有紅鸞帶。只見蘇佛兒一伸手握住單文雪的柔荑朝她一笑,便此
雙雙跪拜下去。
    怪大師大笑中,又道:「二拜高堂父母------。」
    蘇佛兒和單文雪雙雙朝怪大師拜倒。怪大師樂不可支,鼓掌道:「好極了。來------,
再來是夫妻相拜------。」
    蘇佛兒轉身,面向著的,是單文雪婀娜娉婷的身姿含塞無限的轉向自己。
    只見,伊人雙眉小垂,晶瑩光彩的眸子直差楞看著地上,緋紅的雙頰盡透著萬種風情和
千般的欣喜。
    兩人,手雙執;無語但叫兩心相屬。緩緩中,相互跪下一拜!
    便此一拜而立,三世因緣已定。
    「七情小落一生樓,三生緣來弄夢遊。」
    怪大師大樂中站了起來,對著眼前的蘇佛兒和單文雪看了半晌這才緩緩道:「我只有一
句話給你們兩個------。」他一頓,沉穩著道:「白首同偕老,生死相與共!」
    簡簡單單十字,正是說盡人世夫妻恩情。
    蘇佛兒和單文雪拜謝。怪大師大笑,點頭道:「好!今夜老夫有兩樣禮物送你們-----
-。嘿,做為新婚賀禮!」
    他說著間,已自懷中取出了兩宗卷軸來。首先交給蘇佛兒一卷道:「我說過,只須懂得
大悲心法第一入門式,其餘俱可推出。這裡頭便是八十四佛稱的心法!」
    蘇佛兒驚喜中雙手恭敬的接過,道:「佛兒誠謝------。」
    怪大師滿意的點點頭,將另一個卷軸交給了單文雪,含笑道:「文雪------。為師答應
傾囊相傳,這裡頭便是我一生所學化繁為節的『乾坤至尊掌』。你好自收著------。」
    「是------。徒兒拜謝師父厚愛------。」單文雪嬌喜的收了下來。
    怪大師此刻心願已了似的,自個兒大剌剌往椅上一坐,取了「天醉桃源露」斟了三杯酒
拿到兩人面前,道:「喝下它,正合個百年好合------。」
    蘇佛兒和單文雪照做了,這下怪大師才像放心了似的拍了蘇佛兒一下,道:「小子,別
虧待我徒兒------。」
    蘇佛兒誠懇道:「大師放心,佛兒不敢有忘------。」
    「那大好!」怪大師揮手笑道:「現在,你可以抱新娘回洞房去了。」
    便此一句,更叫單文雪一臉通紅著。蘇佛兒耳根子亦是一紅,稍一咬唇便抱起了單文雪
來。人家大姑娘一羞,一顆臻首埋入了郎君懷中,便是不敢再看。
    以是,在怪大師大笑大飲之中,蘇佛兒已抱著單文雪大步往「唐詩宋詞佛說樓」之外而
去。
    這跨出門檻的第一步,便是人生的另一個開始。
    因為,從此之後,兩個人已經變成了一個人。他們的生死、容辱、喜悲、樂苦都是繫於
一起的。
    蘇佛兒抱著懷中輕軟軟的新婚妻子,大步的走往眼前的新居。而此一路,放眼是不盡的
林野情致!
    單文雪致致由郎君的懷抱中抬起了頭望著。因為,蘇佛兒忽然站定在碧茵的大地上,一
動也不動的仰視天穹滿目星辰。
    她深深的可以看出來,郎君的眸子裡正努力的將一種屬於「上世」的戀情忘卻。
    縱使是忘不了的,也試著將它埋入心田記憶中。
    是的,他不願曾經的刻骨銘心變更成無所不在的影子干擾了現在應付出的誠心和責任。
    她心中明白,此刻郎君是完全的孤獨的奮戰,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幫助他。
    甚至,他的妻子!
    她的心中有一絲兒酸,又有一絲兒甜蜜。而隱隱裡,有些兒的痛。
    痛的是,自己毫無能力可以幫助一個自己願意以生命來維護的人。她的心在皺痛,卻又
有著溫柔。
    因為,她也明白,郎君是為著她!
    痛,可以令人落淚。溫柔呢?
    兩滴淚水驚人的燙住她的雙頰,和著的,是她盈目而出的淚。
    融結化成一行直落的淚,是什麼?
    她整個心剎時紛亂成一團,正不知何以。卻是,一印溫柔的唇輕著了自己的額。值此一
寬心,待要睜眸,郎君已自抱住自己大步往尚有木香小散的新居而去。
    他把最後一口「天醉桃源露」仰手順入喉中。在興奮而顯得紅光閃閃的臉上,有著一種
奇異的滿足。
    望著,左右兩壁上列的祖先師的畫像,虔誠中有一股飄然大願落的喜悅。
    他立起,手輕撫著當中的一柱,柱名「大悲」!
    大悲,千手千眼觀世音菩薩廣大圓滿無礙大悲心陀羅尼。
    他想著,嘴角又復為之一蕩,隱約之間雙眉下的眸子清湛而無塵。垂目,小頌。
    自「南無喝羅怛那多羅夜耶」我佛觀音持念珠,禮佛、法、僧三寶;而至八十四佛名
「娑婆詞」,正結於我佛觀音手持長幡,解分別諸法相,便眾生斷「意根」、「法塵」虛
妄,知自性空。
    一念「大悲咒」畢,他仰首大笑,便一句:「我門有後!」竟是,盤坐於地雙手結成大
日如來彌陀自在即,逝!
    是時,明孝宗弘治五年五月初二,寅時。

                      ※               ※                 ※

    關外天下第一宮,是名為碧寒。碧寒翠玉,冰心藏藏滿獨孤。小枕冬,落梅來,黃沙起
地奔千里。思念情、斬夢歸,有道:「雪飛炎海變清涼」。
    關外天上第一宮,碧寒宮!
    碧寒宮坐落於水火同門之中。這山谷之外,是滿目連天的白雪大,而山谷裡,卻是黃沙
遍也,青翠叢林不時可見。
    獨孤世家的前人發現了這處異地,並自地下引出溫泉潔水。
    那水據說來自北方長白山的千年寒冰,受了地熱之故在地底形成了一股河流彙集於此。
    更於三百年前,獨孤世家在此建立了三大玉樓,而後經不斷擴建共成了一十八大院。長
久發展下來,以形成了弧繞三大玉樓的十八座村鎮,取名為「碧寒十八鎮」。
    自也是,形成嶺東最大的市集。
    而三大玉樓所和成的碧寒宮則是處於隔著嘎爾楚山的另一端。
    現在整個碧寒十八鎮都得到了一個訊息,獨孤世家這一代的獨孤斬夢終於親訂米字世家
的傳人。
    米小七,三個字剎時由碧寒一十八鎮傳遍天下。
    整個武林現在已然知道了一件重大的事情,那便是昔年太史子瑜所留下的「天地情譜」
上下兩卷合一之後,對江湖上會造成什麼結果?
    尤其,更重要的是,獨孤世家和米字世家的聯手,武林中有那一股力量可以茲抗衡?
    明孝宗弘治五年,元月十五日將是獨孤斬夢和米小七文定之喜。而距今,僅剩兩日長短!
    江湖上也知道,唯一可以阻止這場婚事的人,便是據聞已葬命在黃河之中的蘇佛兒和元
玉青。
    偏偏的是這般的巧,蘇佛兒和元玉青竟在同一天裡消失於黃河大水之中。兩個月多以
來,武林中不再有他們的蹤影。
    果真,他們兩人一代英骨已銷!
    因為,一但聽聞米小七將下嫁獨孤斬夢他們兩人不可能不出現。
    他們不會耍心機,必然冠冕堂皇的挑戰獨孤斬夢。可是,為什麼自那日黃河一戰之後再
也沒有人見過?
    所有的人都相信了修羅大帝所宣告之事,小西天重傷,兒蘇佛兒和元玉青則已喪命。
    米小七呆楞楞的往著窗牖外的明月。月,已將圓!
    可是人呢?月圓人不在,是叫多情傷、有怨淚。
    她絕不相信郎君是短命之人,只是……只是江湖傳言,已日益可信。否則,郎君怎不現
身?
    當然,她答應了獨孤斬夢自有其目的。既為義父「八針渡海」解毒,亦為少林寺與米老
太爺之案深入查探。
    當然,她還另外有一個目標,便是練成了「天地情譜」用以對抗深不可測的修羅大帝。
    以觀天下,似乎無人是修羅大帝的對手矣!
    她想著,縱有千百理由,總是心下慼慼,忍不住的滴落至情雙行淚。因為,郎君不見!
    便是此,再一念郎君不見,淚再雙雙下。
    獨孤斬夢臉上漾著難得的笑容,飄然的落到米小七的身後。他一笑,輕聲而且溫柔的
道:「明日,便是你我文定之日,早些而歇------。」
    米小七依舊是面向著窗外,呆楞看著一輪明月,半晌才道:「我們所約定之事,你可記
得?」
    「當然------。」獨孤斬夢傲然道:「明日文定之後一年,才正式行大禮……。」
    米小七點點頭,幽然一歎:「希望你是能遵守的君子!」
    獨孤斬夢大笑,道:「這個自然是。」他得意的接著:「你人在碧寒宮中,我又何必急
於一時,練得叫你心甘情願了才結此紅線三生緣------。」
    「你明白就好了------。」米小七回首道:「至於我義父之傷……?」
    「放心------。」獨孤斬夢狡猾一笑,雙眉一抬道:「文定之後我們會著手替他解毒。
當然……,這可能須要一年半載才能完成……。」
    米小七明白的很。碧寒宮不但她踏不出去,再加上個義父成為人質,她無論如何是走不
了了。
    人生至此,夫復何言?
    她一歎,起身道:「夜已深,你請回吧!」
    獨孤斬夢德意一笑,飄然足下不動轉身,便已自退出了房外。
    獨留的,是顆少女百千情結的心。忍不住,米小七輕輕一句:「蘇佛兒,真該死,你到
底在哪裡?」

                      ※               ※                 ※

    月,正如天下所見,恍恍若無缺的玉盤清懸於東方之將起。
    「是六月十五了-----。」單文雪輕輕一歎,依偎著蘇佛兒的胸前,輕輕道:「但願明
年四月月圓能多個牛兒來------。」
    「牛兒?」蘇佛兒訝道:「怎麼,你發現這片山谷中有牛嗎?」
    單文雪雙頰一紅,別過臉去,道:「我是指家裡的人會……熱鬧了些------。」
    蘇大相公可有點糊塗了,搔頭笑道:「莫非你練六代祖的功夫練成了超凡入聖,能未卜
先知明年四月有人也會落到黃河衝到了這兒?」
    「是呀------。」單文雪嗔道:「你帶來的嘛------。」
    「我?」蘇佛兒稍一轉念,不由得嚇了一大跳:「你……難道你已經……。」
    單文雪羞紅了臉,嚶的一聲由窗口竄飛出去,邊嬌笑道:「大笨牛,可別讓兒子也跟你
這般------。」
    蘇佛兒既驚又喜,亦是一飛身落出窗外,叫道:「哈、哈------,看你往哪兒跑?就不
信抓不到你------。」
    他大笑著,緊追嬌妻身後,只見一前一後兩道人影奔馳於這寧靜山谷之中。這般笑鬧
著,足足有半柱香的時間蘇佛兒才一個箭步的竄了上前,自後頭抱住單文雪,嘴裡在嬌妻唇
耳際呵氣道:「看你以後還敢不敢罵我?」
    說著,便伸手搔癢。那單文雪嬌笑掙扎著,兩人跌坐在地上,卻是停住了嘻鬧,雙雙倚
偎著。
    「雪兒------,你練六代祖的武功已大有進步------。」蘇佛兒摟著嬌妻,喟然一歎接
道:「只是那大悲心法太過深邃,我卻一點進展也沒有!」
    單文雪伸出柔荑,輕輕撫著蘇佛兒的臉頰道:「別急嘛------。至上大深的武學境界總
是難一步達成的。」
    「我知道------。」蘇佛兒一歎,道:「只是……這般沒有進境,總是叫人心煩!」
    單文雪輕咬唇,轉忽一笑道:「那……我們可以先共同參研六代祖所留下的『乾坤至尊
掌』啊------。」
    蘇佛兒搖頭,道:「不可以。那是六代祖所留給你的武功秘笈,我是不能偷學的----。」
    單文雪見蘇佛兒眼中的煩躁,輕輕一歎,道:「那……問題出在哪裡?」
    蘇佛兒歎氣,立身仰首望著明月,久久方道:「可能……是心法和兵器之間的結合----
--。」
    單文雪訝道:「佛兒------,你的意思是……?」
    蘇佛兒苦笑一聲,悶悶道:「只怕我手上的快樂線無能為力。因為,兵器的質料和運用
心法無法達到十全十美的境地------。」
    單文雪緩緩站了起來,輕握住郎君的手,問著:「那……需要什麼樣的兵器才能?」
    「天蠶絲!」蘇佛兒長吸一口氣,再說了一次:「天蠶絲------!」
    「小魂一引,西方如來。」
    這是昔年人門對蘇小魂最大的欽佩。因為他出手只為救人,就如我佛如來普渡眾生。
    而天蠶絲便是如詩、如幻、如夢、如隱!
    恍恍然有如天外來的慈悲。
    大悲心法既是大慈大悲於人世眾生。
    那麼,便得大慈大悲的天蠶絲才能達到至上的意境!
    單文雪心中一痛,痛的是,她無能為力。只能的,是摟抱住郎君,喃呢道:「心有大慈
悲,何物非我佛?」
    蘇佛兒一愕,垂首望向愛妻,內心一剎那之間清明溫暖。
    他伸手輕捧著嬌妻的臉頰,溫柔道:「是的,你是我最大的精神力量,沒有哪一樣武學
可以取代的------。」
    他輕輕的將唇一親在愛妻的唇上,溫柔道:「夜深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單文雪淡淡一笑:「你還想去『唐詩宋詞佛說樓』裡?」
    蘇佛兒點點頭,他無論如何也要憑一己之力參悟了大悲心法。冥冥中似乎有個聲音告訴
他,練成了大悲心法,自然可以爬過四周的峭壁。
    他有信心,而且相信四代祖已有了這番認識。所以,四代祖才會在屋中建了那柱在正中
央。想是,有以告後人。
    想及此,他輕輕哄愛妻:「快先去睡了,至少得為我們的……骨肉想想------。」
    這話,單文雪為之一喜一嗔,便自百般回首中回去了居住的房舍。
    那屋有名,是謂:「佛兒一笑禪雪樓」!
    她邊走邊想著,無論生下是男是女,就叫做蘇禪雪吧!想著,想著回首又看了郎君一
眼,只見他人亦往佛說樓的門前,亦是回首溫柔的笑來。

                      ※               ※                 ※

    「南無喝羅怛那多羅夜耶」。我佛觀音手持念珠相。
    「南無阿利耶」。我佛如意輪觀世音手捧法輪相。
    「婆盧羯帝爍缽羅耶」。我佛持缽觀世音禮觀自在。
    「菩提薩婆耶」。我佛觀音縣不空普度眾生相。
    蘇佛兒呆楞的想思這大悲咒前四句的意境。
    雖然,他所習的是正宗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蜜神功。而且怪大師已然將大悲咒中的心法
意境及氣機運行周天的方式傳達於卷軸之中。
    甚至這屋中巨柱亦繪出了八十四佛像身姿。但是,無法突破的是,袖中的快樂絲。
    每每,一個出手便覺了有所阻滯。
    他想著,數月前大悲和尚對此心法的解說,便自沉心靜坐。
    「本來不生,所以不減!」
    「菩薩我法二執已亡,見思諸惑永斷,乃能護四面而無失,歷八風而不動。惟以剎生念
切,報恩意重,恆心心為第九種風所搖撼耳。八風者,憂喜苦樂利衰稱譏是也;第九種風
者,慈悲是也。」
    前一句話,是指大悲心法的意境根源。
    後一段話,則是大悲心法的參悟大徹。
    必得,除去人世一生中「八風」,而生起慈悲於心。如是,方能真正參悟了大悲咒!
    他一歎而起,袖中快樂絲舞開,便由第一式開始演練。只見,第一招「佛持念珠」使
來,那快樂絲在腕間層層環繞,恰似妙妙天機。
    第二招,「佛捧法輪」化開,那快樂絲便自由腕間升起,剎那前胸重穴全數籠罩,攻守
之間極是流暢。
    蘇佛兒功隨意動,使展第三招「我佛托缽」。只見,前胸一輪繞絲一飄,平平升於前方
移出,氣勢自然湧現,有若順潮浮舟,端的是妙絕好招。
    緊接,第四招「普度眾生」,那快樂絲化成一線,直奔前方一十六落點而去。
    然而,至此,蘇佛兒卻為之一歎,快樂絲亦嗒然落地。
    原因無它,只是這意境未到,使出之中有了殺氣。
    殺氣一生,所御著的心神全亂開去。而招式在手上使也走了樣,失了譜。
    既是大悲,何有殺機?兩相一勃,便是再也無力施展餘下八十招法。
    蘇佛兒直楞傻的坐著,直至天明,終於忍不住怒氣狂跳而起,大斥道:「是啥鬼撈子的
大悲心法,分明是折磨死人------。」
    自責自歎的大怒中,他將快樂絲奔向屋央大柱,「刷」的一響,那柱留下一道深深痕路
來。
    他心中不怒不悔,仰首吭叫一聲,便衝出門外而去。
    門外,單文雪獨立一夜,早已濕了裙落。
    蘇佛兒一愕,沉沉著臉道:「你在此站了一夜?」
    「是------。」單文雪緩緩道:「我……,不放心!」
    「有什麼不放心的?」蘇佛兒毛燥了起來,揮手道:「你回房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
    「不!」
    「回去!」
    「不!」單文雪堅決道:「我是你的妻子,所以,我一定要跟你在一起。」
    蘇佛兒臉色通紅,大叫道:「別在這時候煩我------。」便此叫聲中,他已騰身飄向林
子那端河畔而去。
    單文雪望著他的背影,兩顆淚珠在眸子裡轉了轉。
    不能哭------,單文雪,你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她勉強著自己,亦提氣抬步,如箭似
的尾隨而下。
    河畔,蘇佛兒仆倒於水流之中。
    他恨著,為什麼自己無法突破這番境界?難道,果真怪是沒有天蠶絲?
    真的是如此?真的是?他茫然望著河面,忽然間對命運的一切奇妙了起來。
    自己和「元玉青」為了救米小七雙雙漂流至此。而同時「元玉青」竟然變成單文雪。
    他輕一歎,眼前的是永世不去的絕谷,而自己竟和單文雪成了親!
    甚至,自己也有了後。
    在千般思緒裡,他想起了妻子種種的好;尤其是伊人不辦一切艱辛的真誠,若是木石也
為之動,而自己呢?
    他想著方纔的孟浪,心中不由得一痛。有了這一痛來,便想快快回去跟她道歉。
    一回頭,伊人正含淚望著自己!
    他情動已極,起身間握住了嬌妻的雙手,久久不語。
    此刻,正是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東來晨曦,將兩個人的心溫暖了起來。
    雙雙坐落,無語的望著眼前的一片溪流。
    「我們是由黃河被沖流到這裡的……。」單文雪指著所坐之處,悠然道:「對於命運,
我虔誠的感謝------。」
    蘇佛兒含情,望著伊人:「是------,我明白------。我……虧欠你太多……。」
    單文雪搖著頭,緩緩道:「情無價,豈有欠?」她說著,忽然偏頭一笑:「為什麼大悲
大師一直抓你們去唸經?」
    蘇佛兒一愕,自嘲道:「誰知道。或許是我的心神未定,不能……。」
    話至此,他忽然住了口,臉色現出異常的神采。
    單文雪訝道:「怎麼了?」
    蘇佛兒呆了半晌,才緩緩自語著:「呃------,原來如此!」
    單文雪皺眉又復一笑著:「到底是什麼事?」
    「大悲師父之所以抓了我們幾個去唸經拜佛,目的是想沉住我們的心性------。」蘇佛
兒恍然有悟中,興奮道:「唯有不生不滅,才能將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蜜神功的精髓展現出
來!」
    他越說越興奮:「也唯有如何,則八風不生兒生慈悲。慈悲一動,大悲咒則自由心起。」
    「所以大悲咒其實是整合一體的?」單文雪一笑,接道:「全數八十四佛名並非八十四
招法。」
    「對!」蘇佛兒歎了一口氣,道:「它只有一招!」
    招名便是:我佛大悲!
    蘇佛兒至此,心胸為之大闊,剎那間一切憂煩竟放下了。
    他大笑,摟住愛妻道:「只怕你丈夫頓悟當了和尚去!」
    單文雪見他一心歡欣,亦笑道:「果真如此,也不愧你名呼佛兒!」
    蘇佛兒大笑著,直朗朗上了青天。這什,單文雪緩緩的站起莘來,輕聲道:「相公----
--,我給你看一樣東西!」
    蘇佛兒有趣的望著,含笑道:「什麼東西?」
    單文雪一指身後林子,道:「便是在那株樹下,有個東西我埋了------。」
    蘇佛兒訝然笑道:「莫非是什麼寶貝?」
    他是說著鬧,沒想到單文雪卻很認真的點頭。同時,由身上取出一封防水信函,交給蘇
佛兒。
    蘇佛兒訝然的接過來,一看上頭字跡不盡臉色大變,汗由額下!
    因為,字是蘇小魂的字!
    蘇小魂的筆函怎麼會落在單文雪的手上?蘇佛兒在訝異激動中,抽開了信函。

                      ※               ※                 ※

    「信函是夾藏在這件百衲衣裡面------。」
    百衲衣正是小西天身上的那一件,如今,正掌在百感交集的蘇佛兒手上。
    「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你發現了它?」
    因為,這已破爛了的百衲衣,唯一完整的,是那塊天下獨一無二的天蠶布。
    「因為,這函中公公再三交待,除非你領悟了心靜意空,不生不滅,否則萬萬不能施展
天蠶絲!」
    因為,少年好武、好意氣之災。所以,出手便有了殺氣。
    殺氣一生,便大大損了天蠶絲的靈氣。
    蘇佛兒百交集的望著單文雪。此刻,他們已然坐於「佛兒一笑禪雪樓」之內。他一歎
道:「至今,夫人真情足叫蘇佛兒一生難以回報了------。」
    單文雪臉上一紅,道:「只不知公公和婆婆喜不喜歡呢?」
    蘇佛兒斡勿她的手,以心道:「你放心,天下間再也沒有比你更好的妻子------。」
    單文雪眼眶一紅,顫聲道:「相公這話可真?」
    「是------。」蘇佛兒誠摯道:「此心,天可明鑒!」

                      ※               ※                 ※

    米小七由雕雪小院中出來,她的心不由得為之一緊。
    至這碧寒宮來,已士匆匆兩個月的時光。而今夜,卻是第一次拜見碧寒宮的主人,獨孤
飛月!
    在文定宴禮上,獨孤飛月正值閉關的最後肯,,所以他並沒有出現。而今,方方出關的
第一件事便是要見見這位下一位獨孤世家主人的妻子。
    米小七並不想喊獨孤菲月打照面,況且她還未正式過門進入獨孤家中。
    但是她卻不能不到飛月玉樓來。只因,獨孤飛月說要見她。
    獨孤斬夢早已在門口等候,見她出來時急口道:「怎麼這般慢?伯父的脾氣可怪的很!」
    獨孤斬夢口中的伯父,便指的是獨孤飛月了。
    米小七冷哼,道:「他是你們獨孤世家的主人,我可是米字世家的主人……。」
    獨孤斬夢臉色一變,寒著道:「你的意思是怎樣?」
    「他想見我,就該由他來------。」米小七雙目一睜,哼道:「今夜我去,只敬重他是
長輩------。」
    獨孤斬夢雙拳一緊,咬牙道:「此刻倒是想反悔潑了?」
    米小七不看他一眼,便自顧的往飛月玉樓的方向而去。獨孤斬夢這廂怒不可遏,大斥
道:「無禮------。」
    喝聲裡,右拳已朝米小七背後擊來。米小七雙眉一挑,迅速回身道:「好,就看你拳腳
功夫能不能服我?」
    這話間,米小七亦雙臂擺動,自是幻成數十道掌影往獨孤斬夢的身上迎來。剎那,兩人
錯身交手,一忽兒裡已過了八招拳搏。
    獨孤斬夢這番打來,臉上已是有些掛不住。尤其米小七是自己未婚的妻室,和自己這般
打著萬一驚動了獨孤飛月和世家中人,那豈有面目可放?
    當下,他使出一手「梨花先雪」將十指勁道逼退了米小七,沉聲道:「我們的事私下解
決。現在先去見伯父!」
    米小七雖拗著脾氣,倒也識大體不能為此果真和獨孤斬夢翻了臉。於今,也殺了殺他的
威風夠矣。
    她一哼,道:「帶路------。」
    獨孤斬夢只差沒噴出火來,只有暗裡咬了咬牙,當先便一轉身往飛月玉樓而去!
    獨孤飛月給人一種王者的大勢!而米小七,則是狂浪中屹立的礁石,毫不退縮眼前這位
獨孤世家主人投射過來逼視的目光。
    雙方僵持了半晌,獨孤飛月偌大的身軀發出如洪鐘般的聲音道:「米小七,為何晚到?」
    米小七望著眼前這位年近六旬威猛的老者,朗聲道:「前輩是獨孤世家的主人,而晚輩
亦稱一家之主。我來,是因為尊重前輩年歲大於米小七!」
    用個「年歲大於」而不用「德高年紹」,直言之下是號不相讓的了。
    這話,獨孤飛月身前兩側世家中人不禁紛紛斥道:「好潑頑的女子,是少了教訓-----
-。」
    米小七對著他們環視了一眼,冷哼道:「誰少了教養?在米字世家,主人說話的時候沒
人敢插嘴一句!」
    米小七這一頂撞,直弄的獨孤斬夢難堪已極。但聞,上頭的獨孤飛月大笑道:「好,那
就由老夫來教訓你!」
    他一笑中,偌大身軀已飄然落來,見其勢緩緩,卻是迅間已由閃電班到了面前。
    米小七心中一驚,可沒料獨孤飛月身法如此驚世駭俗。此際,待要格手相阻已萬萬不及。
    所性,她站立不動朗笑道:「前輩不讓讓晚輩先出手嘛?」
    話剛出,獨孤飛月的掌面已停於她的百會穴上,凝住不發!米小七號不畏懼的盯著飄揚
離力三尺面向自己的獨孤飛月,而內心亦暗驚不已!
    此人武學已臻出神入化,一口氣竟可以飄在半空如此之人。便這刻,獨孤世家中人紛紛
訝讚道好:「『獨孤翱翔』------,門主練成了『獨孤翱翔』……。」
    傳說獨孤世家最精深博大的一門武功便是一十八層的「獨孤翱翔」心法。
    米小七心中暗懍,但是嘴角一絲冷笑令獨孤飛月大校的退了回去原位,道:「好!老夫
讓你十招!」
    米小七雙眉一挑,冷冷道:「晚輩年歲差你四十,強了十朝亦不為過------。不
過……。」
    獨孤飛月哼道:「又如何?」
    「不過,並非米字世家中無人!」
    獨孤飛月狂笑,怒道:「好一張利嘴!倒是為敗路中留下一途------。」
    「不是!」米小七冷道:「我義父此刻正在碧寒宮內療毒------。嘿、嘿------,義父
和門主你年歲相當,若是敗了,我米字世家無話可說!」
    獨孤飛月雙眉一挑,沉呵呵笑著:「小姑娘,老夫對你義父沒興趣!出招吧。」
    米小七心中又是一冷。看來,眼前這個獨孤飛月不但武學造詣驚人,為人處世亦深沉的
很。
    原先,自己是想用激降法逼他們早些治療好米風,看來已是不能了。
    她一哼,道:「好!若是十招內你出招了呢?」
    獨孤飛月臉色一紫,冷沉沉道:「老夫立即令人治好你義父,再和他放手一搏-----
-。」
    米小七瞳子精光一閃,喝道:「晚輩相信這話當真!」
    說著,米小七已是一個箭步巷前,展開了米字世家震世的「采禾拳」!一招」隨風取
稻」方出,便見一雙手如輕風飄湯,全然無跡可尋的欺向獨孤飛月而至!
    「好!」獨孤飛月讚賞了一聲,見他身姿也未動,那米小七的雙拳到了身前七寸便自往
旁邊華開了去。
    米小七大驚,脫口道:「一忌罡氣?」
    獨孤飛月大笑,,眼中更有了一分讚賞:「小姑娘見識不差,看你如何?」
    米小七陳重了氣,倏忽繞到獨孤飛月背後,雙腿一蹬間,以連攻出了七環連踢。
    這招,正是米字世家中著名的「足奔七海」!
    獨孤飛月頭也未回,只是含首道:「看來------,米龍倒傳了你不少東西!」
    話說著,不過往左側抬離一步又迅速回至原位。這電光石火般的速度恍若未曾移動似
的。然而,米小七的七腿連環卻已全部落空!
    米小七心中正大大明白,若是獨孤飛月出手,自己萬萬檔不住十招的。她心中一歎便反
身拔向屋頂,倒落之際,右手已打出了「鳳眼」!
    鳳眼激出,勢如天地至尊!
    直貫如電,瞬間已到了獨孤飛月的頂門上,這下,獨孤世家中人不由得有幾分佩服起米
小七。
    原先的兩手,已然令他們心折,亦大大對她有了好感。以至,現今「鳳眼」把出,這如
米粒暗器果真不同凡響,大大是開了眼界。
    獨孤飛月亦一皺眉,身子忽的往前一竄!
    「鳳眼」緊跟!
    「鳳眼」之妙,妙在於氣隨氣動。
    人若靜立不動,則「鳳眼」直打;人若閃移,「鳳眼」則回力自旋,即氣流之奔狂至!
    好個獨孤飛月,人停於半空中打轉,那「鳳眼」受阻於他身上所散發出的回力和罡氣,
竟是進之不得。
    而且,受了獨孤飛月「獨孤翱翔」身法及氣機的影響,力道已越來越弱!
    米小七心中大驚,知道此事無論如何是無善了。於是,人又是再度躍向半空,一出手便
連打六顆「鳳眼」,恰成七星交月之勢,齊齊奔向獨孤飛月。
    她這一出手,更博得了一室獨孤世家中人的驚歎,雙手之中能如許打出六種不同力道,
屋內只怕沒有第二者!
    不但屋內沒有,天下亦無人可!
    現在,他們相信了江湖上勝傳的一件事------米小七的「鳳眼」打敗了天下第一唐門的
「觀音淚」!
    獨孤飛月人在半空中大笑,沉聲道:「小姑娘------,你這般出手便錯了------。」
    只見他獨孤飛月身勢斗停於半空,前後七顆「鳳眼」猛的受這力勁影響,全歪斜的奔向
獨孤飛月。
    好個獨孤飛月,他大喝一聲沉落於地;上頭,七顆「鳳眼」合一直落。獨孤飛月一張
嘴,一咬。
    硬生生的,七顆「鳳眼」全咬在牙齒上!
    「好------!」轟然掌聲中,一屋子裡的人全數鼓掌轟棟了起來。就連米小七亦不得不
承認,眼前這獨孤飛月的武功委實令人驚歎!
    獨孤飛月吐掉了「鳳眼」,頷首一笑:「你可知錯在哪裡?」米小七皺眉尋思了半刻,
點頭道:「我明白------。因為七顆『鳳眼』合一的時候,原先已受了前輩氣機的衝撞,所
以反而彼此無法融合------。」
    米小七歎了一口氣,接道:「不但無法七星合一,而且相互碰撞,自是減少了不少的威
力!」
    獨孤飛月大笑,道:「好聰明,夠資格做我獨孤世家未來的門主夫人------。」
    他這話,可令獨孤斬夢放下一顆懸宕的心。
    此時,只見米小七走到獨孤飛月腳畔,低身拾著在地上的「鳳眼」。忽的,她反身一記
「卷稻迎天」,由下往上直拍獨孤飛月的前胸!
    獨孤飛月雙目一睜,怒道:「心不服嘛?」這話間,右掌一拍,應生生是將米小七拍出
了三丈之外撞及牆上大剌剌的摔下。
    全室裡,獨孤世家中人不盡鼓噪著說:「好卑鄙的手法。米字世家怎麼選這種人當傳
人?」
    米小七冷笑的站了起來,一抹奇異的笑容中她也不拭去嘴角的血跡,只是將右掌打開。
    掌上,七顆「鳳眼」!
    眾人正弄不清她搞什麼玄機,只聽她道:「獨孤門主,方纔我用『卷稻迎天』是第幾
招?」
    這話一出,眾人恍然大悟了起來。清清楚楚的,那是第十招。而這時,獨孤飛月出手!
    獨孤飛月一張老臉轉換了幾種顏色,終於仰首大笑,道:「好,好,好極了!」
    他雙目一睜,盯住全場中人,沉沉道:「米小七,能騙的過老夫,以她的才智武功不當
我獨孤世家下一代門主的妻子,天下還有誰能?哈……。」
    獨孤飛月這般大笑,眾人亦紛紛鼓掌圍著獨孤斬夢道賀。
    那裡孤斬夢瞪了米小七一眼,口裡卻不得不應付著世家中人的讚譽。
    此刻,米小七朗聲道:「獨孤門主,你方纔的諾言可算是話?」一句方出,全廳室佇立
即沉靜了下來。
    剎那間的安靜,立即產生了一股極大的壓迫感!
    獨孤飛月盯視米小七半晌,方冷冷一哼:「老夫既然說了,從來沒有後悔過------。」
    他重重一哼,轉頭對站立在一旁的獨孤四老道:「四老------,你們想辦法在三天三夜
之內辦成此事。三天之後,老夫再度出關和那個人交手!」獨孤四老齊齊恭敬道:「是----
--。」
    這獨孤四老正是獨孤世家中極受尊敬的獨孤明風、獨孤流水、獨孤探花、獨孤無蹤四位
長老。
    這廂,獨孤飛月交待完畢,便是臉無表情一摔袖往後頭雨濤閣入關去了。
    米小七望著他的背影,任不住抱拳道:「獨孤門主,果真是一位英雄豪傑------。」
    遠遠的,傳來獨孤飛月一哼:「你這女娃太過機伶古怪,安份點------。」
    米小七嘴角淡淡一笑,便再也不理會眾人,自顧回轉往雕雪小院而回。

                      ※               ※                 ※

    獨孤斬夢快快的回入房內,卻見得一人影負手站立窗前。
    這誰這般大膽,敢私闖他獨孤斬夢的房間?米尊!
    米尊寒孝回首,淡然道:「獨孤斬夢,我們可是許久沒見了------。」
    獨孤斬夢哼道:「你來此做什麼?」
    「做什麼你不明白?」米尊嘿笑,道:「我們結盟之事,你應該沒忘記吧?」
    獨孤斬夢臉色一變,冷聲道:「你打算怎樣?」
    「不怎樣!不過……。」米尊冷冷一笑,沉聲道:「你該知道,九重鬼寨九大住寨,三
十八秘處是我告訴了你地點,由我們分頭去找……。」
    米尊一笑,又道:「當初可說好了,米小七歸你,米風歸我米某人------。」
    獨孤斬夢暗裡一咬牙,道:「不錯,是這般說了。不過------,」他看了一眼臉色不太
好看的米尊,道:「米風現在人在碧寒宮內,裡裡外外不但有本家許多的高手在,而且四大
長老現今也到了那兒!」
    米尊雙木一睜,哼道:「當初回獨孤世家的途中,你為什麼不通知我帶走米風?」
    獨孤斬夢沒有回答,只是額上青筋暴突。米尊落在眼裡,心裡可明白了:「是米小七那
女人的緣故?」
    獨孤斬夢怒的看盯著米尊,哼道:「米尊------,念在以往你和本世家多次合作的忿
上,眼前倒是有一條路可以幫助你!」
    尊雙木一抬,沉聲道:「什麼樣的一條路?」
    「三日之後……。」
    獨孤斬夢正要說著,忽的朝窗外一喝:「什麼人?」他怒斥中,已是一個箭步竄了出
去。米尊緊跟而至,只見一道人影迅速的消失在樹影之中。
    獨孤斬夢正想追下,米尊已急口道:「獨孤斬夢,你先將計劃說了,那裡倒沒聽見什
麼。況且米某和獨孤飛月可是老交情------。也不怕人家說著……。」
    獨孤斬夢聞言上住了身勢,點頭道:「好,回房去,我告訴你我的計劃!」

                      ※               ※                 ※

    米小七孤伶伶的坐在銅鏡之前,呆楞楞的出神中一直到有一道人影出現於銅鏡內,她才
驚訝回頭。
    因為,那實在沒想到這位五指管遍天下珍品的李勿指會出現在這裡!
    「你怎麼來了?」米小七驚喜著,恍如遇見了親人般的欣慰。李五指朝米小七一抱拳:
「屬下參見總鏢頭-----。」
    米小七笑了,愉悅的道:「免禮了。唉------,看見了親朋好友真好!」
    李五指傾身向前,緩緩道:「屬下早就暗潛於獨孤世家之中,因料總鏢頭總有一日會來
的……。」
    米小七點頭道:「虧你好心思!怎樣,打探出什麼沒有?」
    李五指點頭道:「屬下這幾個月來弄清楚了這裡頭的路徑。而且,方才又偷聽到一件事
------。」
    米小七點頭道:「什麼事?」
    「有關米尊和獨孤斬夢的談話------。」李五指臉色一肅,道:「由他們所交談來看,
米尊和獨孤世家合作過許多事------。」
    米小七點頭道:「不錯!昔日我被米尊所囚之時,獨孤斬夢曾出面要求他放了
我……。」
    米小七一頓,又道:「甚至,米老太爺之死和少林寺八羅漢之傷都有可能是他們聯手干
下的……。」
    李五指聞言,臉色一變:「有這種事?」
    米小七點點頭,又問:「還有呢?」
    李五指皺眉道:「另外一件事,就是米尊向獨孤斬夢要一個叫米風的人……。」
    「義父?」米小七一驚,道:「他怎麼說?」
    李五指看了米小七一眼,回道:「他說不能強得只能智取。屬下,只聽到『三日之
後……』四個字------。」
    「三日之後?」米小七心中念頭一轉,已然明白。
    看來,獨孤斬夢是要利用三日之後獨孤飛月和義父一戰之後,想法子將米風教給米尊的
了。米小七冷冷的笑了。

                      ※               ※                 ※

    「悉殿都」。我佛觀音解鼻嗅諸香,開五輪指相。
    「漫哆羅」。我佛觀音解舌嗜於味,兜羅綿手相。
    「跋陀耶」。我佛觀音手捧香缽,解貪受諸觸相。
    「娑婆訶」。我佛觀音手執長幡,解分別諸法相。
    蘇佛而緩緩將大悲咒心法中最後四式以意御絲。只見,那又天蠶布抽出的天蠶絲在他面
前奔放著。
    恍恍然,已似昔年的蘇小魂重生。
    只見,蠶絲化為五峰如掌散播往五個方向;一瞬間,五峰何一直豎於鼻標之前,再一轉
腕,那天蠶絲已盤回在手掌之上,有若一輪朝陽掌於手間。
    最後一式,只見那天蠶絲化成一柱往落頂於天地之間,便此簡單一絲一線,全然無相無
阻,已是天下不可破的招法!
    虔誠之中,天蠶絲緩緩滑入了蘇佛兒的袖內。
    他按住心頭的狂喜大悅,轉身,而向著是他親愛的妻子。
    她微微的笑了,笑的非常非常的安慰,也非常非常的美。
    蘇佛兒走了過來,緊緊握住單文雪的手,忍不住心中的激動道:「你……看見
了……。」
    「是------。我看見了------。」單文雪溫柔的回答:「我很清楚的看見,你能將大悲
心法的真義精髓轉換在天蠶絲上。」
    蘇佛兒欣慰一歎,半晌才笑道:「現在我才明白了一件事。以後,我學了父親的一些皮
毛便以為足以闖蕩江湖了。如今領會了大悲心法,才知道差我爹是如許的遠……。」
    單文雪一笑道:「天下何事不是如此?更何況公公是百年來一代大俠,我想………。」
    蘇佛兒注視著她,問道:「你想什麼?」
    雪眼眸中透著一份尊敬,緩緩道:「公公可能早就領悟了大悲心法至上的意境……。」
    蘇佛兒點點頭,贊同道:「的確------。我父親在我小時候已然可以將天蠶絲隨意於掌
中變化成各種歌台舞榭,飛禽走獸。想來,他老人家早便堪破了這一層達於無心無相的境界
了------。」
    單文雪一笑,道:「果真虎住無犬子?」
    這話可提醒了蘇佛兒,拍拍單文雪的肚子,笑道:「你最近練功小心一點,可是有了兩
個多月……。」
    班文雪嬌嗔一笑,道:「我知道,師父也真有先見之明,在秘笈中有一門內功心法是用
了胎教……。」
    蘇佛兒失笑道:「這還了得。以後這小子豈不是要青出於藍?人還沒出世就練功了?」
    他說著,兩人互視哈哈大笑,一股甜蜜蜜溫馨之感油然而升。蘇佛兒動情的握住單文雪
的手道:「雪兒------。你當真是蘇佛兒一生的幸運……。」
    單文雪臉上洋溢著欣喜,嬌羞別過臉道:「但願能常相左右於君側……。」
    蘇佛兒手上更緊,誠心道:「今生今世、來生來世、百千世世,必是如此------。」
    單文雪心中一陣激情,嚶的紅著眼投入蘇佛兒懷中只是不抬頭。蘇佛兒輕扶了數回,見
嬌妻含羞無限,不由得開懷笑道:「已是老夫老妻了,還這般帶羞?」
    這話,更令得單文雪跳腳,益發不敢抬起臻首。
    兩人如此足足站立良久,那蘇佛兒才忽的一歎無言。單文雪訝異抬頭,問道:「君何
歎?」
    蘇佛兒微微一笑,道:「我想著,小西天師兄的百衲衣並非是叫河水之力沖走
的。……。」
    因為,衣服並未破裂而分。單文雪點頭道:「那麼,是他故意脫下來隨波而至?」
    「不錯------。」蘇佛兒仰首一歎,道:「小西天師兄大約是想,若是我倆葬生於黃
河,便以此衣陪葬。若有幸得生,便是給了,了卻我一樁心願------。」
    單文雪深情的望著郎君,輕輕道:「或許,有那麼一日我們可以出去------。」
    蘇佛兒一笑,摟住她道:「這河道我試了,那是絕不可能人力可以出的去的------。」
他朗聲一笑,接道:「一切且看天命,若真叫我們終老於斯,又有何不好?」
    單文雪凝眸望著、望著,忍不住淚水由她嬌艷絕倫的面頰滑落。
    「我想到師父墳前恭拜------。」單文雪虔誠道:「我感謝他老人家和命運所安排的一
切------。」
    蘇佛兒摸撫著屋央大柱,只見有幾道傷痕正是兩個月前他在惱怒中所留。
    他一笑,笑中有著百感,喃喃道:「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
-。」
    他執住愛妻的手,微笑道:「是------,我們三個都該在他老……大師墳前拜謝-----
-。」
    顯然,「老人家」改口為「大師」是怕地下有知在跳腳了。
    單文雪倒是一愕,道:「三人?」旋即,她隨蘇佛兒目光看向自己肚間,登時嬌羞紅了
臉,明白了過來。
    當下,她便任由郎君牽著柔荑,施然跨步往門外而去。是一心的溫柔和喜悅!
    一切的陰霾總會過去,是的,只要堅持,陽光總會出現的。

                      ※               ※                 ※

    怪大師的墳碑,靜靜的豎在前五代祖之側。
    他們這一門,是以直證無心無相,正所謂「佛佛授手,祖祖相傳」大似禪宗證道。是
而,並沒有門稱。
    蘇佛兒和單文雪相扶相攜到了怪大師六代祖碑前,兩人緩緩跪了下來。
    蘇佛兒朗聲道:「六代祖------,佛兒來拜望你了------。」
    說完,當下便伏伏拜了三拜。
    單文雪亦啟唇道:「師父------,徒兒心存萬岳難言的感激,特別向您叩謝------。」
她說著,便是誠心誠意的拜著。身旁,蘇佛兒又膜拜道:「六代祖------,你一生狂羈不受
世俗之務,佛兒最感激您正經一回叫佛兒娶雪兒為妻。再有恩,乃是佛兒不負六代祖所望,
在大悲心法上有了小乘成就------。六代祖,佛兒在此叩頭,是赤誠膽的了------。」
    再是,連連九叩大敬禮,而後立起。
    單文雪亦恭敬誠心道:「師父------,徒兒感激無限您的恩重,而今唯能以告慰於您老
人家的,便是徒兒肚裡骨肉。徒兒憶起師父您曾有言,但願這山谷內充滿了笑鬧之聲。而今
有幸得子,並且蒙丈夫寵愛日深一日;徒兒特地來告謝您老人家的……。」
    說著亦是大禮九叩,而後立起雙雙站立著。
    此刻,正是夕斜風晚,撩動著,除了兩人的衣衫便是兩人的心。心,是兩顆緊緊自天地
來合一的情厚!

                      ※               ※                 ※

    米小七望著米風由碧寒宮中一步一步的跨出來,她的心升躍上至頂點。
    忍不住,一陣激動中她飛奔往前,大叫著:「義父------。」
    米風亦是老淚盈目,張開了雙臂一抱投入懷中的米小七,喃喃哽咽道:「孩子……真是
苦了你……。」
    米小七含笑,搖頭道:「不------,義父。小七為義父所做的一切,俱是心中千萬個願
意------。」
    「好孩子------,義父心中明白,真是苦了你------。」
    米風知道,那日獨孤斬夢相要脅於米小七之與,他心裡清楚明白。他一歎,握住米小七
的手道:「他們說,義父要和獨孤飛月一戰?」
    米小七點點頭,抬頭問道:「義父認識他?」
    「何止認識------。」獨孤飛月無聲無息自他們背後出現,淡淡一笑的朝米風道:「米
兄------,我們也有十來年未見了------。」
    米風一笑又喟然一歎:「真是時光不饒人。」
    獨孤飛月意氣風發,朗笑道:「兄弟在十幾年前便聞得米兄將成就三花聚頂,四原朝會
的境界……。」
    米風亦回笑道:「兄弟亦聞,獨孤兄有以完成獨孤世家至境的『獨孤翱翔』?」
    兩人說著,哈哈大笑相對。半晌,獨孤飛月雙目精光一閃,豎手道:「米興,請-----
-。」
    「獨孤兄請------。」米風挽住米小七的手,便隨著大笑的獨孤飛月,同步齊行的往
「大沙決戰場」行去。
    大沙決戰場,歷年來是獨孤世家選定下一代獨孤斬夢比武之所。同時,亦是和外人入侵
獨孤世家時交手之處。
    此際之四周,早已佈置好了桌椅蓬帳,獨孤世家中人亦已紛紛落坐。獨孤飛月和米風、
米小七這一路行來,自是引得眾人一陣議論。
    當年,米風正是米字世家上一代的傳人。
    同樣,獨孤飛月亦是獨孤世家同代傳人。
    昔日,兩人曾決戰一回於長江大排木之上;而事隔十五年,卻是因緣聚會,再度於獨孤
世家的「大沙決戰場」中一較苗頭。昔日一戰,雙雙負傷大戰七日而不分勝負。
    今日呢?是不是該了結十五年前的那段公案?
    或許,要了結的不是十五年前的一戰了而是三百年來米字世家和獨孤世家的恩恩怨怨!
    米小七輕輕一握米風的手臂,眼神中儘是關懷之情。米風仰首一大笑,兩臂輕輕一托米
小七,道:「孩子,去坐著看義父施展我們米字世家的絕學吧------。」
    便此輕輕一托一送,米小七一個身子恍若騰雲驚霧般的飄了起來,直直落到獨孤斬夢身
旁的主位。
    米風這手「疏疏風透」端的是巧妙已極,當下又令得獨孤世家中人發出了一聲驚歎來。
    獨孤飛月雙目一湛,沉聲道:「好一手『疏疏風透』米兄不愧當今武林中一代斗山。」
    「好說------。」米風大笑道:「兄弟第點彫蟲小技豈能和獨孤兄一身絕學相捋?」
    獨孤飛月暴笑一聲,喝道:「好,就此了結十五年前的恩怨------。」
    獨孤飛月說著,右臂平舉左掌倒豎,蘊藏千百玄機變化中,正是獨孤三十六掌法的「瀟
瀟天雨」!
    米風點頭一笑,但見雙掌一合,輕輕往前推送而出。這一手「依風掛劍」也正是米字世
家中的絕學。
    兩人一出手便是各自本家中的上乘武學,一落入米小七和獨孤斬夢的眼中,不但深深凝
眸注觀。
    因為,眼前的米風和獨孤飛月使來,這才真見了這招招式式之間的精髓真義。
    兩個凝結的人影,在無動的靜中各自散發出無與倫比的壓迫力。只剎那,兩聲暴喝巨響
裡,米風和獨孤飛月雙雙出手,瞬間掌影飛落快若閃電奔空,有如長江大水狂馳,俱俱是精
妙殺著。
    米風施展一套米字世家的「飛雪開春掌」對上獨孤飛月的「穿花三十六望掌」。兩人俱
已一代宗師的成就,這廂交手,不過是彈指間便已各自使完了這三十六掌路。米風哼了一
聲,雙腿往上一彈,人在半空中一展。
    但見,米風翻身倒掛中已使出了「雙燕貼雲」的殺著直貫向獨孤飛月頂門。
    獨孤飛月大喝:「好個米風------。」便是,雙掌連連翻飛,自以「風起江雲」往上拍
去。
    兩人各自展露了這玄妙一著,不由得令觀戰的米小七和獨孤斬夢心中頗有領會,兩人雙
雙輕「啊」了一聲。
    同時,在場眾位獨孤世家中人,亦紛紛發出驚歎之聲,直為場中兩人修為境界稱道不已!
    要知,這「雙燕貼雲」極是難成的絕妙上招。尤其是身彈半空,倒翻掛下之際。若成,
則威力倍增;若敗,則背後空門無守。
    同時,獨孤飛月的「風起江雲」亦是掌法中精妙上著。雙手兩掌,最難駕御的是十指透
勁著十種不同的回力。若是弄巧反拙了,只拍全身俱無可守之力;但是武學境界若是夠了,
那彈指間的威力恍恍然似江雲湧起,末可擋者!
    眾人在腦中念頭方轉交贊,米風和獨孤飛月的四掌已拍然巨響,雙雙已各使出了十成的
功力來。
    只見,一滾大飄的黃沙捲起,米風隨沙而起,翻落到三丈之外。
    這端,獨孤飛月亦被逼滑了三尺遠近。他雙目一睜,瞪視著米風「嘿、嘿」笑道:「米
兄功力深不可測,兄弟大為佩服------。」
    米風喘住一口氣,淡笑回道:「獨孤兄身手傳神,天下只怕無出此……,」獨孤飛月仰
首大笑,一脫下長袍,道:「兄弟今天就和米兄過手千招,來個泣震千股江湖------。」
    「好一句泣震江湖!」米風亦大笑,一襲外袍自身上飛散四破,朗聲道:「這點兄弟有
幸奉陪------。」
    便此,兩人雙雙道了一聲「請」又各自揉身而上,四掌已化拳,起落間是如巨槌沖鼓,
似有大石抗江。
    米風一路「清曉寒天拳」七十二路蕩離開來,營著的,是獨孤飛月的「殘雨還愁拳」。
    這兩方拳式大異其趣。
    米風的「清曉寒風拳」恍若來自無明無意之中,倏忽間一個變化便由奇門角度而入。這
種大違一般武學正宗的拳法,正是他十年來在血野林中苦思有得。
    而另端獨孤飛月的「殘雨還愁拳」則是一式一猛,唯妙的是,剛猛中竟有一股陰柔柔的
氣機環繞在拳風四周。他這七十二路演自地煞七十二位門的拳法,則是十年閉關苦修中的精
髓之一。
    兩人這廂正是旗鼓相當,紛飛拳路之中又各自心下驚異不定。待七十二路拳法使完,不
禁對著對方暗中又有了一股敬意。
    需知,這兩套拳法俱是首度出現江湖,堪稱開宗立派的武學心法。而今齊齊施展,豈不
眩人心神?
    尤其,米小七暗中不斷予以領會沉著,心知這是義父源自米字世家拳法蛻變而成。
    她一歎,眼角中看見獨孤斬夢亦為之沉吟深思。看來,他的震憾亦如自己!她心下暗
懍,自忖若是在武學造詣上差了獨孤斬夢,只怕這一生真要埋在這碧寒宮了。
    心中念起,便收斂心神專一注目場中的變化。
    只見,獨孤飛月深吸一口氣穩住波動的氣機,喝笑道:「好一個七十二路的拳法!恕兄
弟眼拙,不知如何名之?」
    米風帶著得意之情,仰首一笑,道:「兄弟私名為『清曉寒天拳』------,真不入獨孤
兄這等宗師眼中了。」
    獨孤飛月搖頭,沉吟道:「米兄這般說便差了我等江湖中人的豪氣。以兄弟觀之,米兄
這路『清曉寒天』只怕猶勝『百步神拳』三分------。」
    米風搖頭一笑,道:「兄弟豈敢如是擔稱?倒是獨孤兄方纔那七十二路拳法是……?」
    「殘雨還愁拳!」獨孤飛月雙眸精光閃動:「米兄以為有可觀之處?」
    米風深深一歎,半晌後方仰天沉沉深意的道:「好個『殘雨還愁』……,唉,兄弟不如
------。」
    獨孤飛月一皺眉,哼道:「米兄何做此言?獨孤飛月一生實話實說,米兄這一番言語豈
不是過譽?」
    米風搖頭,看了獨孤飛月一眼,道:「獨孤兄的話差矣!兄弟的『清曉寒天』已至極
頂,,而獨孤兄的『殘雨還愁』卻是深不可測……。」
    他長長一歎,又道:「若再三年,天下無可擋者!」
    清曉寒天,天之將明,如果晨曦東來而盡!
    殘雨還想,雨殘愈稀,而是愁深更濃入心!
    兩人這一戰一論,已由午到了斜夕時分。但見一片濛濛暮靄泛著遠方雪山白茫落到這一
地的黃沙上。
    獨孤飛月沉吟了片刻,忽的大喝:「掌燈備酒------。」
    獨孤飛月的命令雖然令人錯愕,但是遵守命令的人動作卻很快。
    只不過一忽兒時間,在場中央已然佈置好了一張席的酒菜。上頭,十二道上品佳食,而
最令人注目的,是是那瓶玉晶琥魄酒!
    獨孤飛月大笑,朝眾人道:「今天且戰至此。今夜我要和米風兄大大快飲三百杯-----
-。」
    米風朗笑道:「能與君一席促膝,夫復何求?」
    兩人大笑入座,便是大口吃將起來。
    這際,獨孤斬夢雙眉一皺,對著獨孤四老道:「傳令給世家中人,各自散去吃食了----
--,」四老之首的獨孤明風點頭,接問道:「少主,你要不要回房先歇著?」
    獨孤斬夢看了身旁的米小七一眼,又將目光望向一逕在沙場中談笑的獨孤飛月和米風,
點點頭,道:「我自顧會回去。你先傳令下去吧------。」
    獨孤明風應了一聲,便各自和另外三老分頭傳了命令。須臾,整片場子裡只剩場中對飲
的兩人和米小七、獨孤斬夢了。
    獨孤斬夢轉頭對米小七道:「我先送你回雕雪小院------。」
    「不用了------。」米小七站起來,深深的看了場中的義父一眼,搖頭道:「我自個兒
會回去,用不著你來操心!」
    她說著便不理會著惱變色的獨孤斬夢,自顧往雕雪小院的方向去了。後頭,獨孤斬夢冷
冷望著她的背影,咬牙喃喃道:「米小七,看你能這般猖狂到幾時?遲早你成為我獨孤斬夢
的妻子後-……。」
    他又是一咬牙挫齒,怒哼哼的轉身而去。
    天地,在這剎那間沉靜了下來,留著的,是兩個惺惺相惜卻又不得不兵刃交相的老人一
雙。
    「血野林十年------,看來米兄參悟了不少武學境界?」
    「獨孤兄閉關苦修十年,何嘗不是直明進入宗師斗山?」
    獨孤飛月一笑,半晌方喟然一歎著:「你我一別十五載,果真是歲月匆匆促鬢華,一堪
便是顏容老……。」
    米風點頭,歎道:「最歎是,昔年故人何在?且叫夢裡常呼喚------。」
    兩人邊這般說著,邊著著酒,你一口我一口的喝了起來。
    良久沉默之後,那獨孤飛月道:「你我一戰,禁不得有我世家中人以觀,大是煞了心情
------。」
    米風點頭稱是:「若是只有天地你我,勝敗皆大樂事!」
    「好!」獨孤飛月雙目精光閃動,昂立而起道:「兄弟這裡有一處極是隱密之所,但願
能各展所學相捋!」
    米風亦大笑飲盡杯中玉晶琥魄酒,飄起而道:「兄弟早心儀獨孤世家震世的『撩天一十
六劍』久矣!」
    獨孤飛月大笑喝著:「武林中人或不知米字世家有『鳳舞九天大尊劍』,兄弟卻是盼望
的很------。」
    兩人這番話盡,各自撫掌而笑,雙雙往飛月玉樓的後頭山位而行。只見,兩行足跡一步
一印的消失於夜色之中。
    獨孤斬夢一進入房中,果然如料的,米尊正負手而立。他冷哼的道:「本人的房內似乎
是讓你說來便來,要走便走?」
    米尊臉色淡然一笑,亦是冷聲道:「若非無事,米某也懶的來此!」
    獨孤斬夢雙眉一皺,回道:「不錯!今日之事是出乎我估計之外。誰會知道家伯竟和米
老夫子把酒論武……」
    米尊雙目中有了一絲憂慮,沉吟道:「這事已夠出人意料之外,誰知現兒又來了一個
人……。」
    「誰?」
    「米藏!」
    獨孤斬夢一驚,道:「他也來了,你知道他在哪?」
    「不知道------。」米尊搖頭道:「不過,我知道他的目的是米小七!」
    獨孤斬夢臉色一沉,哼道:「米尊,你我可是有約在先------。嘿、嘿,莫非你想反悔
了?」
    這最後幾個字裡,獨孤斬夢的手然握住了劍柄。米尊抬眉看了一眼,苦笑道:「米藏這
老鬼頭你豈會不知?我米某人可喚不動他!」
    獨孤斬夢哼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果真你有誠心合作,先幫我找出米藏來----
--。」
    米尊微微一笑,道:「不用想也知道他會去那裡------。」
    米藏去的地方,一定是米小七在的地方。
    雕雪小院!

                      ※               ※                 ※

    雕雪是多情人,可是,雕淚的人呢?
    她孤單的坐在銅鏡之前,任由淚水彫落一台面的冰寒。是否,熱炙的情感,也可以化暖
了無情的木石?
    她不知道,知道的是義父不論勝敗,總難有出獨孤世家的一日。
    因為,義父絕不忍心放著她一個人在此!
    除此之外,是什麼叫她心痛?她明白,非常的明白,是一個叫蘇佛兒的男人。
    她幽然一歎,卻聽得窗外有一聲冷哼,旋即一個人破窗欺向了自己!她一驚,注視來人
心不由得往下沉。
    米藏!
    「米小七------,聰明一點的話就乖乖的跟老夫走------。」
    米藏冷笑道:「你應該明白動手的後果------。」
    米小七冷哼,也不擦拭頰上淚水:「你以為走的出去碧寒宮的勢力範圍?」
    「哈……,」米藏大笑道:「這有什麼困難?老夫要來便來,要去便去,就連獨孤飛月
都阻不了我!」
    「是嗎?」米小七冷冷一笑,「鳳眼」已執在手。「米藏,今天我米小七就地正你家法
------。」
    米藏看了米小七手上的「鳳眼」一眼,冷笑道:「這玩意兒?嘿、嘿------,老夫比你
還懂------。」米藏說著,手掌攤開裡赫然看見也有一顆「鳳眼」!
    米小七臉色一變,驚訝道:「你從哪裡弄來的?」
    「多了------。」米藏充滿譏誚的看了米小七一眼,冷冷道:「米尊早已研究出這玩意
的構造,而且……。」
    而且打造了不少。米小七心涼了一半,她很清楚現在唯一可以抗拒米藏的法寶,在她的
手上顯得非常的可笑。
    但是,可笑的事情還是得試一試。
    因為,這世上如果你一開始便認輸了,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所以米小七打出了「鳳
眼」而且用的是方才稍早米風自創「清曉寒天」手法的變化!
    米藏絕對沒料到眼前這掌中物竟然敢反咬一口。
    更令他訝異的,是這口咬下來還真的兇猛!他怒喝,手上「鳳眼」早已捏碎於掌中。
    因為他明白,此刻打出他所知的「鳳眼」手法只是一件很可笑的事。
    而米藏的個性卻是,可笑的事一定要用另一種方法來做!
    米藏忽的震動了雙臂,在一陣如狂濤的氣機阻止「鳳眼」進勢的剎那,米藏竟不顧一切
的衝向米小七而來。
    他這一動,「鳳眼」已由頂上直墜擊至。米藏怒哼,雙臂直扣向米小七曲池、天澤、肩
井、百龍四穴。米小七亦嬌喝一聲,身子往上一竄,拗身變位之間尚能擊出一拳追向米藏的
百會穴!
    米藏桀桀怪笑,忽的背上一拱,硬生生吃了一記「鳳眼」直打,但聽得「叮」的一聲,
像是撞上了鐵鋼之物。
    米小七耳裡聽,心下緊,知道米藏是有備而來。她再要移身換位已是來不及,但見米藏
左掌一搭住她的拳勢,右臂攬腰一撞,便點住了她四處穴道。
    米藏得意大笑,正要抱米小七往窗外。猛的,一道劍泓化天而至,其勢之快之猛,恍恍
若連天地亦為之變色!
    正是,名震天下的「撩天一十六劍」!

                      ※               ※                 ※

    撩天一十六劍第一招,是明「驚天擊太極」!
    而劍釋,在獨孤飛月的手上使來,別具一股天地唯我獨尊的霸氣,叫人不感稍嚶。
    且連天也撩,人又何以敢當?
    唯有鳳迎!
    鳳舞九天,層層入境無明,第一招有名是「彩翼雙雙虹」!
    但見,米風手上長劍剎那如雙,有似兩道彩虹無礙無滯的落向獨孤飛月的劍光之中。電
光石火之間,一連串叮叮脆響,兩人手上長劍已然迸出一排排火花來。
    「好,且試試這招『含嘯打風動』------。」米風口裡朗喝,手上長劍稍不緩的化成一
片濛濛劍光罩向獨孤飛月而來。
    獨孤飛月猶能在半空中大笑,手上長劍抖落一片光華,回道:「兄弟便以『破天兩儀
生』奉陪了------。」
    閒話間,兩人雙劍又自激盪出一串串的火花的交響之音。
    這凝結了兩人畢生精力的劍術,此刻已是昇華至以心御劍的境界!
    他們已然無心無相,但隨劍勢所走,氣機自動!
    所以,他們融化於這滿天劍雨之中,絕對沒有人可以影響他們,當然,他們此刻也忘了
還會有誰的存在!
    的確有,而且是一襲黑袍罩身的人。
    修羅大帝!
    他的一襲黑袍無風自動,似是揣摩著眼前兩人的攻勢,精亮剔透的,是他深湛的眸子!
    那端,米風和獨孤飛月猶自忘我的出劍。如果,他們此刻知道修羅大帝正想坐收漁人之
利,而且動用了九重鬼寨的力量來攻打獨孤世家,他們會怎麼想?
    人類的悲哀之一,就是很多事往往事後才明白自己在當時是多麼的傻------。
    修羅大帝冷笑著,現在,眼前的獨孤飛月和米風已各使出了最後一招必殺的絕著!
    撩天一十六劍最後招名「開天八卦立」!
    鳳舞九天大尊劍最後名是「調弦唱鳳去」!
    使兩人雙劍齊發交匯的剎那,修羅大帝一襲黑袍發出沉洪大笑,閃電般的捲向兩人而至!
    他不能等到獨孤飛月和米風交手畢才出手。
    因為,在兩人心神一收的剎那就會發覺他的存在。而可怕的,是獨孤飛月和米風在那瞬
間會全力的往自己出手。
    因為,他們身上那股激湯未休的氣機心境最易驚動,而且毫無選擇的奔向干擾的事物!
    修羅大帝決定出手,而且是一種瞬間可以擊斃兩人的手法!
    這個手法法,許久以來有個名稱:「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蜜神功」!

                      ※               ※                 ※

    獨孤斬夢手上「撩天一十六劍」給米藏不小的壓力!
    當然,米藏沒有料到的是,米尊竟然會在最重要的當兒突然由背後出手。
    米藏大怒,雙拳猛出左右迎向!
    左拳,直至撞的是獨孤斬夢的劍勢;右拳,則如狂風暴雨的打向米尊前胸。他這出手,
分明是以命搏命!
    米尊心下大驚,待要變移身位已是不及。他沉沉一喝,雙拳平白抵住米藏的拳勢。怎
料,米藏竟是一個轉身將背後全賣給了獨孤斬夢的劍鋒,左拳當米尊頂門罩下!
    米尊大驚,待要抽身收手已萬萬不及,剎那只聽得轟然一響中,米藏的巨拳已擊中自己
的頭部頂門!
    同時,獨孤斬夢的劍穿破了米藏背後的銅板塊,硬是砸入了三寸之深!
    米藏痛哼,身子往前一竄讓背後的劍身抽開。他不管背上的噴血,竄進米尊便是一抓一
提,怒道:「米尊------,你……為什麼對我下手……?」
    米尊此刻身負重傷,奄奄一息裡嘴角猶能冷笑道:「我們……都一樣……。你要……米
小七……我要米……風!」
    米藏憤怒叫道:「好個米尊------。你這欺師滅祖的匹夫,殺了米龍不夠,連老夫跟米
風……。」他激怒說著,忍不住吐出一口血來。
    獨孤斬夢見機不可失,一出劍劈向米藏!
    劍如虹,米藏盡全身力勁一閃,在胸口又是長長一道血口子。他狂喝,便自是破頂而出。
    獨孤斬夢冷笑,隨手由懷裡丟出一粒彈子出窗外,剎時天空一陣響,光芒立即四射!
    想來,這是獨孤世家示警的信號。
    然而,獨孤斬夢沒有料到的是,九重鬼寨也在此時展開行動。而且,是必殺無存的行動。
    這行動的名稱是「獨孤不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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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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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倏風
    九重鬼寨傾動了六百六十位寨中好手,分成了十一組別進行殂擊的任務。這些人都是經
過修羅大帝特別訓練的戰士。
    或許單打獨鬥不是獨孤世家中人的對手,可是結合起來的力量,六十把快刀奔而出的殺
機,卻是很容易將任何一個生命吞食!
    眼前,這六十人一組的殺手團,便是修羅大帝精心創製,七大奇陣之首的「斗數一甲
陣」!
    獨孤斬夢方自解開了米小七的穴道,忽聽得整個碧寒宮內殺聲四起,瞬間夾著爆炸兵器
交擊之聲。他臉色大變,對米小七道:「你留在這兒別動------。」
    說話間,已是一步竄飛,由窗口奔了出去。
    米小七望眼看向委頹於一旁的米尊,由不得雙目盡赤,硬生生將氣機轉動了一周天,稍
稍穩住激動的血脈之後站了起來。
    對於米尊而言,他這一生可絕沒想到會落到這個地步。只見米小七滿臉煞氣的走到面前
來,冷哼道:「米尊------,你欺師滅祖,留在世間何用?」
    米尊此刻似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仰首哈哈大笑,道:「米小七------,你要殺要剔悉聽
尊便,話少說、手快動!」
    米小七臉色一肅,瞪住米尊的臉龐半晌後,這才道:「用不著我動手,方才米藏的『大
雲扣手』已然震斷了你的神氣七天脈,你活不過今夜的------。」
    「哈……,」米尊慘笑道:「不錯!米某人一生玩遍江湖生死,到頭來竟然是養虎叫虎
咬了------。」
    米尊說著,雙掌自顧軟綿綿的拍地大笑著,看似已近了瘋狂。米小七雙眉一皺,伸手抓
住米尊的手,大聲喝問:「米尊------,你為什麼要殺米老太爺?為什麼?」
    米尊斗聞米小七這一喝問,一個人在瞬間像是傻楞了。便這般呆然無言良久,才恍然陷
入回憶中喃喃自語:「為什麼?為什麼?哈……,哈……,米龍那老頭子頑固不化,是罪有
應得------。」
    米尊大笑著,雙目猙獰的望著米小七,冷冷道:「你知不知道,若是米某人三番兩次不
殺米龍。嘿、嘿------,米字世家早已消失江湖------。」
    米小七大驚,斥道:「你胡說什麼?」
    「我胡說?哈……。」米尊卑視著米小七一眼,淡淡道:「我問你,當你身受重傷之時
是否有一股體內氣機直衝惱門?」
    米小七一愕,想起那回被冷無恨帶往九重鬼寨的私寨之時,自己的確不時感覺到有一股
氣機直衝向腦門,而且會引起昏眩的感覺。
    米小七不得不承認。
    米尊仰首一笑,冷肅道:「這件事,早在二十年前我就發覺了,米字世家的內功心法雖
然神妙的可以令練習之人一步登天,但是……。」
    「但是怎樣?」米小七的心往下沉,隱約之間她已然猜到了一點輪廓。
    米尊歎了一口氣,沉沉道:「修為到了某種層次之後,當一個人體內氣機超過了他本身
的天賦,只怕會做出許多出人意表的事------。」他冷誚的接道:「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
本家中頂尖高手先後犯下大錯,一個個進了血野林?」
    米小七大驚,因為米尊說的是事實!只聽得他續道:「當我把這件事告訴米龍時,哼、
哼,這老夫子死不認錯本家心法違背了天機運行,反而對米某施以家法並冠以惑眾背祖之
罪!」
    米尊話說至此,似乎悲憤異常的嘶吼道:「我錯了嗎?米尊一心為的是米字世家上下千
萬條人命,我這麼說是錯了嗎?哈……,什麼是天理,什麼狗屁欺師滅祖?米龍不死,我米
尊如何領導米字世家重創百世風格?」
    米小七這廂越聽越驚,到了後來已是冷汗涔涔直下。她的喉頭發苦,歎了一口氣道:
「你……大可用別的法子!」
    米尊冷笑,道:「不錯,我是用了別的法子。唯一補救的方法,就是和獨孤世家合作--
----。」
    米消七一驚:「為什麼?」
    米尊冷冷望了米小七一眼,像是可憐極了她。「因為我們的祖先暗中將『天地情譜』的
心法融入本門武學之中------。」米尊哼道:「偏偏,心法中上卷在獨孤世家------。」
    米小七立即明白了這件事情的嚴重性。因為,沒有上卷中修行的基本法要,硬是苦練下
卷的武學最是武學大忌!
    問題是,米字世家的前人為什麼要這麼做?米龍嗤之以鼻,冷笑道:「我收集到三百年
前那位先人的日記。最後我明白了他的個性,是個好大喜功的人……。嘿------,為了博得
一時聲譽,不惜讓世家中人研練這條旁門蹊脛!」
    米小七全身為之一震。傳說裡,米尊是百年來米字世家中最聰明的人。以他目前的智慧
而言,確是百年難得其一,只可惜走偏了路子。
    米尊冷笑,又復一歎:「我和獨孤世家合作正是獨孤飛月繼任獨孤家主之時。那時我為
了早一步脫離體內這股如魔的陰影,於是千方百計想盜得少林寺的小金還丹……。」
    於是,發生了和少林八羅漢衝突之事,也就是百空大師口中的少林血案了。
    米小七明瞭始末,心中不由得為眼前這位一世才子而悲哀起來。她想著,人總有錯,只
見其心如何。
    以此觀之,三百年前的那位祖先可錯的太大!反而,米尊做法雖是大逆不倫,倒是情有
可憫之處!
    她深深一歎,半晌才道:「還有哪些人共同出手?」
    米尊這時像是進入了彌留狀態,神智模糊之下聽得這一問,嘴角邊泛起了一絲奇異的笑
容。
    他緩緩道:「自古聖賢多寂寞------,哈……,李白之言不差!這全是米某一人幹下的
------。」米尊閉上了雙眼,很疲憊的道:「米長木喊米臥是看見我殺了米龍的手法後大受
震撼,而願意跟我解脫那股陰影……。」
    米小七此刻想起了米風之言,大聲問道:「可是,你知道米老太爺經常去血野林的,是
不是?」
    米尊勉強張開了雙眼,卻僅成一絲橫展。他喘了一口氣,點頭狂笑了兩聲:「是……我
知道……他後來也明……白我說的沒錯……。」米尊的聲音越來越低:「所以……派米
風……到血野林……練功……其實有一種目的……是想藉……以毒攻……毒……。」
    米小七訝道:「你說什麼?」
    米尊拼住最後一口氣,吃力道:「米龍……也犯上了米字世家心……法的大錯……。
他……發覺不……對……。所以……,他是故意……讓我下……手……。為了……補
償……。」
    補償什麼,米尊沒有說出來,便此大大狂笑一聲而逝,這一剎那,據聞傳說有一道慧星
光團由東往西狂奔,其聲咻咻直震一際天。
    明孝宗弘治五年八月十四,中秋之前夜,米尊死於碧寒宮雕雪小院之內!
    據後代武林史中異人篇所載的評語是:「司人也,不可謂之英雄,但可許之為『百年午
林一安石』」!
    宋丞相王安石變法失敗,豈非正如米尊耶?

                      ※               ※                 ※

    修羅大帝驚天絕學在剎那間爆發出無與倫比的威力!
    米風只覺自己
    一受重擊,即是如火燒身中大創飛了出去。而同時,勉強扭頭也看見獨孤飛月亦飛身倒
摔而落。
    他們兩人心中大震,忍不住胸口的血激「哇」的吐出了兩口奔。修羅大帝冷笑的鼓動黑
袍,磨娑出聲道:「獨孤飛月,你可未料到有一日竟然死在你獨孤世家的土地上?」
    「哈」獨孤飛月狂笑,雙目暴睜道:「修羅大帝,你以為你治得了老夫?」
    修羅大帝黑袍動著哼道:「難道本座後面那四個老傢伙能耐我如何?」
    果是,獨孤四老緩緩由黑暗中踏著月色飄浮出現。修羅大帝的黑袍出聲道:「獨孤世家
除開獨孤飛月,無一可觀!」
    此刻獨孤明風和獨孤流水已到了修羅大帝前面隔住於兩造之間。而獨孤探花和獨孤無蹤
則緊扣於修羅大帝身後。看來,這陣勢便是獨孤世家最具殺力的「四化飛星」其門陣!
    修羅大帝沉了沉氣,一襲黑袍又起:「獨孤飛月------,本座要的人是米風,你把人交
給了我,本座保證閣下和碧寒宮可以逃過今夜一劫------。」
    獨孤飛月忽的仰天大笑,怒道:「獨孤世家但有戰死漢,絕無膝屈種!」便這話出,獨
孤四老已然展開了無比狂殺的搏擊之術朝著修羅大帝擠至!
    修羅大帝一襲黑袍「唰」的大張,猶出了一聲:「找死!」便是,袍卷似狂雲出塵,恍
然移影有若天外來鴻直奔向四方。正是,一手「東西流水」對上了「四化飛星陣」的「紫微
破命」!
    這獨孤四老的「紫微破命」全搏之計,乃是將化忌落於紫微入遷移宮,同時三合直照命
相學「紫微斗數」之中,此是萬死無生!
    好個修羅大帝一手「東西流水」使出,剎那又變化含隱著-「行雲無定」、」斷腸多
處」!
    這三招精妙極至的手法,乃是脫於宋代大詞家晏幾道「少年游」中的意境。但具使出變
化間,俱俱有生死離別的感受。
    尤其,黑袍奔展之際的震音更是驚人心神,入耳裡覺悲傷淒涼!
    米風這廂聞聽大驚:「清音神功------!」方方四個字道出,兩方五人已然轟擊相交。
    米風正注目以視,手上忽然一緊。他低頭看下便見著獨孤飛月握住了自己手腕,往後頭
山洞內拉入。
    米風訝道:「獨孤兄……。」
    「四老已敗------。」獨孤飛月喀氣道:「不過他們守的住,那賊殺不了的………。」
    兩人這般三轉兩拐,便拐入了洞裡深處。果人,順臾間便聽得修羅大帝的黑袍出聲向洞
內冷哼:「便是天上地下,本座也要了你們兩個……。」
    緊著,一陣斥喝之聲,看來是這山洞裡的機關暫時阻住了修羅大帝的進勢。
    獨孤飛月領著米風拐了幾個彎,到了另一條通道的盡頭方停下來喘了一口氣道:「我們
從這裡出去!上面可以直通碧寒宮裡------。」說著,他按下了機扭!
    獨孤飛月和米風由暗道中爬出來時,他們已為眼前的情景所呆住!
    滿目所見的,是一地的死屍。殷殷的流血,直將這碧寒宮染成地獄般的顏色。獨孤飛月
雙目暴睜,忍住胸口一陣痛,硬是咬牙大步的跨向門外而去!
    門外,戰況更加悲慘。放眼過去,少說獨孤世家死亡人數上千。獨孤飛月顫跳著眼皮,
終是壓抑不住的仰天大吼一聲:「該殺------。」
    兩字,剎那如洪雷般的滾向黑夜天際。他大步的巡走宮於三樓一宮,到處儘是悲慘的人
間地獄。他心痛皺成一團。
    只因,眼前俱是他心愛的親人。
    米風無言,他在這剎那間想起了米小七,心頭一陣狂跳中奔向了雕雪小願。
    小七、小七------,孩子你沒事吧?米風心`中狂呼著,老天有眼,當不致於瞎若是!
    他不顧身上最終的氣息和生命正一分一秒的減少,他只要見到米小七最後一面。是的,
只要知道小七還活的好好的,自己若死亦可笑!
    他想著,已然衝去了雕雪小院!緊接著,一陣淒楚的嘶吼由內心深處傳了出來。
    米風,最終一點的生命便停在這一吼之中。吼聲是:「小七------。」
    米風站立而逝,而雙目卻是流血不流淚。
    眼前,地上,一具娉婷的女被擊碎了臉部。而身上一襲獨孤世家特地為這位未來門主夫
人所訂製的「雪龍衣」,卻已絲條紛裂砸滿了刀痕!
    米風雙目流著血,正和地上米小七屍體由千百個刀痕流出來的血相映!
    月,無聲,只將一片光華潑進來。而此刻,已是西沉將沒,晨曦欣起。
    弘治五年八月十四,丑時,米風慟逝於米尊屍首之旁。

                      ※               ※                 ※

    八月十五,中秋。
    這本來是個屬於團圓的日子也是個屬於愉快賞月吟詩的日子。但是,整個武林卻是充滿
了騷動和不安。
    獨孤世家,這個充滿傳奇的家族,竟然在一夜之間被九重鬼寨挑破。
    人們不斷口耳傳頌著消息。有人說,一代梟雄米尊已死於非命;有人說,米字世家的神
秘武器米風也魂歸西方。當然,有關於米藏身負重傷的消息亦廣為流傳。
    但是,這些消息都沒有米小七死於非命來的驚人。
    因為,這意味著米字世家即將展開血的報仇。短短的一日之內,各大名邑城鎮的道上,
俱俱可見的是紅色米粒道。
    這,正是米字世家為當代傳人以血祭的復仇信號。
    人們的心提湯了起來,武林是否又要進入戰國時代?每個人都在竊竊私語,而且猜測著
米字世家什麼時候展開復仇的行動。
    最令眾人隱隱覺得不安的,是九重鬼寨到底他們的實力有多強、有多大?
    它的九重寨俱已暴露,但也在一夜之間全然消失。人們開始感覺到一件事,九重鬼寨的
九寨不過是冰山一角,而真正的實力恐怕只有修羅大帝本人才知道。
    這真是可怕的事。因為,隨時坐在你身旁的人可能就是九重鬼寨派出潛伏在江湖中的殺
手。
    果然,在八月十六日一天之內,中原武林最少發生了二十三件殂殺命案。
    八月十七日,又發生了一十六件。
    八月十八日,命案再度升為四十七件!
    短短三天,八十六條命消失在人間。僅此,便再也沒有人敢在公共場合討論有關九重鬼
寨的事。
    當然,還是有例外的人。
    大昌城鎮距離著名的長江三峽不遠並。尤其,它是由四川進入湖北的一個重要休驛站。
    大昌鎮裡最有名的當然是樂天齋的麻婆豆腐。而喝茶,就屬位居寧河之畔的天羽居最負
盛名了。
    龍入海「灌」了一杯茶,第一個開口啐道:「啥撈子『天羽飛仙』名茶,兀賊個屁沒有
一絲烏味!」
    「儂弗個娘仵多話------。」趙抱天白了他一眼,哼道:「格老子不懂味道,便在此胡
說白相?」
    龍入海「呸」了一大聲,扭扭脖子叫道:「哇,真受不了這些怪話咬舌,咱們還是談正
經事啦------。」
    小西天點了點頭,對著眾人笑道:「現在,我們最重要的兩件事,當然是查蘇小子的生
死和冷無恨的下落……。」
    唐玫聽著,有一絲兒眼紅起飛,低聲道:「但願蘇哥哥無災無早些兒出現………。」
    眾人沉默了一會兒,俞靈忽的開口道:「我看,必須分成兩路人馬。其一是尋找蘇佛而
和冷妹子的下落……。」
    小西天點點頭,看了看自己身上新的袈裟,歎了一口氣道:「這是------,就由
我……。」
    唐玫這廂搶道:「我也去------。」
    小西天苦了一下臉,搖頭道:「這可不太好吧!」
    「那有什麼關係?」唐玫哼道:「大不了我也扮成小生模樣,人門就不會說話了。」
    龍入海拍手道:「好!唐妹妹扮起來一定俏------。」
    俞靈淡淡然又道:「那剩下我們三個便是追查有關九重鬼寨和修羅大帝的事了。」
    小西天點點頭,關懷的又看了俞靈一眼:「你的傷勢可全好了?」
    俞靈一笑,忽的出刀。刀快,似天外來電直奔向後!
    天羽居總共有三十六張茶桌的大茶棚,它們按著天是三十六數所到。
    俞靈這一刀直跨天府入陀羅,那方位桌上正值坐了一老一少。老的一雙三角眼倒掛,忒
是叫人看了像蛇眼似的不舒服。
    少的,則是一張白素清靜的臉,隱隱的卻是三分的邪氣在。
    俞靈並不認識他們,但可知道他們兩雙招子早不懷好意的直盯著他的背。這點,是自俞
傲以來俞家之後最最無法忍受的事。
    俞靈的刀不但快,而且一點也不留情。一片光輝刀鋒閃動間,手上這把紫背彩虹刀已然
劃破了少者的動勢,同時抵住了老者的咽喉。
    他們呆住,而且由心裡升出無予言語的恐懼!
    俞靈這一刀,活脫脫是傳中說俞傲的化身。
    一棚子裡坐了八成的茶客,此刻不由得發出一絲驚歎來。這等快刀,已有二十年未見!
    俞靈冷笑的看著受傷的年輕人,沉沉道:「你跟我們一樣年輕,犯不著老糊塗的替修羅
賊賣命!」
    那年輕漢子邪冷冷一笑,道:「閣下便是人稱俞傲之後的俞靈?」
    俞靈沒搭理他,轉頭朝老者哼道:「這三天來,你手上總共犯下了六條命案。他們是排
教的白品韓、崑崙的青松子、天水門的林白華、玉蕭樓的莊果老、長江三路舵的田金辰和洞
庭湖的莫宋西!」
    老者臉色一變再變,最後終究吐出一句話來:「原來……,你我早就盯上了我們?」
    俞靈冷笑了一聲,一個字:「對!」
    「對」字出,老者連閃躲的機會都沒有便叫一道如幻似影的刀芒劃破命脈生機!
    看著老者倒了下去,邪異的年輕漢子臉色開始變的很難看。他真想孤此一擲,試試看自
己有多少機會逃生?
    但是他夠聰明,聰明到只盯著俞靈而沒有動。
    俞靈淡淡冷哼,回答他方纔的問話:「不錯!我就是俞靈!」
    邪異的年輕漢子竟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道:「我……我叫尤博伍……。」
    俞靈淡然一笑,肅的冷起面容來道:「回去轉告你們寨裡的朋友,說有些人看不慣你們
的做法……。」
    尤博伍看了一眼那桌猶自談笑的龍入海等人,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你們是那些人
了……。」
    「很好!」
    俞靈說完,頭也不回的走回了坐位,便令那位姓尤的年輕漢子狼狽的抱起老者急匆匆走
離。
    龍入海「嘖」了一聲,道:「要不要跟下?」
    小西天代俞靈回答了:「傻孩子,我們辛辛苦苦的去找人家,不如舒舒服服的等那些傻
瓜來找我們------。」
    小西天說著,站了起來。那龍入海訝道:「和尚上哪兒去?」
    「上哪兒去?」小西天怪叫:「上黃河干正活兒了。」他這般說著,唐玫也起了身,自
是和小西天一前一後走了。
    龍入海沒好氣的看著兩個人的背影,搖頭道:「他們兩個怎麼找的到蘇小子?」
    趙抱天伸手舉杯正待要飲茶的姿勢停於半空中,緩緩放了下來,半晌一歎:「蘇佛兒可
別真的一去不回,哥哥我會恨死他的……。」
    「說什麼屁話?」龍入海搖搖手,像是要把才纔趙抱天的話揮掉,叫道:「『好人不長
命,禍害遺千年』這句話你聽過沒有?那小子死不了的------。」
    這時半聲不吭的俞靈忽然站起來,沉沉道:「是時候了,我們走吧------。」
    俞靈注意到的事,龍入海害趙抱天也注意到了。就是這座天羽居茶棚子之外,有一個老
婦人走過。她手上挽著用籐絲結成的簍子,簍子裡放滿了各式各樣的花。
    他們注到的是,老婦人簍子裡掉下了三朵紅色的堅俐子花。
    老婦人是「沒注意」到這件事的往前直走。
    俞靈第一個大步邁出茶棚之外,一抬腳的踏在花上恍然不自知的往前而去。這端,位在
後頭的龍入海和趙抱天都可以感覺到老婦人的背動了一里。
    他們笑了,彼此交換個眼色一直路的往城南高昇客棧走去。
    龍入海和趙抱天追上俞靈的左右,三人六腳同一個度,同一個身勢的往前移動。
    如是,像一個一往前走著般全然匯成一氣。這般拐了幾條巷道,東坊四大街熱鬧的景像
已然呈現在眼前。
    只見一接子雜耍、吃食、販物,擁擁擠擠的人群裡足觀看。間或裡,看雜耍的一人群暴
出叫好的聲浪來,更綴著這街的熱鬧。
    龍入海投眼望去,只見是個耍大刀的女子。一身素白繡梅滾紅邊的衣裳隨著匹練的刀光
霍霍,不時引得眾人大聲呼好。
    「這妞娘們身手倒是俐落!」龍入海點頭道:「可惜生了這般素淨卻出來走江湖-----
-。」
    趙抱天看了他一眼,笑道:「龍小子是有意捧場了?」
    三個人一忽兒全停住了腳,俞靈望向龍入海淡淡的道:「我先去了高昇客棧------。」
說著,便獨自一個人往前走去。
    龍入海和趙抱天一笑,雙雙擠入人群之中。兩人放眼看去,只見耍刀的女子手下應是有
些裡子,一把大刀到了她手上宛若棉花兒,舞起來美妙的緊。
    這龍入海正看著,趙抱天湊嘴過來低聲道:「三朵紅花已經出現了。一個盯住我們,另
外兩個隨俞靈下去……。」
    龍入海點頭道:「俞小子應付的了。怕是他們另外有伏手在……。」
    「行了。」趙抱天摸出一塊五兩足的官銀丟到姑娘腳邊,便是要走了。
    卻是眼角看見那姑娘挽了一個刀花,將刀面搭住銀子一拍一跳,輕鬆自然的將銀子送到
了後頭去。
    後頭正坐著一名抽煙的老頭,只見他左手一招一拿,五兩銀子竟自消失在掌中。
    這一女一老配合下來端的是巧妙,趙抱天和龍入海不由得為之一楞。而眾人亦紛紛叫
好,直稱開了眼界。
    那女子一趟舞畢了,雙手一抱眾人揚生道:「小女子白夢娥行走江湖,今經貴寶地討個
賞錢。不成章法之處,尚請各位伯叔大爺吝指教……。」
    眾人喝了聲彩,紛紛挑出了銅板角兒或是碎銀子兒丟向前去。好像白夢娥將刀面一擺一
攬,頃刻間竟沒有一個露的全送到了後頭那老頭子手上消失無蹤。
    這一手,更惹得眾人紛紛解囊叫好!
    龍入海和趙抱天這廂看了,不由得暗暗點頭。這龍大公子童心一起,隨手丟了一兩銀子
往白夢娥腳前而去。
    且莫看龍入海這一擲稀鬆平常,倒是其中稍含了點綿指的回力。那白夢娥刀面果然往前
一挑,卻是,銀角兒在刀面一轉一旋,便落到了地面。
    白夢娥一愕,不由得抬頭望向龍入海而來。我們龍大公子似乎也覺得莽撞了些,搔了搔
頭便叫趙抱天往外拉走,只留了人家姑娘呆楞站著。
    龍入海歎氣的看了趙抱天一眼,道:「急個啥事?多待一回兒不成?」
    趙抱天沒好氣的道:「瞧你失了魂似的。怎麼,看上了人家白姑娘?」
    「你怎麼知道人家姓白?」
    「你聾啦?方纔她不是自稱白夢娥來著的?」
    龍入海又搔了搔頭,尷尬一笑:「我倒沒注意------。」
    「算了。」趙抱天急道:「後面那朵花交給你,我趕回去看看俞靈現在怎樣了?」
    「行、行------。」龍入海笑道:「哥哥我做事最乾脆的了。」他說著,便直直反轉了
一個身,大步的走向後頭一個郎中打扮的中年人面前。
    那行走郎中似乎是一愕,旋即冷笑道:「我看,廢話都可以不必說了。」
    龍入海歎了一口氣,伸手一探一抓便罩向郎中的面而來。
    那郎中冷笑一聲,肩上背一摔一動,便自有數道細長淡影投向龍入海門面。
    龍入海手勢不變,只是將掌上五指一柔一搭,便是將對方激射而至的暗器捏拿於手中。
    這一看,不由得為之一笑;原來眼前郎中就用的是算命的竹籤。
    龍入海之所以一笑,因為握在手上的分別是兌兌、兌離、離震、乾坎四支;再細看掛爻
數,分明是大大不妙之運。
    他搖頭,歎道:「就這四簽,看你今天撞上哥哥是大大不好命了。」
    郎中臉色一白,惡狠狠恨聲道:「小子,你少得意!陰某簽上的毒你可不怕?」
    「乖乖,原來還有毒!」龍入海叫了一聲,隨手一擲將竹籤打入穿在郎中的肩頭上,怪
笑道:「還你!」
    龍入海這一手有是巧妙,眼前這郎中殺手也沒得避便叫龍大少爺打穿了肩井穴。他心中
大急,慌慌的自懷中挑出一個磁瓶來;龍入海眼明手快,伸臂一抓扣住那磁瓶,倒出了一顆
朱紅藥丸便往口裡吞。
    郎中眼中陰沉沉一閃,哈哈大笑道:「笨蛋,這個百骨化銷丸才真正的是劇毒……。」
    龍入海臉色一變,嘶啞道:「好……狠------。原來……你們三朵花竟是苗疆三王?」
    苗疆陰府一派,最在江湖中著名的便是始用金頭蠱的苗疆三後和使用百骨化銷丸的三王
奪命郎中冷喝道:「不錯!老夫正是奪命郎中……。」
    龍入海腳下一個踉躓,便似忍不住支撐的倒了下去。那奪命郎中眼明手快,伸臂一抱住
了龍入海;這廂他只覺肩頭一痛又生,顯然方才真叫龍入海傷了肩井要穴。
    奪命郎中口裡呼嘯一聲,立時有兩名黑衣壯漢由人群中擠了過來,左右名一挾托龍入
海,便要穿過人群。
    冷不防是,一聲嬌喝斥來:「留下人來……。」
    奪命郎中皺眉,轉頭看去只見一名嬌俏姑娘,手上一把大刀橫指著自己。
    他冷喝一笑,沉聲道:「姑娘有事指教?」
    那姑娘便是白夢娥了。方才一刀未接起龍入海的銀子,想是一路跟了過來。只見她橫眉
一豎,道:「怎麼沒事?光天化日之下擄人,可有王法沒有?」
    奪命郎中陰惻惻一笑,三角眼一翻,道:「姑娘------,江湖人行走在外,最重要便是
一個少管閒事。你今個兒這麼做,只怕……。」
    「怕什麼?」白夢娥道:「做人一個『義』一個『理』。這位公子方才賞了小女子銀子
謀生,便是於義。而今你們施計謀算,光天化日之下擄人,便犯一個理!」
    「好刁蠻丫頭------。」奪命郎中怒道:「今天誰擋了爺爺就是死路一條走!」
    他說著,右臂勉強一揮,竟是有道粉紅煙霧由袖口裡散出。
    奪命郎中方方要將之拍向白夢娥之際,忽的右手伸出一隻手來扣住。
    奪命郎中只覺自己右手動彈半分不得,不禁又急又怒的看向來人,當下差點昏厥了過去。
    眼前這人笑裂了嘴的傢伙不是龍入海是誰?
    奪命郎中吞了好幾口口水,結結巴巴道:「你……。你不是中了百骨化銷丸?」
    「什麼狗屎屁蛋丸子?」龍入海道:「比起哥哥我那個和尚師父每天氣的補可真是小家
子的很。」
    奪命郎中臉色變了好幾節,又忍不住歎氣道:「苗疆陰府一門,只怕要從此斷絕於世
間……。」
    龍入海平素粗枝大葉,這回可細心的很:「喂------,這麼喪氣做什麼?有困難說出來
商量商量------。」
    奪命郎中似乎有些意外的看了龍入海一眼,又自喪氣的搖搖頭,喟然道:「算了。陰某
今天落入你手中,就看你待要如何了……。」他一頓,自嘲自語:「如今橫豎是死路一條,
夫復何言?」
    「慢、慢------。」龍入海叫道:「咱們哥倆說不得可以喝杯茶,好好天南地北聊它一
通……。」
    「奪命郎中」陰久辰皺眉看了右首那兩名不知何時已叫龍入海打住定身穴的黑衣漢子,
伸手拍開他們的穴道,歎道:「你們回苗疆去吧。中原不是我們該來的地方!」
    一臉長滿鬍髭的漢子急道:「陰爺------,你……。」
    陰久辰揮了揮手,歎了老長一口氣:「別說什麼了,去吧------。」
    那兩名漢子互望一眼,滿臉無可奈何的朝陰久辰一抱拳,恭敬道:「屬下即刻趕回苗
疆,望二爺保重……。」
    陰久辰長噓出一口氣,點頭道:「省得------,我會照顧自己的……。」說著,便頭也
不回的往高昇客棧的方向走去。
    龍入海可不糊塗,當下向白夢娥打招呼道:「姑娘要不要來行俠仗義一番?」
    白夢娥念頭一轉,道:「你先告訴我地點。我跟爺爺說一聲才好去,免得他老人家掛念
------。」
    龍入海點點頭,急匆匆留下一句話:「高昇客棧------。」
    說著,已然邁開大步尾隨著陰久辰之後,幾個跨進並列的往高昇客棧而去。
    俞靈淡淡的看著趙抱天走了進來。只可見的,趙大公子一頭子腦袋瓜汗,看來是活動了
不少筋骨。
    趙抱天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兩名漢子,只見一個是做道士打扮,一個則是做乞丐裝扮。
他點了點頭,道:「哪一條路上的?」
    「苗疆------!」俞靈回答的很簡單。
    「苗疆?」趙抱天哼哼的盯看了一回,訝道:「莫非是苗疆三王?他們沒死吧?」
    俞靈點點頭,問道:「外頭那些人呢?」
    趙抱天搖著頭道:「來路不明,不過……。」他笑了笑:「已經叫人用『棺材』裝
了……。」
    他口中的「棺材」並不是裝死人的那種,而是四川唐門一種專門關囚犯的運送車。
    俞靈點頭道:「如果能問出他們,多少可以知道一點東西!」
    趙抱天皺了皺眉,道:「現在我擔心的,是龍傻子知不知道利害,別叫人坑死了還呆楞
楞的……。」
    「去你的呆楞楞------。」龍入海在房門口叫道:「哥哥我可是文雅多的請了一個朋友
來------。」
    陰久辰緩緩走進房內,他看了地上的兄弟一眼忍不住朝俞靈注視一眼。
    俞靈二話不吭,以刀背迅速往地上的陰久日、陰久月一撞,剎那兩人全身一顫,醒了過
來。
    陰久辰迅速往前,扶住二人叫道:「大哥,二弟------。」
    陰久日抬頭住視俞靈三人一眼,大大喘了一口氣道:「三位打算將我們兄弟如何?」
    趙抱天衝著他一笑,道:「不怎樣的。只是問一件事!」
    陰久日冷冷一哼:「有關九重鬼寨的事,我們兄弟三個是萬萬不會說出來的………。」
    龍入海哈的一笑,叫道:「你大概是苗疆三王的老大,陰久日了?」
    陰久日冷哼不答,便是默認。龍入海轉頭看向陰久辰,抬了抬下巴嘻嘻道:「兄弟----
--說說話吧!勸勸你這位大哥……。」
    陰久日臉色一變,望向了陰久辰。
    「大哥------,小弟心裡想……。」陰久辰深吸了一口氣,道:「反正都是一死,何不
做點理字事來?」
    陰久日臉色一沉,哼的閉上了眼。這時,一旁久久不語的陰久月突然出聲道:「二哥--
----,你難道忘了我們苗疆陰府裡的……。」話說一半,便此打住。
    陰久辰臉色一慘,痛苦道:「我怎麼會忘?」
    陰久日忽的睜開雙眼,哼道:「既然沒忘,你還用說什麼?今天你我兄弟三人既然已經
落入人家手中,便是由他們處置了------。」
    說著,又復冷冷朝俞靈望去:「大不了命一條------。」
    趙抱天可聽出了端倪,他一扯正要開口大罵的龍入海,臉色一肅搶口道:「江湖中誰不
知苗疆陰府是個重情重義的地方?如果你信得過我們三個,何不把事情敞出來講?」
    陰九月沉沉道:「有用嗎?」
    「有用沒用說出來才知道!」趙抱天緩緩道:「如果事情是我們三個辦不到的,我們決
不會為難你們!」
    陰久月一楞,這豈不是太便宜了?運氣的話,多了這三個助手來解決陰府本家的事,就
算再差也賠不了本。心中有念頭正待要脫口,身旁的陰久日冷冷開口道:「看來------,你
們三個費那麼大的勁留下我們三個的目的,不僅僅是問出九重鬼寨現今的一些秘密處所而
已……。」
    「聰明------。」龍入海笑歪了嘴,叫道:「跟聰明說話真是輕鬆多了-----。」
    陰久辰訝道:「原來你還有別的目的?」
    此時,在旁一直默默不語的俞靈忽然出口道:「不錯!我們的目的是在救人………。」
    救人?救誰?
    「救一個我們的好朋友------。」俞靈補充道:「她的名字叫冷無恨------!」
    冷無恨?陰久辰心中一驚,脫口而出:「不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龍入海全身筋骨喀的一響,急道:「她怎麼了?是不是修羅老賊對
她動了什麼手腳?」
    苗疆三王正沉默不語,這時房門口傳來輕敲門的聲音。趙抱天似早已聽見來人的立於門
後,待敲門聲一起立即拉開了來。
    門外,站著的正是那位江湖走藝的白夢娥。
    趙抱天訝道:「姑娘你……。」
    「是我約她來------。」龍入海有些靦腆的道:「你們不會介意吧?」
    趙抱天和俞靈互望了一眼,怎麼也不會說出個尷尬的話來。所以,他們齊齊一笑,又齊
齊道:「請進------。」
    現今,白夢娥可已換上了一身勁裝外帶罩著鵝黃袍子。那身勁裝黑墨纏紅線,加上了外
頭這袍子煞是好看。她如風的飄了進來,注視了一下苗疆三王,再看看龍入海等三人,一時
竟不知所措。
    龍入海陪笑道:「白姑娘------,你來的正好。我們有些事兒談談,你就在旁聽聽參考
吧------。」
    白夢娥猶豫了一下道:「會不會打擾了你們?」
    「怎麼會?」龍入海一頭熱的拉了椅子來,又撣有拍的半晌,才笑道:「坐呀!」
    這番情景落在俞靈和趙抱天眼裡不禁又好氣又好笑,什麼時候我們這位龍少爺慇勤來的?
    趙抱天歎了一口氣,言歸正傳:「陰老大------,你說冷無恨是怎生一回事?」
    陰久日沉默了半晌,才歎一口氣道:「據我們所知,修羅大帝正利用她練某種心法並且
配以苗疆三後的惑神蠱術來控制她的心神……。」
    趙抱天雙目一睜,咬牙道:「有沒有解法?」
    陰久日長長噓出一口氣,沉吟道:「三後那邊的蠱術是可以想法子破掉-----。至於修
羅大帝的……『清音神功』,只怕唯有心病除方是上策!」
    心病?冷無恨的心病是什麼?
    他們對上一代的事跡知道的很清楚,但是有關於蘇小魂和唐羽仙、冷知靜這一段卻也是
朦朦糊糊的。
    他們沉默了片刻,俞靈問道:「冷無恨的人在哪?」
    陰久日和兩位兄弟望了一眼,這才答道:「往苗疆的路上------。」
    「苗疆?」龍入海這廂脫口叫道:「他們去苗疆做什麼?」
    陰久日的眼中有了一絲恐懼,老半晌才吐出一句話:「苗疆,就是修羅大帝的大本營--
----。」
    陰久日看了看錯愕的龍入海等人,歎了一口氣接道:「你們是不是奇怪修羅大帝要回苗
疆做什麼?」
    這的確是他們心裡最想知道的一件事。
    「因為,早在二十年前他在苗疆練功的時候就曾走火入魔。」陰久日冷哼道:「幸好苗
疆的陰煞之氣冷卻了他體內翻滾的熱機……。」
    「所以他每隔一陣子就得回去,藉著陰煞之氣來抵禦住體內的那股入魔氣機?」
    「不錯!」
    「這就簡單了。」龍入海笑道:「反正你們的事要回苗疆解決,正主兒也正往苗疆去。
那------,我們是不是也該去領會一下那兒的風光?」
    這句話沒人反對。
    龍入海這時又瞥見了坐在一旁的白夢娥,不禁尷尬的道:「白姑娘真不好意思,平白叫
你走了這趟------。」
    白夢娥淺淺一笑,搖頭道:「這倒未必------。」
    龍入海訝道:「姑娘之意是……。」
    「我是說,我也可以去苗疆呀對不對?」白夢娥看了眾人一眼,巧笑道:「難道有人反
對?」
    反對是沒有。龍入海知道大家都在等他說話:「那……你爺爺呢?」
    白夢娥笑了,而且笑的很愉快的道:「我爺爺姓金,他來自高麗------。我………是從
母姓,用的是爺爺傳授的刀法!」
    姓金?高麗?
    高麗有誰是用刀的好手?俞靈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隨著大霸金刀來自高麗的四個人中,唯
一回去高麗苦練而且和自己爹俞傲成生死之交的人。
    俞靈吃驚訝道:「你爺爺是……。」
    白夢娥一笑,點頭制止道:「現在,你知道我爺爺為什麼自個兒回高麗,而留我在中原
跟你們了?」
    對於那個人,俞靈由父親的口中聽到了不少。現在他的孫女兒丟來了,怎麼說也不能棄
之不顧。
    所以,他只有望向龍入海道:「看來,他們祖孫倆早就知道我們的行蹤了……。」
    白夢娥一笑,嘻的對龍入海道:「覺得上當受騙了?」
    我們龍大少爺能說什麼?只有苦笑的朝苗疆三王道:「走吧------。沿途上再說說你們
陰府出了什麼事?」
    陰家三兄弟撐站起,不發一言的往門外去。趙抱天忽然心中一動,問道:「三位-----
-,還有一件事請教------。」
    陰久辰應道:「請說……。」
    趙抱天皺眉道:「九重鬼寨的人呢?為什麼不再出現?」
    「因為他們全部去了苗疆------。」陰久辰冷誚的道:「而我們這些留在中原的殺手,
只不過是他們手上的死棋而已!」
    九重鬼寨全去了苗疆?那意思不就是他們倏忽間在中原武林消失?
    為什麼要這麼做?
    陰久日補充道:「因為修羅大帝要去對付一個人……。」
    是誰會逼的修羅大帝傾巢而出的去對付?
    如果有,在東方一帶只有一個人。
    東海傳人!
    隱隱約約的趙抱天想起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他的臉色變的很難看,俞靈和龍入海顯然也發覺了。
    龍入海乾澀的脫口道:「趙小子,想到了什麼?」
    「我……想到修羅大帝的目標------。」趙抱天呼吸急促了起來,吞了一口口水道:
「我是從米風開始想起的------。」
    龍入海點點頭,他明白米風和當今皇上有種微妙的關係存在。
    趙抱天接著道:「修羅大帝北上攻打獨孤世家,如今東去對付東海傳人,絕對不是偶發
事件。而且,目的也決計不僅僅是稱霸武林而已……。」
    白夢娥這時訝異插口道:「難道他有更大的目標?」
    趙抱天苦笑的望向站立在門口的苗疆三王,歎氣道:「你們有沒有想到什麼?」
    陰久日臉色變了好幾回,這才深吸一口氣道:「我是想起一件事來……。」
    陰久月驚道:「大哥,你是想到『萬人登仙蠱』」?
    陰久日沉重的點點頭,朝眾人解釋:「這『萬人登仙蠱』是一門奇怪的蠱術。它對人體
無害,卻是可以令成千上萬的人失去活動能力而陷入迷茫的狀態中------。」
    趙抱天雙目精光一閃,沉聲道:「看來,修羅大帝原先是要利用米風和皇上見面時,使
用這玩意了?」
    陰久日沉重點頭,應道:「只是……,這蠱蟲可遇不可求,而且要培養成蟲甚是不簡
單……。」
    白夢娥皺眉問道:「那……和獨孤世家以及東海傳人有什麼關係?」
    陰久辰當先答道:「獨孤世家的碧寒宮裡的天機寒氣可以加速刺激那蠱蟲成長……。」
    「至於東海傳人前輩……。」俞靈緩緩道:「依在下想,修羅大帝主要是想要萬山島的
那口冷泉?」
    萬山群島位於南海。但同樣是屬於東海傳人的勢力範圍。而且,修羅大帝遲早得和東海
傳人一戰,不如早早解決了好。
    陰久日長長一歎,回著俞靈的話道:「不錯!苗疆養蠱中人誰不知道南海上萬山島的冷
泉是天下第一全蠱成形的上好品泉,只是礙於東海傳人立居於斯所以沒人敢冒犯罷
了……。」
    白夢娥心下明白了大半,但仍忍不住問道:「難道,憑這些修羅大帝便足以造反?」
    龍入海此刻忽的變聰明了不少,接口道:「我們怕的是,修羅老賊早已在天下四處全布
好了勢力,就剩下東方一帶不在他的控制中。」
    白夢娥訝道:「他有這麼大的能力?」
    趙抱天苦笑道:「單單是九寨的寨主便可知一二,至於控制手法,問問他們大概可以得
知一些梗概……。」
    陰久日閉了一下眼,似乎陷入了痛苦的回憶,半晌之後才道:「不錯!修羅大帝果然大
非常人。他……竟然有辦法派人進入本府的天蠶宮內將『一神蠱主』設下禁制……。」
    陰久日的話很明白,整個陰府一門便不得不聽從修羅大帝的指揮。
    「甚至,我們或多或少受了他的禁制……。」
    陰久日拉開衣袖,只見肘處尺澤穴上有三點藍痣,隱隱散著詭異的光茫。
    他沉重道:「這便是蠱術中『逆天倒噬』。修羅老賊種內力將我們體內的本命蠱受他的
控制,大是有能力可以治我們於死地!」
    龍入海訝道:「那……你們這廂叛變了他……。」
    「成的------。」陰久日回道:「他到底不是養蠱出身,總得要見了人才能催動心法感
應。而且,這回我們回了苗疆,當處的地理氣機對我們亦有幫助,可以加強抵禦能
力……。」
    趙抱天長長噓一口氣,朝眾人點點頭道:「我們現在該動身了……。」
    俞靈一跨步到了門口,沉沉接道:「我走第一個!」
    他們沒一個人搶先。這是俞靈學自他老子的習慣,殺機既起,一刀當先無有擋者!
    是夜,八月十九日,陰無月、無星、有風小冷寒。

                      ※               ※                 ※

    蘇佛兒望著單文雪隆起的肚子,溫柔的笑了。
    他滿是柔情的輕撫著伊人的臉頰,輕聲道:「有半年了?」
    此刻,屋外風寒,有著臘月的氣息。
    單文雪嬌紅著臉,輕輕點頭哼道:「是……。」
    兩人此一際刻,無言有情,雙手輕互一執便自湯漾著心中百般柔情。
    「十二月十五日了……。」單文雪望著窗外,眼中有一份迷離,又有著甜蜜:「到這
裡……已經八個月------。」
    蘇佛兒點點頭,忽的輕歎不語。單文雪當下便明白郎君心中所意,輕柔道著:「可是想
起江湖故人?」
    蘇佛兒漫應一聲,自椅上起身走向窗牖前,默默的站立著。單文雪沉默一會,緩緩道:
「我也是和你一樣,有時夢中會想憶起宮裡的一些事而來……。但是,我……很感謝上蒼將
你我一道送到了這裡……。」
    她緩緩啟身,走到了蘇佛兒身旁小靠輕偎,溫柔道:「是的------,我一生已別無所
求……。」
    蘇佛兒心中大為感動,輕舒手臂摟住娘子,多情道:「今生今世,來生來世,我蘇佛兒
得遇娘子便是千萬代修來的福------。」
    單文雪臉兒一紅,便自嬌羞的埋入蘇佛兒懷中,老半晌,但聽郎君輕問道:「孩子生下
來後要取什麼名字?」
    她抬起了頭,回道:「就叫蘇禪雪可好?」
    「好!」蘇佛兒笑道:「原來你早已想好的了。」
    單文雪嬌哼一聲,一張絕色艷麗的容貌更顯得美艷不可方物。蘇佛兒這廂看癡了,半晌
才輕歎道:「若是生個女兒像娘子這般嬌艷,只怕又要迷倒天下英雄……。」
    單文雪臉上欣喜交集,一腔柔情道:「該當先個男兒,像他父親這般英雄呢………。」
    蘇佛兒大笑:「好在這兒沒旁人便可自吹自擂。否則,叫人聽了豈不是羞死?」
    單文雪亦嬌笑應著:「天下豈有不圖子成龍望女成鳳的父母?這般說也是合當的很----
--。」
    兩人說著,便是互擁大笑,全然將天地納入了心中!

                      ※               ※                 ※

    弘治六年,四月十八,兩聲嬰啼震憾了「桃源仙福處」!
    蘇佛兒笑傻了臉,怎生也沒想到會生出一對雙胞兄妹來。他呆楞的左看右看,又傻傻的
看著單文雪訝道:「這下可好,名字怎麼取?」
    單文雪伸手抱過了兩名初生的孩兒,臉上充滿母性的光輝,興奮溢於言辭:「男的就叫
蘇禪文,女的叫蘇禪雪可好?」
    正是,文雪二字拆開來。
    蘇佛兒撫掌大笑,道:「好極,便是這般呼著了。」
    旋即,他又關懷一腔,輕握住嬌妻肩頭道:「辛苦你了。我去採些七彩大聖果來給你補
補身。」
    單文雪寒情脈脈,臻首輕點柔聲道:「快去快回------。」
    「近的很------。」蘇佛兒大笑道著,便是興沖沖的跨出門去。
    門外,一際原野在驕陽下今個兒越顯得可愛了起來。他心中興奮莫名,一路走著、走著
竟是忍不住仰天大叫:「老天------,真謝你啦------。哈、哈、哈……。」
    他一路狂笑,直奔到七彩果聖樹林內,袖中一抖一起,那天蠶絲已恍然有如精靈嬉戲,
輕溜溜的滑了七顆顏色各異的彩虹果下來。
    就當蘇佛兒伸手接住的剎那,天地大為震動了起來!
    蘇佛兒轟然大驚,為這大自然中無從抵禦的力量而恐懼。
    整個大地,恍若要翻過來似的大大起落震動。
    他恐懼,並不是怕自己死。
    而是,單文雪和兩個初生的孩子!
    強大的震力,令他跌躓於地上,勉強的,他撐起了頭看往「我佛一笑文雪樓」剎時心神
俱飛。
    只見,轟然湃湧的大地之力,竟將後面的一壁山震的巨石翻裂,紛紛擠擠的傾落了下來。
    同時,更令他心焦神碎的,是他寄情一生的樓子竟承不住這大自然的威力,轟然大響中
倒塌了下來。
    「雪兒------。」蘇佛兒大叫,將生死置之度外,奮力撐站了起來,袖中天蠶絲激出。
    此刻,天蠶絲對抗的不是人,不是某一門武學,而是大自然無與倫比的力量。
    蘇佛兒袖中蠶絲代足,只見化成一直長挺,點住地面更往前躍飄,倏忽間已然接近了樓
捨之前。
    他立定,大地已平靜了下來。但是,他的心卻是更翻騰。
    眼前,一片殘壁斷柱,入目的景象叫他心整個痛。
    「雪兒------。」
    一聲發自內心深處恐懼的百吼,他大步的躍入斷木廢垣之中。他尋找著,尋找床鋪放置
的方位。
    這方位,上頭埋著幾許的斷木,而煙塵猶自飄散著。蘇佛兒汗滲溢出於臉頰,一時竟傻
楞不知如何動手。
    忽的,石破天驚的一聲啼,又聲啼。
    雙雙啼聲擊破生死直直揚入做爹親的耳中。
    蘇佛兒驚喜交集,兩臂沒命的抱住巨木。也不知哪來這股氣機力勁,竟是幾乎兒便清理
了出一個洞口來。
    第一眼看的是單文雪以背擋在上面護著胸下的兩名哭嬰兒。
    蘇佛兒心急氣喘,半晌方由喉頭裡頭輕輕喚著:「雪兒------。」
    沒有回音,沉寂,是最心痛!
    「雪兒------?」蘇佛兒忍住自胸口湧出的淚水,再三喚:「雪兒------?」
    短暫沉寂之後,一個嬌哼嗔著:「還不快搬開那些木頭?嗔叫著做什麼?」
    便些一句嬌嗔,蘇佛兒大欣喜溢於雙眸。竟是,方才不見有的淚水泛了出來………。
    弘治六年,四月十九,晨。
    當第一道晨曦投到單文雪嬌艷的顏容上,蘇佛兒又愛又憐的注視著。原來一切是這麼美
好?
    兩個小娃娃各自躺在母親懷裡左右。他的心中充滿了驕傲,一種為人父為人夫的驕傲。
    雖然,妻子兒女是躺在大地的懷抱中仰天而睡。
    但是,他很驕傲也很欣慰。
    因為,他擁有的是一個完美的家。而這個家就放在他的心目中,沒有任何力量可以加以
摧毀的------。
    「你沒睡?」伊人的聲音柔柔的傳來:「累了嘛?」
    他笑了笑,眸子中光采更盛。
    「不會的------。」他回答她:「望著你一夜,心滿意足------。」
    她笑了,笑的含蓄而自然,總有一份不用言語的情溫暖著通身。一低首,稚嬰正甜甜在
懷裡憩睡著,更是一股無可言喻的感激湧上心頭。
    蘇佛兒看著這故溫馨的畫面,一個無意中抬頭,他楞住。
    便是不由自主的,全身肌肉激動起來。
    單文雪也發覺了異狀,她循著蘇佛兒目光偏頭望去。這剎那,她也自的楞住。
    眼前,山峭間一道裂縫,大小可差兩個人左右寬。
    他們摒住了氣息,眼前是一條路,一條通往塵世間的路。
    問題是,塵世間有太多這裡不想要的東西!
    單文雪呆楞楞看著、想著,不由自主中第一個浮上心頭的竟然是米小七。
    如果這廂出去了,遇上米小七會怎樣?單文雪心中一團亂,整個人昏昏沉沉的無所適從。
    冷不防,懷中稚子啼哭出聲,便一引二,雙雙哭叫了起來。單文雪和蘇佛兒剎那間回過
了神,兩人四目望了稚兒一眼,便是相互凝望。
    半晌,單文雪解開了衣襟,溫柔道:「這對孩子總是哭鬧歡笑一同的……。」
    蘇佛兒一震,自是想起夫妻又該如何?

                      ※               ※                 ※

    小西天和唐玫一路趕到了苗疆。
    這八個月來,江湖實在發生了太多的變化。
    俞靈、龍入海、趙抱天、白夢娥和苗疆三王自從八個月之前一路往苗疆陰府一門後,已
經有七個月沒有音訊。
    而這半年來,江湖中又出現了一名蒙面的女殺手。不但是武功高絕,更可怕的是她的暗
器手法,據說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小西天當然明白這個女殺手就是冷無恨。
    五個月以前,修羅大帝和東海傳人曾經在沿海一帶發生了不下十次的戰事。
    雖然,兩名主事者尚未正式碰面,但是在心機智慧上著實已大大的對抗了一回。
    小西天歎了一口長氣,自從八個月前在黃河苦尋蘇佛兒不著,半年來則開始聯絡各大門
派商議共同對抗九重鬼寨之事。
    偏偏此刻五台山北部最大的察哈爾部發兵闖關,直打入永定河畔的礬山堡。
    朝廷有急,皇榜廣召天下英雄。一時之間,天下為之板湯,大有風聲鶴唳氣息。
    同時,由醉仙樓傳來的消息,獨孤世家的主人,獨孤飛月在深受滅族之痛,半年來已然
率領獨孤四老投向關外的女真,亦是有著蠢蠢欲動之勢。
    而這一切,卻有了一種轉機。那便是消失於江湖的天蘆笛笛聲再度響起。
    米字世家傳人的總召集令遠播,天下米家中人全數出錢出力奔往塞北對抗察哈爾部的叛
軍入侵。
    「真令人驚異!」小西天在奔馳的馬上對唐玫道:「莫非昔日米小七之死是詐?」
    唐玫在這八個月來也成熟不少,她回道:「獨孤斬夢並未有傳出死訊-------。莫非是
他用了調虎離山之計?」
    小西天讚賞的看了她一眼,哈的一聲笑道:「小姑娘現在可聰明的多……。」
    「哼,和尚是說我以前笨了?」唐玫這一嬌嗔,又復露出了小女兒之態,只惹的小西天
哈哈大笑。
    兩人這一路奔馳,已到了大容山北端的濤州大城。
    話說苗疆雖然是瘴氣遍野,但是其間依舊是有大城小鎮設立其間。眼前,這座潯州大城
便是其中之一。
    小西天和唐玫尋得了一間名叫「溪客棧」的旅店住下。這小西天見得名稱便笑道:「好
個溪……。」
    唐玫訝道:「這裡頭也有學問?」
    「當然------。」小西天點頭道:「傳說,昔年開周的姜太公釣魚之處便是名
『溪』……。」
    唐玫一笑,回道:「莫非這店主人是通天曉地之人?」
    兩人這廂說著,早已將馬交給了店小二便要往樓上雅房去。
    此時,店中正是未時人稀,一名相貌莊嚴的老者自坐著喝茶。一襲雪白綢衣和著雪白髮
垂須落,自是有仙風道骨之貌。
    叫人見了,心中竟油然而生敬生畏!
    但見,這雪衣老者將一雙精湛深邃的眼眸投視小西天和唐玫一幌。
    便此剎那接觸,小西天和唐玫心中為之大震。
    那眼眸,所擁有的智慧和內斂,叫人撞視猶如巨石擊心不可遏止的狂跳。
    兩人正驚疑,只見那雪衣老者緩緩的舉杯喝了一口茶,淡淡道:「可惜不識太公於千古
前,該稱人生一大歎!」
    說畢,便又自顧自的喝茶,不理會二人。
    小西天和唐玫面面相,兩人沉吟了一下,小西天當先落階而回,到了老者面前合十道:
「阿彌陀佛------。施主語中多有啟蒙之處,小和尚想向施主請益……。」
    那雪衣老者一笑,將茶杯遞向小西天道:「紫微天馬太陽照,和尚的確是未時該會會面
的……。」
    小西天一愕,明白對方是推卦算出自己此刻有相會因緣,便是恭敬伸手接過茶杯。
    哪知,那杯已離了對方手握於自己掌中,方是有一股奇妙之力波湯於自己十指之間。
    小西天大驚,便是要把持不住。勉強丹田摧動氣機,硬硬以大悲指掌握。
    卻是,力道無能自主,將那手上玉杯捏了碎。便聽「叮」的一響,兩掌中叫茶水浸濕。
    此刻,小西天方是震驚於對方的修為遠遠高出自己甚多,直是出神入化的境界。
    這廂站立在小西天身後的唐玫正想發火出手,卻聽得雪衣老者對小西天歎道:「你學令
師的大悲指不過四成火候便想闖走江湖,不怕傷了他的名號?」
    說著,又復一歎道:「果真這一代中無有成就之子?」
    這話道來,小西天和唐玫不由得雙雙心驚,正待有以請教。卻見雪衣老者已自起身,對
著後頭店小二道:「還不快帶客人上房裡去?」
    店小二回應了一聲,對小西天和唐玫道:「兩位客倌請跟我來------。」
    小西天見著雪衣老者已飄然出門,知道人家已不欲多言,只有悵悵然的隨店小二往樓上
去了。
    這裡溪客棧果然有些和眾不同。它每間房的名稱分別是八卦中的乾、兌、離、震、坤、
艮、坎、巽,其間又有前後之分,共成是一十六間亦含了六十四爻之數。
    小西天暗自訝歎著,隨著店小二進入了艮房,而唐玫則住於隔壁的坎房內。
    他方方打理好了隨身的包桴,門口已有人輕敲,這長短節奏,說明來人的出處。
    小西天迅速的拉開了門,只見一名方臉精壯漢子恭敬道:「小師父------,吳立達傳達
醉仙樓萬二爺的消息------。」
    小西天點點頭,伸手接過吳立達遞過來的紙條,隨口問道:「這客棧的主人是何許人
物?」
    吳立達皺了皺眉,問道:「小的調查了二十年卻仍是毫無知曉半分。所得的,只明白他
是二十年前由中原單人個影來的,其餘就……。」
    小西天明白他的心情,以吳立達是醉仙樓派在苗疆這等重要負責人竟然無法查出這客棧
主人的身份,想是夠難過的了。
    何況,一查便是二十年。
    小西天不由得對那雪衣老者多了幾分的警惕和讚佩。終究,一個人能在二十年內毫不露
出行藏的,絕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如果是朋友,他實在想不起江湖中有哪位前輩。
    如果是敵人呢?
    小西天打了一個冷顫,想到了修羅大帝。
    但他隨即否定了這個想法,因為修羅大帝不可能二十年不離此處而可以叱吒於中原江湖。
    吳立達方方走了,唐玫便已轉了門過來,問道:「師兄------,有消息?」
    小西天將紙條在掌中粉碎,點頭道:「萬二爺查出來,俞靈他們幾個曾經被修羅大帝設
計擊成重傷,幸好東海傳人出手救回了萬山島養傷……。」
    唐玫點頭表示放了心,又問著:「那……天蘆笛之事?」
    小西天一笑,道著:「米小七那姑娘果然重現於江湖,而且據萬二爺所說的,似乎她對
『天地情譜』已然練有了相當的火候……。」
    唐玫訝道:「那獨孤斬夢呢?」
    「不知道……。」小西天皺眉,沉思了片刻道:「這將個月來,米小七和獨孤斬夢之間
一定有某種關聯……。」
    他輕咳了一聲,接道:「不過,中原武林中又有幾個人往苗疆而來……。」
    唐玫知道,這些人一定是很特殊的人,所以萬二爺才會火急的通知自己和小西天。
    果然,小西天第一個說的名字是:「蕭天魁------。而且萬二爺也查出來,那小子竟然
是大漠鷹王的徒弟------。」
    塞外大漠鷹王?唐玫可以看見小西天眼中有著一份尊敬。
    的確,大漠鷹王雖是人在塞外而且葬於斯地久矣。但是,至今中原武林中人卻無不對其
義風思念有加。
    唐玫皺眉問道:「此外呢?難不成米藏也來了?」
    「完全正確------。」小西天一口氣又念道:「除了這老傢伙之外,手拿凌風斷雲刀的
米凌也在路途上!」
    唐玫歎了一口氣,這兩個人著實難以對付。
    小西天最後想起一個人:「米無忌!這個天生銅筋鐵骨的小子也莫名其妙往苗疆來
了……。」
    唐玫皺眉一想,哼笑道:「後面這三位米字世家中人,不會是無緣無故的往這條路上走
吧?」
    小西天承認,微笑道:「小姑娘果然聰明多了。」
    唐玫妙眼兒一翻,邊想邊道:「我猜……是不是米小七也向這苗疆而來?所以他們三個
便是一串的趕來?」
    「好!」小西天撫掌道:「果然不再是小孩子……。」
    唐玫可得意了,嘻嘻笑著道:「真希望過幾天碰到了俞大哥他們也能這般誇獎-----
-。」
    小西天見她這般興奮貌,不覺莞爾一笑,道:「說著又孩子氣起來了。偌,肚子餓嘸?
食飯好否?」
    「好耶------。」唐玫學小西天語氣道:「肚皮有嘸感覺,想是餓過了頭,快去啖飲些
東西------。」
    兩人笑了老大聲,便是雙雙往樓下而去。
    便在他們離去時,乾房的房門打開,一道瘦長冷肅的人影跨了出來,對著兩人離去的背
影哼哼一笑。
    蕭天魁!
    一年來無息無蹤的蕭天魁,到底做了些什麼事?
    這點,連天下消息最靈通的萬二爺都不知道。

                      ※               ※                 ※

    小西天和唐玫堪堪到了樓下坐定,又看見那個神秘的雪衣老者施施然的由外頭進來。而
隨在他身後的,赫然是一身銅筋鐵骨的米無忌。這時,樓下已有了不少來客喧嘩著。
    只見那雪衣老者信步慢行的往後頭掀開了布簾進入。而米無忌,亦毫不猶豫的跟了進去。
    小西天皺了皺眉,正待發話,那唐玫已先笑了起來:「和尚師兄是不是想跟進去看看?」
    小西天一笑,點頭道:「是啊,小娃娃有什麼妙計?」
    唐玫微笑,搖搖頭道:「妙計是沒有。不過,我想最好的方法就是這般走進去啦。」
    「這麼乾脆?」小西天偏頭想了一想,點頭道:「不過,最直接的方法未免不是一個最
好的方法。」
    可以,他們可一點也沒不好意思的橫過櫃台,大剌剌的往後走去。
    就在他們將布簾放下來遮住背影的同時,溪客棧的門口進來了一對夫婦,他們的頭上頂
戴著覆紗斗笠朦朧了面貌,而做妻子的兩臂上各抱了一嬰孩。
    店小二哈著腰營上前來,問著:「課倌,住店還是用餐------?」
    那名男子以一種溫和而沉穩的聲音回道:「既住店也用餐------。」
    店小二恭身肅手一擺,笑道:「那請上樓,小的幫兩位預備間坤字上房……。」
    這對年輕夫婦應謝了一聲,正隨店小二拾階而上至中途。
    猛可裡,方才小西天和唐玫進入的後門布簾內傳來斥喝之聲;緊接著,可見三道人影奔
了出來。
    當先的,是小西天和唐玫,緊接著則是米無忌。
    這對夫婦似乎是稍微訝異的互視一眼,旋即注視起樓下三個人的情景。奇怪的,是三個
人並沒有相互交手,而是眼楞楞的看著布簾後面。
    好像,布簾之後有個令人相當震驚的事情。
    值是他們三人的表情特異,是以酒樓中一干人亦隨他們的目光望去。半晌之後,布簾一
閃動間已然出現了那名神秘的雪衣老者。
    小西天似乎是噓了一口氣,走向前合十道:「前輩,那個米藏走了沒有?」
    聲音雖低,卻已字字進入站立於樓梯中央的那對夫婦耳中,做丈夫的稍訝異似皺了皺
眉,正想將目光望向身旁的妻子,冷不防感覺到兩道深邃精湛的目光投來。
    他一震,將目光迎了上去,只見那雪衣老者正望著自己。
    做妻子的顯然也發現了這情景,她婉約一笑只顧自的低頭慈看著懷中的孩兒。便此神
情,不由得令雪衣老者為之頷首一笑。
    小西天循目光望去,當下便明白了雪衣老者眼中之所以會露出激賞之色的原因。
    因為,以雪衣老者如此浩然難擋的氣勢,而眼前這對夫婦猶能淡然無視,直是非有極深
修為真能辦到。
    而眼前這對夫婦雖然貌覆以黑紗,但是所散發出來那股有心無慾的氣度,又自是難以用
言詞來形容。
    雪衣老者將目光收了回來,對著小西天道:「你們兩位擅自到後頭是有事找老夫?」
    小西天臉上一紅,尚未答話;一旁的唐玫已搶著道:「好奇呀!」她瞅了米無忌一眼接
道:「這位米無忌大哥來歷奇怪,所以想看看嘛------。」
    雪衣者一笑,點頭道:「那好------。你們進來吧!」說著,便率著三人又往後頭而去。
    此刻,一樓裡的食客看看沒啥好戲,便各自吃喝了起來。站在樓梯間的這對夫婦是正想
著一件事,店小二已在旁招呼道:「兩位客倌,請上樓吧!」
    那男子應了一聲,抬眼望門口不無意望了一眼正待轉身,卻見著了一對男女如同自己和
妻子般的打扮走了進來。
    更有趣的是這對夫婦的手上也有一對孩兒。
    可巧,先前這對夫婦似是一愕,失笑道:「莫非他們也生了對雙胞胎不成?」
    後來的這一對似乎也不願意人家知道他們的面目,頂上覆紗斗笠亦未下,便自往櫃台要
房。
    這廂,站在樓梯間的店小二可不得不招呼先前的客人一聲道:「兩位請稍待,小的先招
呼他們一下……。」
    小西天等人隨著雪衣老者進入了一間秘室之內。
    那可說是間書庫,層層疊疊的書架,縱橫之間十來排。而架上,儘是些鑽精奇異的書冊。
    單是那些「太陰元動圖秘」「三漏五搬」、「介存齋論詞雜著」、「藝概卷」等莫名其
妙的名稱便足以嚇壞了人。
    雪衣老者往當中的師椅一坐,淡然一笑道:「三位請坐……。」
    小西天和唐玫互望了一眼,看見米無忌大剌剌坐下了,兩人便不客氣的坐到了對面。這
時,後頭一道暗門打開,兩名青衣童子各自端了茶盅,分置給了眾人。
    雪衣老者點頭一笑,啜了一口茶才道小西天道:「方纔老夫接到這位米兄弟已到了潯州
地面的消息,出去了一趟總算碰到了面。」
    小西天聽這話,心下不由得一愕。這神秘的雪衣老者這番話有著「解釋」的意味。
    解釋這是第一次和米無忌碰面。
    問題是,他對自己做解釋做什麼?雪衣老者一笑,接道:「老夫之所以找這位米兄弟,
是想借三位之力做一件事……。」
    米無忌雙眉一挑,哼道:「前輩,你在大街上阻攬了在下,要在下跟你來的目的可是說
在此可以見到米小七……。」
    雪衣老者微微一笑,點頭道:「不錯,老夫是這般說法。而且……。」他輕啜一口茶,
雙目中精光一閃又道:「而且,老夫也知道,躲在你身旁的米藏也聽見了。」
    米無忌臉色一變,冷哼道:「原來你是要利用我?」
    說著,一掌拍碎了桌几上的茶盅憤怒的站了起來道:「米某一生中還沒有人敢這般戲
耍……。」
    雪衣老者淡淡一笑,緩緩回道:「你可知為什麼米藏一路跟在你左右?」
    米無忌一楞,尚未回答,雪衣老者又自沉聲道:「自從一年多以前你擺脫了修羅大帝的
『清音神功』控制,米藏便無時無刻不想知道你的行蹤。」
    米無忌皺眉睜目,冷沉問道:「那老賊想做什麼?」
    雪衣老者指著米無忌,冷哼一笑:「因為你天生銅筋鐵骨,他想以『沉髓洗神大法』抽
取你的這點異稟------。」
    這廂在旁的唐玫訝道:「什麼是『沉髓喜神大法』?」
    雪衣老者沉沉歎了一口氣,望向小西天道:「小和尚,令師可有提過這門邪術?」
    小西天臉色早已變了好幾回,點頭道:「據說,這是源自波斯一帶的某種邪術,可以將
一個人的某種特異能力提聚出來以為自己用------。」
    米無忌臉色又復變了幾回,沉聲哼道:「天下可真有這種邪異的武功?」
    雪衣老者一歎,點頭回道:「在正宗的武學中,是可以將一個人的內力輸給另外一個人
身上。而這種『沉髓喜神大法』不過是將之逆天而行罷了------。」
    米無忌惡聲恨道:「那老賊為何挑上米某?」
    「為了兩個原因------。」雪衣老者沉沉道:「第一個,便是方纔所說的你天生異稟,
在他消耗元神摧動『沉髓洗神』時收穫比較大……。」
    唐玫這下可好奇了,這樣米無忌豈不是成寶物,身上的精血竟然可以令人功力大增?
    她充滿興趣的問道:「那第二呢?是不是同為米字世家的人,所以武學心法相同,運行
起來就方便的多?」
    「小姑娘真聰明!」雪衣老者點頭讚賞道:「需知,凡是違天悖理之事,總是特別危險
容易走火入魔的……。」
    捷徑,往往是和死亡並行!
    自古以來,膽識、能力加一點運氣,自是可成為偉大和傳奇。
    但更多的,是就此出師未捷身先死。
    米無忌的臉色沉的很難看。因為,不僅是米藏想要他的命的問題,而是在於米藏根本不
把他當成人看。
    而是,當成宛如萬年人參般的東西看!
    雪衣老者顯然已經掌握住米無忌的情緒,又緩緩道:「如今,你我雙合則利。我要除去
米藏是為了替武林除害,而你殺米藏的目的則是為了除掉眼中刺背上芒!」
    米無忌這廂沉吟了半晌,望向小西天和唐玫皺眉道:「他們兩位又是何許人?」
    小西天雙手合十,含笑道:「小僧名號『小西天』,這位則是四川唐門的唐玫姑
娘……。」
    小西天和唐玫在江湖上的名氣倒還不小。米無忌「呃」了一聲,點頭道:「原來是兩
位……。」旋即,他望向雪衣老者,緩聲道:「你打算怎麼做?」
    客棧的一樓可呈現了一幅有趣的景象。
    後來的那對夫婦隨著店小二也跨上了樓梯和原先的那對夫婦照了一個面。
    卻是,兩對四人全含笑的注視對方,打量著蘊散出一股奇妙的氣氛。這也不過是頃刻間
的事合該上樓各自安頓了,誰知這際裡門口進來了一個人。
    說巧,這裡溪客棧還真吸引人,進來的人赫然是失蹤了老長一陣的米小七!
    米小七,果然也到了苗疆。
    她的現身,立時引著整樓裡的一陣竊竊私語。只因,米字世家以天蘆笛告召天下米家中
人共禦北蠻之事已是天下盛傳的大事。
    原她此際在此出現,自數引得眾人驚異不已!
    在樓梯口的兩對夫婦似是別有一番心思。原先的那對,很有趣的看著米小七的行動舉
止,只見她坐下來點了餐食之後,做丈夫的才低聲道:「天下女子中,只怕這米小七能和你
爭第一了……。」
    做妻子的微微一笑,瞅看了在他們下一個台階的那對夫婦一眼,搖頭道:「未必----
-。眼前這位姐姐亦是人中之鳳,不可小覷了……」
    做丈夫的一笑,當先衝著對方一笑,道:「我們夫妻有幸和兩位相遇,直想有此緣得和
貴夫婦一交可否?」
    後來的那對夫婦似是被米小七的出現所吸引,待對方陡然這一問,兩人方是稍舒解心中
百般雜念,點頭含笑道:「人生相遇,得見賢伉儷如此逸仙出塵豈有失之交臂之理?」
    說著,四人相互笑了起來,便惹得眾人好奇的往這端看著。方時,那布簾一動,雪衣老
者和小西天、唐玫、米無忌已趕了出來。
    顯然,已有人轉告米小七進入溪客棧之事。
    後來的那對夫妻此際目不轉睛的看著雪衣老者等人走到米小七面前,而先前的那對,則
輕「咭」一笑,道:「這可有事了……。」
    正說間,只見一道人影由樓上躍了下來,落到米小七的另外一側。後來的那對夫婦不由
得一震!
    他們震驚的,不只只是由樓上躍下的人赫然是蕭天魁;更令他們心神震動的,竟然是自
己二人未注意到的事而另一對夫婦已然有所知覺。
    著此,這對夫婦當非簡單人物。
    先前這對的男子微微一笑,自顧道:「在下懂九紫,拙荊雲小貝……。」
    懂九紫一笑,又道:「兩位來歷,恕在下妄測,心中已有了七分把握……。」
    有了七分把握而不言,想是叫對方自個兒說了。
    此時局面相當複雜,在樓下一陣對峙,而自己身旁又有了這對莫測高深的夫婦在,後來
的這對夫婦深吸了一口氣,男子衝著懂九紫一笑,道:「兄弟和拙荊之名待稍後再予稟告懂
兄------。現在……。」
    語氣一停,便是有所不便之意了。
    懂九紫微微一笑,雙目透過黑紗閃動,回道:「兄弟現在更確定的了。」他一笑,又補
充一句:「我們之間是有些淵源的------。」
    後頭這一句可有些玄妙。懂九紫說完,便招乎小二到樓上住房去了。
    懂九紫和雲小貝之所以不用再看下去,因為他們已然知道在樓梯所會的這對夫婦中男的
身份。
    蘇佛兒!
    懂九紫有把握這人一定是蘇佛兒。
    但是,他沒有把握能擊敗他!
    「相公,依你看,蘇佛兒身旁那個女人是誰?」
    「最大的可能只有一個……。」
    「單文雪?」
    懂九紫對雲小貝的回答是:「苗疆在最近可是要比以往有趣的多了……。」
    蕭天魁在米小七的面前站了許久之後,才抬頭對著雪衣老者哼道:「閣下是這溪客棧的
主人?」
    雪衣老者溫儒一笑,點頭回道:「正是------。」
    蕭天魁又看了一眼後頭的小西天等人,冷哼道:「在下有事想和這位姑娘一談……。能
否請你們暫避一下?」
    唐玫這可搶先道:「你急什麼?米姐姐也是我們的朋友。你想跟她談談得問人家願意不
願意!」
    蕭天魁臉色變的很難看,但人家這話可合情合理。
    這時,半句沒吭的米小七緩緩抬頭一笑,衝著小西天和唐玫一笑,道:「兩位……。好
久不見------。」
    「可不是?」小西天微笑道:「米姑娘方便的話,咱們到後頭談話去……。」
    「行!」米小七站了起來,臉上一股英氣沛然,大是和以往有些個不同。
    似乎,這些日子來的歷練已將她換了一個人,直似似不太像以前的米小七。
    她轉身朝蕭天魁道:「蕭兄------,稍晚米某會和你暢談別後情景,現在可有些事兒要
做……。」
    蕭天魁一愕,終究是咬了咬牙忍住,點頭道:「好!蕭某不是忍不得的人------。」
    說著,便自轉身往樓上而來。這廂,站立在樓梯中央的蘇佛兒和單文雪將目光瞥開,移
了移身讓蕭天魁通過。
    卻是,身影交錯間,冷冽的可以感受到蕭天魁身上那股迫人迸散的氣機。
    單文雪輕輕用手臂一環住兩個孩兒,隨口道:「娃娃真乖,可別驚擾了他們的美
夢……。」
    便此微小動作,令得蕭天魁心中一震。
    原因無它,只不過單文雪這個動作已巧妙的化解了蕭天魁那股迫力消失於無形。
    而這際,原先要進入後頭的雪衣老者卻略帶驚異的望著蘇佛兒這方而來。
    這個注視,令蘇佛兒為之心中一震。
    眼前,這雪衣老者似是可以算計一切發生之事。也就是說,他計算出利用蕭天魁憤怒上
樓時來測試自己和單文雪的反應。
    同時,也算出蕭天魁的迫氣該會引起單文雪懷中兩位嬰孩受激的哭聲。但是沒有!
    所以,雪衣老者湛邃的目光中有沉沉含意的望著自己。此剎那,像是要看透了似。
    中是,雪衣老者在一瞥之後率先領了眾人進入布簾之後。
    若下的幕垂遮住了前後五人的身影,但遺下的,卻是越來越神秘的氣氛。

                      ※               ※                 ※

    米無忌盯視著米小七,第一個便開口道:「最近這幾個月來我一直找你……。」
    米小七淡然一笑,點頭道:「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我找你的目的?」
    「不錯!」米小七冷靜的回答:「因為米字本家中的心法有了錯誤,所以你是要求出解
法的?」
    米無忌一震,睜目道:「你知道這件事?難道米老太爺藏私只跟你一個傳承?」
    「不是------。」米小七歎了一口氣,回道:「是米尊臨死以前告訴我的……。」
    米無忌皺了皺眉,哼道:「那你有解法?」
    米小七不否認。她淡淡道:「只要有『天地情譜』的上卷,問題就可以迎刃而
解……。」
    米無忌喉頭悶哼一聲,兩掌十指喀啦一陣響中沉聲道:「那你是練就了『天地情譜』的
上卷?」說這話看似就要動手了。
    米小七微微一笑,應聲道:「你別急。依你的本性不差,我自然是會將解開天璇中髓那
股壓迫力的方法告訴你的。」
    米無忌雙眉一挑,臉色平緩了下來,點頭道:「我相信你言而有信就是了------。」
    米小七沉著的應了一聲,轉首看向小西天和唐玫,淡笑道:「兩位,可真是一別經年
了……。」
    小西天看西顧了米小七半晌,合十一揖道:「阿彌駝佛------。施主年來不見當真叫小
僧刮目相看……。」
    唐玫這廂倒相當純真稚氣的說道:「米姐姐------,你跟以前變的好多,好像……呃--
----,長大了許多------。」
    這話語出真誠,由唐玫口中說來自是有一番欽佩。米小七婉約一笑,淡然道:「是----
--。這幾個月來我奔波於塞北戰場上,所見所歷自是改變了我不少地方………。」她一頓,
沉吟了片刻似是有話要說,終究是忍住了下來。
    她深吸一口氣,將目光轉向雪衣老者含笑道:「前輩找在下進來,可是有什麼指教?」
    雪衣老者微微含笑,伸出了手緩緩向米小七一招,口裡道著:「這事,老夫尚在考慮之
中……。」
    對面,米小七娥眉輕動,右手亦隨意一舉一擺,回道:「不知前輩考慮的如何?」
    便此短短兩句對話,小西天可明白眼前這一老一少已然交了一回手。
    且莫看他們隨手無意間揮動著,實是暗中已各逞巧妙變化,其下凶險機智斷斷非外人所
能領略的了。
    雪衣老者收回了手,點頭道:「方纔老夫設了一計要誘除米藏那裡,只可惜功虧一簣,
老夫所設的天奇門十八困竟然還是叫他走脫了……。」
    米小七沉吟了一下,點頭道:「前輩之恩,是要晚輩守在這陣勢內誘米藏那老賊前來送
死?」
    雪衣老者淡淡一笑,搖頭道:「若是這計,只怕米藏不會輕易上當,方得用一個大夥兒
齊能使力一擊而殲的方法才行。」
    米無忌這廂似是心事重重,插口道:「我看,不如界米傳人將心法告訴我之時引誘米藏
那老賊來……。」
    「不錯!」雪衣老者頷首道:「而且,還需要米傳人召告天下米字世家中的長老前來,
舉辦一場公開宣佈大會便是一箭雙鵰之舉……。」
    雪衣老者這番話的用意,不但是誘殺米藏之法,而且可將這心法傳達出去解救米字世家
數百年來的災危。
    米小七沉吟了片刻,點頭道:「這些長老需要經過挑選,而且必須有一個處所讓他們居
住。」
    她一頓,補充道:「如此不但可以集結起來對付苗疆九重鬼寨的勢力,同時也可以避免
米藏有機可乘……。」
    對於米小七這層顧慮,小西天不禁有些佩服。米小七的思慮中,萬一長老之中有人遭米
藏所挾制而洩露了心法之妙,那豈不是功虧一簣?
    雪衣老者微笑道:「米傳人在這幾個月率領本家中人和塞北蠻子相抗,思慮之深果然大
非常人……。」
    米小七一笑,抱拳道:「和前輩相較,晚輩究竟是差了一大截------。」
    她這廂抱拳,小西天可注意到她衣袖上裂了一條六寸長短的縫絲。此看,是方才和雪衣
老者交手一招之際所留下來的了。
    小西天心中不由得大為震驚,眼前雪衣老者究竟是何許人?不但是武學造詣深不可測,
而他的智慧運用之深更應了那句「運籌帷幄決勝於千里之外」的名言。
    小西天更震慮的一件事是,自己還不知道對方是敵是友,便已然對他產生了信任和信心。
    若是,這雪衣老者便是修羅大帝,那自己這一干人豈不是全然死無葬身之地?
    小西天心中有此一懍,便再凝目望向雪衣老者。卻見得對方似已洞察了自己的憂慮,將
那雙鳳鸞眸子投向自己,含笑道:「小師父,可是有事相詢於老夫?」
    便正一句,小西天不由得氣餒道:「小僧沒有……。」
    雪衣老者微微一笑,再將目光投向米小七頷首道:「而今武林少年餘子之中,老夫所見
堪堪只有你和另外四人或可一較江雲各領風騷……。」
    米小七看了小西天和唐玫、米無忌一眼,淡笑道:「前輩指的四人可是他們其中之三外
加蕭天魁?」
    雪衣老者搖搖頭,笑道:「尚不足觀……。」
    這話直出,小西天和唐玫倒未有異議;那米無忌竟然也沉默不語。看來,他和雪衣老者
之間也曾交過了手。
    唐玫到底年幼稚重,直口問道:「那……另外四個人是誰?我認不認識啊?」
    雪衣老者聞聽唐玫這般問著,失笑道:「姑娘認不認識,老夫是不知道------。不過,
那四人便是方才各抱著一雙兒女的那兩對夫婦……。」
    雪衣老者緩緩的吸一口氣,接道:「其中的一對,如果老夫沒猜錯的話,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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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心劍  
    雪衣老者正待要說出其中兩人姓名之際,猛可裡前頭傳來斥喝之聲,緊接著兵刃交響裡
已有數道人影欺了進來。小西天數了一下,四個兩雙不多不少。
    這四個的身手部相當俐落有勁,而且聯手出擊間四個人左手短刃右掌長劍亦合有一種奇
門四象的陣法。
    雪衣老者淡淡一笑,隨口道:「祿機科踏金木火三位,看來化忌飛入水土雙向……。」
    水土之位,便是米小七和唐玫的位置。以最簡單的推理看,他們的目標是這房間裡的女
性。
    雪衣老者這一語道破,米小七心下剎時對對方的陣勢了然清晰。只見她雙手一擺一間,
十指奔力自是貫穿當前而來的殺手。
    又復,旋身起落間無章成式,卻妙的是雙手交錯裡直似天衣無縫,叫人避也無得而避。
    這戰鬥結束的很快,而外頭卻是正激烈的很。雪衣老者冷冷一笑,哼道:「那個修羅大
帝終究是忍不住挑上門來了……。」
    說著,雪衣老者已邁開大步,掀往外走出。米小七等四人亦稍不猶豫,紛紛隨著雪衣老
者到了外頭。只見餐廳中桌椅橫飛,兩名店小二和兩名蒙面的漢子打的正不可開交。
    那兩名蒙面漢子的武功絕對不差,未料的是,這兩名溪客棧的店小二手下功夫更好。四
人交手奔馳間,明眼人已可看出那兩名蒙面漢子的身法和拳勢已落入人家的掌握裡。
    雪衣老者淡笑中雙掌輕拍,只見那兩名店小二口中各自清嘯一聲,倏忽身影閃動間已然
探手扣住了這兩名蒙面漢,抓拿提放之間儼然是一流高手的架式。
    米小七淡然一笑,對著雪衣老者一抱拳,道:「晚輩相信前輩很快就可以查出水落石出
來。現在,先得有些話兒跟無忌兄談著……。」
    雪衣老者點頭應笑道:「好。至於你召開心法傳授大會之事,列出名單來,老夫自然會
派人傳達……。」
    米小毛恭敬一揖,道:「至於日期,那就請前輩定下便是了……。」
    小西天望著米小七和米無忌山一名店小二率領著上樓去。再轉頭,看著另一名店小二左
右手各挾著一名蒙面漢子亦自往布簾後面去。
    這下,他可覺得自己和唐玫好像是多餘的。
    雪衣老者微微一笑,同兩人道:「兩位折騰了這一陣餓了?本店幾項名菜倒還可以入
口……。」
    可不是,早就要吃飯的,經眼前這個老奸巨滑的傢伙一提醒,剎時肺腑五臟全翻了兩翻。
    小西天點了好重的一下頭,饞相道:「相信的啦」不過──,施主佈施請客?」「那當
然──。「雪衣老者笑道:「小師父要怎麼吃都行。」
    小西天大喜,正想說個什麼謝字的應酬話,那唐玫已一把拉著他道:「餓番了,少說多
吃……。」
    雪衣老者一笑,反身施然的掀開布簾。
    後,六名殺手早已被掀去了面罩。六雙冷肅的眼睛正瞪視著雪衣老者。
    該來的,總算是來了。雪衣老者輕歎又復一笑,一股二十年來末曾有過的戰鬥力量又由
心中升起!
    他笑了,這股驚天駭它的力量曾令江湖武林為之震動不已。甚至,昔年的蘇小魂和第五
劍膽亦為之變色。
    現在,他的目標是修羅大帝。
    他興奮了起來,為有生之年能再將智慧發揮到顛峰而興奮不已。
    是的,智慧!他的智慧不但曾是,而且永遠是近百年來武林中最完美而可怕的力量!

                      ※               ※                 ※

    蘇佛兒輕輕撫摸床際上的孩兒,低聲念著他們的名字。
    蘇禪文、蘇禪雪。真美的名字,他笑了,笑的就如同天下的慈父一般。
    單文雪依立在蘇佛兒的身旁,她深深約有一絲安慰。
    昨夜,剎遇米小七時她心中的確有著憂慮和不安。但是此刻,蘇佛兒望著兩個孩兒的神
情令她整個心篤定沉著著。
    因為,親情的至愛是最偉大而無與倫比的。
    佛兒深吸一口氣,看看窗外透人的晨曦緩緩道:「隔房的那對夫婦,不知道來歷是何
處?」
    單文雪微笑道:「你是問董九紫和雲小貝?」
    蘇佛兒點點頭,皺眉沉吟:「他們兩人莫測高深,江湖中並沒有關他們兩人的資料。卻
是,又不像由那個世家中人?」
    單文雪亦尋思道:「亦非宮中之人……。」
    「他們夫婦兩人的氣度……。」蘇佛兒歎氣道:「必然經過極嚴格的訓練和有著極具上
乘心法的師父所調教──。」
    這是一種氣勢,而這種氣勢卻又往往是成為一代宗師所需具備的基本條件。
    單文雪婉約一笑,雙手輕輕一掂郎君原實的巨擘,柔聲道:「別心煩著。以相公今日之
能,天下何有懼者?」
    蘇佛兒朗笑一聲,回道:「是無可懼者。只怕,友為助力,敵為阻力,但為天下蒼生所
著想耳。」
    「好,好一句為天下蒼生所著想──。」門外頭,董九紫隔著門板大笑道:「董某有請
閣下飲茶一敘如何?」
    蘇佛兒一笑,隨手將斗笠覆蓋在頂上。應道:「與君一席談,想當是有勝讀十年書之喜
──。」
    說話間,已是拉開了門栓。門外,董九紫含笑而立,而奇的是他也戴著覆紗斗\笠。蘇
佛兒這廂笑道:「你我這般打扮只怕會嚇了人。」董九紫大笑回道:「若不如此,你我現了
真面目只怕更要引起騷動了。」這話玄和自是盡在不言中。蘇佛兒一笑不再表示什麼。當下
一豎手含笑道:「請──。」
    溪客棧的後院顯然是經過主人巧奪天工的佈置。單單是那一流環在四周的活水便叫人訝
異驚歎。
    「這水是引自南端潯江的地下水源頭。」董九紫微笑的啜了一口茶,續道:「這客棧主
人當真稱得是神鬼莫測之能,竟然有如此大的能力將之引上來又復注了回去。」
    蘇佛兄含笑茶,四顧了一下這座「了情園」,但見入目的不但是雅致巧妙,而且隱約間
自有不可言不可說的神機妙數龍在其中。
    且看左方那四座大理石雕成的花壇,其分佈呼應便有「府相同會」之妙。
    他淡淡一笑,同道:「看來,董兄對這位溪主人瞭解的不少?」
    董九紫搖了搖頭,深思中歎了一口氣:「不!莫說董某,就連我師父對這位前輩亦無能
探得其妙。」他抬眼,沉吟接道:「天下,除非他自己說了,否則恐怕沒人知道他的來歷。」
    風,輕輕拂動四下豎柱上的琉璃燈火,一片光蘊裡這十來桌上已生了七成左右。
    蘇佛兒再度看顧了四周餘人一眼,含笑道:「看來,今晚大概是平靜不了了。」
    董九紫好整以暇的招呼了一聲小二,。叫了幾樣配茶的點心,這才回道:「這個不是問
題。重要的是,修羅大帝今晚來不來?」
    蘇佛兒輕輕道:「董兄和他有過節?」
    「過節說不上──。」董九紫含笑道:「只是天生衝上了,只好彼此撞著點。」
    蘇佛兒沉吟了片刻,抬頭將一雙精湛的眸子由自己斗竺下透向對方的面罩內。
    卻是,對方亦深深望著自己,也竟是在觀察的了。
    蘇佛兒凝思了須臾,將桌上茶壺執於手中,便向董九紫手前茶杯倒下。僅此一個簡單的
動作,董九紫似是一震,淡笑中任由蘇佛兒倒滿了方舉杯一飲而盡。
    一切,在無言中進行。
    董九紫將杯中茶喝盡,放下杯子一笑。:「閣下出手湯於自然無心中董某已先輸了先
機。而閣下倒茶之間全然無可破綻著,董某又輸其間。」
    他一歎,站起來道:「董其喝下這茶,便知有所不如。」
    這話間,他已是抱拳無言而去。
    蘇佛兒呆楞的望著他的背影,隱隱間只覺掌心出汗,直似經歷了一場搏命大戰。
    方纔,原只是試試對方功力深淺,刮是差點受創於對方那身深不可測的護身罡氣。
    「你猜出他是誰了?」蘇佛兒身後有一道沉穩而自信的聲音道:「毫米之間,就是你先
悟了大悲心法而勝過他……。」
    蘇佛兒在震驚中同頭,便看見了雪衣老者含笑而立。
    蘇佛兒立起恭敬道:「前輩神機莫測,晚輩但聞受教。」
    雪衣老者仰天朗笑一聲,將一雙鳳鸞眸子掃視了園內數桌客人一眼,方坐到蘇佛兒對面。
    於此,只見雪衣老者自取上茶壺倒茶入方才董九紫的杯中,邊道:「小兄弟不必客氣。
你心思夠快夠密,想是由董九紫的言談中猜出他是東海傳人的弟子?」
    「是──。」蘇佛兒恭敬道:「晚輩是由董兄所透露的點點滴滴中分折出來的。」
    所以,他要單挑東海傳人以前得先試試他的弟子功力。若是,今夜敢於董九紫之手,那
明年之戰也不用試了。
    雪衣老者稱許的點頭,淡淡道:「蘇大俠有子如此,當真可謂是後繼有人了………。」
    蘇佛兒心中又復一震,抱拳同道:「晚輩有不得已的苦衷,是以不便取下面紗
來……。」
    「我知道──。」雪衣老者將杯自桌上取起,置於掌中含笑道:「董九紫錯在茶喝的太
急……。」
    說著間,只見茶杯中水化成一道細細水柱往蘇佛兒身前空置的杯內而來。
    隨這水柱,自有一道不可言諭的力勁氣機充塞於兩人之間,但覺若百槌擊身罩住蘇佛兒
週身上下。
    蘇佛兒心下大驚,這老人一身修為可說臻至武學最一口高造詣。每每舉手投足便見不可
言的天地大氣!
    蘇佛兒將一心放空,置於桌上的右手暗暗以「菩駝夜菩駝夜」、「地利瑟尼那」、「波
夜摩那」三式相抗。
    但覺,自己的一股氣機緩緩托起對力的罡氣,同時泛成十轉法輪要阻止對方下注的茶水
但此僵持中,那水柱如虹像是凝固在半空中似的。
    猛可裡,數聲暴喝響自四周;隨怒斥聲中左右兩桌七個人已然欺身動手。
    左邊的四個,用的是罩在掌上的利金鐵爪鉤;右面的三個,則是四把短刃外加一柄長劍。
    這廂出手,全數是招呼向雪衣老者的身上。
    蘇佛兒見此一驚,待想收手好令雪衣老者得以從容應付。卻是,雪衣老者含笑道:「事
小一樁,何足掛心?」
    說著,左手隨意由桌面上劃了一弧半圈;這一順手的舉動裡,蘇佛兒可看得清楚!
    只見眼前這雪衣老者先迎上左方的八隻鉤爪,便兩相接觸之際,雪衣老者的手指抖動了
幾下。
    妙的是,手指跳動間堪堪是點擊那四個人的手腕上。
    迅速交錯裡,八隻手腕傳來輕脆的骨骼碎裂聲。
    勢不止於上的,是雪衣老者不停的動作,那左臂一弧線擊轉,左掌腕骨在迅間像是脫開
了般,恍恍然似柳絮因風起,游屋於四刃一劍之中。
    電光石火問的交錯裡,雪衣老者中指一彈,但聽得叮叮急響中,三個人躺下去的速度並
不北原先的四個稍慢。
    這些看到蘇佛兒眼裡不由得又是震驚又是歎服。
    歎服的,自然是對方的武學造詣鬼神莫測。
    而震驚的,則是眼前這位神秘的雪衣老者他的武功心法,在某些方面和自己所習大勢至
般若無相波羅蜜神功有著微妙的相通之處。
    他心中一念方生,對端的雪衣老者已自是從容無礙的將一注水落滿於眼前林內。
    蘇佛兒朗朗一笑,抱拳道:「前輩武學造詣深不可測,晚輩望塵莫及……。」
    雪衣老者淡然一笑,回道:「天下青年一代,可和少兄弟你爭鋒的,只怕難找難
有……。」
    蘇佛兒正待要說什麼,雪衣老者已一笑而起,接道:「今夜不會太寧靜,屆時還得仰仗
小兄弟的天蠶絲了。」
    蘇佛兒聞言又是一震,忍不住脫口而出:「前輩到底是何許人?」
    雪衣老者仰天一笑,抬眼望了望由院門走進來的小西天和唐玫,招呼道:「兩位,請隨
老夫來──。」他說著自是往外走去。
    至於,地上那七名刺客則早有店小二提抓抓的往裡頭去了。
    蘇佛兒沉吟方才一幕,一腦子。頭緒終究是想不出這雪衣老者的來歷。信步之間,已是
踱到了前頭樓梯上下口之間。眼角閃處,但覺一道人影由上頭下來。
    反應裡頭,蘇佛兒抬頭上視,便看見了米小毛正動也不動的注視自己。
    蘇佛兒心中一陣狂跳,他緩緩沉穩著一口氣開始一步一階的往上走去。
    也不過須臾,兩人已然是差階而峙了。
    「閣下好眼熟──。」米小七一雙眸子湛湛有神的注視著:「我們……可是在那兒見
過?」
    蘇佛見顫震了一下,喉頭咕嚕一響終是沒有發出聲音來。米小七皺了眉,又緩緩道:
「會讓我記住的人,只有深仇大恨的敵人和思義並重的朋友──。」
    米小毛的手動了稍動,聲音略寒:「如果是朋友,沒有道理不敢見人──。」
    米小七的朋友俱是忠肝義膽之人,自是可光明正大的行之於世,犯不著以紗覆面。
    那麼,米小七的結論,眼前這個人就是敵人!
    蘇佛兒現在已然可以感覺到一股駭人的氣機罩身而來。而且,滲滲破透的,是封住所有
生門的肅殺。
    他有著千種情愫在心中翻動,眼前情勢米小七若是出手,只怕有石破天驚之力。
    問題是,她倒底將自己想成了誰?
    蘇佛兒正是進退失據間,他又看見了一個人。
    一個抱著兩個嬰孩的女人!
    單文雪嬌艷天下的姿容覆蓋在黑色面紗之下。但是,就只看他那雙柔荑凝脂般的皮膚以
及婢婷而立的身姿,呆子也可以想見眼前這女人必是麗絕天下。
    這是一種味道,一種屬於真正美女的味道。
    米小七沒有出手:她緩緩回頭相望,直楞楞盯住單文雪良久,終是石破天驚的驚叫一
聲:「單文雪──?」

                      ※               ※                 ※

    小西天聽完雪衣老者所有的計劃不禁露出一種很奇怪的表情來。
    他實在是不相信,一個人的腦袋怎麼可能想到這麼周密的計劃?他歎了一口氣,點頭
道:「依前輩所言,今晚修羅大帝必會大舉進攻了?」
    雪衣老者淡淡一笑,同道:「依老夫觀天象排命理所知,該當於今夜丑時是錯不了的。
這時靜默在一旁的唐玫忽然間道:「計劃中蕭天魁、米無忌和米小七姐姐都包含其中,但
是……,怎麼沒有前輩呢?」
    雪衣老者淡然回道:「老夫的行蹤另有所處……。」
    小西天一沉吟,脫口道:「莫非前輩是想直接找修羅大帝本人?」
    雪衣老者仰首大笑,道:「小師父反應可真快──。」
    正此際,布簾外忽的傳來米小七的叫聲:「單文雪!」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已夠小西天和唐玫震跳了起來。
    他們連跟雪衣老者打個招呼的時間都沒有,便已衝到了外面。
    這時,已是近戌時末,客棧餐樓裡只剩得兩桌食客正吃飲著。小西天將目光一抬,正好
看見一個抱著兩名嬰孩的女人緩緩的往米小七走近。
    小西天的驚喜,不是那個女人,而是那個覆面紗的男人。
    「好小子,你還活著──。」小西天大吼一聲,三步跨做兩步的衝向蘇佛兒,大叫道:
「蘇、佛、兒──。」
    這三個字,立即引起一陣偌大的騷動來。
    震驚的,絕不只只是米小七和蘇佛兒兩人而已。更驚疑而起的,是九重鬼寨的人馬。
    一切,本來計劃在丑時進攻的時機,卻是在迅間改變了決策。亥時方起,這座溪客棧內
外突的冒出許多人來!
    雪衣老者緩緩由後房中跺步出來,衝著小西天一笑,道:「天機不可,一說了便不准矣
──。」
    小西天看看這些不知道打那兒冒出來的傢伙,大大歎了一口氣衝著蘇佛兒叫道:「小
子,只要你出現總沒好事過。」
    蘇佛兒可以很明顯的感覺到兩個女人正以一種奇異的眼神望著自己。他心裡可罵了百來
聲,表面上卻是只得裝聾作啞,直似沒聽到小西天的道話。
    正是此刻小西天想搶上前去揭開蘇佛兒面罩之時,門口嘩啦的一聲大響,竟見一個禪嶸
外刺的圓球撞入。
    這球來速可快,由門口一撞進入,立即滾動著往屋內急入。而同時,冒現在四周九重鬼
寨的殺手亦紛紛大喝躍起,各自由袖裡抽出一條鐵鏈,便往那怪球上丟去。
    雪衣老者雙目一凝,朝蘇佛兒朗笑道:「小兄弟,你不能不出手了。這玩意兒天下只有
你跟你爹手上的兵器可以解得了。」
    蘇佛兒心中叫苦了一盤,這擺明是非揭臉了不可。
    這稍一猶豫間,只見十來條子已然搭扣上怪球的刺突之上。便此眾人一聲暴喝裡,怪球
一下子彈上了半空,撞破屋頂到了外頭。
    這是啥玩意兒?蘇佛兒方自覺得訝異,忽的那十來名拉鐵鏈的殺手迅速的集中到方才怪
球上撞洞口之下。
    這瞬間,,蘇佛兒隱約已察覺不妙之處。果然,一連串的巨響中,千數支長矛自外頭上
空破頂激下!
    對他們這些武林高手而言,無論是接、是躲這些長矛並不是多大的困難。
    但是,雪衣老者卻淡淡的一句傳出:「這些長矛上有火藥,而且一碰即爆──。」
    便此一句話,蘇佛兒又叫苦了一回。
    雪衣老者的意思很明顯,除非是自己的天蠶絲化成至柔的纏字訣,否則只有呆傻的看著
同歸於盡。
    再看看聚集在一堆的那些殺手,顯然方纔他們出手擲之時,已是算好了在場中所有人的
角度方位。
    蘇佛兒一歎,望視了米小七和單文雪一眼,出手!傳說,二十年前有一個叫蘇小魂的
人,他用一種叫天蠶絲的兵器救過許許多多的生命。所以,人們稱之為「小魂一引,西方如
來」!而今人們懷念的,是天蠶絲已絕跡於江湖二十年。
    蘇佛兒的天蠶絲已可比美昔年他父親剛出江湖時的成就。
    只見,一縷光華在奔間,已自在半空中化成十來個小圈轉;而且閃沒之間,又自化成一
直線急送往門外成一束而出!
    轟然的巨響,不只只是由門外傳入每個人的耳裡;更震人的,是天蠶絲終於叉再度出現
於江湖。
    米小七一下子眼眸中充滿了淚水。
    終是,這刻骨銘心的情懷在剎然明白郎君已是有婦有子之時,無能遏止的傾滴落。
    蘇佛兒長長一歎,由內心升到了喉間,又奔向眸子望了上去。眼前的,是米小七和不知
何時脫去了面紗的單文雪!
    這氣氛可有點兒怪。
    小西天肚裡翻騰了半晌,又好氣又好笑。這裡頭,不但是內外有強敵虎視,中間還夾雜
了這段解不開來的情結。
    我佛阿彌陀佛,還是和尚少了這些麻煩,逍遙自在。
    小西天乾咳了一聲,轉向雪衣老者問道:「前輩,再來我們要怎麼做?」
    雪衣老者看了聚集在中間的一十五名殺手,輕哼道:「據老夫」請問「早先來的那些朋
友所知,這十五人是修羅大帝訓練的死士。」
    他一笑,又道:「既是死士,自然有某種同歸於盡的方法!」
    死棋,往往是最慘烈殘酷的一著棋!
    小西天輕歎一聲,忍不住衝著蘇佛兒叫道:「好小子,你還戴著那鬼撈子斗笠幹什麼?」
    蘇佛兒除了歎氣的將斗笠取下還能做什麼?這時他心中想的,只有昔年他爹是怎生應付
這種關係的。
    這剎那間,屋外又傳來一陣叫喝之聲,旋即有幾道人影被扔了進來直挺挺的躺在那十五
名死士之前。
    地上的死屍衣著和那一十五名死士相仿,顯然都是九重鬼寨中人。
    小西天訝異望了向門上,只見蕭天魁和米無忌冷然的走了進來。
    雪衣老者好整以暇的望了兩人一眼,胸有成竹似的道:「修羅大帝沒有來?」
    「沒有──。」蕭天魁將目光溜轉向米小七,及見她身旁站立的是蘇佛兒,不由得變
色:「蘇佛兒?」
    雪衣老者淡淡一笑,又道:「外頭的情況如何?」
    這回米無忌沉聲道:「前後分成三輪,率隊的是米藏那老賊──。」
    「米藏和修羅大帝搭上了線?」小西天皺眉道:「這老小子手上還有幾張牌,恐怕不是
好應付的……。」
    他們將個交談間,在屋子中央的一十五名死士忽的展開了行動。只見每五人形成一組,
四前一後的分立於品字形的向外抽出短刃來。
    邪異的是,那刃鋒湛藍帶綠,隱隱間還冒著紛紅色的煙霧。
    雪衣老者雙眉一皺,沉吟道……「看來,苗疆三後精心豢養的」鬼花蠱「已附生在上頭
了──。」
    唐玫好奇的注視著那些刀鋒,入目的是那些粉紅煙霧竟是凝結不散,而且恍忽間有若一
朵花烘托住了一顆骷髏頭在鋒尖上溜轉著。
    她訝異失聲:「好奇怪,這煙霧怎麼不散去?」
    雪衣老者雙眉皺著,沉聲道:「待會兒可得當心點。若是硬碰硬撞,散開了蠱毒只怕兩
人皆沒得救──。」
    蕭天魁緩緩將目光由米小七和蘇佛兒身上收了回來,冷笑道:「我倒要看看這些傢伙有
什麼驚人之能──。」
    他說著,大喝裡已率先出手。但見他騰身躍起,雙肘往外一拱一托,便是撞向身前五人。
    立即,這最近約五名死士展開了攻擊。
    前端四把短刃破風狂至,令人訝異的,便是四刃鋒尖集於一點直刺心脈方位。
    蕭天魁冷嘿一聲,身子平平在半空中往右移了三寸,便是左肘一起落開,已是撞及其中
一個殺手的後腦。
    同此際,後面那把短刀激出!
    誰都沒想到的一件事是,出手的刃鋒竟然是刺向那個被擊中後腦的死士。
    更沒想到的,是刃鋒透穿那名死士的剎那,受刺的死士張口大喝慘叫中,竟由口中將
「鬼花蠱」噴向蕭天魁的面上!
    這個陡然的變化的確大出眾人的意料之外,待是有所行動想要解救已是不及。
    一樓梯間的米小七怒喝,一個旋身在半空中已出手。
    出手的,是近一年來消失於江湖中的「鳳眼」!如果,你曾經看過米小七在一年前的出
手,現在絕對不會相信這是出自同一個人的手法。
    「鳳眼有情,情天下夢!」
    單文雪雙目眨也不眨的直視著「鳳眼」的每一絲、每一分的變化。
    在這剎那間,她不是看見一粒暗器的運行奔馳。
    而是,絕塵於人間傲嘯天地的鳳翔。
    這粒「鳳眼」暗器是龐大無儔的氣勢,同時間達到它所要擊殺的人。
    雪衣老者的眼中發出了奇妙的光彩,顯然也為眼前米小七的出手而讚歎。
    果真,剩下的十四死士全倒了下去。而且,可以說是在同一時間裡被擊倒的。
    半晌之後,唐玫第一個驚呼。「米姐姐好棒的手法……。」她望向米小毛,驚歎著:
「這就是融合了」天地情譜「真正的」鳳眼「心法?」
    米小七無言的收回「鳳眼」在手,躍身到了蕭天魁身前,注視著他:「你曾經救過
我……。」
    蕭天魁苦笑。靜待米小七下面的話。「我欠了你一次,但是我會想法子還你的……。」
米小七說著,轉向雪衣老者,一抱拳道:「前輩……。」
    雪衣老者淡然一笑,道:「若是有傳說中的」地藏五脈心法「,老夫倒是可以解得了這
種毒蠱──。」
    「地藏五脈心法?」米小七雙眉一緊,反問道:「這是江湖中那一門那一派的武功?」
    雪衣老者長長噓一口氣,搖頭道:「這不是一種武功而已,而是一種綜合的神妙機
術……。」
    小西天這廂可迷糊了,問道:「倒底是啥鬼東西?」
    雪衣老者輕輕一歎,道:「這很難解釋。甚至,世間上是不是有這種武學也很難
說……。」
    他環顧了眾人一眼,補充道:「這純粹是老夫推想出來的可能性。也就是說這門武學是
否有人達成與否並未在世間耳聞,但是在理論上是可以修習得到的……。」
    單文雪忽的插口道:「小女子請問前輩,這」地藏五脈「倒底是怎的一種神妙機術?」
    雪衣老者此刻已步到了蕭天魁身前,只見他全身隱隱泛著藍綠光澤,唯一例外的是面龐
呈現特異的桃花之色。
    他一歎,伸手點了點蕭天魁四處穴道,又自懷中取了一顆純白藥丸丟入蕭天魁喉中啡他
吞下了,才站起來道:「這門心法,必須是學過天璇八轉、天府沉舟、太陽貫穴、七殺飛星
外加服食過小還丹之類的聖品才行……。」
    雪衣老者抬眉,只見屋外火把移動,看來米藏打算發動第二次攻擊了。
    他搖頭一歎,凝目沉聲道:「莫說那四門心法俱是武林中的秘術,就是小還丹一樣,便
是無能得之……。」
    這話,分明是宣判了蕭天魁的死刑!
    米小七一震,再度望向蕭天魁,只見躺在自己身前的這個人正凝目注視自己。她緩緩沉
吸一口氣,道:「你放心,如果救不了你,我會替你討回這個梁子來……。」
    蕭天魁慘然一笑,搖頭道:「我只可惜一件事──。」
    米小七訝異中還未來得及詢問,但聽得屋外米藏狂笑叫道:「溪客棧裡面的人聽著─
─。這屋子四周已佈了奇門神遁大蠱陣,不論你們武功多好是決計走脫不了的……。」
    雪衣老者沉嘿嘿的一笑:即聲回道:「米藏,看來這等最上乘的陣法佈置你還達不到
吧?」
    外頭米藏大笑,回道:「不錯,這的確不是出自老夫之手。不過……,嘿、嘿,老字世
家中排名第一的智者。你這老頭子大概知道吧──。」
    「老師?」小西天訝道:「莫非他也來了?」
    「不錯──。小和尚有見識!」屋門外一道沉聲傳入,淡然道:「老夫正是老字世家的
第一教席,老師!」
    蘇佛見對這個人的聽聞可不少。
    昔日,他爹便再三提過老字世家中有一個最可怕的智者,就是這個叫老師的傢伙!
    「天下可以在智慧上對抗老師的不會超過十個!」蘇小魂的話令他印象深刻:「而唯一
一個可以打敗它的,只有昔日冷楓堡的主人,人稱」天下第一諸葛「的冷明慧!」
    蘇佛兒和單文雪雙雙由樓上步了下來,但聲聽米藏在外頭狂笑道:「老夫有好生之德,
給你們一條生路」「他一頓,冷喝接道:「只要交出米小七,老夫自然會把人撤走!」
    蘇佛兒此際已走到雪衣老者身旁,抱拳恭敬問道:「前輩,這個奇門神遁大蠱陣果真是
無能可破的陣局?」
    雪衣老者淡淡一笑,未答反道:「我怕的是,一旦引動了陣勢,眼前蕭兄弟就沒救
了……。」
    米小七一楞,抬頭問道:「前輩之意,蕭兄是還有的救?」
    雪衣老者緩緩將目光注視著單文雪,點頭道:「依老夫看,單姑娘或許可以勉強一
試……。」
    這話連蘇佛兒也嚇了一大跳。
    「雪兒真的擁有」地藏五脈「?」
    這一句「雪兒」直叫的米小七心中一酸一痛。耳畔,雪衣老者含笑回道:「老夫由方才
單姑娘下樓的身勢中看出來,姑娘舉投之間正是成就了這門心法……。」
    單文雪輕輕一笑,左右兩臂抱著孩嬰一恭,道:「小女子不才,方方在前輩面前獻醜
了……。」
    這話中意,便是下樓之時有意讓雪衣老者考量一番。
    雪衣老者仰首大笑,得意之情溢於表情:「老夫潛心推研,果然這些武學心法是可以融
合為一。只不知姑娘師承何處,有此異人達於此境?」
    單文雪看了蘇佛兒一眼,道:「是由師祖劍秀才傳承而下的六代祖所授──。」
    雪衣老者雙眸一閃,興趣昂然間道:「只不知那位六代祖人在何處?」
    蘇佛兒臉色一黯,道:「六代祖已然西歸──。」
    雪衣老者聞言,似是極為惋惜的一歎。旋即由身上取出一個極是精緻的玉瓶來,說道:
「幸好老夫身上還有昔年少林方丈所贈的小還丹,便是用了……。」
    說著,便是要拔開瓶口。那單文雪含笑道:「前輩──,小女子年來已吃食過上百回的
彩虹聖果……。」
    雪衣老者一震,手中玉瓶差點掉落。他日裡訝道:士姑娘這話,莫非是曾待過傳說中的
「桃源仙福處」?「單文雪點頭回著:「因緣巧合,小女子和相公是曾在那兒待有一年光
景……。」
    她口中相公,便指的是蘇佛兒了。這廂米小七心中一割一痛,眼眶裡不由得泛濕難忍,
終究是一滴淚落下。
    只是,這當兒不是哭泣之時,暗暗裡又擦拭了去。
    雪衣老者聽聞單文雪這般說,點頭含笑道:「如此最好,待老夫教搜你如何以」地藏五
脈「心法來解一切蠱毒!」

                      ※               ※                 ※

    米藏得意的望著眼前已被層層設陷的確溪客棧,大刺刺學起桌上的一品御酒向身旁坐位
上的一名清卻瞿老者敬道:「老師之能米某早在數十年前已是景仰,今日一見閣下所佈陣
式,果然是驚天之能──。」
    老師沉嘿嘿的一笑,伸手緩緩拿起桌上的酒杯在掌中摩娑著。
    「米兄也不是普通的人呀──。」老師意味深長的啜了一口酒,啾視了一眼佈置在四周
的九重鬼寨徒眾一眼,接道:「尤其是米兄一身武學造詣大有另開別逕自成一格之處!」
    米藏聽得出話外有話,沉哼一笑,道:「老兄之意,可否示教於米某?」
    老師搖了搖頭,指指溪客棧道:「那事以後再說。如今最重要的,是今晚怎的對付屋子
裡頭的人──。」
    米藏雙肩一皺一展,心裡哼了一聲,嘴上應道:「說的也是──。依米某看,這些人似
乎是想耗著不出來啦?我看──,便是放火逼他們現身!」時辰移換之間屋外陣勢中的煞氣
蠱風便會流動於這陣局之內。「他乾笑一聲,冷冷道:「到時,他們想出來也出不來了。
哈……。」說到得意處,終究是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寅時已過半,卻是天地間最深沉最暗淡的一刻。
    米藏望著溪客棧外頭所環繞八十一名穿著奇異服飾的佈陣殺手,心裡頭竟是泛起一股怪
異的感覺來。
    隱約之間,數十年的江湖歷練告訴他今夜絕對不是單純的兩方對峙。
    米藏斜眼瞄視生於身旁的老師一眼,心中警惕之意不由得又升了兩分。這傢伙明擺著是
為老鷹復仇,私底下的用心那就大有別具。
    米藏想到的是,如果這個老師果真是想復仇,大可說動這一代老字世家的主人出面,發
動一場橫掃武林的大戰。
    尤其以老字世家數百年的基業和九重鬼寨這二十年來在江湖中的佈置,雙方聯手已夠襲
卷半月武林江山。
    於私於公俱有可為,他們為什麼不做?
    米藏冷哼暗忖中,亦冷笑自得。他手上還有幾張牌,尤其是昔年米老太爺的龍虎衛──
米臥和米長木亦早經他妥善安排。
    鹿死誰手猶未可知。米藏想著,嘴角不由得露出一絲冷笑來。終究,自己能活到現在絕
不是省油的燈!
    雪衣老者看著單文雪依照自己所授之法治理蕭天魁身上劇毒,淡然一笑的注視外頭,點
頭道:「寅時已過半,當是我們該有所行動之時──。」
    蘇佛兒環顧了一下眾人,忽的問道:「董九紫和雪小貝怎的不見人影?莫非還待在上
頭?」
    雪衣老者一笑,淡然道:「方纔一敗,他們已然離開了──。」
    蘇佛兒聞言一愕,雪衣老者又笑道:「東海遺子一生從未敗過,自是有所自惕……。」
    這話可大大說出了董九紫一生個性,能敗而不餒、不怨,當稱得上英雄人物。一念及
此,蘇佛兒更不禁想到有這種徒弟,師父必更是宗師大度之人。
    而念及明年之戰約,一時全身熱血不由得沸騰。
    雪衣老者頷首輕笑,對著眾人道:「現在由老夫負責調度這一戰的攻防──。」他沉著
的話音,立即叫在場中每一個人不得不恭敬傾聽。
    「屋內防守,由小西天和尚、唐玫姑娘、米無忌兄弟、及這客棧小二分守於東西南北四
個方位──。」雪衣老者說話間,已自有兩名小二由後頭抬出了一個木箱來。
    雪衣老者打開木箱,裡頭塞放著一些奇形怪狀的器具。小西天這廂投目一看,不禁訝
道:「是藏密的法器──。」
    那兩名店小二迅速的取出各種器具來交給站於一旁的另外四名夥伴。只一忽兒,已是在
四個方位中佈置妥當。
    雪衣老者滿意的點點頭,又道:「這些藏密的法器排置,已然自具有陣勢相剋於對方的
大蠱陣。而你們的任務便是防止對方將這些法器移動了位置──。」
    蘇佛兒細心看視,隱然間可以見得那些器具擺定位後,自是有一抹純白煙霧升,而且散
發著一股香味兒來。
    令他震異的,這香味和他爹昔年所用的「千里佛香」有著類似的味道。
    雪衣老者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思,衝著他一笑後道:「這是裡防,要限制他們的陣勢無法
發動。至於外敵,則由蘇兄弟和米姑娘及老夫共同設法了……。」
    雪衣老者這句話,令得盤坐於屋舍中央為蕭天魁治療的單文雪抖哼了一聲。立即,蕭天
魁亦震動了起來。
    雪衣老者一歎,迅速伸手一拍單文雪天台穴,低聲道:「神流田海百無同,又復尺澤雙
翼歸!」
    說著間,再度落一掌於單文雪眉間亦處!
    頃刻間,單文雪緩緩噓出一口氣,像是平復了不少。
    雪衣老者一笑,望著被抱於唐玫胸前的一雙稚兒點頭道:「蘇兄弟,這兩位小娃娃你若
是信得過老夫,便叫唐玫抱著便是了──。」
    蘇佛兒含笑抱拳,恭敬道:「一切但憑前輩計劃。」
    雪衣老者撫掌一笑,點頭道:「好!寅卯交匯之刻已將屆,可以開姑行動了--。」
    立時,小西天、唐玫、米無忌和六名店小二分別躍身坐於那些法器之中。
    雪衣老者朗喝道:「各局之中俱有一個法鐘,你們必須將內力由左手灌注其中不得少離
局中眾之聞言,紛紛照做,唐H鋼紉期俄一磁彌磯玫身側則有兩名店小二……護著以便她全
力下……刻,正好屋外一陣交響怪聲中,四下湧現出濃濃之粉紅色煙霧進入!雪衣老者冷笑
一聲,雙掌一拍朗喝道:「開始!」
    便此一聲裡,四方陣局中人內力灌出,當下便各有一股白煙衝出,抵住了四方入口而來
粉紅煙霧,硬是擋位於門窗之外無能得入。
    雪衣老者看了蘇佛兒和米小七一眼,淡然一笑道:「看來,兩位的成就對於這等瘴氣能
擋得住一個時辰上下!」
    蘇佛兒和米小七互望一眼,二人又各自尷尬的別過臉去。米小七深吸一口氣,回道:
「天地情譜中是有特殊的心法可以阻絕這等毒瘴……。」
    蘇佛兒亦抱拳道:「晚輩在桃源仙福處所受的彩虹聖果調養,想來亦足以抗衡──。」
    雪衣老者仰首猛的朗笑,其聲有若龍吟直嘯,半響之後才道:「好!讓我們去見識見識
那位老字世家第一智者,看看終究誰可與爭鋒!」
    說著,他已大步當先邁出。
    後頭的蘇佛兒和米小七雙雙又驚又佩。
    佩服的是,雪衣老者方纔那一陣笑聲分明是內家心法中至上無極的「破禪笑」,可謂是
少林「獅子吼」的最上層成就。
    而驚異的是,這雪衣老者究竟是誰,能有此宗師風範和智慧,能自視與老師一較天下之
尊?
    兩人心中各有一番思索,亦於沉思中尾隨雪衣老者往門外走去。待到了門口,這才發覺
不方便雙雙併出。一時裡,又雙雙閃開尷尬站著。
    蘇佛兒抬眼,望著的是佳人一雙眸子裡無予言語的萬般複雜情緒。
    正有話要說著,屋舍中央的單文雪像是輕哼一聲;這一個出聲便打住兩人心思,前後一
頓足的往外頭而去。
    短短幾步行走,若要說蘇佛兒心中感受,便也只有蘇軾那一句:「但屈指西風幾時來?
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換。」老師的臉色顯然有些陰沉。色的煙霧來。今他訝異不信的是這粉紅
色煙霧升至七寸長短便被壓仰住了,沒得絲毫可動。
    米藏便是別有心思暗俱,但對這種情況也不得不關心詢問:「老兄──,難道是有什麼
差錯?」
    老師臉沉了沉,哼道:「這屋子裡有人用了某種反制之法來克御奇門神遁大蠱陣的運
行……。」
    米藏雙眉一挑,哼道:「難道沒有可解之法?」
    「嘿、嘿──,法子倒有兩個!」老師冷哼中盯視了米藏一眼方道:「一個是派人進去
想法子移動裡頭陣周的佈置……。」
    「至於另外一個──。」老師轉頭看了一眼立於一旁指揮蠱陣的苗疆三後一眼,才緩緩
道:「另外一個方法就是陰府別門門主」一神蠱主「所豢養的那頭金彩化龍蠱才能沖的破
了……。」
    很顯然的,金彩化龍蠱並不在此;所以,唯一的法子只有派人進入強攻。
    米藏哼哼雨聲,點頭道:「看來,這個只有由兄弟率人去做了?」老師淡笑道:「是所
願,不好言──。」米藏正要說什麼,忽的雙目直視著眼前煙霧濃起處。老師隨目光望丟,
不由得嚇了一跳。
    因為,縱煙霧中走出了三個人來。一前二後的,這三個人走的很自然,就有如在山林田
園裡漫步一般。
    當先的,是一名雪白衣飾的老者。
    雪衣老者年齡已大到令一張髮際全成了銀白,但是他邁步向前的身勢,卻堪堪以「行雲
流水,無可所阻」八字來形容最是恰當。
    至於後頭的一雙男女,便是轟動武林的蘇佛兒和米小七。
    且別看對方只有三個人,要如以這等組合只怕天下無可抗禦的實力了。
    老師之所以震驚的,不在於眼前這三個人能抗禦大蠱陣裡一百三十二種奇蠱的噬咬,而
是在於他們能走得出九九天玄宮的佈陣。
    更可怕的,是行走出現的剎那,正是寅卯交會的一刻。以此現,對方對這個奇門神遁大
蠱陣亦是有所瞭解了。
    老師的判斷沒錯,眼前桌上的鼎中煙柱竟是短低了三寸之多。
    他大怒,雙眸精光閃動沉哼道:「閣下一路走來,順手滅了不少東西……。」
    時辰轉移之際,是蠱陣中氣勢最張最強之時,卻也是最容易出現破機漏綻之刻。
    雪衣老者一笑,淡然道:「人道老字世家的老師為南方第一智者,今日一見所布奇門陣
局果然天下不出其三──。」
    不出其三便是另有人能了!
    老師哼哼一笑,道:「看來,另外一個懂這門失傳陣法的,就是兄台了?」
    雪衣老者笑而不答,只將一雙精亮眸子四下環顧了一周。這時米藏悄悄站起來向老師打
了一個眼色,便自隱身於後方而去。
    米藏這廂離去,老師又復將桌上酒杯一飲而擲於地大笑道:「老某難得相遇精於此道中
人,兄台何不坐下促膝長談?」
    雪衣老者將目光收了回來,對著老師一笑:「好一手聲東擊西──。」
    老師雙眉一挑,冷笑道:「兄台這話怎麼說?」
    雪衣老者哈哈朗笑,指指左右兩端幌動的火把,道:「明著你要米藏率人進攻屋內以破
陣局擺設,暗裡卻又有兩撥人馬來個一網成擒……。」
    老師這廂聞言,臉色為之一變,待要發話,那雪衣老者又道:「依老夫看這大蠱陣中有
一條生路可以通往震位進出,但是……,米藏走了這條路便是呆了……。」
    老師這時倒沉住了氣,冷笑道:「老某願聞閣下高見。」
    雪衣老者負手而立,仰首上望天際一片陰沉,正是晨曦東來之前最黑暗的一刻。
    他長長的噓出一口氣,緩緩道:「依老夫看,這陣中另有一條生死同途之路,暗藏於紫
陽三合之位。也就是在卯時晨曦東來之時化生為死,啟死為生的變化。如此一來,利用米藏
和屋內眾人兩相抗衡,另開一條生路轉鳳閣入龍池,一舉將陣中之人不分敵我一律成擒!」
    雪衣老者淡然冷笑,一雙鳳鸞精目凝視老師,緩緩沉聲道:「閣下有意要擒住米藏,目
的只怕是利用米藏一身所學來加強老字世家中的某一部份吧?」
    老師心中一沉,喉頭咕嚕了幾聲這才很不自然的沉聲道:「近二十年來老夫早有耳聞溪
客棧的主人大非常人,今夜一見果然非池中之物──。」
    他邊說著,自懷中一面取出了一個小荷包來。迅速間已解開放置在桌面上朝雪衣老者冷
笑道:「不過,老夫倒要試試閣下的能耐到了那種修為……。」
    雪衣老者注目一望,但見那布包中放了四顆五彩的圓石,在火把的映照下放散出一抹奇
異的光彩。
    雪衣老者臉色微變,沉聲道:「想不到波斯的水晶奇幻石也流落到中原來……。」
    老師手背上青筋猛的一突,聲音中帶有著一番訝異:「你到底是誰?怎麼知道水晶奇幻
石?」
    雪衣老者淡淡一笑,轉頭對身旁的蘇佛兒和米小七道:「照敵人的佈陣,待會兒晨曦東
來之時便是生死決戰之際。這左右兩端是屬金戰方位,交給兩位防守了………。」
    蘇佛兒和米小七雙雙恭敬抱拳道:「前輩請放心,晚輩自當全力禦敵……。」
    雪衣老者停話不語,再度四下環顧了一趟,這才沉聲道:「對方的陣局和一般大是不
同,尤其是他們受了蠱制很可能以命搏命……。」
    蘇佛兒一楞,皺眉道:「這樣看來似乎是不能和他們的身軀接觸了?」
    雪衣老者沉重的點點頭,指著左方一片煙霧中的變化道:「縱令你們先前不懼這蠱瘴,
那是因為體內玄功所至。至於待會兒交手,若是叫他們自斷血脈而噴毒血所治,那又大大不
同──。」
    米小七忽的憶起昔日曾叫血野杯中三老噴血裡面之事,心中不由得打了一個顫,咬牙
道:「除此之外,可還有什麼驚人之處?」
    雪衣老者低頭沉吟了片刻,投目注視前端好整以暇冷目相對的老師一眼,點點頭道:
「依老夫看,這攻擊可以分成兩波……。」
    這話,明顯令老師為之一愕,一雙眸子不由得精光暴閃沉聲道:「閣下智慧當真驚人,
老某聽到此已覺天下之中除先生外,無人可與老某抗衡之人!」
    雪衣老者微微一笑,續道:「依老夫想,第一波是利用九重鬼寨中人來做犧牲的以命搏
命。而真正的攻擊,則是隱藏於後的老字世家中人……。」
    米小七訝道:「老字世家的人也出手管這件事?」
    雪衣老者嘿、嘿一笑,沉聲道:「早在二十五年前的龐龍蓮、二十年前的黑色火焰,老
字世家俱有插足其中。這回……,老夫心中暗忖那個修羅大帝和老字世家恐怕有著很深的淵
源……。」
    老師話聽至此,猛的立起沉聲道:「閣下到底是誰?」
    雪衣老者並未理會他,抬眼看了看東方已現的魚肚白光暈,自顧接道:「如果老夫所料
不差,那麼近二十年來老字世家所做所為,目的不外是暗中接收了那些崩潰的幫派遺黨。
嘿、嘿──,好個速成的方法……。」
    雪衣老者這一分析,蘇佛兒和米小七不禁雙雙訝異出聲。看來這老字世家當真是居心叵
測,而且深沉的很。
    蘇佛兒這一細想,將修羅大帝大本營是在苗疆之事,以及老字世家近二十年來所為過思
一遍,不由得心裡加信了幾分。
    老師這廂臉色可真不好看,冷沉沉著臉哼道:「閣下早在二十年前使到了潯洲定居,想
來是早有目的?嘿、嘿──,百密一疏,老夫倒未料想到有人竟敢臥眠於虎側……。」
    雪衣老者仰首大笑,沉聲道:「晨曦已東來,老兄就請出手吧!」
    隨這話聲一落,果真第一道陽光自東方山巒縫裡透射投來。
    只瞬間,整個奇門神遁大蠱陣像是發生了極大的變化。雪衣老者對著蘇佛兒和米小七朗
喝一聲:「兩位小心了。」咱是,邁開大步直到老師面前五尺處站定。
    老師左手一抓桌面上挪四顆水晶奇幻石,冷視著雪衣老者沉喝道:「老夫就不信天下中
有人可以破得了這局」入心出魂陣「……。」
    這大喝裡,大臂一揚中四顆水晶奇幻石已飛出往四個方向而去。便在半空中,四方各現
身一名身著彩袍的漢子。
    當下,只見這四名彩袍漢子各自伸手抓住了一顆水晶奇幻石落下,剎那呈現四象陣局將
雪衣老者困於其中。
    另一方面,變化中的陣勢內只見煙霧翻滾,猛的向蘇佛兒和米小七罩來。
    果如雲衣老者所言,煙霧雖然是由四方罩下,但是致命的攻擊卻是由左右兩端擊至!
    蘇佛兒凝目注視,細細觀看煙霧中的變化。一瞬間,三道人影由煙霧中竄出,這三人手
上並沒有兵器,而是亦手空拳的撞擊而來。
    蘇佛兒在短瞬間已查覺出眼前三人的變化,右臂一抬一拍開,自是引用了大悲心法中的
「阿婆盧醯」妙著。
    這手「阿婆盧醯」乃是金剛界陀羅尼,顯示無量慈悲之相。
    但覺一股溫煦氣機由右掌中托出,只一瞬間雙方交手之時,蘇佛兒右臂掌力一變左右擺
動,便是將擊來三人分帶往左右之位而去。這三人方方交錯過身,猛的煙霧中寒光一閃,下
三路裡一柄長劍無聲無息的襲來。蘇佛兒感覺到足下氣流的變化,一聲朗喝中人拔身而起,
半空中左臂橫出再度對上先前三人的合擊之力。
    同時,借由這力勁反彈往前衝出,反反躍到後頭使劍之人的頂上。蘇佛兒當下便不猶
豫,他可以對先前三人失去理智之人不忍出手,但對後頭這個別具居心之人則難以放過了。
立時,右臂一抖一激,一道毫光奔馳而下!
    天蠶絲,有若天外飛鴻僅僅一瞬間已到了下面使劍那人的手腕上。顯然,這完美無瑕的
出手大出那人意料之外,待要掙脫之時已有所不及。
    蘇佛兒朗笑一聲,喝道:「蘇某倒要見識老字世家的驚人武學了||。」
    底下那人沉哼一聲,回道:「蘇佛兒||,老寒辰倒想看看你的能耐如何……。」說
著,只見他雙肩一抖一縮,竟是能由天蠶絲中脫離出來。
    蘇佛兒這廂方自訝異,旋即失聲道:「難不成你練了脫骨化妝之術不成?」
    老寒辰哈哈大笑,回道:「小子有見識……。」
    蘇佛兒一個翻身,落到了老寒辰面前細細注視。只見前面這人高挑瘦長的身軀,著著一
襲太極道袍。右掌上顯目鮮明約有三道劍創翻肉,而一雙三角眼見更是耶異的很!
    蘇佛兒看了半晌,搖搖頭道:「你並不是老字世家中人──。」
    「老寒辰」露出訝異之色,哼道:「那老夫是誰?」
    蘇佛兒指指他手背上的三道劍傷含笑道:「天下中人或許不知道有你們這一門派,但
是……,我可知道這是代號」地獄火「的組識對不對?」
    那道士顯是嚇了一跳,雙目暴睜沉喝道:「你怎麼知道的?」就算你老子蘇小魂也不曉
得我們的存在……。」「這說來話可長了──。「蘇佛兒一歎;」我說了你也不會明白
的……。
    因為,他是由六代祖「唐詩宋詞樓」裡的記本中翻看到的。
    這個名稱「地獄火」的組織平素極少極少在江湖中現身。就算進入江湖中亦不相互聯
絡,不管夥伴的死活。
    但是,他們相同的標誌卻是手背上的三道傷痕。
    據說,練他們這一門的武學這是必經之路!
    那道士驚疑不定的注視穌佛兒半晌,冷哼道:「不錯!老夫便是」地獄火「出來的玄雲
子……。」
    蘇佛兒注目的另一端不時發出打鬥喝聲之處,淡淡道:「那一端,也是你們的人了?」
    玄雲子大笑道:「沒錯,她叫妙雲子!哈……,妙雲子和米小七可是舊識!」
    米小七看到妙雲子時心中有種異樣的感覺,似乎這雙眼睛在那裡見過?
    妙雲子亦看看一身道袍,手上一柄青松翠玉劍幌動著錚芒冷笑道:「米小七--,我們
又見面了……。」
    米小七注意到妙雲子手背上有三道劍創,這點反而令她迷惑。如果她曾見過,她一定記
得!
    妙雲子冷冷笑道:「絕谷之中,還虧得本道姑照顧你!」
    剎那,米小七明白了眼前這道姑,正是昔日自己和冷無恨同在絕谷中的那個陳媽!
    「是你?」米小七挑眉道:「那一日你躲過了獨孤斬夢和冷無恨遁走了?」
    「不是遁走──。」妙雲子陰側惻一笑,道:「這是有所為、有所不為──。嘿、嘿─
─,正是借了你和米風好行使大帝滅絕獨孤世家的計劃!」
    米小毛咬牙恨道:「你倒底是什麼人?」
    「我不是什麼人──。」妙雲子聲冷劍更冷。「我只不過是大帝身前八大鬼使中的一個
而已──。」
    妙雲子陰沉沉一笑,淡淡道:「米小毛──,別太高估了自己,你以為」天地情譜「上
的威力可以和大帝相抗衡嘛?」
    米小七心中一凜,沉聲道:「難道修羅大帝也來了?」
    「不是也來了──。」米小七身後一道溫煦聲音吶起:「而是我從頭到尾一直在這
裡……。」
    雪衣老者好整以暇的等待對方的出手。四名綵衣漢子各自握住水晶奇幻石以四象奇形陣
勢困住了雪衣老者後,四人端坐了下來。
    那端,老師沉嘿嘿一笑,冷聲道:「老夫在發動這個」入心出魂陣「之前實在想知道閣
下的真實身份……。」他一頓,意味深長的歎一口氣,又道:「當今天下想找像先生這般的
對手已是大大不易……。」。
    他注視著雪衣老者,緩緩道:「我想,你既然知道水晶奇幻石,當然明白這陣一經發
動,便是有死無生。老夫可不願留下這個遺憾……。」
    雪衣老者仰天朗笑,其聲直貫天頂,他倏的止住了笑聲盯住老師沉沉道:「你當真以為
這個陣可以難倒老夫?」
    老師臉色大變,怒斥道:「老某所設之陣,四十年來天下中只有一個人可對老夫說這句
話……。」
    他怒火中燒,直噴出喉間大喝:「起陣!」
    瞬間,那四名漢子劃一同作裡已將水晶奇幻石置於頂上百會穴中。值此瞬間,四顆水晶
奇幻石受了四名漢子的內力激發,各自散出一種奇異繽紛的光彩來。
    雪衣老者淡笑而立,只見四顆奇石約五色光彩一下子罩於自己週身三丈內。而且,每顆
珠子之間的光彩旋轉、交錯、變化,結合之間呈現了六百二十五種色度。
    陣局之外,老師沉聲喝道:「這是天干地支的算學,在六百二十五數之間,老夫就看你
如何能解得?」
    蘇佛兒朗笑道:「這倒不是……。」這半句回話裡,前三名赤手空拳的死土成品字的由
後方出拳夾殺。
    蘇佛兒一個閃身,隨之一蹲一挫,避到了左邊續道:「最重要的,真正的殺著在這裡!」
    話聲一出,果然濃霧之中一聲輕響,只見一道光毫閃出,這光芒剎見便如天地之尊,挾
著無可抗拒的威力直奔而來。
    蘇佛兒一歎,道:「觀音有淚,淚眾生苦。無恨妹妹,你可來了?」
    來的,正是冷無限和觀音淚!
    蘇佛兒一個旋身向上,右臂一振之間天蠶絲已化成一道彩虹奔向反向而去。
    反向方位並不是觀音淚的來向,而是米小七所立之處他為什麼這麼做?
    米小七冷視著修羅大帝,點頭冷笑道:「據我所知,塞外來患之事,是由你所發動
的……。」
    修羅大帝的一身衣袍婆娑響起:「不錯──。」米小七哼道:「你是想借這個動亂之
際,好乘機行動控制江湖,進而造反……。」修羅大帝那廂出聲一陣狂笑,這才回道,這才
回道:「米小七,昔日本座未對你下手,倒真是失策了……。」
    米小七冷哼回道:「你利用我和義父毀了獨孤世家,並且利用碧寒宮培養」萬人登仙蠱
「。嘿、嘿──,好狠的心計!」
    修羅大帝那廂沉吟了片刻,方發聲道:「看來,陰府別門那三個該死的賊子全說出來
了……。」
    這話間,只見一道光毫由半空斗降,直奔而至!
    米小七倏的嬌喝一聲,人一個揚身而上便伸手扣住了來際的天蠶絲!旋即,便用力一扯
一拉。
    修羅大帝怒喝中豈能讓她離去,猛的一個起身而上,一襲黑袍捲起如鋒拍至!
    卻是,一道人影在半空中和米小七交錯而來,那人右臂再振,一縷如幻如隱的天蠶絲抗
上了修羅大帝的黑袍!
    同時裡,米小七大喝出手,她手指尖的「鳳眼」二度對上了冷無恨的「觀音淚」!
    這一剎那的變化,在另一端的老師已看出了梗概。
    原先,他的計劃中以冷無恨對付蘇佛兒,乃是利用蘇佛兒的不忍!
    心中有礙,必敗!
    而修羅大帝對付米小七,則是眼前這個「修羅大帝」只是大帝座下親自調教的三名替身
之一。
    在計劃裡,這個代號「毒蜂」的替身最少能以一命換一命的搏殺米小七。
    因為,這是人性中的「急」。
    心中一急,乃亂。
    老師現在明白他為什麼會害怕。因為,自己一切的計謀似乎早落入那個雪衣老者的算計
之中。
    尤其,對方這一手兩人移位,以「鳳眼」抗衡「觀音淚」正是以物克物。而以天蠶絲的
大勢至無相般苦波羅蜜神功運行大悲心法來克制「毒蜂」並不純正的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蜜
神功,正是事半功倍!戰鬥瞬間展開,同時結束的也很快!
    第一個倒下去的是玄雲子和三名死士。「鳳眼」和「觀音淚」激撞之間,偌大的旋力迅
速的彈打了他們四人。
    至於蘇佛兒對上「毒蜂」的戰局也很快。
    天蠶絲劃破了對方的衣袍,而且一股強大無儔的氣機將對方彈震於地。
    便在「毒蜂」落地的迅間,全身冒出了怪異深綠的焰火來。顯是,若人身和他撞及了只
有雙雙殞命。
    而唯一能阻擋「毒蜂」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蜜神功近身相搏的,只有天蠶絲和天蠶絲主
人所用的同是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蜜神功!
    「毒蜂」所冒出的焰火爆散於七尺之內,連那妙雲子亦慘呼中受到波及。
    只一剎那,便是全身銷蝕化血,當真詭異以極的毒器!
    蘇佛兒歎了一口氣,一個躍身已和米小七並立相望視著身前冷立的冷無恨。
    「無恨妹妹──,你這是何苦?」
    蘇佛兒的話令冷無恨一震,旋即卻銀牙一咬,恨道:「這該怪就怪你父母……。」
    蘇佛兒歎氣道:「無恨妹妹,你別被修羅老賊所騙……昔年之事……。」
    冷無恨截口怒道:「昔年之事你也不明白是不是?但是我爹娘之死卻是你父母所造成
的……。」
    蘇佛兒搖頭道:「無恨妹妹,你我雖然不清楚昔年所發生事情的始末,但絕不會是如修
羅老賊所言。且看他和家父所行所為,便足以觀……。」
    冷無恨冷笑道:「不論他們兩人作為……。我曾到這苗疆來找昔日冷楓堡中的奶娘陳
媽,天可憐見幸好好叫我兒看了,真明白我冷無恨真的認賊作父了這許久年……。」
    米小七此刻哼道:「你是如何知道所見那個陳媽果真是昔年冷楓堡的那一位?」
    冷無恨冷笑中再度執「觀音淚」於手,哼道:「她保留了昔年我爺爺的軍荼利神功秘
笈,而且還有我爹以前的遺物……。」
    她話說至此,便是又將出手了。
    蘇佛兒正想用什麼法子阻止冷無恨出手,卻是米小七往前一站,哼道:「看你活的這麼
大了,封叫人家幾句話就騙的團團轉……。」
    冷無恨這廂再度遇上了米小七,一時心中惱恨交集,便是一揚手瞪目接著米小七道:
「米小七,上回敗在你手上,今晚什麼也別說,出手吧!」
    蘇佛兒聞言心中大急,慌道:「無恨妹妹,不可以魯莽造次──。」冷怎恨冷笑道:
「我才不是你什麼無恨妹妹──。」說著,轉向米小七卒道:「米小七──,還不出手─
─!」
    再一次挑激,米小七終是忍不住將「鳳眼」握執於指尖,哼道:「不懂事的蠻丫頭,可
別怪我傷了你……。」
    蘇佛兒心裡可明白,兩人這一出手必然是冷無恨身受重傷,甚至捱禁不住「天地情譜」
的威力。
    他一急,脫口對米小七道:「米姑娘──,請你手下留情──。」
    一聲「米姑娘」三個字,分明是生疏了兩人,好生一陣子難受尷尬湧起。
    米小七強力自持著,半晌咬牙道:「蘇公子,你可是在場看得一清二楚,是你那寶貝的
無恨妹妹一再向我挑戰……。」
    蘇佛兒深吸一口氣,沉住激動的情緒,道:「這些我都知道。只是……請你委屈一
些……。」
    「委屈?哈……。」米小七仰首長笑亦復長歎,一顆晶瑩淚珠滴出,落人掌腕之正和指
上「鳳眼」相輝映!
    「我受的委屈還不夠?」米小七咬住唇,沉沉的發聲:「一年多以來,我日日夜夜所受
的委屈還不夠?」
    米小七猛的抬頭,盯視著蘇佛兒一眨不眨的直望著。
    這廂,蘇佛兒心中狂跳,一時之間竟是無言以對。那冷無恨早已候的不耐,口裡嬌喝
道:「米小七,出手吧!」
    便這喝聲裡,掌上「觀音淚」已如來自地獄的招魂冥使,化成一道死亡的幡引激奔至米
小七身前。
    米小七瞪視著蘇佛兒,右臂抬起便是出手前一剎那,她看見了郎君眼中的焦慮!
    於是,一個不忍之念升起,出手的「鳳眼」緩了緩。
    便此一慢,觀音淚已彈開鳳眼直打米小七氣海穴上!
    一聲散自心裡深處的慘叫中,米小七翻飛倒退,便生生叫觀音淚的衝擊之力打飛了四尺
之距。
    「小七──。」蘇佛兒心中大慟,顧不得身後的冷無恨,一個飛身過來猛的抱住米小
七,大叫:「小七──,小七──。」
    卻是,伊人臉色呈著金土之色,氣若游絲的睜開雙眼,淡淡的一抹笑意湧上唇間,勉強
中一句:「總算……、你……還是會……抱我……。」
    蘇佛兒全身顫抖,一心裡言語硬咽在喉間,竟是找不出一句來說。
    這時,冷肅站立在背後的冷無恨又緩緩舉起「觀音淚」,朝著蘇佛兒喝道:「蘇佛兒─
─,我給你一次公平的機會,出手吧!」
    蘇佛兒正悲痛米小七身受重創命在旦夕,耳裡聽聞冷無恨這一喝叫,不由得又急又怒的
回頭斥道:「無恨──,頭道你不知道自己鑄下了什麼大錯?」
    冷無恨往前一跨,喝道:「我用不著你來教訓……。」
    隨這話裡,指尖上的「觀音淚」已狂激而出;這一陣帶起的旋風中,竟滿滿的是充塞於
天地的殺氣!
    此時此刻,有誰能接得下這顆狂激的「觀音淚」?
    一隻手,輕烘烘的一托觀音淚的來勢,讓它在掌間滴溜溜轉著。
    蘇佛兒和冷無恨雙雙訝異望去,只見煙霧中雪衣老者望著掌心中停止旋轉的觀音淚含笑
而望著冷無恨!
    冷無恨正待問話,忽的四周的煙霧全然在迅間隨風消逝,立時當頂的陽光這一四際。
    這裡溪客棧原是在大街之中獨立,此刻可見四周圍了不少人正議論紛紛。
    待這霧一散逝,及見數十名拿刀帶劍的兇惡之徒,四眾看熱鬧的人群便「嘩」的大叫強
盜四下散去了。
    此際,老師似乎是歷經一場折磨似的,疲憊不堪的率領四名奇幻石漢子到了雪衣老者身
側,緊盯著雪衣老者喘氣道:「尊駕到底是何人,為何能破解這」入心出魂陣「?」
    雪衣老者將目光由冷無恨身上移向老師,又淡然的將「觀音淚」舉起於右掌食中雙指之
間。
    略略特異一點的,是中指的第二節處夾住觀音淚,而指尖處則是稍往內彎扣住。並且,
中指是搭於食指之上而不是並排。
    便此一式,老師臉色大變,全身竟不由自主抖動了起來,只見得他喉頭咕嚕響了一陣,
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對於這位名震天下的老字世家第一教席,為什麼雪衣老者會令他如此震驚?
    雪衣老者淡淡的朝老師道:「米藏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他並沒有進入溪客棧內」……。
「顯然的這句話,分明是指老師所策動的這次行動完完全全的失敗。他承認,而且立即下令
集合了所有的人馬。但是,他還是有所不甘不服,他要的,便是對方說出真正的身份,而不
是只憑一個手勢便震嚇了自己。雪衣老者看著站立不離的老師,已然明白他心中所想。他轉
首,朝冷無恨淡然一笑,道:「丫頭──,。這才是真正的軍荼利神功!」
    他說著,指尖稍彈小動,只見那觀音淚恍若無生魅影,瞬間打入了米小七的右邊肋下!
    便這一沖激,米小七大叫一聲身子一震裡,臉色竟是大為好轉!
    這「軍荼利神功」五個字出聲,蘇佛兒臉色大喜,脫口叫道:「前輩是冷明慧大伯?」
    冷明慧。「天下第一諸葛」的冷明慧!
    老師走的很快,而且走的心服口服。
    無論是誰,在智慧上輸給冷明慧那是理所當然,而且一點也不羞恥的事情。
    冷無恨呆楞楞的望著眼前這個老人,一剎那間好似傻住了一般,喉裡咕嚕了幾聲終於大
叫「爺爺──。」
    他的淚滑下,狂奔而來,便是一個躍步裡投入了至親唯親之人的懷中。又是一聲聲由心
裡的呼喚,直漾在這潯州城裡的大街上。
    這一幕,直看得蘇佛兒百感交集,忍不住更是緊抱著米小七的嬌軀。
    卻是,屋裡單文雪第一個跨步出來,猶是口裡先呼喚著:「佛兒……。」
    一雙稚兒猶在懷裡,人目的卻是相公和她人相擁。這一個震驚裡,直便令她呆然無措。
    蘇佛兒驚覺中待要起身,卻偏偏又是懷中伊人一口血湧出,緊抱一抓中昏厥於懷裡。
    這廂,蘇佛兒站也不是,抱也不是。那單文雪此刻眼中那能顧及這些,但覺一陣羞辱中
轉身不顧後頭陸續走出的小西天、唐玫等人,便是直入屋內而去。
    唐玫顯然一愕,待要出口叫喚單文雪卻是讓身前的小西天一扯。唐玫回首,便看見慌然
無措的蘇佛兒直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米無忌搶步而至,托住米小七百問道:「米傳人是怎的了?」
    小西天亦急步而至,於另一端托住米小七把了把脈,對蘇佛兒道:「她已經無礙了,你
快去跟著解釋……。」
    蘇佛兒感激的看了小西天一眼,將米小七交給小西天和米無忌,便是起身往屋子裡頭走
去。
    門口,蕭天魁冷無無語而視,兩人交投了一眼,便是不道一聲錯身而過。
    蕭天魁兩眸子一閃,咬了咬唇沉吸一口氣托著疲憊初癒的身子到了米小七身前。
    此刻,冷明慧挽著冷無恨走了過來,頷首道:「米姑娘不礙事了,待老夫抓兩帖藥,約
莫三天光景便可復元……。」
    唐玫此際發現了冷無恨,親熱的上前握住冷無恨高興道:「冷姐姐──,你想死小妹
了……。」
    冷無恨有些羞愧的低下頭,喃喃著:「我……對不起大家……,我……。」
    這時,小西天一把扶起了米小七,望著冷無恨歎氣道:「有什麼對不起的?我們總是將
你當成好妹子的呀!」
    「是嘛──。」唐玫嬌笑道:「冷姐姐怎麼想通的?」
    冷無恨臉上一紅,又愧又驕傲的望著冷明慧道:「是我爺爺告訴我實情的……。」
    冷無恨的爺爺?所有的人嚇了一跳,不由得脫口訝叫道:「天下第一諸葛,冷明慧前
輩?」

                      ※               ※                 ※

    蘇佛兒一推門進入房裡,心便往下直沉。
    房內沒人,只有一張紙箋靜靜的躺著。
    紙箋有字,字是伊人所留。
    簡簡單單的:「妾一生曾與君有處一天地一年時,足矣!」
    另外一行中,則是:「再蒙上天厚愛,又賜孺孩有雙,生生世世何求?」
    沒有落款,竟此些兒字,已落得蘇佛兒呆然傻立。
    雪兒、雪兒──,你這是何苦?何苦刺挑我心?
    自古情來,最難堪不得言別離。
    便是雙掌執這信箋,大呼大喚一聲「雪兒」,他蘇佛兒大剌起身,被窗落下街道而去!

                      ※               ※                 ※

    小西天望著頹然沮喪而歸的好兄弟,靜靜的拍了拍他的肩頭。兩人無語,但坐於花園亭
裡,便此默然。
    良久之後,蘇佛兒方緩緩道:「她這一別去,天涯海角何處得尋?」
    小西天注視了蘇佛兒半晌,試探著道:「或許,往京城道上去了……。」
    「我也是這般想著!」蘇佛兒抬道望著,此刻已是夜半之際。尋了一日,直直追下百里
之遙竟是沿途難有所見。
    他一歎,自語著:「若不是返回京城道上,她會上了那兒?」
    小西天無法回答這句問,只有斟了茶和這位極親好友無言飲著。便此坐了近半時辰,一
道人影踱了過來。
    蘇佛兒和小西天一見來人便是心儀之最的冷明慧,雙雙立起恭敬道:「冷前輩……。」
    冷明慧一擺手,淡笑道:「兩位請坐──。」
    他們兩人待冷明慧坐下了,這才一左一右落坐於他的身側。冷明慧點頭一笑,道:「昨
夜一戰,已是挑斷了九重鬼寨的一條後路──。」
    他轉首注視著蘇佛兒,莊穆道:「佛兒──,為今最要,是先放下兒女私情將修羅大帝
另外一條後路斷絕才是!」
    蘇佛兒一震,欲言又止的答道:「是──。但憑前輩吩附──。」
    冷明慧瞭然的一笑,道:「我知道你心中一個結纏著。不過,你放心。單姑娘沿途上我
已令人取秘道途她入京!」
    蘇佛兒一楞,訝道:「原來是前輩……。」後頭的話,可是不便言明,但也安心了不少。
    冷明慧淡然一笑,回道:「單姑娘暫離之心任誰也阻止不了。你若是追上了反而更不
好……。」
    這個「更不好」直指著於公於私。蘇佛兒明白,恭敬的回道:「是──。晚輩知道─
─。」
    冷明慧一笑,又道:「其實,單姑娘回京也不單是為了避你,老夫另外有所安
排……。」
    蘇佛兒這廂可訝異脫口道:「難道雪兒是別具目的的?」
    冷明慧沉著的點點頭,道:「不錯;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嘿、嘿──,正是請君
入-」這話又是一層玄機,冷明慧沒說,蘇佛兒和小西天亦不好間。只是,修羅大帝在苗疆
的另一條後路是什麼?
    冷明慧沉吟了片刻,頷首道:「老字世家並未做出大惡之事。昨夜一戰中他們已然撤退
了也罷……。」
    蘇佛兒皺眉道:「前輩不是說他們和修羅大帝之間淵源很深?而且近二十年來暗中吸收
了不少人?」
    冷明慧點頭,應道:「據老夫所說,修羅大帝和老字世家的淵源是關係著他們上一代的
恩情。而昨夜一戰中,顯然老字世家已償還了這件人情──。」
    因為人情已還,所以老師才會撤走人馬而沒有發生硬並硬幹的你死我活。
    同時,也因為如此,所以他們昨夜中方沒有搶入溪客棧裡!
    「至於吸收那些人馬,是善是惡尚難下定論!」冷明慧淡然道:「餘孽有反之時,他們
吸收了或可收牽制之效!」
    蘇佛兒和小西天互視一眼,雙雙一歎氣。
    老字世家此舉做的完美無缺,絲毫沒有半點把柄。
    小西天沉吟問道:「那……修羅大帝在苗疆中另外一條後路便是陰府別門了?」
    「不錯!」冷明慧沉聲道:「而且,是和一般中原武林門派大大不同的養蠱世家─
─。」他一頓,補充著:「那是個很奇異的地方!」
    奇異,往往是和死亡聯結!
    冷明慧望著花園洞門裡走進來的四道人影笑著:「不過──,還好你們的朋友中有人曾
進去過──。」
    是誰?
    蘇佛兒和小西天還末來得及轉頭,便聽見龍入海大叫:「姓蘇的──,原來你這小子還
活著?」
    龍入海拉著一位嬌姑娘跑了過來,大笑道:「好小子,你可真想死哥哥了……。」
    他身旁的,便是昔日一道往苗疆而來的白夢娥了。
    蘇佛兒還未答話,趙抱天和俞靈也步了過來,他們可先注意到在場中有一個頭髮全自的
老頭子。
    趙抱天終究是官場禮數上見多了的,雖然很想狠狠的確打蘇大公子一頓,到底還是朝冷
明慧一抱拳:「前輩不知如何稱呼?」他問著,俞靈的手臂竟稍為之一緊。
    冷明慧含笑望著眼前這幾個年輕人,兀自頷首望著。
    卻是龍入海聽得趙抱天這一間抬頭將一雙大眼兒牛瞪似的瞧著。
    他龍大公子看了半晌,轉頭對趙抱天和俞靈碎道:「你們兩個是吃錯了那一門藥,這老
頭子有啥看頭?」
    白夢娥在旁含笑一拉扯龍入海,小嗔道:「怎的老是毛毛燥燥,說不定和你爹認
識……。」
    提起龍入海他爹,龍公子可把後頭的話咬在舌尖硬生生吞了回去。
    冷明慧注視了龍入海、趙抱天,俞靈片刻,淡笑中將目光落在俞靈的右臂上。似乎,他
清晰的可以透過衣袍看出俞靈臂上肌肉的每一寸鼓動。
    這一掃眼,刮是給俞靈莫大的壓力,恍恍如自己叫人家摸透清楚,連個方方出手的衝動
也覺得可笑。他心裡清楚,打從一照面使被眼前這老者恬適無礙的氣機所震撼,是以在自然
而然的反應中才會有出手的衝動以抵禦對方無懈可擊的氣勢。
    卻是,這名雪衣老者衝著自己一笑,淡然道:「昔年你父親便是一個爭鋒在心所限,再
是一個少林寺裡掃葉無心而成就……。」
    這段典故俞靈很清楚。昔年,俞傲斷其右臂,一度想了此殘生,直至少林寺裡潛心默想
無意中以掃笆出手打敗了鍾念玉方有另番大成就。
    至於那一掃打出俞傲和鍾念玉的姻緣,更是近二十年來武林中的佳話。
    俞靈聽得這話入耳,震驚的不是眼前這雪衣老者知道這段典故,而是駭然於對方對自己
的舉動心思有似水晶球一般清暇可見!
    正是這幾個武林新一代力量的年輕人沉思打量眼前這個莫測高深的老頭子之際,蘇佛兒
卻自個兒斟茶大口飲將起來,笑道:「別看啦!修羅大帝跟東海傳人,還有洛陽醉仙樓的萬
二節看了人家二十年還猜不出來半點身份咧!」
    蘇佛兒這話可著實嚇了他們一跳,終究龍入海忍不住大大抱一拳作揖道:「好前輩你就
道出個姓名來吧,龍某某最怕的腦袋瓜子打結想不出理不來……。」
    冷明慧一笑,右手輕輕一抬一擺,但見龍入海雙拳抱中為之一蕩;而同時裡趙抱天和俞
靈身子亦為之稍偏小動。
    怪兒事是,龍大公子臉紅了紅,尷尬道:「前輩好深的造詣,咱們三個聯手還差了一
截。」龍人海這一說,白夢娥才算是明白了方才為什麼他們三個身子一震的原因。原來,是
暗中出手探測眼前這老者的身份。卻看來反倒他們三個叫人反摸清了虛實!白夢娥這一想,
不由得咭的一笑,道:「這般大的人了,也不會好生生的問嘛──。」蘇佛兒看著三個好朋
友一付尷尬樣兒,得意笑道:「如果你們知道眼前的是人稱」天下第一諸葛「的冷前輩,只
怕……,嘻──。」
    「只怕」以下的話的確用不著說了,這龍入海等三人當先拜倒,口裡恭敬喚著:「冷前
輩,晚輩失禮了……。」
    冷明慧仰首清嘯,復含笑望著他們三人道:「三個小子怎麼前倨後恭啦?哈………。」
    蘇佛兒此刻心情已是大大好轉,含笑接口道:「以後這種事還多著例!」
    小西天啾看了他一眼,哼道:「就屬你第一──。」
    眾人這般說笑著,唐玫一個閃身由外頭急步走了進來,口裡叫著:「冷前輩,無恨姐姐
有變化了……。」
    冷明慧臉色一肅,莊穆的點點頭道:「果如我所料──,」清音神功「平素每到子時便
會自然引動。哼、哼,修羅大帝的修為倒是不可小覷了……。」
    唐玫這廂也看見了龍入海等人,只是心懸著冷無恨。
    不禁憂鬱滿臉著道:「那……要怎麼是好?」
    冷明慧輕輕一歎,向著眾人道:「修羅大帝的」清音神功「是一種刺激人腦的玄妙內
力,唯有施用者才能明白其中所有微妙的變化。至於外人那是無法對忖測的……。」
    蘇佛兒皺眉沉吟著:「那豈不是沒有解法了?」
    「哈……,」冷明慧朗笑,略為自負的道:「小兄弟──,天下尚沒有可以難倒老夫之
事!」
    可不是,若連「天下第一諸葛」也解決不了的事,那真是天下無人可解了。
    冷明慧轉首對著唐玫道:「小姑娘別擔心,就照著我交待你的法子壓抑住無恨的發病便
可以了。至於怎麼解,考夫到時自會順手破來……。」
    唐玫應了一聲,向龍入海等人打了個招呼又自急匆匆的去了。冷明慧望著唐玫的背影,
點頭一笑:「好個慈心善腸的姑娘……。」
    這廂,趙抱天朗冷明慧抱拳,恭敬道:「前輩急速通函東海傳人前輩,令我們三人前來
是有什麼指示?」
    冷明慧望了眾人一眼,豎手要眾人坐下了:這才落坐道:「現在,有兩件事要請諸位去
辦……。」他說著,指指蘇佛兒道:「首先,請三位將陰府別門有關的資料,尤其是天蠶宮
裡裡外外的一切告知蘇兄弟!」
    冷明慧才這麼說著,龍入海立即撫掌大笑,一拍蘇佛兒道:「好小子,這回可換你去吃
苦頭了……。」
    冷明慧一笑,接道:「另外,就是由蘇佛兒和米小七米姑娘闖陰府別門,而你們四位則
火速趕往大內禁宮……。」
    冷明慧口中的四位,便是小西天、俞靈、趙抱天和龍入海了。
    至於冷明慧口中道出了「米小七」不由得令龍入海又哇哇叫了起來:「米小七那娘們也
在這兒?」說著,用一種很特別的眼光看了蘇佛兒一眼。
    蘇佛兒只有苦笑的回瞪,口裡歎氣道:「前輩這麼安排,是不是另有一層涵義?」
    冷明慧淡然一笑,頷首道:「不錯!最重要的目標是米藏和獨孤斬夢……。」蘇佛兒一
震,忍不住問道:「那……蕭天魁呢?」冷明慧閉目沉思了片刻,轉了幾個念頭後,道:
「在往苗疆的道上,除了目前已到潯州左近的獨孤斬夢之外,另外還有一個人──。」
    冷明慧眉頭一皺一展,沉聲道:「那個人就是米凌!」
    凌峰斷雲刀的米凌!
    俞靈的手臂不禁又為之一緊。
    冷明慧忽的仰天朗笑,老半晌才對眾人道:「小兄弟你放心。對於蕭天魁、米無忌、米
凌他們三個人,老夫另有妙著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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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4-27 2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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