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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著海的山壁,長著奇花異卉,陣陣的海風吹來,激起了一陣夾著鹹味的花香。
踩在柔沙中的纖足,在沙灘上印上一雙雙小巧的足跡,但浪潮一來,又把那足印沖滅——這有如人生,有如生命。
培珊孩子氣地在海浪裡踩著永遠停留不了幾秒鐘的足印,並讓徐徐的海風掀動她黑亮的髮絲——
哇!浪花、沙灘、海風,以及那懸在山崖的小花,在在都令她感受到大自然的美,大自然吸引人的熱力!
站在一片無垠的大海前,任海風拂亂她的髮絲,任浪潮沖刷著她的小腳,她覺得生命有了這些,夫復何求啊!
受到大自然感動的她,好想大聲吶喊,好想化作輕風邀游這片美麗的景物……
「它很美,是不是?」一個男性的嗓音在她的耳邊響起,打斷了培珊感動的情緒。
一個轉身,她看見一個溫文儒雅、英俊和煦的男人走向她。
「這是大地所擁有的美,可是人類卻一再地破壞它,奪取這份美麗、撼人心弦的吸引力。」那男人沒有等她開口便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由他的語意中,她知道眼前這個為大自然惋惜的男人並沒有惡意,「我贊同你的話。」
「很抱歉,打斷你陶醉於這片美麗的寧馨!」那面帶和善微笑的男人又對她說話:「你好,我叫石雲中,是個破壞淨土的建築師!」
培珊因為他的幽默,微啟口齒而笑,「我不介意你的打擾。還有,我叫羅培珊,是個一天到晚坐在打字機前敲打鍵盤的秘書。」
他倆因為彼此幽默的自我介紹而相視一笑。
接著,好似老友般一見如故,培珊與石雲中天南地北地聊了起來;沿著海邊悠閒地漫步著,縱使驕陽當空,他們一點也不覺熱。
傍晚時分,他們已坐在古色古香的餐廳中,暢飲侍者端來的清涼飲料。
「你看夕陽落到海平線,把大海照得一片通紅,就好像可愛的神仙用魔杖把海變紅了一樣。」培珊望著眼前美麗的海景,興奮得像一個進了動物園的小女孩。
石雲中用有若哥哥疼寵妹妹的寵愛目光看著興奮大叫的培珊,「住在這裡的人都不以為這日落太平洋的景色有什麼迷人的,只有你才會這樣。」他調侃她。
這兩個如親兄妹那般相處的人,渾然不覺不遠處有一雙滿含陰沉和嫉妒的目光,正一瞬不瞬地盯著他們。
「嗯,偉明,今天我們剛認識,你就對人家愛理不理的。」坐在那裡像隱形人似的張愛珍,嗲著不依的聲音抱怨著。
「我有嗎?」唐偉明鄙夷地望著渾身是性感,渾身是慾望的淫蕩女人,順便把目光望向今天他帶她去買的鑽戒,「我已經給你一顆美麗、價值不菲的戒指了。」
「嗯,討厭啦,好像我愛錢似的!」張愛珍矯揉造作地嘟著嘴,邪氣的雙眸愛戀地看著晶瑩剔透的鑽石。
你本來就是!唐偉明不屑地挑挑嘴角,「你只想讓你自己更有價值,不是嗎?」他把目光轉回培珊和那個長相斯文、氣質像個學者的男人身上。
「哎呀,人家真的喜歡上你了!」她又故意抽抽鼻子,擦擦眼角。
可惜的是,那個代表金山銀礦的男人,並沒有看見她唱作俱佳的表演,冷冷的目光像兀鷹那樣緊盯著那對男女,其中的陰森教人不寒而慄。
不過,他不是一個會任由自己喜愛的女人和其他男人談笑風生卻不動聲色的人!
於是,他起身朝他們走去。
另外這邊,溫文的石雲中,早已發現有人用掠食獵物般的利光緊盯住他,那種冷冽的光足以教人凍成冰柱。
「培珊,你認識坐在那邊的男人嗎?」石雲中若無其事地端起飲料喝了一口。
「怎麼了?」她沒有立即回頭看個究竟。
「他的目光好可怕——呃,對了,他好像是國際商業鉅子唐偉明?」
倏地,培珊回頭望了下背後。
天!真的是他!簡直陰魂不散。
「嗨,小珊,我們又相遇了!」唐偉明不理會石雲中眼裡的詫異,大刺刺的往她身邊坐下。
培珊諷刺地笑笑。真好玩,以前她是那麼惹他厭,如今他卻像蒼蠅般地沾著!
「你的女伴會孤單的!」她回頭看見他身邊的女人。
「不會的。」唐偉明不在意地敷衍她,「不替我介紹?」他轉向石雲中。
「唐先生,你好,我姓石,是一名建築師。」石雲中客氣地自我介紹。
「既然你知道我是誰,那我就不自我介紹嘍!」他好似在敷衍石雲中似地說著,黑深的眼挑戰似地看回培珊。
培珊立即知道他是想給石雲中難堪,「雲中,我們走吧,這裡離飯店還有一段距離呢!」
「可是——」石雲中看了看他們兩人,覺得他們這一走,對唐偉明好像有些不禮貌。
「不要緊的,唐先生還要去陪他的紅粉佳人呢!我們還是走吧!」培珊明知唐偉明如黑豹的銳眼,已閃現危險的光芒,「再見了唐先生。」培珊得意地看著氣成黑臉的唐偉明。
「是,再——見!」唐偉明對她說出一個語意深遠的音調,微瞇的眼好似在告訴她——你逃不掉的。
她幾乎是拖著石雲中離開唐偉明殺人般的視線,一顆心不安地劇烈撞擊著。
離開餐廳有一段距離,石雲中立即半開玩笑地說:「我很懷疑,如果我還和你在一起,他不知會不會把我用酷刑處死!」
「你少嚇人了,他又不是君王。」培珊不屑地努努嘴。
「剛才如果我們繼續留在那裡有說有笑的,你就會相信我的話了。」他氣定神閒地開著玩笑。
「他是個恐怖人物!」她做了一個鬼臉。
「不,他喜歡你,而且是很喜歡。」他咧開嘴,給她一個大哥哥似的微笑。
「他是一隻花蝴蝶,不會專注於一個人的。」說出這句話時,她發覺自己有些沮喪,也著實令她訝異。
「這很難說喔!」石雲中邊踩著夕陽餘暉,邊悠閒地說:「也許他會因你而改掉那些壞習慣。」
「除非他去做換心手術!」培珊悶悶地踢著路上的石子。
「別這麼悲觀嘛!」石雲中逗她。
「因為我——」她發覺自己差點把心事說出來。
「因為你也愛他,對不對?」他接下她的話。
只因自己的心事被人點破,培珊忸怩不安地繞著手指頭,「我……我……我的表現真有那麼明顯嗎?」
石雲中看著她垂下的眼瞼大笑,「全世界的人都看見了」
「噢,天!難怪他會斬釘截鐵地說『我喜歡他』!」此刻的培珊真想一頭撞死算了,因為她已招慧來如前次般的羞辱與難堪。
「沒那麼嚴重啦,你們之間只是有一股強烈的電流在湧動罷了!」石雲中連忙安慰她。
「石大哥,你真討厭!」培珊嘟著嘴叫。
「哇,我何時又變成石大哥啦?」石雲中開心地鬧著。
笑過後,培珊正色打量眼前這個氣宇軒昂、英俊帥氣溫文有禮的優秀男人,「嗯,石大哥,你有沒有女朋友?」
石雲中嘴邊的笑容驀地隱去,「你問這個做什麼?」
「沒什麼,只是好奇!」看著石雲中嘴邊的燦爛光芒消逝了,她便明白他必有難言之隱或是無以言喻的痛楚。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不自在地耙了把頭髮,「我曾經有過女朋友,她很美,美得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但也好嬌柔,柔弱得使我時常要擔心她會飄然離去。」
說到這裡,他的眼裡蒙上一層水霧,空洞的瞳眸凝望著深紫色的天際,使人感覺他在這一刻變得虛無縹緲。
「那她人呢?」培珊意猶未盡地追問道。
接著,他深吸了一口氣,好似在釋放內心的苦痛,「她……她已離我而去,天人永隔了!」他的語音滿載著刺人的悲傷。
「怎……怎麼會這樣?」培珊對於此種答案,感到十分震驚。
「她死了,她在與我赴約的途中被一輛突然闖出的車子當場撞死。」他顫抖的手蓋住他扭曲不成形的臉,「在我的眼前,她死在我的眼前……」「
看著他悲慟難以自抑,培珊不知該如何安慰他。
也許人生最殘忍莫過於如此!
「呃,石大哥,你不要再悲傷了,我想她如果地下有靈,看到你如此傷心,大概也不能安息。」這是陳腔濫調的安慰詞,卻也是最受用的幾句話。
過了好一會兒,他終於止住決堤的悲傷,「我……對不起,每次一想到她,我總是悲痛難忍。」
多情總被命運傷!難怪他對與他擦身而過的女孩都視若無睹,原來在他的心中早已烙下了一個永難痊癒的傷痕!培珊歎息著。
「唉!對不起,石大哥,我勾起你的傷心往事了。」她道歉地說。
「沒關係,也許時間會治癒一切,也許以後再想起,便不會有錐心之痛了。」石雲中苦澀地扯出笑容。
培珊抬頭望向夜幕低垂的天空,「我們走吧,我可不想錯過飯店的用餐時間。」
他點點頭表示同意。
於是,他倆踩著灰暗的步伐,走向那金碧輝煌如宮殿般的美麗建築。
回到房間,培珊和石雲中約好七點一起用餐。
剛洗好操,穿好一件粉藍色、腰間有一條金色腰帶的輕便洋裝,化上最輕淡的妝後,她便聽見有人在敲她的房門,而且力道愈來愈重,好似早已等得不耐煩了。
以為是斯文的石雲中,可是剛打開門,她便見到一個有如怒獅的男人衝進來。
「他在這裡是不是?」
「誰?」培珊也被他的唐突激怒了。
「那個和你共游一整天、故作斯文的傢伙!」唐偉明一雙如銅鈴般閃著高熾怒火的眼,掃視著房間。
「你憑什麼管我的事?」培珊冷著臉地看著這個如維京海盜那樣粗獷、英俊和野蠻的唐偉明。
「憑……憑你喜歡我!」他胡亂地找了一個借口。
「我喜歡很多人。」她冷笑著。
「你——我不喜歡和你玩文字遊戲,反正我不准你接近那個來歷不明的男人。」他陰沉、咬牙切齒地說。
「你以為你是誰?是一國之君?還是管人生死的命運之神?」她不屑地瞞了他一眼。「我高興和誰在一起就和誰在一起,用不著你管!」
「如果我想管呢?」他帶笑的眼裡,含著一絲陰冷,宛如毒蛇的目光。
培珊心生畏懼的往沙發邊退去,不自覺解釋著:「他只是我旅遊的同伴!」她的心在打哆嗦。
「我不管,我不喜歡他和你太親近!」他步步逼近。
「你和我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你管得未免太多了吧!」培珊不喜歡他把她當成所有物的口氣。
「陌生人?你的影子分分秒秒纏在我的心坎,時時刻刻浮在我的腦海,使我對任何事物起不了興趣,甚至是別的女人也取代不了你在我心中的影子!」他微瞇的黑眸像一把即將出鞘的利劍。
「我……我沒有!」她退至沙發邊時,跌坐在那上面。
「沒有?」他又向她節節逼近。
「那……那只是你的一廂情願!」培珊畏縮地說道。
「一廂情願?好,我倒要試試,是一廂情願,還是兩情相悅?」他說到這裡,結實修長的雙腿,已緊貼住她裙擺上的膝蓋。
「別過來——」她想推開他。
但是這個像美洲豹的危險男人,已將她一把擁入寬厚的胸懷中。
瞬間,他身上特有的古龍水香味直襲她的腦神經,好似奪走她的神志般,她只覺一陣意亂神迷……
「你還想抗拒我嗎?」他充滿魅力和果決的話語,如絲絨般地掠過她的心。
在她的潛意識裡,她一直對他深愛著,但她從不想洩露心底的秘密,因為她知道她愛上的只是一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花心男人,愛上他就像自取滅亡!
可是,她的自制力已被他的魅力擊得清散滿地,於是她就像一個中了蠱、受制於人的傀儡娃娃那般,任他把性感的唇,肆虐著她柔弱的紅唇,如狂風驟雨般……
就像過了一世紀之久,他終於滿足地離開她的唇,黑眸意味深長地看著迷醉的培珊,「這像是一廂情願嗎?」
倏地,她的神智回來了,心中更是湧上一股痛苦難堪的屈辱。一個用力,她推開了箝制她的擁抱,「你走——」
「我只要你遠離那個男人!」眉心一蹙,他的表情轉為冷漠。
「誰要你狗拿耗子多管閒事!」她對他尖叫。他幽深的黑眸好似要將她吸人,「我想要的東西從來沒有得不到的。」
「如果我是一個胖女人,你還會對我有興趣嗎?」她冷聲地問。
「什麼意思?」他蹙起粗黑的雙眉。
「我說你只是一個膚淺的渾蛋!」她的嘴角在冷笑。
「哦,你認為我是一個僅僅注重外表的男人?」他綻出一個魅力十足的笑容,「如果你給我時間和機會,我會徹底的瞭解你。」
「以後呢?」她開始向後退,知道他可能會再發怒。
「以後?」他大惑不解:「什麼以後?」
「哦,你追女人的原則便是『我倆沒有明天』,是不是?」她汗濕的手心抓著裙邊,因為她害怕聽到她早已知道的答案,害怕自己的一片真心終究是要受到傷害。
他邪邪地冷笑著,「莫非你還希望我會娶你?」
「對!如果不是,那對不起,請你走出我的房門,自此不要再來打擾我。」
「不,我相信每個女人都有價碼,你說出來吧!不論多少我一定會接受。」他不死心。
培珊痛心地嚥了嚥口水。在他眼裡,她畢竟是和那些貪婪他財富的女人一樣,只要金錢,他就可以買到她了?
「你錯了,我是無價的,而我要的,更是你給不起的。」她雙手抱胸,用難以忍受的目光看他。
「一定有!」他大叫。
「唐先生,請你出去——」
這時,有人輕敲房門。
「請進,門沒有上鎖。」培珊知道這回來人一定是石雲中,於是便用柔柔的語氣說。
她的溫柔使怒氣高漲、卻又無可奈何的唐偉明氣得牙癢癢的。
推門進來的石雲中,訝異地看著站在房中的唐偉明。
「唐先生——」
他尚未說完,唐偉明便大步離去,並用力摔上門。
「怎麼回事?他好像吃了一噸的炸藥。」石雲中不解地看著培珊。
「他神經病,別理他!」培珊怒氣當頭。
「他剛剛看我的目光,好像要殺人似的。」
培珊虛軟地在沙發上坐下,「他竟要我別和你在一起!」
「哦,醋海翻騰!」他故意打趣地說。
「石大哥,別開玩笑了,應付他就像面對凶神惡煞一樣可怕。」培珊面色蒼白地說道。
「不過依我看來,他真的喜歡你,也許他早就愛上你了。」他溫和地勸她。
「別人會,可是他不會。」她苦笑著搖頭,「在我感覺,他對『給予』『付出』都相當懼怕。」
「或許你可以抽絲剝繭,找出癥結點。」他在她的旁邊坐下。
「不,我不想,因為我不想讓這樣以貌取人的男人做為我一生的伴侶。」她幽幽地說。
突然間,石雲中大笑,「培珊,你是個美麗高雅、絕塵出眾的女孩,俗語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未免太小題大作了吧!」
「不,若我把真相告訴你,你就不會認為我在小題大作了!」她的目光迷濛了起來。
之後,培珊把那段受他嘲笑、不堪回首的往事,告訴專心聆聽的石雲中。
聽完她痛苦的敘述後,石雲中一語不發地看著窗外高潮迭起的海波。
一會兒,他才開口說:「對於這個集優秀、傳奇於一身的商業大亨說來,這實在有失口德。」
「其實,以貌取人是人類的通病,更何況是他這麼一個獨具魅力的男人!」她苦笑道。
「好了,別再難過了,我們去用餐吧,然後我再帶你去舞池大展身手,把你腦中不愉快的記憶一洗而空。」石雲中友善地拉起一直陷於苦惱的培珊。
「只能這樣了,不是嗎?」她一臉哀怨地站起身,「倘若我老是往死巷裡走,一定會把自己逼進痛苦的死角。」
問世間情為何物?石雲中略帶悲哀地無語問蒼天。
見石雲中間聲不響,俊逸的臉上有著言語難以形容的痛苦,培珊知道自己的不堪,引起他悲傷的回憶了。
「石大哥,對不起。」培珊扯扯他的衣袖。
「啊,沒關係!」他故作輕快的往門外走,但他僵硬的背影裡有令人心酸的悲痛。
半晌,培珊方吸吸有些酸澀的鼻子,提起小巧的皮包跟在他的背後。
自從唐偉明由培珊的房裡走出後,他憤怒的血液裡有一股想殺人的可怕念頭。
走到自己的房間,他立即以洩憤的力道將門甩上,隨即,他身後傳來「砰」的一聲巨響!
瞬間,他愕然地盯住那扇無辜的門——從他和女人交往以來,他何時摔過東西洩恨的?他何時曾被一個女人氣得如此失控?
沒有。這個答案他很不喜歡,也很不習慣;更教他震驚的是他竟嫉妒起那個和她朝夕相處的男人!而且他更在乎她和他是否真的在一起!
在他三十多年的人生裡,他不曾在乎他的女伴是否和另一個男人交往,甚至樂意見到像牛皮糖跟著他的女人,有另一個分散她注意力的男朋友。
這時,他又想起自己第一眼看見她,就對她產生陌生情愫的一幕,並記起她在他腦海中的影子是他揮不去、抹不掉的。
天,他愛上了她!這句話浮現他腦海時,震懾了他所有的靈魂,擄掠了他所有的神經!
此種感覺令他駭然,也令他感到一陣甜蜜,只因活了三十多個年頭,他從未學會愛人,只學會冷酷、嚴峻,以及商場上的爾虞我詐。
瞬間,一抹晶亮的神情升上了他的眼眸,一絲深情的微笑浮上他冷如冰山的嘴角——他終於明白愛人的滋味。
感謝上蒼!
可是,那絲甜蜜的微笑只維持了半秒鐘,只因她身旁那位英俊又斯文的儒雅男人也浮上他的腦際!不,他不能認輸!不能把第一次看見的愛,拱手讓予他人——
他想,這回他必須背水一戰了。
這種為愛而奮戰,為愛而產生的堅決,使他感覺自己以前的人生是那麼不堪,是那麼荒蕪,因此,他決心為自己的心園栽種一片愛的花朵,幸福的綠草!
但,奇怪的是,他總感覺培珊和他似曾相識?
何時?——他思索了好半天依舊看不清在腦裡晃蕩的模糊影子。
不管了,或許他和培珊曾是前世戀人!
思緒至此,他立即用最有效率的速度打理好自己,並撥了通電話給他的臨時女伴張愛珍。
掛上電話後,培珊身著淺藍洋裝如藍色精靈般的美麗身影,和那個叫石雲中相擁的一幕,加快了他趕赴戰場的腳步。
培珊和石雲中邊聊天邊欣賞夜空裡的閃閃星辰。抵達餐廳後,她心神愉悅地拿起菜單,翻閱上面的美味菜餚。
待侍者收走菜單,石雲中深吸一口混雜著海風和菜香的空氣,「這裡沒有台北的嘈雜,沒有令人厭惡的污染空氣,沒有使人緊張的忙碌,更沒有大排長龍的塞車,這裡只有悠閒,只有令人賞心說目的美景……
「只可惜,這樣的美景不常在,一回台北,這樣的美景就只能回憶了……」
「我覺得這樣就夠了,只要有這一點的美好回憶,足以度過漫漫人生!」石雲中端起酒杯酌飲起來。
「好吧,祝這段美好的回憶!」培珊頑皮地端起酒杯陪他喝,美麗的唇瓣開心地往兩旁上揚。
但,她開心的微笑一見到出現在石雲中身後的唐偉明和張愛珍時,立即像被針刺破的氣球,一點開心的氣息也不留。
「怎麼啦?你的表情好像被人打了一巴掌?」石雲中開她玩笑。
「沒什麼,我只是看見一隻令我厭惡的豬!」培珊沒好氣地說著。
石雲中瞭解的微一微笑,「難怪我總感覺有人在我的背後瞪著我,使我不寒而慄!」
「石大哥——」她才要叫石雲中別開玩笑,唐偉明就像鬼魁一樣無聲無息地立在他們的桌邊。
「我們真有緣,不是嗎?」他語氣輕鬆地說著。
「是啊!」石雲中不等培珊惡言相向,便開口友善地和他們打招呼。
事實上,儘管她表面不歡迎他的出現,但是,他那修長高挑,且健碩如一座山的身材,以及他那一身黑色而戲劇化的服飾令她著迷、窒息,以致牢牢地被他吸引著……
更教她口乾舌燥的是,那頭濃密柔軟的黑髮下是張令米開朗基羅哀歎無法用大理石雕刻出來的俊美臉龐。
和他相視良久,才發覺唐偉明的女伴那雙猶如黑鑽的美目都快噴出火焰來了;一隻擦著紅艷蔻丹的手指,像要掐死他似的,緊緊地攀住他的手臂。
而坐在對面的石雲中則故作若無其事地看向四周。
「介意我們坐在一起嗎?」他那雙懾人魂魄的黑眸正凝望著她。
培珊收回羞死人的愛慕眼光,瞄了一眼噘著紅唇,像吊了十斤豬肉的張愛珍。
「我怕有人會抗議!」她間接拒絕他。
他沒有這麼簡單被打發掉的,況且他也看見她佈滿愛慕的目光;他微笑地想著。
片刻,他清清喉嚨說:「你認為有誰會抗議?」
「你說呢?」她翻翻白眼,然後故意挪開目光看著色彩明亮、佈局全然歐化的餐廳裝潢。
唐偉明當然知道她指的是何人,但是他卻睜眼說瞎話:「我不知道你指的是誰。」
站在他身旁像一隻有大吸盤緊緊附住他的張愛珍,看得出自己不過是眼前這名清秀佳人和唐偉明之間拉鋸戰的道具。不過,她怎可能讓擁有無人能敵的美貌的自己,敗落在這個青澀的丫頭手上呢?
「偉明,我們還是坐到一旁去吧,別妨礙了人家。」張愛珍造作地撒著嬌。
唐偉明冷冷地瞪了她一眼。「你若想獨處,我可以成全你。」
頓時,嬌艷的張愛珍像被人塞了四棉花在嘴裡,一點聲音也發不出。
氣氛頓時陷入了僵局。
最後還是石雲中打破沉默。
「呃,我看我們還是同坐一桌吧!」石雲中用無奈目光看著總是用警告眼神瞪著他的培珊,「因為已經客滿了。」
「可是……可是我們這張桌子只適合兩人坐。」培珊想用這個理由趕走唐偉明的緊迫盯人。
「這個不成問題!」說罷,他立即招來餐廳的經理,「請你為我們準備一張四人座的桌子!」
他的語氣是命令,而不是請求。
機靈的經理一下子便認出唐偉明,「是!是!唐先生!」
待經理領命離去,唐偉明馬上用得意的眼眸對著培珊,好似在告訴她,她甩不掉他的。
培珊氣惱地回瞪他。
看著這對明明愛著彼此,卻又視彼此為眼中釘的兩人,石雲中歎氣地搖著頭。
而站在那裡像個花瓶的張愛珍,只能像是啞巴吃黃連似地苦著一張臉,呆站在原地。
不一會兒的功夫,經理已為他們安排好了可以容得下他們的桌子。
在用餐間,培珊總是不時地移動身子,以避開他那修長雙腿觸電似的緊貼。
但是不管她怎麼挪,他的結實雙腿總是刻意的緊跟著她,教她不由得一陣惱怒,洩氣,但也教她臉紅心跳。
存在他們兩人之間的曖昧舉動,皆讓石雲中和張愛珍看得一清二楚。可是,一個是暗暗拍手叫好,另一個則氣得想把培珊推進大海,讓她永遠消失。
餐後,妖饒的張愛珍用甜得膩死人的聲音說:「偉明,陪人家去跳舞好嗎?」
「我不想飯後運動。」他冰冷、不帶感情地回絕她,可是含情的眼眸卻是熾烈地看著培珊。
「石大哥,我們去運動運動,消耗剛才吃下的卡路里。」培珊閃避唐偉明令人窒息的視線。
石雲中莫可奈何地牽著她走到舞池,並緩慢地踩著舞步,「培珊,我拜託你別把我當成擋箭牌,你存心想讓我被那只亞洲之獅撕成碎片不成?」
「不會那麼嚴重吧?」培珊裝傻。
「培珊,別把我當傻瓜,好不好?」石雲中呻吟著。
結果,他的呻吟聲使培珊忍不住的發出銀鈴般笑聲。
這陣笑聲引來唐偉明陰沉的瞪視和妒火難耐的怒意,「愛珍,我們也下去跳舞吧!」
善於察顏觀色的張愛珍當然知道自己是他激起培珊嫉妒的道具,但她仍想挽回唐偉明,因此,她也陪著唐偉明滑進舞池。
可是,一向以冷酷無情,對女人視為玩物的唐偉明,這次好似真的對培珊動了真情,這麼一來,她還能挽回從來不屬於她的人——唐偉明嗎?似乎沒什麼希望了……張愛珍絕望地想著。
見到唐偉明和張愛珍如膠似漆地貼著,沮喪和妒火一股腦兒衝上培珊的心。
但她卻把它隱藏得很好,並刻意將身子靠向石雲中。
「培珊,別鬧了,你知道嗎?你這麼做會害我死得很慘!」石雲中望著懷中的可人兒哀鳴。
「不會啦!」培珊用眼角偷瞄一臉陰冷的唐偉明。
「培珊,你明明愛他,為什麼還要這麼折磨他?」石雲中終於忍不住皺著眉問她。
霎時,她眼裡的頑皮不見了,只剩悲哀和無奈,「石大哥,對不起!」
「唉,沒關係!」石雲中明白一旦惹上愛情的人,常會做出讓人意料不到的事。
當他們以像是親密的動作談話時,唐偉明瀕臨爆發的怒火,終於在他們相擁的鏡頭下,滿溢出他的心堤。
「石先生,可以借一下小珊嗎?」唐偉明拋下滿心恨意的張愛珍,拍拍石雲中的肩膀。
「不——」
「我很樂意!」石雲中打斷培珊的話,並馬上將培珊推進唐偉明的懷裡。
「石大哥——」培珊求救著。
「培珊,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石雲中說出一句只有培珊懂的話。
驚駭的培珊,愣愣地看著石雲中大步邁出餐廳。
唐偉明感到得意卻大惑不解地凝望情敵挺拔的身軀昂然的走出他的視線。不過,培珊依舊戀戀不捨地看著他消失的方向,這使他心生怒意。
「別看了,他已經走了!」唐偉明用修長的大手捏住她的下巴轉回她的臉。
「放開我!」她怒斥道。
「不,我不會。」他狡黠的朝她微笑。
「我會尖叫!」她力持冷靜地說。
他又把她抱得更緊,她似稍一放手,她就會消失,「誰敢阻止我?」他嘲弄。
「我會!」培珊勇敢地直視他深邃的瞳眸。
「試試看!」他用盡全力箝住她。
他的聲音方落,培珊立即扭動身軀,而他則使盡全力摟住她。
就在他過分緊抱住她時,南台灣保守的民風迫使四周的人用奇特宛如他們做了驚世駭俗的事那般訝然的目光注視著他們。
「先生,她好像不想和你跳舞!」一個見義勇為的男子,過來為培珊解圍。
「走開!」唐偉明殺人似的利芒直射向那名男子。
待那男子悻悻地走開時,培珊又想掙脫他。
「小珊,我拜託你,合作點好嗎?」他竟低聲下氣地求她,「你不想讓我被人以為我是性變態的大壞蛋吧?」
瞬間,她怔愣住了,難以置信的眼直勾勾地瞪著他,好像他是外星怪物。
迫於無奈,唐偉明只好在眾人的瞪視下,拖著像被人點住穴道的培珊往花園走去。
以前,他不在乎和女人當眾表演,但今天他的對象是小珊,他不想讓別人分享他最珍惜的。
「你放手啊!不要像拖神經病人一樣拖著我!」她終於清醒了,同時甩掉他緊箍的手。
就在這時,唐偉明感覺自己因雙手和身體離開她,而覺得好空虛。
於是,他又伸出手握住她的上臂,十隻修長的手指緊抓著她細瘦的肌膚,他感覺到了她急遽的心跳。
「不要抗拒我!」他粗嘎沙啞的低沉嗓音拂過她耳際,微帶霸道的唇溫柔地貼上她的紅唇。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抬起頭深情地望著她,眼裡的柔情濃得化不開。
「偉明!」培珊氣息不均地低喃著。
「對,就是這樣叫我的名字。」唐偉明低下頭,以鼻子對著她黑亮、飄著芳香的秀髮。
醉在迷幻中好一會兒,培珊方想起剛剛站在餐廳裡,憎怨地怒視他倆的張愛珍。
「你不回那個既美麗又性感的女伴身邊嗎?」她推開他,諷刺地問。
「你吃醋了?」他修長的食指誘惑地輕撫她的柔唇。
「我才沒——」她的話未說完,他具有掠奪性的薄唇又猛然攫住了她。
一會兒,他抬起頭,黑亮的眼眸深情地看著她,「你是我的!」
「不!我是屬於我自己的。」她再度推開他,往閃閃發亮的銀色大海走去。
「天,我實在不瞭解,為何你會如此排拒我?」他亦步亦趨地跟著她,陽剛的眉宇間,堆積著一股深愁。
培珊站在沙灘讓清涼的海浪親吻她的腳趾,「你太可怕、太危險、太——反正你不適合我。」
他動人心魄的寬胸散發著一股致命的吸引力,緊貼住她挺直纖細的背,「剛才你難道沒有感受我倆心靈上的契合?」
「那又怎樣?我想你絕對不會放棄『不婚宣言』的。」她冷笑著遙望天邊的明月。
他用力扳過她,「我們可以在一起,很開心的在一起。」
「很開心?怎麼開心?沒有愛,沒有婚姻保障的感情會開心?」她有些悲哀地低語。
眼前的她就像一層迷霧,使他看不清、摸不著,他甚至不知道她姓什麼,只知道她叫小珊;不知道她的家庭背景,不知道她家住何方,可是他依舊深愛著她。
不過,他明白若要得到她的愛,必須付出相當的代價。想到此,他深吸一口氣,「好吧!如果必須有一張可笑的結婚證書才願意和我在一起,那——我答應你!」
「可笑的結婚證書?」培珊心膽俱裂地重複這句話。
「你應該知道,這已是我最大的讓步。」
天啊!這好似一件買賣,只有利字站中間,卻沒有真情的存在!
「唐偉明,你知道嗎?你的話真教人厭惡,令人感到你言語無味、面目可憎!」她忍住即將狂洩而出的淚,心痛地朝他吼。
「我已提出最優渥的條件,難道你還不滿意?」他用力搖晃她。
「如果要我選擇你,我寧願跳進太平洋!」她的表情錯綜複雜,但仍掩不住那抹痛徹心扉的劇痛。
看著她閃爍的淚光,唐偉明突覺彷彿有人用刀插了他好幾下,一顆心忍不住痛了起來。
「不要這樣!」他的臉上佈滿憐惜的神色,接著,他的唇不由分說的吻住她。
這一吻,有著他的急切和慌亂,有著他不能明白的無名情緒。
「唐偉明,你別這樣——」培珊在月光下努力想掙脫他奮力的擁抱。
「我求你不要這樣對我,你瞭解嗎?我第一次遇見你時,就深深被你吸引,我知道你也有同感,是不?」唐偉明見她根本不接受他,便急得近乎語無倫次。
「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她想起辦公室的那一幕,然後被突來的怒意佔據了她的心思,於是他的擁抱在她不懈的掙扎下被掙開了,而她並以極快的速度跑開,沒人無邊的黑暗中。
呆站在原地,癱軟無力目送她離去的唐偉明,對著她消逝的藍色背影叫著:「事情還沒有結束,我會糾纏你一生一世的。」
可惜回答他的只有狂怒似的海潮聲。
狂奔回飯店後,培珊靜默地坐在窗前凝視著浮光耀金、靜影沉碧的美麗海面。
在寧謐中,她深知自己再也沒有辦法假裝這一切只是個無傷大雅的惡作劇,只不過是個度假時的無聊打發了。
原先她想捉弄他一番,也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可是事情卻不像她想的那樣單純。
因為唐偉明確實被她美麗神秘的新外貌吸引、迷惑了,且無法自拔。也許她該拍手叫好,只因曾一度嫌棄她的男人,如今被她玩弄於股掌之間,可是——為什麼她一點喜悅的感覺也沒有?
毫無疑問,她自己已被他勢如破竹的魅力迷得失去自我,失去「哈姆雷特」的復仇意念!
然而,這個如影隨形的「感情」,使痛苦隨之而來原因是,他對她雖然有興趣,但那興趣依然是來自她的外貌和身段;這和上次的傷害有何不同?
而更可悲的是,她——依然愛他的一切!
噢,上蒼,不要讓這個痛苦的枷鎖,扣住她的一生!
這一刻,如被撕裂的痛楚圍住她;令她悲哀的確定,他們之間根本沒有美好的未來,真的只有慘淡的結局;除了傷害,她什麼也得不到!
那她到底該怎麼做?接受他可笑的求婚?還是坦白地告訴他,她是那個曾被他譏為「過重熊貓」的羅培珊?
倘若她告訴他實情,也許他會大發雷霆、暴跳如雷,或者嫌惡得破口大罵,甚至頭也不回的離開!
事實上,她非常明白,若自己真把戲劇化的真相告訴他,必會引起個性剛強果決、陰冷乖僻的他無情的反擊,更嚴重的後果便是——失去他!
相反地,她若不把真相說出,最起碼這剩下的幾天假期,她可擁有……
不過,目前他倆正鬧得不可開交,也許她連真相都不用說,他就會永遠走出她的生活!
最後,她下了決心,仍保持這個秘密,不到最後關頭,絕不輕易說出,因為她希望有一個「奇跡」出現,把一切的問題解決掉!
隔天一大早,培珊邀石雲中一起到海邊游泳,順便享受日光浴。
「唉,你老是想把我拉進你和唐偉明的混戰裡!」石雲中拿起桌上的游泳裝備,莫可奈何地關上房門。
「戰爭已經結束了!」她眼帶一絲悲哀地說。
石雲中詫異地轉頭看她,「不會這麼快吧?昨天他對你的佔有慾是有目共睹的!」
「他只想要我當他的情婦!」她背對著他苦澀地說著。
「那個傻瓜!」石雲中怒罵一聲。
「別提他了,我們去游泳吧!」培珊極力輕快地說。
石雲中看了她好一會兒,「好吧!但願他能想通!」
一待他們抵達海邊,立即感覺到通體舒暢,蔚藍的大海正在向他們招手!他們迫不及待的脫掉海灘裝,一下子投進在海的懷抱裡。
培珊飄浮在碧海藍天下,恣意享受陽光和海水帶來的舒暢。而石雲中早已消逝在一片蒼茫的大海中。
這時,培珊決定戴上潛水用具,沉入奧妙的海中,去尋找美麗神秘的寶貝。
身在潛水區的暗礁間,培珊看見色彩鮮明的小丑魚在她身邊穿梭,倘樣在珊瑚礁中;海草則隨著海底暗流左右搖擺著,好似婀娜多姿的少女……
正當她著迷於海底世界的景物,有一個東西突然游近她,並圈住她的細腰。
她駭然地急速回頭觀看,結果竟看進唐偉明那雙幽深略帶挫折的黑眸裡。
驀地,她的心跳加速,但她卻不想把自己的心事透露太多,以免輸掉自己。
一會兒,她由美麗的海底世界回到現實的人類世界。
「你的護花使者呢?」他的聲音裡滿是酷意。
看著水珠由他黑亮的發間滴下,好似一個由海底出現的阿波羅,培珊感動得望著他。
「該死,回答我!」他如鋼鐵般的鐵腕握住她的手臂,「還有,別像傻瓜一樣瞪著我!」
在他的怒聲中,培珊回神了,「我的事不用你管!」她想抽回被他握痛的手。
但他說什麼也不放,反而用另一隻手解開她身上的氧氣筒,「你獨自一人潛水很容易發生危險!」他的目光顯得憂心忡忡。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她又開始掙扎。
「你可不可以安靜地待在我身邊,不要每次都像一隻遇見獅子的受驚動物,好嗎?」在他低沉的語音中,含著一些懇求。
「你可不可以別來打擾我?」她冷聲地反問他。
唐偉明咬咬牙,然後又再一次在眾人的面前把她抱走,「跟我走!」他堅決的嗓音不容她反駁。
「我是跟石雲中來的。」她嘴裡抗議著,卻又不由自主任由他拖去。
「他知道是我帶你走的。」他簡單地告訴她。
對於他此種強人所難的動作,她早已忍無可忍,「唐偉明,我不是你私人的娛樂對象,我有選擇男朋友的權利!」
「如果你說的是石雲中,我勸你死了這條心,因為他斯文得不堪一擊!」他將她拖回飯店。
經過櫃台時,培珊想向那些張口愕然的服務生出聲求救,可是唐偉明跋扈的聲音又響起:「如果你想害他們丟了飯碗,你儘管叫好了。」
「唐偉明,你比古代的維京海盜還要野蠻——」培珊眼冒怒火地朝他謾罵。
「我已經用很文明的方式對你了!」他邊拉著她,邊不在乎地說:「前幾次,我用斯文的言語方式和你溝通,可是你一點都不領情,如果你認為我這樣算是粗暴的話,也是你逼的!」
一進電梯,培珊用高八度的尖聲說:「你那些令人反胃的提議叫斯文?我告訴你,那些提議只有不正常的女人才會接受。」
靜默了一會兒,唐偉明不再霸道地輕聲說著:「我真的很喜歡你!」
因陶醉於他如絲般光滑的語音,培珊差點失去自我;也差點被他難以抵禦的吸引力,蠱惑了心智。
「你……你死了這條心吧!我不會把自己變成你的調劑品的。」她感覺自己的抵制能力,正一點一點的消失。
她的特別、神秘,以及他欣賞的不屈不撓的個性,皆令他著迷,可是,他仍舊不會重蹈父母親悲哀婚姻的覆轍。
「你說來說去為的是一張老掉牙的結婚證書?」他心中的挫折、憤怒淹沒了理智的長堤。
「是,我是!因為我只是一個凡人、一個弱女子,我需要愛的力量,需要永恆不朽的婚姻!」培珊激動地用力說。
「我……我可以提供婚姻,但——」他艱難地再說出這句話,只因這違背了他三十多年的不婚信念,「沒有愛!」
他的聲音方落,電梯剛好到達培珊住的樓層。
「唐偉明,你去死吧!」培珊怒沖沖地由電梯裡走出。
「我會帶著你!」他也隨她步出電梯。
培珊不理他緊迫的腳步,逕自拿出鑰匙打開房門。「你」
當她正要把房門當著他的面甩上,便被他先發制人的強勁力道奪去了說話的能力,且讓他順利的走進房門。
待他把房門鎖上,面對著面和她對立時,培珊突覺世界末日只不過如此。
「你——出——去!」培珊恐懼、憤怒摻半地尖叫著。
「我曾一再要你別和姓石的小子出去,你卻置若罔聞地惹我生氣!」他由齒間擠出怒氣高漲的語音。
「我有選擇朋友的自由,況且我也不是你的所有物。你的奴隸,所以我根本就不需要任由你擺佈!」她抬高下巴,以增加自己的勇氣。
「若你敢選擇姓石的成為你的男友,我會請一百個殺手將他碎屍萬段!」他粗碎的語音裡有著強烈的佔有慾。
「你是個衣冠禽獸!是個表裡不一的偽君子!」她極盡能事地厚罵他。
「我若是衣冠禽獸、是偽君子,也是被你所遏、拜你所賜!」他修長有力的雙腿朝她慢慢逼進。
被他眼裡的飢渴,以及臉上的危險訊號逼到無路可退時,隱藏在她心底的痛、思緒中的苦,突然像火山爆發那般衝出她的喉嚨。
「若我只是一個癡肥、臃腫,臉上架著一副老花鏡的過重熊貓,你會被我吸引嗎?你會對我窮追不捨嗎?你會像一隻看見獵物的兀鷹盯住我嗎?」她大聲狂笑。
驀然間,一幕似熟悉的影像漸漸清楚地浮上他的腦海,最後,一個臃腫肥胖、架著一副老式眼鏡的女人浮在他的記憶裡——
霎時,他像被人腰斬了一般,像被人砍了千百刀那樣,一向銳利的說話能力,此刻好似被人奪去。
「你——」他實在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沒錯!我是那個被你譏笑成『過重熊貓』的羅培珊!」她冷笑著,「我實在不相信,以你這麼位高權重的身份,怎會說出如此傷人的話!」
「你……你真是——」
看著他震驚的表情,培珊好似要把那一口積壓良久的怨氣發洩出來,「我就是那個對著你的海報流口水,使你作嘔的胖女孩!」
她深吸一口氣以平順起伏的心潮,「當你再度與我相逢,卻對我產生強烈的佔有慾,對我用盡心思,這是為什麼?因為我變漂亮了,變得像一塊惹人垂涎的美味蛋糕!所以,若要說你太膚淺,實在是太含蓄的形容了,說你是偽君子還算客氣,說你是『衣冠禽獸』,你的行為比那個形容詞有過之而無不及!」
漸漸地,他的表情因她一連串的謾罵而變得陰冷,變得莫測高深,甚至令人感覺他又變回那個冰冷的撒旦之子。
「你偷聽了我和素雲的對話?」他的言詞已無震驚。
「不是偷聽,而是碰巧聽到!」她故作輕鬆地聳聳肩。
他冷笑一聲,「所以自那個時候起,你就立下了復仇的心念!」
培珊不自在地在床邊坐下,「我承認我的血液裡有一點哈姆雷特的復仇因子。」
「現在你已經嘗到了勝利的滋味嗎?」他的目光銳利。
「至少我證明了你是以貌取人的膚淺男人!」她的唇邊浮起一道冷笑。
「很欣賞我宛如蒼蠅般的緊追不捨吧?」他的眼裡閃過一道令人難以察覺的痛。
「我——」突然間,她感到自己說不出話來,只覺得有一股莫名的恐懼在內心深處升起。
有了這道深刻的傷痕,唐偉明知道他和培珊之間已不可能了。
「雖然你有了美麗的容顏,但是你的心已不再如以前那般。」他故意譏諷她。
「你根本沒有瞭解過真正的我!」她被突如其來的痛苦絲絲絆住。
唐偉明強抑住擁她入懷、向她道歉的意念,轉身朝門口走去,「以前的你雖然臃腫肥胖,但是至少眼裡是一片清明。」
「這是你欲蓋彌彰的奪理之詞!」她像在作困獸之鬥,只因她略微地感受到自己真的變了,變得不若以前那樣容易原諒別人。
站在門口,唐偉明沒有轉身看她,因為他的心中已領略出自己愛上她的事實,可是,他不要!他不要這種折磨一生的感情;因此,他必須逃。
「既然你已道出真相,我想我倆就沒有必要再打這種可笑的混戰!」他打開門走了出去。
一切都太遲了嗎?淚在她的眼眶裡滾動。
你愛他的,不是嗎?為何要讓那種無足輕重的仇恨破壞美好的一切?
淚水氾濫地流下她的腮邊,滴濕早已干了的潛水衣。
天啊!為何不一開始就告訴他自己是誰?為何不給彼此一個機會,讓南台灣的海風和陽光拂去所有的傷痛和憤恨,使以前發生的裂痕得以補償,讓他們有個全新的開始?
或許她可以追問出他懼怕愛人、恐懼婚姻的原由!或許她可以改變他冷漠,令人難以親近的個性!
可是,這一切已變成泡沫,全都幻滅了,而她隱藏的愛意也得不到依皈!
也許今生今世,她永遠無法抹去這道刻骨銘心的傷痕!
她在窗前呆坐了好久好久,不知夕陽已落下海平線,不知眾鳥已歸巢。
突然間,有人輕敲她的房門。
是偉明嗎?她帶著滿心的喜悅衝至大門前。
「偉明——」
「很抱歉,我不是。」石雲中歎息地看著她淚痕交錯的臉,「你哭了?」
「石大哥——」她哽咽著。
「他——欺侮你?」石雲中對於她的感情問題實感力不從心。
「不是。」她暗啞的語音透露出悲傷,「我……我告訴他真相了!」
對,真相是傷人的!他瞭解且同情地看著她,「他——惱羞成怒?」
「他認為我已說出我報復他的真相,就沒有必要再繼續下去。」淚又流下她的臉頰。
「我認為他對你有很深的感情,這也是每個人有目共睹的——或許他在逃避!」石雲中沉吟著。
「也許真相對他而言,猶如打了他一巴掌!」培珊悲痛交集。
石雲中看著她一直在自責,心中浮起不忍,「如果我能,我會把他三振出局,將你帶回家。」
培珊知道他在安慰她,只因他不能,只因他的心中駐著一個永不褪去的美麗仙子,「石大哥,你別安慰我了,我想我會再站起來的。」
「對,這才是我的好妹妹!」石雲中用大哥哥式的鼓勵方法,拍拍這個老弱女子。
「也許我和你同是天涯傷心人!」她拭去滿腮的淚痕。
「別太悲觀,或許事情有轉圜的餘地。」
「不,不可能了,因為他根本不愛我。」她對著滿空的星辰揮淚。
「我方才說過,他對你有很深的感情。不過,若他不願意面對,什麼力量也挽不回他。」石雲中頗感無力的說。
培珊不語,只是對月心碎神傷。
「好了,我帶你去吃點東西,不然你原本瘦削的身體會更纖弱的。」石雲中轉開話題。
全無食慾的她,不知如何吞嚥食物,可是若再把自己一個人關在這裡,她必會再想起一些心痛的事來。於是,她便乖乖地跟著他走到餐廳。
剛坐下,她流轉的目光立即捕捉到唐偉明和張愛珍熱情相擁的一幕。剎那間,熱流衝上她刺痛的眼,痛楚如排山倒海席捲她的心。
石雲中為她點好菜,一抬頭看見她纖細的手緊捂著嘴,好似努力地在防止自己哭出聲,方才裝滿痛苦的紅腫雙眼,此刻更是心痛畢現。
他順著她的目光,看見唐偉明抱著張愛珍在舞池公然調情。
天!他的做法比殺了培珊還要殘忍!石雲中搖頭歎著氣,「培珊,我想,如果你要把他忘記,必須先學會漠視他的存在。」
「我……我做不到!」她終於釋放出內心的悲痛,掩面痛哭出聲。
石雲中安慰地拉住她的手,「培珊,我知道你很痛苦,可是你必須在他的面前勇敢些。」
站在舞池裡凝望他倆所有親密動作的唐偉明,心底有如插著千把刀那麼痛。
他不喜歡姓石的小子把手放在培珊的身上,更不喜歡他用黑幽幽的目光看著他心愛的人。
心愛的人?是的!她是他心愛的人,可是他就是沒有那個勇氣接受自己愛她的事實,他害怕父母親那段悲慘的記憶,化作一條剪不斷的繩索將他纏死。
所以他寧願忍著心痛,忍著如火的嫉妒,也不願向她坦誠一切。
縱使她隱瞞事實,懷著復仇的心對他,他依舊愛她,但,愛情真能「永恆不朽」,真能「天長地久」嗎?
「唉喲!偉明,你踩到人家的腳了!」張愛珍突然在他陷入沉思時慘叫一聲。
「對不起!」真好笑!風流倜儻、自命瀟灑的唐偉明竟會在舞池踩痛女伴的腳,竟是為情所苦!
「沒關係,只要你對人家好一點就行了。」被利用的張愛珍以為自己的魅力終究喚回唐偉明的注意。
唐偉明諷刺地扯扯嘴角,「那待會兒我再買一個大鑽戒給你,好嗎?」
「嗯!你以為人家是撈女嗎?」張愛珍見錢眼開地裝神聖,「不過,為了不辜負你的好意,我只有收下了!」
她的話他置若罔聞,甚至不屑看她一眼,他的目光皆集中在培珊和石雲中的身上。
當他陷於妒火時,一股猜疑陡地升起:她移情別戀了嗎?
而這股猜疑隨著石雲中低頭朝她微笑輕語的動作中,逐漸擴大,最後吞沒了他判斷的理智。
懷著心裡的妒怨,他停下腳步,摟著滿是貪婪的張愛珍朝他們走去。
「嗨!石先生,好巧啊,我們又碰面了!」他的語音是對著石雲中,可是他凌厲的目光卻是看著臉色蒼白如死灰的培珊。
「唐先生。」石雲中禮貌的打著招呼。
「唉呀!你的臉色好蒼白啊!」張愛珍大呼小叫地對低著頭不語的培珊叫。
「她不舒服。」石雲中替她回答。
「今晚的月色好美,我們想要找個安靜的地方——嗯,聊天!」唐偉明大刺刺地說著曖昧的話。
倏地,臉色原本蒼白無一絲血色的培珊,突然變得全身僵硬,好似已步向死亡。
可惜,這個殘忍的大男人,早已擁著一臉期盼憧憬的張愛珍離開,沒有看見她由椅上倒下的情形。
「培珊……」石雲中驚叫。
培珊痛苦地醒來,隱忍許久的淚也狂洩而下。
「培珊,你好點了嗎?」石雲中坐在床邊看她。
沒有回答,只有彷彿永遠也拭不干的淚。
「唉!我沒有想到他會如此傷害你!」石雲中眉頭深蹙,「他明明愛著你,為何又要如此做?」
「不要再提他!」她反應激烈地大叫出聲。
石雲中淡淡一笑,「培珊,你已經被這條線纏死了,你知道嗎?」
「我明天就回台北,我不要再見到他!」這兩句話是她竭盡心力說出的,只因她一切的力量早已因他的無情而消失殆盡。
「你在逃避!」石雲中看透她的想法。
「石大哥,我想你也是受過感情創傷的人,你應該明白我的痛苦……」
「我是該明白。」他背過身站著,明顯表現出他的哀痛。
「石大哥,答應我,別告訴他我愛他,我想為自己留點尊嚴,不想讓自己在他面前毫無顏面可言。」她掙扎地坐起身,沉痛地哀求他。
石雲中看了她好一會兒,才點頭默允。
「謝謝你,以後若有空,我會去看你!」培珊虛弱地朝他一笑。
這一刻,石雲中的心中突湧起那抹他試圖撫平的傷痛,他為了不想失態,便匆匆地打開門走出去。
關上門的最後一刻,他只說:「我會在你的桌上留下一張我的名片。」
培珊淒淒然地目送他離去,明白他倆的友誼只繫於那一張紙。
最後,沉寂取代了一切,取代了她內心的悲愴。
隔天,培珊一大早便收拾好行李,退了房,獨自駕車離開這個令人黯然神傷的美麗天堂。
在她離開了好幾個小時後,被嫉妒之火燒得無法忍受的唐偉明到她的房間找她。
可是任他怎麼敲也沒有人來應門。
該不會和姓石的出去了吧?有了這個偏執的想法,他即刻怒沖沖地下樓到櫃台去。
「服務生,住四○六房的羅小姐是不是出去了?」他急吼地問著。
「唐先生,羅小姐她一大早就退房離開了。」服務生畢恭畢敬地回答。
「你確定?」他的心如遭人揍了一拳。
「確定!因為她的退房手續是我經手的。」服務生停了下,然後又想起一件事,「噢,對了,昨晚羅小姐突然在餐廳昏倒了,是一位姓石的先生抱她回房的。」
「昏倒?」難道是他惡意的傷害使然?「為什麼會突然昏倒?」
「這我就不知道了。」
「那送她回來的先生呢?」他想知道石雲中是否和她一起走了。
「噢,他還沒有離開。」服務生一一回答他的問題。
瞬間,唐偉明感覺心中那條緊繃的弦放鬆了不少,「他出去了嗎?」
服務生查了下,然後回答:「他出去了。」
唐偉明接到了這個答案,便立即往外面走去。
他在海邊走了好一會兒,才在一個陰涼的角落,看見一臉孤寂、若有所思的石雲中。
「石先生,可以和你談談嗎?」唐偉明開門見山地說。
石雲中看見宛如帝王駕臨的唐偉明,並無卑微和阿諛的神色出現,而是一副超然自若的樣子,「唐先生,今天怎麼會有雅興和我促膝而談?」
「我不是要和你談天說地,而是想和你談培珊!」唐偉明欣賞地看著他。
石雲中瞭然地笑笑,「和我心中猜測的不謀而合。」
「你喜歡培珊?」唐偉明略有敵意地直刺向問題核心。
「她那麼善良,我當然喜歡她。」他淡然地回答。
唐偉明內心的浮躁像一盆火,「她喜歡你嗎?」
曾受過心靈劇創的石雲中此刻像一潭死水,「你該去問她!」
「該死!她走了,像一隻受傷的兔子逃走了!」他的語音裡有濃濃的受挫感。
石雲中平靜地看了他一眼後說:「她走了,對你重要嗎?」
倏地,唐偉明的表情好似要吃人似的,「是我在問你問題,怎麼變成你來反問我?」
「她對你一定很重要,不然以你對女人一貫的作風看來,這絕非是你曾有過的。」石雲中像個老僧人定般,對於他如颶風似的怒氣毫不以為然。
「不是,她對我並不重要。」唐偉明大聲地說,好似想壓過自己對她的思念。
「要不然你怎會來質問我?像我搶了你最珍愛的寶貝似的!」石雲中一點一滴地拆掉唐偉明自欺的心思。
「她不……她是,她是我最珍愛的寶貝!」唐偉明頹敗地跌坐在沙地上。
「我不知道你曾受過什麼傷害,但是付出和給予是人生最幸福的,只因在你空白、虛無的人生裡,有一個讓你牽腸掛肚的摯愛也是好的。」石雲中淒然地笑著,「像我,想關心人也已無對象!」
唐偉明睿智的領悟力,聽出他的弦外之音和無言的悲痛,「你——不喜歡培珊?」
「我喜歡她,但是我對她的感情就像大哥一樣。」石雲中看著滿是憂心的他。
「我傷害了她?」唐偉明愧疚地低下頭。
「你已經在她的心上劃下兩道水難磨滅的痕跡!」石雲中握起一把沙,「你是她心中的最愛,可是再深的愛,在受了這麼重的傷害之後,也會像掌中沙一樣,一點一滴地流失。」
唐偉明臉上的血色遽然消失,只剩灰白的一片,「那我該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不過,我建議你,最好能再度激起她對你的深情,讓死灰復燃!」石雲中眺望蒼茫大海中的小漁船。
「如果她接受我的提議,也不會弄成這樣!」他喃喃自語。
「什麼提議?」石雲中銳利的聽覺收到他的話,心中同時浮現培珊曾對他說過的話。
「和我在一起!」
「你——要她當你的地下情人?」石雲中大皺眉頭。
「對。但是我也曾建議她嫁給我,可是她也拒絕了。」說到這裡,唐偉明面容裡的愧疚和挫折全消失了,只有森冷的表情,只因父母親傷痛的回憶又來糾纏他。
「你以什麼樣的心態向她求婚?」石雲中平靜中帶著不贊同,彷彿他已經知道答案。
「利益相輸送。我得到我想要的,她得到一生的榮華。」他的唇邊泛起一抹冷笑。
石雲中用難以接受的犀利目光看他,好似他是惡魔再世,「若你現在還秉持這樣的心態,我勸你忘了她,因為她是個需要安定家庭,需要好丈夫來愛她的女子。」
「我不要婚姻、不要愛,因為人間沒有不變的真愛,我不要重演我父母親的悲劇!」唐偉明像神經錯亂一樣站起身,嘴裡胡亂地叫著。
石雲中頓時明白,他心中的毒瘤是來自他的父母,可想而知,這個日夜在他心中抽痛的毒瘤,造成他對感情和婚姻的恐懼。
「唐偉明,你希望你父母悲慘的過去影響你的一生,進而破壞你的幸福?」石雲中希冀為培珊挽回一點。
可是一直掛著冷冷微笑的唐偉明,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忘了我方才和你所談的,我寧可放棄培珊,也不會愚笨地認為世間真有真愛這回事情;我寧願去擷取不用付出感情代價的艷遇,也不願去招惹那有如毒蛇的婚姻!」
沒想到他父母親不幸婚姻的陰影竟盤踞在他心中如此之深,若想拔除只能靠他自己了。石雲中感慨地歎息著。
「我不再和你多說了,我要好好地去享受人生!」他邪惡地笑著,並大步朝遠方的張愛珍走去。
石雲中為培珊難過,為唐偉明感到悲哀。
眼前,碧藍的大海依舊唱著生命之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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