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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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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司馬紫煙]鐵血紅妝[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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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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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6 23:52:4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王德祥果然在那兒等著,鐵錚上去,兩人點點頭,鐵錚笑笑道:「王兄,她先還膽子小,但我再三遊說,總算答應了,只是手頭一時不便,寫了張十四萬兩的欠條!」

  他取出張捺了指印的條子遞過去,王德祥就著星光,看了一看笑道:「老兄可真能敲,居然要這麼多!」

  鐵錚笑道:「價錢討得高,她才會相信,而且做成了這件事,她將來更不能不聽我的了,飲水思源,咱們二一添作五,王兄補五萬兩間來就行了!」

  王德祥笑笑道:「那怎麼好意思,不過我沒想到老兄會要這麼多,只準備了二萬兩的票子!」

  鐵錚忙道:「這個——咱們可是說好了的!」

  王德祥道:「你放心,老兄這麼夠意思,我還能少得了你的嗎,我進去馬上給你補出來,欠條你先拿著!」

  他遞回欠條,匆匆回到後院裡去了,鐵錚往暗處轉了一轉,脫掉衣服,除去易容,飛身上牆進了院子,悄悄地潛行了四五十丈,一座樓屋的屋簷下有隻手朝他晃了一晃,連忙又掩了過去。

  玉妙容藏身在簷影裡,把劍遞給了他,同時湊上了他的耳朵:「那傢伙上了這座樓,裡面有個女人的影子,很像是水仙花!」

  鐵錚忍不住一陣興奮:「那就真摸對了,所謂七夫人一定是她,但願她不是你的明潔堂姨!」

  樓窗上有燈光,但窗子卻是用明瓦隔的,那是一種很考究的建築材料,是用蚌殼磨平了,成了半透明的方片,一塊塊有巴掌大小,嵌在小木格上,可以取光,卻不容易破,更不容易為人窺探,那是用來作秘密場所的隔離物。

  鐵錚悄悄地用一支鋼鑽,在木框上默運內力推進去,無聲無息,鑽出兩個小洞,跟玉妙容貼著眼睛望進去。

  水仙花坐在一張書桌前,王德祥垂手站在一邊,只聽得水仙花問道:「德祥,靠得住嗎?」

  王德祥道:「沒問題,小的還派人盯著他,見他進了高昇棧,而其他的資料也調查屬實,總座!這筆交易完成後,咱們把住那個三姨太,就可以控制粵海道,日後對咱們的行動就更方便了!」

  水仙花輕輕一歎道:「可是毒經最後一篇沒到手,我們就始終擺不脫那個老賊的掌握,辛勤耕耘,到最後收穫全是別人的,真叫人不服氣!」

  王德祥道:「那倒沒什麼關係,雖然老賊用蝕心屍毒制住了門主,但老賊並不會武功,惹火了咱們,隨便找個人,一刀砍了他的腦袋,他就狠不起來了!」

  水仙花冷冷地道:「你真出的好主意,毒沒有下在你身上,你當然樂得說風涼話,宰了老賊,賠上了門主。」

  王德祥連忙躬身道:「是!屬下愚昧,屬下只是一片忠心,想為總座略效棉薄而已!」

  水仙花冷笑道:「那你就少出餿主意,把你自己份內的事情辦好就行了,何焯三姨太的那個管家叫什麼名字?」

  王德祥道:「叫袁炳坤,原先是干鏢行的,後來出了點事,才離開了鏢行,投到何焯的門下當護院,因為何焯弄了這個三姨太后,地位也重要了,經常替何焯辦點私事!」

  水仙花道:「原來是位江湖中人,那可不太好辦!」

  王德祥道:「總座放心,這傢伙是神拳李七侯的門人,跟隨李七侯一起保鏢,鏢貨出了事,在中條山為一夥蒙面賊所劫,連李七侯在內十八個人,就走了他一個,那伙賊人行事十分隱密乾淨,不但劫走了縹貨,還把殺死的屍體都帶走了,現場毫無痕跡,他回去報了案,一點線索都沒找到,官方懷疑他是跟賊人串通好了的,把他押了起來,關了他幾天,才把他給放了,原來是想跟蹤他,看他是否跟賊人連絡的,結果他一腳流落到了廣東,窮途潦倒,廝混了兩年,才進了何焯門下!」

  水仙花道:「這些事他也肯告訴你嗎?」

  王德祥道:「屬下連他的姓名都沒問,這是側面從何焯的另一些從人口中打聽出來的!」

  水仙花瞼色一沉道:「你真會辦事,十年前中條山那起案子是我幹的,漏了一個人是因為黑燕子鐵錚恰好路過,伸手救下了他,還殺了我手下六個好手!」

  王德祥臉色一變道:「這個……屬下可不知道!」

  水仙花道:「鐵錚也不知道幹那票案子是我帶的頭,我看他出了頭,才把現場的一切線索都收拾乾淨了,他也沒認出我來,否則在上次就會找上我了,不過這件事總顯得有點蹊蹺,怎麼會恰恰好就去買蛇呢,你去把那個姓袁的傢伙吊到別的地方,好好地問他一下!」

  王德祥想想道:「總座,這樣不太好吧,假如他真是有問題,或者是受了鐵錚之托來偵查我們的,這一做豈不是落了痕跡,屬下以為還是不動聲色,照樣的應付他,然後再秘密的吊牢他!」

  水仙花想了一下才道:「好吧!也許是我過慮,如果他真跟鐵錚有了連繫,現在應該已經摸進來了!」

  王德祥領了一疊銀票,躬身退出,就在他下樓走到園子裡時,玉妙容輕輕一揚手,冰魄神珠無聲無息地飛襲而至,王德祥只是一個踉艙,便跌倒在地。

  水仙花聽見了人跌倒的聲昔,連忙掀開了窗子,探頭朝外看去,當她發現王德祥撲倒在地,一動不動時,臉色不僅大變,連忙吹熄了燈,拿起了劍,來到樓下,掀起一幅掛在正壁的巨畫,裡面是一道暗門,是一間秘室,室中佈置很簡單,一床一幾而已,卻放著大大小小七八口竹籠,籠中養著粗細不一的毒蛇。

  她略一定神後,才挪開了兩個竹籠,把地下的另一塊方磚提了起來,竟是一條屈折的彎道,寬約尺半,只能容一個人的頭探入,然後她脫去身上的衣物,一絲不著地躺了下來,兩邊的肩膀下垂,縮得跟頭部差不多寬窄,然後輕輕扭動身子,像條蛇似的游移著,伸頭進洞,跟著身子也慢慢地縮入,只剩下雙腿在後面時,突然床下竄出一條人影,以疾快的手法,抓住了她的腳。

  水仙花似乎感到不對勁了,拚命往裡縮,那個抓住她的男人開口說話了:「水仙花!七夫人,我勸你還是乖乖的出來吧,姓鐵的追到了這兒,還怕你跑得了!」

  水仙花還在拚命掙扎,鐵錚又沉聲道:「你要是再亂動,岔了口氣,散了你的神蛇功,身子立刻會脹大,我不必殺你,也會把你活活夾死在這個石道裡!」

  水仙花略掙了一掙,終於慢慢地退了出來,鐵錚提著她的雙腿,往上一拋一抖,摔起丈來高,叭的一聲,跌落在地,她的身子起了一陣顫抖,慢慢地恢復了原狀,臉上現出了狠毒的神色!

  鐵錚把暗門打開招呼道:「妙容!進來吧!」

  玉妙容提著劍也進來了,看見水仙花全身赤裸,不禁一怔,望著鐵錚道:「鐵大哥!這是怎麼間事?」

  鐵錚笑道:「衣服是她自己脫掉的,你別拿那種眼光看我,我有了你這麼俊俏的小媳婦兒,不會再對別的女人有興趣了!」

  玉妙容道:「好好地她脫衣服幹嗎?」

  鐵錚一指地上的洞口道:「為了要脫身!」

  玉妙容看看那個洞道:「這兒能出得去?」

  鐵錚笑道:「不錯!這個洞全長八十一丈,有九道彎曲,都是一樣寬窄,世上除了一種人之外,誰也無法通過!」

  玉妙容忙道:「是那一種人?」

  鐵錚笑道:「靈蛇教徒,那是一種很神秘的宗派,源於雲貴苗強一帶,他們的人無論男女,都是以蛇為糧,與蛇為侶,練就了神蛇身法,只要是頭能鑽過的地方,就能鑽得過,本事可大著呢!」

  玉妙容歎道:「真叫人難以相信!」

  鐵錚笑道:「如果不是我恰好在靈蛇教中也有朋友,我也不相信有這種事!」

  玉妙容把地上的衣服拿過去,丟在水仙花腳前道:「明潔姨媽,您穿好衣服,我們是自己人,不會傷害您的,只是要跟您好好談一下!」

  鐵錚道:「我不反對她穿上衣服,但反對你叫她姨媽,因為她不是崔明潔,更不是你的姨媽!」

  玉妙容一怔道:「你認識她?」

  鐵錚道:「以前不認識,現在可認識了,她叫西門玉,是靈蛇教中的祭司,因為觸犯了教規,潛逃來到中原,靈蛇教的人正在找她呢,西門玉,你放心,只要你回答我幾個問題,我不會難為你的!」

  水仙花仍是低頭不語,玉妙容道:「她耍自殺!」

  鐵錚笑道:「她不會的,如果她自殺了,我把她的屍體交給我在靈蛇教中的朋友,可就有她痛快的了!」

  水仙花瞼色大變,咬牙道:「鐵錚!你不是人!」

  鐵錚神色一正道:「我對那些作奸犯科,殘害善良的武林敗類,一向是很殘酷的,對你叛離靈蛇教的原因我很同情,但你若喪心病狂,仍是為天殺門那種罪惡組織賣命效忠,就不值得同情了!」

  西門玉(水仙花)歎了一口氣,沉吟片刻才道:「好吧!算你狠,不過我先要知道,你在靈蛇教中的那個朋友叫什麼名字?」

  鐵錚道:「無骨蛇西門春,是你的姐姐!」

  西門玉身子一震道:「鐵大俠怎麼會跟家姐認識的?」

  鐵錚淡然道:「你叛教潛逃入中原,令姐為了手足情深,特地來勸你回去,可是她運氣不好,在伏牛山中受到了一批武林人的攔截,不敵而受了重傷,我恰好遇上了,把她救了下來,只可惜她傷得太重,只交代了幾句話!」

  西門玉神色一變道:「我姐姐死了?」

  鐵錚點點頭,西門玉輕歎了一聲:「靈蛇教樹仇太多,離了苗疆,在中原是很難立足的,鐵大俠,家姐臨死前向你交代了一些什麼話?」

  鐵錚道:「也沒什麼,她只是請我代為留心,找到你後,勸你聞苗疆去,靈蛇教主對你們姐妹恩深義重,有什麼話都可以商量,她已經在教主前為你請得寬恕,只要你回去,一切都不再追究了!」

  西門玉低頭不語,過了一會兒才道:「我不能回去,那種日子不是人過的,整天陪著一大群毒蛇!」

  鐵錚沉聲道:「現在你也沒有離開這些毒蛇,但是沒有誰強迫你,可見這根本就是你的推托之詞!」

  西門玉咬咬牙道:「那是我已經了習慣,一時無法改變,可是我正在設法慢慢擺脫它們,如果我再回到靈蛇致中,就永遠也改不了了,我是一個女人,我不想一輩子都浪擲在那些看了都叫人噁心的畜生身上!」

  鐵錚道:「每個人都有追求自己理想生活的權利,我不是靈蛇教的人,只是代轉她臨終的要求而已,並沒有強迫你回去的意思,你不必找些理由來對我解釋!」

  「我說的是實情,鐵大俠,你到過我從前的住處,再看看這兒,難道我不該擺脫這些,過一過正常人的生活嗎?」

  鐵錚道:「我碰到令姐是五年以前!」

  西門玉苦笑道:「那是我離開苗疆的第二年了!」

  鐵錚冷冷地道:「令姐在桐柏山的墓木已拱,她垂死前叫我用烈火煉化了她身邊鐵盒中的一條金黃色小蛇!」

  西門玉目射異采道:「那是我靈蛇教中的至寶金絲雀,身堅如鐵,動作如飛,除了畏火之外,可以說是無物能阻,任何高手只要被它咬上一口就立刻死亡,鐵大俠,你把它毀了太可惜了!」

  「令姐也說過,她本來是要送給我的,我問她身邊既有這種毒物,為什麼不用以防身,她說蛇性未馴,怕放出來無法收回,流毒人間為患無窮,她弄蛇多年,尚且無法馴順那條毒蛇,我當然更不敢要了,所以才毀了!」

  西門玉連連搖頭:「太可惜了,如果在我手裡,不出三天就能調理得唯命是從,成為無雙利器!」

  「令姐豢養那條蛇將近一年,尚且未能馴伏,你只要三天的時間就能調理馴順了嗎?」

  「不錯!這些年來,我致力於馴蛇之術,已經大有心得,就是教主也不見得比我更高明了!」

  她說得高興,忽然發現鐵錚的目光變得異常冷峻,連忙住口不言,鐵錚已寒著瞼道:「

  由此可見你說為討厭毒蛇而叛離師門,根本是欺人之談,你離開苗疆六年,什麼習慣也改過來了,你卻變本加厲,反而沉迷更深!」

  西門玉忽而一正臉色道:「鐵大俠,家姐有沒有對你說我是為了什麼原故叛離師門的嗎?」

  「沒有,她似乎不想我知道,我也不便問!」

  「那我現在也無須告訴你了!」

  「本來就是,我已經先說過了,人各有志,你不必去搜索枯腸找理由來解釋,反正我已經找到了你,轉述了令姐的遺言,對得起她泉下的英靈就算盡到了心!」

  「謝謝鐵大俠對家姐的照顧!」

  「不必客氣,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是俠義本份,不過遺憾的是我未能為令姐報仇!」

  「這個責任我會做的,大俠告訴我那是些什麼人?」

  「我不知道,他們是蒙面行事,武功都很高,我只傷了其中一個,卻沒有認出是什麼路數,令姐也不知道,那四個蒙面人在桐柏山中截住她就動手,連話都沒說一句!」

  西門玉怔了一怔道:「那就難以追索了!」

  「不錯,那時候我的確是毫無線索,可是到了後來,我接二連三有幾個朋友都是死在同一種方式之下。」

  西門玉漸漸聽出一彩端倪了,但仍然問道:「什麼方式?」

  「腐屍毒針著人無救,令姐就是死於這種暗器之下,然而我仍然不知道是什麼人使用這種暗器,直到我最好的一個朋友,不但死在腐屍毒針之下,而且在屍體畔找到了天殺門的標幟,才知道一切都是天殺門的傑作!」

  西門玉變色道:「你胡說,天殺門沒有殺我姐姐!」

  「你能確定嗎?」

  「我在五年前就已經擔任天殺門總監,職權猶在副門主之上,所有經手的案件都要呈報到我這裡,我應該知道!」

  「或許這一件是天殺門主親自下令執行,不通過你,因為要殺的人是你姐姐!」

  「為什麼?門主為什麼要殺我姐姐呢?」

  「你是為了加入天殺門才離開苗疆,叛變靈蛇教,令姐是來找你回去,假如你不肯回去,她就會執行教規,把你擒制回去,當然不能讓她找到你了!」

  西門玉想了一下,才點頭道:「這個理由是最合理的解釋,那就證明門主很重視我,為了保護我才採取的措施!」

  鐵錚臉色一沉道:「這麼說來令姐是該死的了?」

  西門玉道:「我不能說她該死,但門主採取的措施是十分對的,加入天殺門後,就會受到應有的保障—」

  「包括殺死你的同胞手足姐妹?」

  「她知道勸說我回去是不可能的,因此她進入中原,主要是為擒我回去,門主自然不允許這種事發生!」

  鐵錚怒道:「你這個人已無可救藥了!」

  西門玉漠然道:「鐵大俠!本門對你已一再容忍,你卻步步進逼,現在我反過來警告你一聲,如果你不就此罷手,不要怪我們對你不客氣了!」

  鐵錚冷笑遺:「在此以前,你們對我已經下過幾次毒手了,不客氣的手段我也領教過了!」

  「那只是本門還不願意集中全力來對付你,否則……」

  鐵錚瞼色一沉道:「我在等著你們任何行動,而且也會展開對天殺門的大力掃蕩,今天你必須說出天殺門主是誰,以及他在什麼地方,否則你就很難過了!」

  西門玉冷冷一笑,忽然凌空躍起,雙手探開十指,向守在門口的玉妙容抓去,玉妙容雖然隨時都在戒備中,但因為變起倉猝,惶急中長劍幻起一片劍幕封了出去,鐵錚卻急叫道:「妙容,留活口!」

  玉妙容收手不及,只能控制劍勢不再深入,擦擦聲中,地上落下一對手腕,而西門玉也痛呼一聲,翻夫在地,滾得滿地都是血跡殷然,玉妙容心有不忍,正想上前為她止血,鐵錚卻拉住她道:「妙容!別過去!」

  玉妙容道:「再不為她止血,她就會流血過多而死的!」

  鐵錚冷笑道:「你放心,她死不了的,天殺門中的人都像貓一樣有九條命!」

  西門玉仍是在地下哀呼翻滾,玉妙容實在看不下去道:「鐵大哥,我們總不能眼看著她

  就這樣死掉!我要過去」

  鐵錚把她拉住了歎口氣道:「妙容!怎麼任何一個人的命都比我的命值錢,你這樣子下去總有後侮的一天!」

  他慢慢走過去,看似伸手要去扶起西門玉,但突地手腕一落,一掌切向西門玉的右邊小腿。

  西門玉痛極而躍起,雙拳急出,擊向鐵錚,口中叫道:「黑燕子!你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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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6 23:53:1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玉妙容怔住了,西門玉雙腕已為自己削斷,這兩拳是怎麼攻出來的了?

  鐵錚對這突然的攻拳似乎早就成竹在胸,他的身子猛地往下一坐,把頭往後一仰,使西門玉的雙拳擊空,然後雙腿巧妙的翻起,腳尖踢中西門玉的胸前,剋剋一陣輕響。

  西門玉一聲痛呼,身子平飛跌出,撞在牆壁上,又砰然跌下,口中鮮血直噴,顯然鐵錚這兩腳落得很重,至少踢斷了五六根肋骨,造成她嚴重的內傷。

  西門玉翻滾了幾下,想要翻起來,但已有力不從心之感,她的臉上顯出了一片鐵青,美好的胴體上也慢慢泛起了青色,喘息不停……

  「黑燕子,你好狠的心!」

  鐵錚冷泠地道:「西斗玉,你知道我叫黑燕子,就不該那麼大一息跟我近身肉搏,我之所以被稱為黑燕子,就是剛才那一式燕雙飛的腿法,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人能破得了我那一式,躲得開我那兩踢!」

  西門玉的臉上神情顯然更為惡毒,連眼睛都變成綠色的,射出了碧綠的厲光,喘著氣道:「黑燕子,如果還有下一次,我一定要把你擺平下來!」

  鐵錚道:「遺憾的是沒有下一次了,因為你居心太險惡,居然想用含沙射影的毒招來對付我,但是你忘了我的外號叫黑燕子,燕子是不會上這個當的!」

  西門玉冷哼了一聲:「鐵錚!你別吹了,如果不是我那個該死的姐姐洩了密,你躲不過這一招的,」

  鐵錚淡淡地道:「不錯!我承認,西門春在臨死前告訴了,你這一手殺著的虛實,因為她要求我找到你,無論如何要把你弄回邊疆去,勸說不成就強制執行;因此她必須把靈蛇教中的殺手告訴我,免得我上你的當……」

  西門玉不響了,玉妙容這才問道:「鐵大哥,你們在說些什麼?又是含沙射影!又是靈蛇殺手的!!」

  「剛才她的那一式就是靈蛇教中殺手含沙射影。」

  「那只是雙風灌耳,並沒有什麼特別!」

  鐵錚笑了一笑:「但是在靈蛇教中,這一招就易名為含沙射影!是萬無一失的殺手!」

  玉妙容道:「我不懂!這一招並不難化解,普通練過拳腳的人都懂得解法!怎麼稱為殺手呢?」

  鐵錚道:「靈蛇教中武功招式都是從各種毒蛇的行動上演化而來的,那一式『含沙射影』則是最毒的青竹絲捕鳥的身法上演變而成,見過青竹絲嗎?那是一種青綠色挑戰蛇,含有劇毒,咬上立即致命,它的皮色像竹枝,也喜歡棲息在竹林中,捕食時攀上竹枝,將身子蜷在竹梢上,看去就像是一根竹枝,飛鳥不察,掠過竹梢時,它突然探頭出去一口咬上立即鬆口,可是它牙中的毒液卻能將飛鳥立刻殺死墜地,它再下去慢慢吞食。」

  「那跟方纔的招式有什麼關係呢?」

  鐵錚笑道:「青竹絲厲害在毒液,攻擊的方式並不高明,『含沙射影』也是一樣,他們採取最通俗的招式,雙風灌耳近身對搏時所用!這一招威力並不大,但只有一個解法,就是雙手用『撥萍見魚』分開對方的雙拳而己,方法人人會用,但是對靈蛇教徒用這個方法就慘了!」

  「為什麼?,難道他們另有變化?」

  「小小的一點變化,只是化拳為抓,他們的指甲上都含有劇毒,劃破一點皮,立刻制對方於死命!」

  玉妙容想了一下道:「如果是以指甲上的毒傷人,還有許多更妙的招式可用,不必要這一招!」

  鐵錚道;「靈蛇教徒以蛇為武學之宗,跟他們父手的人都具有戒心!不大有機會能得手,只有這一招,攻人所必救,非要上當不可,所以才稱之為殺手!」

  玉妙容歎道:「這一手實在大狠毒了!」

  西門玉厲聲道:「再狠毒也沒有鐵錚狠毒,他知道我以毒蛇為糧,全身都佈滿蛇毒,卻用狠著將我踢成內傷,使真氣渙散,蛇毒發出,讓我慢慢地被蛇毒侵蝕而死!」

  鐵錚道:「你自小以蛇為糧,這點蛇毒殺不死你的!」

  西門玉怒道:「不錯!可是我的肋骨斷了五六根,如果不加診治,就無法動彈,躺在此地等死,要治我的內傷,必須有一個內家高手,為我推拿氣血,接好斷骨!」

  土妙容道:「任何一個練過武的人都能治得了你的傷!」

  西門玉道:「說得好聽,你就來替我治治看,只要你把我的氣血推順,讓我能行動,我就告訴你任何想知道的事!」

  玉妙容正要上前,鐵錚卻拉住她:「別傻了,她身上蘊聚多年的劇毒都洩了出來,誰沾上誰就送命!」

  玉妙容一怔道:「這——那就只有眼睜睜地看她死了?」

  鐵錚道:「不會,她有辦法自救的,別的人沾不了她的身子,靈蛇教中的人卻小怕蛇毒,可以救得她的,這是西門春告訴我的辦法!說惟有這個辦法可以叫她乖乖回去,我答應了西門舂,所以才如此對付她!」

  西門玉怒道:「你做夢,我寧死也不願意回去的!」

  鐵錚道:「那是你自己找死,可不能怪我,我答應過你姐姐不殺你,所以才留你一命,你自己要找死,就不關我的事了,你熬著吧,再過一會兒更有你好受的!」

  西門玉瞪了他一眼不語,玉妙容也不知說什麼好了,靜默片刻,玉妙容忽又問道:「鐵大哥!剛才我明明已經砍斷了她的雙手,斷手還在地下,她怎麼又長出兩隻手了?」

  鐵錚笑道:「你記不記得上次我們對賽楊妃的事了?你削斷了她的左掌,可是在帳篷裡她找我拚命時,居然又是雙手完好了,從那一次開始!我就得到教訓,對天殺門的人,最好是一劍斷首!否則水遠不要放鬆戒備!」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鐵錚含笑用劍尖挑起地下的一雙斷手道:「你看這個就明白了,這是一隻皮製的假手,與人爭鬥時戴在手上,幾乎可以亂真,他們拚鬥時,不大注意保護自己的手,就是為了要達到移花接木,趁機偷襲的目的,因為誰也不會防備一個剛被削斷手腕的敵人的!」

  玉妙容仔細看看那只假手,發現製作十分精巧,而且斷處還一個薄囊,裡面貯了紅色的汁液,像是血液一般,如果不注意,很難會發現是假的!

  鐵錚一歎道:「我遭遇到不少天殺門的殺星了,那些人武功雖然不錯,但並不是什麼頂尖人物,何以會有許多高手死在他們手下,我一直想不透他們用的是什麼手段。賽楊妃那件事給了我一點啟示,今天你削斷她的雙掌後,她雖然滿地亂滾,但是痛苦卻不逼真,我想到她一定是在搗鬼了,剛才我走過時,又恰好踏在另一隻斷手上,腳下的感覺是空空的,不像是一隻真的手,可是還真像。這時候我完全瞭解是怎麼回事了,心中也有了戒備,所以才沒上當,否則這一手含沙射影很可能會要了我的命!」

  玉妙容駭然道:「「這些人的心思大巧了!」

  鐵錚笑道:「天殺門的手段也行將計拙了,我只要把他們的殺人手法以及一些鬼花樣宣揚出去,使每個人都提高警覺,天殺門的末日也快到了!」

  西門玉已經開始哼出了聲音。

  這是一種真正痛苦的呻吟,而且她的身子又開始在地下翻動,這也是一種真正的痛苦掙扎。

  鐵錚道:「西門玉!你如果想活下去,就把天殺門主的下落招出來,我就為你止痛!」

  西門玉忽地怒吼一聲,從地下縱了起來,張開雙手對準玉妙容抱去,鐵錚想到她滿身是毒,分明是想跟玉妙容同歸於盡,但西門玉的來勢大急,緊急中智生,掀起那張方桌,直向西門玉推去!

  這一推勁力很大,方桌推著西門玉一起向左邊牆上撞去,直到牆前發出碰的聲,方桌面貼在牆上,卻不聽見西門玉的聲音了,鐵錚不禁一怔。

  桌子與牆之間,容不下一個人,難道是他用力大大,把西門玉給擠扁了?這似乎不大可能吧,

  桌子碰然聲中倒下,牆上有尺許大的一個圓洞,西門玉不見了,洞中傳來她充滿了譏諷的笑聲:「鐵錚!狡免三窟,你也早該想到的!」

  笑聲漸漸遠去,終於聽不見了!

  玉妙容掌著燈!照向那個洞口,裡面黑沉沉的,不知有多深,她試著射進兩顆冰魄神珠,卻一無回音。

  鐵錚一歎道:「不必費力氣了,我沒有想到她會如此狡猾,玩出了這一手,我更不該忘記她是靈蛇教中的門人,練過卸骨功,剛才那兩腳只造成她輕度的震動,傷得不重。」

  玉妙容道:「我明明聽見他肋骨折斷的聲音的!」

  鐵錚搖搖頭:「不是的,但連我也給她騙了,我的腳踢中的時候,她正好運勁鬆散了骨節!使在感覺上以為她的骨頭斷了,疏於戒備!才被她跑掉了。」

  玉妙容道:「肋骨也能鬆散的嗎?」

  鐵錚道:「武功就是發揮體能,做到一般人不能的事,靈蛇教就是專門從事這方面的研練,使骨骼松合自如,只要頭能鑽過的地方,全身都能通過。」

  玉妙容舉起燭火,照照那個圓洞道:「這個洞不知道是怎麼開的,從頭到尾都是一樣大小?」

  鐵錚笑道:「地老鼠在田間打的通道,能有幾十丈長呢?還不是一點一點地慢慢挖出來的,由此可見她在這兒棲身」定有一段時間了!否則不會有這麼周密的設計。」

  玉妙容一歎:「這一趟又是徒勞!」

  鐵錚道:「不是徒勞!至少我們更進了一步,而且得了進一步的證實,天殺門的重要人物在京師,而目潛藏在一些大員的宅第中,這些大員一個個身世顯赫,你想他們憑什麼敢對這些江湖人加以包庇?」

  玉妙容一怔,鐵錚又道:「以劉老兒而言,官高至二品尚書要員,他的兒子,仙的姨太太,居然都是天殺門中的人,他竟然不加干涉,聽任他們自由活動,為的足什麼?」

  「自然為的是錢。」

  鐵錚笑道:「您想得太簡單了,劉老兒官拜尚書,主理兵部,什麼地方刮上一筆,也比這零零碎碎地收進來多,他會冒這麼大的險,弄這種小錢嗎?」

  玉妙容也怔住了道:「鐵大哥,那你說是為什麼呢?」

  鐵錚道:「做官的自然是為了權勢,他這麼做,當然一定有他的理由!劉老兒胸無大才,惟一的本事就是善於逢迎,他是在和坤掌勢後發跡起來的!」

  玉妙容恍然道:「鐵大哥,你是說他是受了和坤的指使才包庇這些人的?」

  「不錯,只是和坤為他撐腰,他才敢如此膽大妄為!」

  「天殺門也是和坤在支持的了?」

  「不錯!你那位舅爺爺洩漏了一個秘密,他說崔明潔淪為和坤的爪牙,是他逼著抓回來的,這句話是半真半假,因為他自己也跟天殺門脫不了關係,根據這些線索,我敢說和坤才是天殺們的最高負責人。」

  「他是天殺門主?」

  「那當然不是,但天殺門是他一手培植起來的絕不會錯,而天殺門的總壇,也一定是設在和坤家裡!」

  玉妙容不得不相信了,因為一切的事實證明,都歸向那條路上去了。

  「我只有一點不懂,和坤為什麼要這麼做?」

  「那還不簡單,他勢力薰天,卻還不夠一手遮天,朝中反對他的人還多得很,既不能明著排除那些異己,就只好採用暗殺的方式!」

  玉妙容叫起來:「不錯!天殺門的組織大嚴密了,和坤是鑾儀衛出身,那就是官家的密探,也只有幹過那種工作的人,才懂得如何組織這個暗殺的兇手集團,鐵大哥,我們把他揭發出來。」

  鐵錚笑笑道:「別傻了,你有證據嗎?」

  「到他家裡去一搜,就可以找到證據了。」

  「領袖軍機,堂堂廷相,你憑什麼去抄他的家;何況搜到了也沒有用,這很可能是官家秘許的!」

  「什麼?官家會秘許天殺門的存在!」

  「話不是這麼說,掌領軍機的大臣;必須要有耳目靈通,任何一個中堂大學士都秘許有一批私人的,天殺門只是對江湖人所用的名稱,對官家他自然另有一個解釋。」

  玉妙容皺著眉頭道:「那就不是我們的能力所能扳倒的了!鐵大哥,我們該怎麼辦暱?」

  鐵錚微笑道:「我們是江湖人,以江湖人的身份對天殺門展開追索,這沒有什麼不可以!」

  「可是我們總不能追到和坤家裡去!」

  「為什麼不能,這兒是尚書府,我們不是照樣來了?」

  玉妙容歎了口氣:「鐵大哥!這點也許你沒有我清楚,和坤家裡可不像別處,豈僅禁衛森嚴,高手如雲,而且到處都是機關暗器,你武功再高,到了那兒,也將一籌莫展,而且我……」

  鐵錚一笑道:「你不能幫我的忙是不是?」

  玉妙容歉然地道:「是的!我不能給爹惹禍,和坤一直在找他的岔兒,始終抓不到把柄!如果我在和坤的家裡失手,不論生死,都會連累到父親昀!」

  鐵錚笑笑道:「別說你不能,我這個做女婿的,也不能把老丈人拖下火坑,不過還是有辦法的!」

  「什麼辦法呢?只要天殺門的人躲在他家裡,我們就完全沒辦法!」

  鐵錚笑笑道:「慢慢地來,我一時也不知道如何著手,不過目前有一件最重要的事要做,就是先毀了這個地方,免得再被他們利用。」

  「怎麼設法,總不成放火燒房子?」

  「不必;大員家裡設置地道是犯禁的,我只要留個條子給劉老兒,他自己會毀了它的!」

  說著他拿起桌上的筆寫了幾行字在壁上:

  「府上有巨蟒成精,為本神巡遊發現,宜用硫磺硝石,一舉而殲之,以絕後患,夜遊神白。」

  寫完後,他提起一各裝了大蛇的竹籠,來到院子裡,把竹籠吊在一棵大樹上,就跟玉妙容悄然由後門出來了。

  在街上遇見了巡夜的更差!他吩咐玉妙容一番話,自己上前,突然搶了那手執警鑼的役差手中的銅鑼,一面跑,一面把鑼敲得震天價響,繞著尚書府直轉,這下子把所有的人都驚動了,大家跟著他又追又喊!

  鐵錚見引來的人差不多了,突然撞開了劉府的後門,把人都引到那條大蛇的樹下,玉妙容早己配合好了,把竹籠子門一抖開,那條大青蛇從樹上叭噠一聲掉了下來!

  追來的人見狀大驚,鐵錚用手抓起大蛇,厲聲喝道:「大膽妖物,見了本神還敢放肆!」

  縱上了樹,樹上的玉妙容忙飛身而起,衝向了小樓,鐵錚緊追而去,後面的巡夜官人也追過去。

  兩個人都不見了,剩下一條被砍了頭的大蛇,被匕昔釘在牆上,旁邊就是那一篇文字。滿屋子都是亂爬亂動的大小毒蛇!

  第二天,北京城裡四下都在宣揚著劉尚書的後園子裡有千年蟒蛇成精,被過路神靈所誅!

  北人尚狐,據說皇宮大內還蓋了大仙祠,香豆化鮮果供著那成形的煉狐,民間更不必說了,因狐而妖,對神仙鬼怪之說特別起勁,何況這件事還是由巡檢司口中說出來的,自然更為真確了。

  不過也有人持著不同的看法,這人是個粗壯的漢子,卻也是京城有名的混混兒獨角蛟賈推浪,他的頭上長了個肉瘤,獨角蛟的名號就是這樣起的,原本是個青皮無賴,仗著拳頭大胳膊粗,打過幾次狠架,漸漸有了三四十個流浪漢跟著他,大大小小也算是混到了一個地盤兒,賭攤娼館,都得向他們報效些例錢。

  所以賈推浪也儼然成個人物,他每天的例行事務,就是提著個畫眉籠子去半茶館,等著他手下的兄弟們前來報告一些新鮮事故,或是送來各處收到的例錢。

  早上池泡東城,午後泡西城,這兩處是他的地盤,因此地段上發生的事情他比誰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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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6 23:53:32 |只看該作者
  這天下午,他在西城的和順茶館坐著,一些認識的人都跟他打招呼,賈推浪現在有了身份,跟他打招呼的也是一些有頭臉的大掌櫃以及大買賣的少東,大宅第的總管,甚乏於九門提督正堂衙門的捕役等。

  他坐下後,喝了茶,吃過了照例的點心,兩碟兒牛肉餡餅,也跟手下的兄弟們接頭過了。

  他的幾個老朋友就挪了過來,一個是糧食號的少東丁長泰,另一個則是綢莊的帳房呼魯圖呼二爺。

  這兩個人都是常跟他聊天的朋友,有時還一起賭兩手的牌友,所以一坐下,丁長泰就笑著道:「賈爺!昨兒晚上劉街書家斗蛇妖的事兒你聽說了?」

  賈推浪笑笑道:「當然聽說了!我手下有兩個小弟兄還參加去捉妖,誰也不會比我更清楚!」

  「這麼說賈爺一定知道,蛇妖是什麼樣兒的了?」

  「屁的蛇妖,那兒倒是燒死了一大堆蛇,但不是像大家傳說的那樣,說什麼神明過路!」

  「那是怎麼回事兒呢?」

  「昨兒燒死的蛇,其實是天橋賣蛇藥的麥老廣那兒養著的一些毒蛇,火是劉家人自己放的!」

  「這到匠是怎麼回事兒呢?」

  「那所小樓本來是劉街書的七姨太住著的,下知怎麼會弄了一窩蛇養在那兒,而且那把火把七姨太也給燒死了!」

  「她被燒死了?」

  「不知道,劉府裡正在請道士作法唸經驅妖,要等行過法之後,扒開瓦礫,才能知道她的生死,劉家人都說七姨太是蛇精變的,不過以我的看法,恐怕不是這碼子事兒,因為我那兩個小兄弟說,昨天分明是兩個江湖人把人引了去的,什麼夜遊神,也是那兩個江湖人假托的!」

  談者侃侃,聽得人都變了色,丁長泰連忙道:「賈爺!謹言!謹言!這種話可不能隨便出口的!」

  那位綢莊帳房呼二爺卻連忙喝乾了茶,起立拱手道:「二位坐坐,我還有兩筆帳要算,改天再奉陪了!」

  賈推浪望著急急而去的呼魯圖笑道:「呼二爺的心事恐怕比我還清楚,他的綢莊是和中堂的生意,劉尚書是和相爺的得意門生,聽說那位七姨太跟相府走得很勤快,這裡面的曲折一定很有意思!」

  丁長泰也坐不住了,苦著臉道:「賈爺!我們生意人可惹不起這種是非,您還是少說兩句吧!」

  賈推浪一笑道:「少東,你怕是非這兩天就少跟我來往,我倒是對這件事大感興趣,一定要追個水落石出!」

  丁長泰皺著眉頭道:「賈爺!您這不是沒事找事?」

  賈推浪道:「不!我是為了出一口鳥氣,前年我暍醉了酒,衝撞了劉尚書的轎子,那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他居然拿了片子,叫人把我送到提督衙門,打了我二十板子,這件事我姓賈的一直放在心裡,別看他是當了兵部尚書,我照樣不含糊他,等我抓住了他的小辮兒,非叫他當眾給我磕頭陪罪不可!」

  他的聲音越說越大,丁長泰只有起立告辭道:「賈爺坐一會兒,我要到店裡照顧去!」

  他拱拱手走了,賈推浪也沒挽留,一個人自言自語罵了一陣,才起身出門,回到他的住處去了。

  他是落腳腳在一個半開門的暗娼家裡,那個土娼叫銀寶,生的白白胖胖,本來也是個小小的名人。

  在北京下層圈子裡的尋芳客,沒跟銀寶相好過的就不算是玩兒過的。據說這婆娘別有一套叫男人銷魂的手腕!

  但那是前幾年的事兒了,自從賈推浪大爺跟他並了窩兒,她那個月迎千客的門檻兒只有賈大爺一個人跨了。

  銀寶也就規規矩炬地做起人家了。

  賈推浪才進門,後面就跟進了一個長衫漢子,賈推浪一瞧下認識,就沉下臉問道:「尊駕找誰?」

  那漢子笑笑道:「找銀寶姑娘!」

  賈推浪怒叱道:「見你媽的大頭鬼,你也下打聽清楚,銀寶現在是我賈大爺的人,你趁早給我滾出去!」

  那漢子淡淡一笑道:「賈爺!這又何必生氣呢?銀寶姑娘以前是幹那一行的,她又沒在門上貼出收了篷的告示,我怎麼會知道呢?以前我和她也好過一陣,咱們算是同船過渡,也算是緣份,咱們屋裡談談!」

  賈推浪怒吼道:「放你媽的屁,你小子是想討揍!」

  他街上去就是一拳,那漢子分掌劈開了,賈推浪跟著又是一腳,兩個人就動十了手,十幾個回合後,那漢子臉泛驚色道:「看不出賈爺倒是會家子,窩在這個地方委屈了,咱們先停手談談如何?」

  賈推浪發現這漢子的身手很不弱,可以說比他高明了很多,不禁喘著氣道:「你是誰?銀寶的老客人裡沒有你這樣的人,你絕不會找銀寶來的!」

  那漢子笑了一笑道:「當然不是,剛才只是跟賈爺開開玩笑,兄弟是為著賈爺來的!」

  賈推浪翻著眼睛道:「找我有什麼事?」

  那漢子一翻手腕,亮出一對金錠,每顆約莫五兩左右,往賈推浪手裡一塞道:「這是一點薄敬!」

  賈推浪摸摸金錠道:「要我幹什麼?」

  漢子笑道:「只請賈爺幫一個忙,以後在茶樓裡少談劉公館的事!」

  賈推浪道:「原來閣下是劉老頭兒的人,那可不行,這老王八打了我二十大板子,十兩金子就想買我不說話了!」

  漢子笑笑道:「兄弟不是劉公館的,只是為了劉家的事來說合說合,只要賈爺肯買兄弟這個面子,我可以叫劉尚書當面給賈爺道個歉!」

  賈推浪一怔道:「叫劉老兒給我道歉,閣下有這個能力嗎?人家可是堂堂的兵部尚書!」

  漢子傲然道:「兵部尚書算得了什麼,只要我們能交成朋友,叫他給我們跪下都行!」

  賈推浪一怔,疑惑地道:「閣下是……」

  漢子笑笑道:「賈爺有這份身手,想必也闖過幾天江湖,把金子底面翻開一瞧就知道了!」

  賈推浪翻過金錠,兩定金子底下都鐫著「天殺」兩個字,臉色不禁一變。

  漢子笑道:「賈爺明白了吧,敝上現在正缺人手,賈爺如果有意思加盟的話,好處還大著呢!」

  賈推浪沉思片刻才道:「屋裡談!屋裡談!」

  說著關上了大門,漢子見他這種態度,遂放心地一笑,跟著賈推浪邁步跨進了堂屋,腳步才邁進門檻,忽然斜裡一股勁風襲到,那漢子只吭了一聲,身子就軟了下來!

  賈推浪托住漢子笑道:「鐵爺!你真行,這傢伙還經不起你一個指頭兒!」

  門後閃出了鐵錚跟玉妙容,含笑把漢子接了過去。

  那漢子醒過來時,發現自己四腳軟綿無力,被綁在一根柱子上,旁邊站著尤二混與賈推浪,正面端坐著鐵錚,腳下燒著一盆熊熊的炭火。

  他立刻知道自己的遭遇了,兩眼緊盯著賈推浪看了一陣,才咬牙厲聲道:「姓賈的,原來你跟鐵錚是一夥的,變著法子來賺大爺,這下子可有你受的了,你要知道我還有兩個同伴躡著下來的,他們一定記住你了,今後你除非不在北京城露面,否則你會知道跟本門作對有什麼後果。」

  賈推浪目中噴火道:「我早就知道了,五年前我有個兄長,叫吞舟魚賈乘風,就因為拒絕你們天殺門的拉攏,被天殺門的人殺死在關外,那時候我就立志為兄長報仇,要把你們這批萬惡的兇手揭出來!」

  鐵錚一笑道:「也在五年前!我叫老賈到北京來,打出這麼一片小小的局面,好刺探你們天殺門的情形,據我的判斷,你們的老巢一定在京師,你們的行動也夠隱秘的,一直到最近!我從外面一點點地往裡挖,終於挖到你們的老根上來了,因此朋友,你乖乖地認了吧!」

  那漢子一怔道:「什麼?你們五年前就認識了?」

  鐵錚道:「不錯!老賈兄弟是長白採參幫的領袖,不過他令兄賈乘風對我有活命之大恩,我跟你們天殺門過不去,也是要為賈老大報仇雪恨,現在你該明白了吧?」

  漢子低頭無語。

  鐵錚笑笑又道:「今兒老賈在茶館裡發那些議論,就是誘你們入彀的,我也知道你們出動不會是單線一個人,你在後面接應的兩個同伴,每人都領了一筆盤纏,上十殿閻王那報到去了!」

  漢子道:「我不信,你知道他們是誰?」

  鐵錚從懷中取出兩塊小銀牌,上面鐫著花紋與一些特殊的暗記,冷冷地道:「我不知道他們是誰,只知道他們是地字十六號與十八號,而閣下卻是第七號!這是從他們右手腕上取下來的!至於閣下的那一塊,我還沒取,因為我發現那鏈子很怪,弄斷了就再也接不回去了!我給你留在手腕上的意思,相信你會明白的。」

  漢子低頭不語。

  鐵錚一笑道:「後援沒有了,天殺門主也不知道你們已經失陷,就是知道了,也不會再來救你們,因為他目前已經是日暮途窮,再也沒什麼人好派了,朋友!現在你肯說實話了嗎?」

  漢子滿臉都是怨毒之色,狠狠地盯了每人一眼,然後恨恨地一咬牙,最後才臉現獰笑道:「你們想從我嘴裡問出什麼是不可能了,大爺記著你們!」

  賈推浪笑笑道:「鐵爺!這小子倒是挺忠心的!他咬破了嘴裡的毒藥!準備一死來效忠門戶呢!」

  鐵錚也笑笑道:「不錯!對這種忠義的漢子,咱們可得表示一點敬意,不能讓他死了,好歹得救救他!」

  賈推浪道:「那咱們恐怕無能為力,天殺門的毒藥是無藥可救的,不過咱們可以叫他少受點罪,至少不能讓他凍著了。尤老哥,咱們幫他把火盆挪近一點兒,加加熱!」

  兩個人抬起火盆,移近那漢子,那漢子已經一身是汗了,再被火一烤!汗水更是直滴,痛苦萬分,拚命地扭動,可是他手腳跟腦袋因緊緊地綁在木柱上,動彈不得,眼珠都幾乎突出了出來,張著嘴直呵氣,痛苦萬分。

  賈推浪笑道:「鐵爺!這小子別是吃錯藥了,怎麼像大熱天的狗兒似的,光張嘴呵氣!」

  鐵錚笑道:「錯不了,他嚥下的是一顆火曲,別瞧是指甲蓋那麼大的一顆,發起熱來,可以蒸乾一大缸水呢,咱們再給他加上把火,叫他舒服點!」

  賈推浪在火盆裡又添了幾塊炭!微微笑道:「朋友!鐵爺早知道你們口裡藏著能立刻致命的毒藥!覺得你年輕輕兒的,死了大可惜,疼著你呢?所以老早給你換掉了,而且給你換了顆火曲,你知道那玩意嗎?」

  鐵錚道:「那是你們棒客的隨身法寶,他怎麼會知道?」

  賈推浪道:「那我就告訴你好了,我們這批棒棒的棒客長年在冰天雪地裡一耽十天半個月的,身上總得帶點御寒的藥!火曲就是隨身的法寶!只要那麼一丁點兒下肚,全身就火熱,光著身子躺在雪地裡睡覺都不怕凍,你吞下肚的份量夠十個人服的,我們可是夠大方了吧?」

  鐵錚笑道:「藥力抽你體內的水分,火盆烤你冒出的水分,只要半個時辰,可以把你煉成個人干!還不會讓你死掉,朋友!你現在肯說實話了嗎。」

  漢子漸漸地往下滑,那是急速脫水的現象,皮膚已然起皺!嘴皮也干了口中直叫:「水 ——水!」

  鐵錚道:「水是有的,但要你朋友幫忙,我們才會給你,人嘛!是應該互相合作的對不對?」

  漢子連說話的勁兒都沒有了,鐵錚笑道:「二混!!你去侍候這位朋友,他回答一句話,就給一滴水!」

  尤二混拿了一碗水,卻只拿了一支竹筷子,沾上了一滴水。

  鐵錚道:「第一滴是奉送的,現在開始回答問話,老實說,否則白耗力氣還是換不到水的!你叫什麼名字?」

  「馬占奎!」他又獲得了一滴水。

  水是解渴的,但是在極端的枯渴下,得到了少量的水,卻會使得渴欲更盛,這個叫馬占奎的漢子在渴枯求水的情況下,把他所知道的情形都說了出來!

  他們共有三卜六個人,被稱為三十六地煞星,是候補的天殺星,歸西門玉統轄的,平時只管刺探消息,擔任些不重要的任務,天殺星出缺,就由他們補上去。

  大殺門總部設在和坤的公館中後花園內,有專用門戶出入,手上的銀牌就是出入的通行證.

  近來因為天殺星出缺過多,地殺星補上去也太多,他們分身乏術,不得已才想另外物色刺探消息的外圍人員。

  西門玉已逃回總部,她確實是天殺門的總監,只是天殺門主究竟是誰,她卻不知道!

  因為他們見到的門主都是戴著面具,坐在一間陰暗的密室中,有所指示,也一定低聲告訴了西門玉,再由西門玉轉述,所以連男女都不知道。

  這對鐵錚沒多大用處,大部分都是他知道的!但有一點非常重要,就是確定了天殺門總部果然是設在和坤家裡的,這是很重要的一點.

  這位中堂大人以鑾儀衛出身,獨邀帝寵,二十年來,入閣拜相,掌握了軍機。

  儘管他紅的發紫,但貪心也是天下一等的,貴已到了極點,只差沒有做皇帝,剩下只有往富上伸手了!

  他弄錢的方法不下百種,不管是什麼錢他都要,也都敢要,甚至在皇帝面前,他也直承自己好貨,奇怪的是皇帚居然縱容他,一笑了之。

  沒有人知道他家財有多少,但是據有人大概的估計,把他的家產拿出來,國庫可以三年不徵賦稅而不乏。

  一個人有了這麼多的錢,不僅他自己這一輩子用不完!可是他似乎永無滿足之口,依然窮搜不已!

  天殺門居然又是他的斂財機構之一。

  把消息探確實了,鐵錚倒是有點發愁了。

  中堂大人的相府非比尋常,他不能闖進去抓人的,也沒有人敢上他的家裡去抓人!

  江湖人雖然無所拘束,但是鐵錚也知道自己的能力,相府中奇人異仕,高手如雲,靠著他們這點人手,別說是去破天殺門了,即使想進去探探消息,全身而退都很困難。

  但是叫他就此罷手,他又不甘心,跟玉妙容商量了一整天,仍是想不出一個適當的辦法來。

  整整的半天,鐵錚都坐在屋子裡,望著窗外出神,那是一片淺淺的小水泊,有一片片用矮籬圍著的空灘,養著幾千頭鴨子,雪白的毛,黃嘴黃腳,一頭頭大小如鵝的北京鴨在發出嘈雜的叫聲。

  這是京師郊外的一處小農莊,也是鐵錚與玉妙容的新棲身地,是賈推浪幫他們找的,屋主是賈推浪的一個弟兄,整個鴨寮都是賈推浪置下的副業。

  北京的掛爐烤鴨名聞天下,不僅是燒烤的技術出色,所用的鴨子也很出奇,是一種特產的奧秘,肥壯的有十來斤,小的也有五六斤重,鴨肥而肉嫩,才造成了那一道膾炙人口的名餚。

  鴨寮的主人姓徐,大夥兒叫他徐鴨兒,也算是個小小名人,因為他這兒的鴨子最肥,最嫩。

  京裡幾家大館子都是專用他的鴨子,每天都有幾輛車子,爭著來裝載他的鴨子進城。

  鐵錚選在此地落腳是有道理的,因為他未死的消息已經由西門玉證實了,天殺門的人正在全力找尋他與玉妙容的下落。尤二混也躲在這兒,他的弟兄們在天橋也不大好混了。

  順天府的官人整天在地段上出入,盯著他們每一個人!顯然也是受了中堂府的壓力,想從他們身上盯出鐵錚來。

  因此尤二混來到這兒後,跟他的弟兄們斷了連繫,賈推浪的行動也十分小心,盡量避免引起人的注意!

  這一來對京師的動靜就較為隔膜了,終於想出了這個地方,那是最好探聽消息的地方!

  因為消息最靈通莫過於幾家大菜館的廚房,京師裡發生什麼大事,他們一定最先知道,而徐鴨兒是個很健談的人,也是個很慇勤的生意人!每一批來買鴨子的人都要在他的屋子裡坐上一會兒,嗅嗅他上好的鼻煙,喝一壺他私藏的好茶,聊上一會兒工夫!

  除了幾家大菜館外,還有幾家大宅院的管事跟他也很熟,隔上三兩天一定會來採辦一趟徐鴨兒的肥鴨,而徐鴨兒也一定不會使他們失望,多少總會給他們一點好處。

  徐鴨兒的鴨子就是這樣靠他們吹噓出了名,以至於到了後來,東家指定要買鴨子一定得上徐鴨兒家,而徐鴨兒的鴨子身價也就比別人家高出一倍來!

  養鴨的徐鴨兒肥了,買鴨子的經手人也肥了。

  鐵錚每天上午坐在隔屋,聽徐鴨兒跟著那些人聊天,由那些零碎的談話中,他知道了京師的一切大小事故!

  這天他沒有去聽談話!因為他知道這兩夭聊來聊去,都是福貝子福康安的事,這位新貴是當朝紅人,軍功彪炳。

  這兩天剛好是他率軍西征小金川勝利班師,炙火可熱,是個紅得發紫的貴族,經皇上冊封為貝子。

  鐵錚感興趣的一點是福貝子跟和坤鬧得不愉快,因為兩個人,都是不可一世的當紅人物,誰也不買誰的帳,而且這兩天他正在當紅的時候,和中堂也得避避他的風頭!

  玉妙容陪著鐵錚,也看了一個上午的鴨子,終於忍不住了問道:「鐵哥!你看了一個上午的鴨子,可看出學問來了?」

  鐵錚指著鴨場中一個小身影笑道:「看!那個孩子很了不起!我得好好地跟他學學!」

  那是個幫徐鴨兒看鴨子的窮小子,沒有工錢,惟一的代價是在外面河灘上生的鴨蛋歸他撿了作酬勞。

  就是那小孩子的外快,可是今天他撿了足足有一籃子,約莫是三四十個,笑嘻嘻地提了回去。

  玉妙容道:「他教你一些什麼?」

  「一個把天殺門由和坤家裡擠出來的辦法,昨天晚上我聽見鴨篷裡吵得厲害,以為有人偷鴨子,可是又沒見人影,我看了半天,才發現這孩子躲在遠處,不時用石了丟進鴨篷裡,引起騷動!」

  「那又怎麼樣呢?對他毫無好處,小孩子頑皮罷了!」

  「不,學問大了。鴨子受了驚擾,該生的蛋沒生,今天都下到圍子裡了,所以他今大多收了三四倍!」

  玉妙容笑了起來:「看不出這小鬼還挺有點鬼聰明的,可是跟你對付天殺門有汁麼關係呢?」

  鐵錚笑道:「那給我一個啟示,天殺門躲在和坤家裡,就跟鴨子在篷裡一樣,只有給他們一點騷擾,叫他們跑到外面來下蛋,我們就可以逮住他們了!」

  玉妙容笑道:「我還是不懂!」

  鐵錚笑道:「很快你就會懂了,你們準備一下,今天福貝子在四海珍宴客,請的是他西征的家將部屬,大家準備一下,晚上我們也湊湊熱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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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入夜,天剛黑,四海珍已經座無虛席,整個給福貝子包了,客人全是西征班師的將爺們。

  福康安雖然架子大對部屬倒是挺不錯的,而且心裡高興,多喝了幾杯酒,挾醉乘轎子回行館,前前後後,當然有了一批扈從!

  才上轎沒多久,然然一處屋頂上跳下兩條人影,手執利劍,直逼大轎,刺了回身就逃,

  那些家將們自然不肯放鬆,拚命地追,黑影往前飛逃,看去似乎是一男一女,身形很靈捷,逃到一處屋頂上,忽然那個男的腳下一滑,掉了下來,女的連忙跟著下來,大家追過去,但見女的一劍對那男的刺去!

  等家將們追過去,那女的一長身,又掠上了屋頂,兩個起落,隱入黑暗中不見了!

  家將們追過去,但見那男的喉頭中了一劍,正在汩汩流血,看來是死定了,想必是女的怕他洩秘!自己來上了一手殺人滅口。

  於是家將們又四出搜索,剛好發現那女子竄上了一垛短牆頭,他們發喊一聲很快的圍了過去。

  尤其是福康安那幾個貼身護衛更是恨不得立刻把刺客拿下,拚命地追了過來,跟著也竄上牆頭,眼見那女子以極快的速度,撲進了一棟小樓!

  那些護衛自然不肯放鬆,跟著追過去,可是這時院子裡已經騷動了起來,一列帶刀的漢子湧了出來,攔住了這四五個人,同時還喝道:「你們是什麼人,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持械擅闖中堂相府,你們不要命了!」

  那是因為見到來人身上還穿著官,所以才喝問了一聲,如果是尋常百姓,怕不早已亂箭齊發了。

  「中堂府?那一個中堂府?」

  「瞎了你們的狗眼,京師有幾個中堂相府?」

  清制自雍正設軍機處後,就是一個處理朝政的最高機構,軍機處由親王及文武兩班的領班大臣組成,約為七人,都是各閣的大學士,而不入軍機登閣,不能稱中堂。

  和坤入閣也不過才近兩年的事,可是他在當尚書的時候,就有人稱他為中堂了,等他真正入閣拜相,立刻就成為軍機領班,大家則又稱他為相爺,以示高出其他的。

  (此處不清楚)

  「大膽東西!居然敢口稱相爺官諱!」

  那些侍衛也不過才怔了一怔,立刻橫了起來,也大聲吼道:「和坤又怎麼樣,他居然敢派人行刺咱們貝子!」

  那列漢子一聽口氣不對便道:「貝子!那一位貝子?」

  「一等候福貝子,京師有幾個貝子!」

  也是一句尖刻的回話,院中的武師們也怔住了,假如有誰敢跟和坤一碰,就是福康安福貝子!

  雙方後台都札實,大家僵在那兒,既不能進,也不能退,接著牆外人聲嘈雜!燈火通明。

  原來是福康安帶著大批的人追了下來,算來他福大命大,在轎子內因為酒醉,偏著頭歪在一邊睡,所以這一劍只傷了他一點肩肉,可也把他的酒嚇醒了,四海珍的人手都足,福康安在部屬前不能丟臉,帶了人追了下來。

  福康安首先找到了在外面那個男刺客的屍體,旁邊自然有他的家將在看著,追隨著趕來侍候的,也有巡檢司的官人與提督衙門的班頭捕快。

  拉下面紗立刻認出這傢伙是和相府的護院馬占奎,身邊還有塊地字腰牌,也是和相府側門出入的憑證。

  這位新晉伯爵,榮封貝子的少年新貴,氣勢何等大,當街行刺已經夠他火大了,何況還傷了他。

  所以他確定了自己傷勢不重了,立刻帶人追了下來。

  馬占奎的屍體有人看著,聽說兇手是男女兩人。男的雖然死了,但是死於同黨女兇手的殺人滅口。

  他又追了下去,一直來到和相府的側園門,聽見了他的護衛在裡面跟人爭鬥,自然火更大,三不管地叫人衝進來。

  他來的正是時候,因為他的那些護衛,正被和相府的護院武師殺得支持不住,節節後退了。

  福康安一揮手,怒聲喝道:「衝上去,給我殺,見了老和都甭管,宰了這老畜生有我負責!」

  那些征蠻回來的將官們又豈是怕事的,有了主帥的命令更不得了,吆喝一聲,各持兵器就衝了上來。

  和相府的這些護院還真了得!居然個個能殺慣戰,雖然福康安帶來增援的人不少,但仍然勝不了他們,如果他們不是心存顧忌,知道對方的後台硬,恐怕早已有傷亡了。

  不過這一陣械鬥已經鬧大了。

  和坤自己不在家,他的總管畢師爺畢天青立刻匆勿地趕了來,首先喝止了自己這邊的護院武師,然後趨前見禮道:「貝勒爺,門下無知,冒犯了虎駕,學生一定查明究竟以報……」

  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雖然對方打上門來,理屈在彼,但是他想先穩住對方再說,所以仍然很客氣。

  福康安卻怒道:「把和坤找來,本爵要問問他!」

  「啟稟貝勒爺!中堂大人沒在府中,不管什麼事情,您吩咐下來,學生一定負責就是!」

  福康安看了他一眼:「你在府裡能做主嗎?」

  「學生畢天青,總管府中一切事務!」

  「好!本爵先拿下你,問清楚了再找和坤,綁上,」

  手下的人立刻上前,和相府的護院也要再度動手。

  畢天青連忙喝止,朝福康安躬身道:「貝勒爺!到底是什麼事,您先說明了,假如理屈在敝府,不待您吩咐!學生自然會自行就縛認罪,這麼無緣無故就要捆學生似乎大過份了。」

  已經有兩個衛士執住了畢天青的雙臂,但不管他們如何使勁,畢天青連動都沒動,那是福康安身邊最得力的兩名衛士,居然制不了一個文縐縐的師爺,由此可見他的不簡單。

  福康安到底不糊塗,而且也知道和相府中養著不少高人異士,自己雖然手執軍權,卻沒有這種人才。

  因此他不想吃眼前虧,擺擺手召回了兩名衛士,怒聲道:「姓畢的,你把事情問問清楚,再來跟我回話!」

  他負手站在一邊,畢天青這才問自己的護院,他們自然不清楚,只知道有人闖進來,他們立加攔截。

  好在地方巡檢也跟來了,把事情一說。

  畢天青大驚失色,知道事情不輕,連忙道:「貝勒爺!這怎麼可能呢!您是朝廷股肱,敝上對您十分尊敬。」

  「前兩天我們還吵過一架,這種話別說。」

  畢天青陪了個笑臉:「那只是一時意氣之爭,敝上是個很謹慎的人,謀國之忠惟恐不及,豈有因小怨而傷國之柱石的道理,這一定是有人嫁禍。」

  「兩個兇手,牆外死了一個男的,女的逃進了這裡,畢師爺,您心裡有數,該不會否認吧?」

  畢天青道:「馬占奎是本府護院不錯,但是已失蹤三四天,敝府已向地方衙門報備了!」

  眼睛掃向巡檢司,那芝麻大的官兒自然惹不起中堂府,畢天青的這一眼他還有不明白的,立刻道:「是!是的!」

  福康安冷笑道:「既然要教他行刺,自然要預先安排!和坤是鑾儀衛出身的,會不懂這一套嗎?」

  「馬占奎是四天前失蹤的,敝上跟貝勒爺失和是兩天前的事,若說預先安排,誰也不會相信!除非敝上有末卜先知之能,預知兩天後會跟貝勒爺衝突!」

  此人不愧精明,兩句話相當厲害,福康安倒是沒話說了,冷笑一聲道:「他行刺可是有目共睹的。」

  「這也許是他受了奸人的支使,但絕不會是敝上!敝上真要跟貝勒爺過不去,也不會笨到派一個自己府裡的護院,還帶著腰牌去行刺吧,假如敝上連這點腦筋都沒有,又豈能得聖上之器重,入閣拜相,領袖軍機,輔宰國事呢?」

  最後一句不但是辯白,也點出了和坤時下的聖眷隆重,福康安自然也聽得出,盤算了一下,火氣小了下去。

  他知道和坤的確不會做這個傻事,而且照目前的情形看,他也扳不倒和坤,只有藉機會逞逞威風了。

  冷笑一聲道:「這一個死無對證,是問不出話來了,但是還有一個女刺客的活口,逃進這兒來了,你們又怎麼說?」

  畢天青道:「是真有此事嗎?」

  一名侍衛道:「當然!我們追著進來的,看她進了園子,直上那座小樓的方面去了。」

  畢天青看看那座樓,心中一沉道:「那是相爺處理重要機密的地方,連學生也不敢輕易進入,如果學生說沒有,貝勒爺一定不會相信,可是敝府的人都不敢前去搜查,一定要等相爺回來,請准了才去,貝勒爺如果要去搜查,學生不敢攔阻,但也不敢恭陪!您請!」

  他這一手更厲害,福康安更不上這個當,冷笑一聲道:「現在去人早就溜了,不過那個女兇手的衣著身段有很多人看見,雖然蒙了面,總會有人認得她!」

  旁邊一名 道:「她還朝我放了一枚暗器,是一枚蛇形的鋼鏢,被我用兵器擊落了下來,我只要拿了那支鏢,到四下去探問一番,不怕找不到她!」

  福康安冷笑道:「最好府上能把這女兇手交出來,否則等我問出這個女賊跟府上有關,咱們就有官司打了!走!」

  他一揮手,氣洶洶地帶了占口己的人走了。

  畢天青哈腰一路恭送到門口,再三打拱道:「貝勒爺,出了這種不幸的事,敝府也感到很遺憾,您安心回去養傷,敝府在最短期限內,一定會把這件事交代個水落石出。」

  福康安冷笑道:「明天早朝!本爵就會面奏聖上,老和有話,在聖上面前去說吧,我希望他今天別生病,明天去告病假,那是賴不掉的!」

  畢天青苦笑著送走了那批人,然後作了一番指示!吩咐那些護院小心巡守,就匆匆進入到內宅去了。

  約莫一個時辰後,和府牆角上現出一條人影,掩掩悄悄……

  離開了之後,穿房越脊,來到一處靜院中,剛要跳下去,後面追來了兩條身影,一下子堵住了。

  那正是鐵錚與玉妙容,兩人都是一身勁裝,攔住了同樣一身勁裝的西門玉,鐵錚笑道:「蛇姬,這下子你走投無路,嘗到了被人整的滋味了吧?」

  西門玉臉現厲色叫道:「我就知道是你們搗的鬼!」

  鐵錚笑道:「當然了,除了我們沒別人,不但你知道,我相信天殺門中人都知道是我們干的,就苦於無法說出去,我這一手漂亮吧?至少天殺門無法再利用和坤的家裡為掩護了,他們準備搬到那兒去?」

  西門玉怒道:「你別想我會告訴你!」

  鐵錚一笑道:「你不說會後悔的!」

  西門玉怒道:「後悔的是你們,你們用這樣卑鄙嫁禍的手段,我們同樣也會報復的,而且將十倍於你們!」

  鐵錚道:「只可惜我孑然一身,你們除非是抓到我,否則拿我一點兒辦法都沒有,光腳不怕穿鞋的!」

  西門玉冷笑道:「你光腳,玉妙容的老子可穿著朝靴呢!」

  玉妙容的臉色大變道:「你們敢陷害我父親!」

  西門玉的臉上現出了厲色,非常得意大笑道:「有什麼不敢的,這叫做禮尚往來,例子是你們開的!」

  玉妙容很著急地轉向鐵錚道:「大哥!那怎麼辦-.」

  鐵錚微微一笑道:「沒關係,叫他們去好了,你父親並不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他藝出長白門下,造詣更在你我之上,天殺門連我們都對付不了,還動得了他嗎-.」

  西門玉道:「笑話!當初我不是照樣對玉妙容的母親下了手,他又何嘗奈何得了我們!」

  鐵錚道:「那時他是不知道你們在搗鬼,還以為是笑道人崔明心在施手腳,可是他也沒太重視這件事,把妻子放在京師,一個人上任去了。他明白玉夫人是不會有性命之慮的,現在玉夫人是沒事,否則他早就找了來了,還用得著你們去找他,此其一,再者,他是現任總督,一方重鎮,你們的底子已經被福康安吵開了,和坤逼不得已,才叫你們出來避一避,可見和坤還是怕朝廷的,如果你們敢對朝廷外寄大員下手,和坤也得留神腦袋搬家……」

  「和相爺權傾當朝,他會在乎一個小小的總督!」

  「玉總督想要扳倒和砷,或許力量不足,但他如果被你們暗害了,朝廷裡的有力人士都饒不了他的,幾個親王,新冊為太子的十五阿哥嘉親王,都是老和的死對頭,雖然他們跟福康安也不對,可是出了這種事,福康安也不會罷休的,因為福貝子對玉將軍十分敬重,老和是個聰明人,不會准你們做這種傻事的!」

  西門玉詞窮了,怒聲叫道:「和老頭兒有顧忌,我們江湖人可不在乎這些,憑我一個人也敢做!」

  鐵錚笑笑道:「不錯!你的確敢,因為你是亡命之徒,在天殺門裡的地位已經被排擠出來了,你從苗疆混進京師,搭上了老和的邊,原準備從天殺門主的手裡把大權爭過來的,可是你到底太差,還是鬥不過人家,出了一連串的岔子,終於被人趕了出來。西門玉,你知道我們為什麼能這麼快就找到了你?」

  西門玉怔了一怔道:「是門主告訴你的?」

  鐵錚笑道:「當然不會是天殺門主,因為我找的就是他,如果我找到了他,就不必找你了,但的確有人通知我在這兒可以找到你,可見天殺門中已容不下你了,只是不便對你處置,想借我們的手除去你而已!」

  西門玉咬咬牙根聲道:「這個老殺才,居然對我來這一手,我非刨出他的根不可。」

  鐵錚笑道:「所以你為了自保,最好是跟我們合作。」

  西門玉頓了一頓才道:「好吧!你要知道些什麼?」

  鐵錚道:「有個裘小青的女孩子,被你們囚在那裡?」

  「西直門外,胡家大院。」

  「那是什麼地方?」

  「當然是天殺門的另一個據點,也是最後的一個據點。」

  「天殺門中,還有那些人?」

  「三十六天殺星,先後折損了十九名,還有十七個,都是出身正派的高手,由左右護法率領著。左護法是人面梟賈子安,右護法是寶馬金刀蕭仲遠。」

  鐵錚聽得暗暗心驚,因為這兩個人都是名震一時的武林大豪,萬想不到竟會是天殺門中的殺星首領!

  鐵錚表面上還是很沉著地道:「天殺門主是誰?!」

  西門玉剛要回答,忽而一頓道:「不對!黑燕子,你實在大卑鄙了,居然用謊話來詐我一讓我入轂。雖然我跟門主過不去,可是他要除去我易如反掌,因為這個地方是他叫我來躲避的,他隨便叫兩個人來埋伏著就可以把我解決了,何必要借用你們來當兇手!」

  鐵錚道:「那就不知道了,各有各的手段,也許他不願讓人知道,他用什麼手段對付自己人。」

  「天殺門中規律至嚴,我如果犯了錯,他可以立刻制裁我,而且更應該讓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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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錚笑了一笑:「可是你並沒有犯錯,錯的是他,一切的麻煩都是他下令對付玉夫人惹出來的,目的只是在逼取笑道人手中的一部毒經,那不是天殺門的業務範圍,甚至於是他的私人行動,然而卻招致了天殺門幾將潰滅的命運,如論功過,第一個該制裁的是他。」

  西門玉怔了一怔道:「對呀!以前我們都沒考慮到這個問題上去,我要找他理論去!」

  鐵錚道:「天殺門主固然該殺,但天殺門這個組織也不容留存於世,我不會放你走的!」

  西門玉道:「黑燕子,你剛才不是要我跟你合作嗎?」

  鐵錚道:「不錯!我所說的合作不是擠掉了天殺門主,讓你去代替,而是希望你把天殺門的內情和盤托出,幫助我摧毀這個組織!」

  西門王冷笑道:「然後呢,你還是要把我送回苗疆去?」

  鐵錚道:「是的!這是我答應你姐姐的事,不能對死者失信,但你回到苗疆,最多受到三年幽禁的處分,三年屆滿即可接掌靈蛇教。」

  「我不要回去跟毒蛇過一輩子!」

  鐵錚沉聲道:「事實上你並沒有改變習慣,水仙花家中的蛇穴,劉尚書府中的蛇窟,你依然與蛇為伍,因此中原絕對容不下你,你必須回到苗疆去受靈蛇教的監督!」

  西門玉冷笑道:「鐵錚!你在逼我拚命了!」

  鐵錚道:「我在告訴你如何自救,如果你還是執迷不悟我就只好為人問除害,殺死你了!」

  西門玉一言不發,仗劍逕撲,如同瘋虎一般,鐵錚早就準備著她的突擊了,立刻展開反擊。

  以劍技而言,鐵錚高出西門玉很多,可是這次決鬥不同,西門玉自知不敵,志在拚命,劍法十分凌厲,撇開了本身的安危不顧,發招但求傷敵!

  鐵錚可以得手的,但犯不著跟對方同歸於盡,只好將發出的招式收了回來,變得束手縛腳。

  玉妙容在旁觀戰片刻道:「鐵大哥!對這種女魔講不得武林規矩,我們聯手對付她吧!」

  說著不等鐵錚同意,也揚劍加入拼戰,這一來西門玉腹背受敵,也不敢輕易拚命了。

  因為鐵錚只要封住她的攻勢,玉妙容就可以出招對付她,纏鬥了幾個回合,西門玉身上已經負了兩處傷,尤以股上那一劍,劍鋒深入寸許,削掉了一大片厚肉,血流如泉,將一條腿都染紅了。

  西門玉的手也軟了,勁力不加,眼看著即將棄劍倒下,忽地一咬牙,脫手一道綠光,對准玉妙容擲去。

  玉妙容用劍劈出,那片綠光雖被一斬為二,卻仍然朝她身上襲來,玉妙容只好避過一邊,用手握住了一半。

  觸手冰涼,而且還在裊裊扭動,卻是半條蛇身,嚇得大聲怪叫,當時就昏了過去。

  鐵錚見狀大驚,忙也仗劍過來,護住了玉妙容,西門玉卻趁這個機會,負創急遁而去。

  鐵錚顧不得去追人,把玉妙容抱了起來一看。

  還好她握住的只是後半截,前半截的蛇身還在地下扭動著,利牙緊咬著一團小石塊不放。

  他歎了口氣,捏著人中,把玉妙容弄醒了過來。

  玉妙容臉色還是充滿了驚悸:「那女魔呢?」

  「跑了!你叫了一聲昏倒下來,我以為你受了傷,只好放她跑了,妙容!你也是的,西門玉丟出來的東西,怎麼能用手去接呢,幸虧你運氣好,抓住的後半截,要是抓住前半截,你還有命嗎?」

  他用劍挑動另半截蛇身,蛇還沒死,利牙已緊咬進石塊,原本紅赭的石塊竟然變黑了。

  「這是苗疆最毒的翠帶蛇,它的毒連石塊都蝕酥掉,咬在身上還得了!」

  玉妙容慢慢地定下神來,臉現愧色道:「鐵哥!對不起,每次我一插手,總是幫倒忙!」

  鐵錚卻笑笑道:「不!這一次你幫忙得恰到好處,使她自然而然地逃走,看不出一點做作來!」

  玉妙容一怔道:「鐵哥是故意放她走的?」

  鐵錚點頭道:「是的!我真要想截殺她,還用得著你來幫忙嗎?不出十招,我就可以要她的命!」

  玉妙容吁了氣才道:「我還以為你被她同歸於盡的戰法困住了呢?哪知竟是假的!」

  鐵錚笑道:「這倒不假,我的確是被她困住了,因為我不想殺死她,只想制住她,她用的那種戰法,使我除了殺她之外,很難制住她!」

  玉妙容道:「我又不懂了,你能殺她卻不能制她?」

  鐵錚道:「妙容!你究竟與人搏鬥的經驗不夠,才會說這種話,殺死敵人較容易,生擒敵人才是最難的,尤其是她用那種拚命的戰法,高手相搏,勝負之機只在亳厘之差,我比她強上一分,出手就比她快一步,在她殺手沒及身之一刖先殺了她,自然可以化解她的殺手了,但如若我只想制住她,那她還能有一搏之力,我只好避開她的殺手!」

  玉妙容道:「我還是不懂!」

  鐵錚想想道:「我舉個例子吧!假如她是一條毒蛇,躲在一個死洞裡,我要殺死這條蛇,用劍往裡一陣亂戳就行了,但我要活捉這條毒蛇,就得設法把它誘出洞來,再要冒著被咬的危險,是不是難得多了!」

  這個例子舉得很淺近,玉妙容立刻懂了,因此忙問道:「那麼鐵哥又為什麼要放她回去呢?」

  「因為她會幫我們整垮天殺門,找出天殺門主真正的身份,甚至於把天殺門一舉消滅!」

  「什麼?她會幫我們的忙?」

  「是的!而且她一直在幫我們的忙,從我們追到北京來後,她就為我們出了不少力,一步步地暗中不著跡的把我們帶向天殺門去,我們怎能殺死這麼有力的一個幫手呢!」

  「鐵哥,我簡直聽不懂你的話!」

  鐵錚笑了一笑:「妙容!我叫你裝成歌女金蓮花,跟水仙一化打對台,只是在試探一下,並沒有真正的把握。可是我們立刻就收到了,兩錠鐫有天殺門戳記的金錠,那很明顯地是她授意的,因為她只要沉住氣,不作答理,叫那些連絡的人暫時別跟她接觸,什麼事都沒有了!」

  玉妙容不禁一怔。

  鐵錚繼續道:「她明著跟我們作對,暗中卻是把天殺門的內情一點點地揭開,我追索天殺門多年毫無進展,最近卻很順利,假如沒有人故意導引我們,怎麼能推進得這麼順利呢?」

  「那麼她是我們的朋友了?」

  「不!她是我們的敵人,只是她想利用我們的手把天殺門摧毀而已,因此她才巧妙地把我們引向正路,同時天殺門主也在利用我們,排除她的勢力,甚至於希望我們殺掉她!」

  「她為的是什麼呢?難道她想取天殺門主而代之嗎?」

  「我想不是的,她是靈蛇教中的祭司,靈蛇教是一個很神秘的門派!她離開了靈蛇教,觸犯了教規,那處分是很嚴的。她絕不願成為個名人而讓靈蛇教知道。因此她不可能有野心,但她真正是為了什麼,我倒真不知道。」

  玉妙容想了一想才道:「鐵哥!我想不到這麼多,但我要問一聲,她還能對我們有幫助嗎?」

  「我想是有的,她雖是天殺門的總監,但我想她的地位很重要,至少是有力量跟天殺門主一爭的,我用嫁禍江東之計,誘使福康安搜和坤的宅第,把她給逼了出來。

  如果她不是個重要的人,天殺門大可將她殺了滅口,做得不著形跡,可是和坤沒這樣,只是叫她出來避一避,可見她是個很受重視的人物,與其殺了她去便宜天殺門主,倒不如把她放回去鬧窩裡反了!」

  「她剛才透露的胡家大院是天殺門的巢穴不會錯了?」

  「是的!她告訴了我們的地址,就是希望我們去探探那個地方,把天殺門最後的一條根也斬斷了!」

  「那我們是否要到胡家大宅去?」

  「當然要去的,不過我們不能馬上去,天殺門的人都該殺,可是我不肯受人利用,我寧可等兩天再去!」

  玉妙容想想道:「那你應該繼續從她口中問下去,把天殺門主的姓名與來路問問清楚!」

  「那恐怕是他們之間有什麼約束,天殺門主不洩露她是靈蛇教的人,她也不能說出天殺門主是誰,不過她已經作了暗示了,她口口聲聲叫天殺門主為老殺才,老畜生,已經可以想像出大概……」

  玉妙容詫然道:「你知道她說的是那一個?」

  鐵錚笑道:「她不能明說,卻又想暗示,自然是要使我們聽得懂的,當然也是我們想像得到的人,那還會有誰?」

  「我舅公?會是他老人家?」

  鐵錚道:「事實上非常可能,當我們追進崔氏後宅時,那位崔老先生雖然很沉得住氣,但也隱隱承認了天殺門主與他的女兒崔明潔有關,可是沒幾天,他居然告老休致,突然就舉家他遷,這就顯得有問題了。」

  玉妙容不禁陷入了沉默。

  鐵錚道:「還有就是你母親,本來她也在暗中追索天殺門主的,可是忽然斷了消息,我想她一定是探出了確訊,才偃旗息鼓,悄悄地走了,她可能覺得很為難,去找你的外公外婆請示了!」

  玉妙容沉思片刻才道:「假如天殺門主是我舅公,那又該怎麼辦呢?難道也要殺了他?」

  鐵錚正色道:「妙容,這種事我不能強迫你做什麼,由你自己決定,不過你己知道天殺門是幹什麼的,也知道這個組織的邪惡之處,如果你是個宦門千金,你可以袖手不管,如果你是個江湖人,就有你的責任!」

  玉妙容沉思有頃道:「鐵哥!你不必提醒我了,我知道自己的責任的,下一步我們該怎麼做?」

  鐵錚道:「西門玉雖已指出天殺門的巢穴是在胡宅大院裡面,也表示了那是天殺門最後一個據點了。天殺門的實力全部集中在那兒,那不是我們兩個人的力量對付得了的,我們必須另外找幫手去。」

  「找誰呢?還有誰能幫助我們呢?」

  「天殺門為惡武林,已引起公憤,誰都願意幫助我們,但我們若是一個個地去找,很少有人敢支持。他們恐惹禍上身,如果我們公開宣佈,響應者必眾,但等大家集中力量要採取行動時,天殺門聞風早遁了!目前只有一個人可找!就是你的表舅,笑道人崔明心,他是千毒門的傳人,夭殺門主念念不忘他的那部毒經,他也有責任對武林作個一父代!」

  「上那兒找他呢?他行蹤不定!」

  「妙峰山,玄武觀,就在玄女廟後面,我叫尤二混一直注意那裡,昨天得到消息,知道他已來了。」

  「你怎麼不早說呢?」

  「來不及,昨天我們正忙著行動,但現在倒是可以去了,因為我們放走了西門玉,天殺門主一定忙著要應付她,一時沒精神注意我們。」

  「怎麼去呢?是喬裝易容而去。」

  「不!要公然前去,如果喬裝而往,笑道人一定不會見我們的。他這次行蹤很掩密,只有以你的本來面目前去,他才會相見,明天一早,我們燒早香去。」

  鐵錚和玉妙容決定第二天一早去妙峰山,必須早些回營地去休息,養精蓄銳才好辦事。

  當他們匆匆趕回紮營的地方,老遠就見尤二混引頸翹望,顯得十分焦灼。

  一見鐵錚他們回來!尤二混急忙奔迎上前來,卻又像是對玉妙容有所顧忌,把鐵錚拖開一旁,才輕聲道:「鐵爺,剛才天橋的小兄弟傳來消息,說是發現燒餅店裡有動靜,說不定是那姓金的。」

  鐵錚哦了一聲,詫異地問:「你怎麼確定是那傢伙?」

  尤二混道:「據那小兄弟說,自從燒餅店關門後,常有行跡可疑的人在附近徘徊,而且經常換人。

  有一次被他們認出,兩個鬼鬼祟祟的傢伙,就是德盛門附近雄風武館的教頭。所以我猜,就算不是姓金的本人,也準是他派去的。」

  鐵錚置之一笑道:「反正是個空屋子,管他去。」

  尤二混憂形於色道:「就因為屋子裡沒有人住才是問題,萬一被他們拿空屋子出氣,放把火燒了怎麼辦?鐵爺,我急著等您回來,就是要跟您說一聲,我想去瞧瞧……」

  鐵錚雖已給了段老么萬兩銀票,說是自己把燒餅店頂下,實際上是等於資助他們一家四口,回山東老家的盤纏和安家費。

  他們已離開山東十幾年,一切都必須重起爐灶,自然須要花錢。以段老么的個性,如果不用這個借口,他是絕不會接受鐵錚資助的。

  尤其,鐵錚婉拒了段老么的兩個女兒。

  如果那夜不是不辭而別,鐵錚要是第二天把銀票當面給段老么,八成是會遭到斷然拒絕。

  實際上,燒餅店第二天就關門大吉,那地方鐵錚一天也未利用過,善後還是交待尤二混去處理的。

  本來尤二混還想找幾個幫手,繼續經營的,但鐵錚認為不妥,惟恐金福元他們把消息傳開,被人獲知江老闆就是當年的六指段老么,招來不必要的麻煩,才使尤二混打消原意。

  現在尤二混也成了天殺門追殺的目標,鐵錚一聽他要去燒餅店查看,只好自告奮勇道:「讓你去冒險!倒不如我去一趟了。」

  尤二混把嘴一歪,輕聲道:「那她……」

  不料玉妙容已走了過來:「你們鬼鬼祟祟地在幹嘛呀?」

  鐵錚坦然道:「燒餅店裡有狀況,我要去瞧瞧。」

  玉妙容道:「我陪你去。」

  鐵錚斷然拒絕:「不行!你留在這裡,我一個人去就行了。」

  玉妙容不依道:「為什麼我不能去?」

  鐵錚鄭重道:「現在情況不明,還不知道潛入的是什麼人,有什麼企圖,萬一只是個小偷,那我們何必勞師動眾,小題大做呢。」

  玉妙容輕描淡寫道:「如果是小偷,反正屋子是空的,沒什麼好偷,看都不必去看,讓他偷好啦!」

  鐵錚強自一笑道:「我只是說萬一是小偷,也許……總之,我還是去看看比較安心,很快就會回來。」

  玉妙容賭氣道:「隨便你吧!」

  說完掉頭就向營地走去。

  鐵錚無奈地聳聳肩,交待尤二混道:「尤二,好好看著她,千萬別讓她離開營地。」

  尤二混點點頭,目送鐵錚疾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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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夜深人靜,這時天橋一帶己冷冷清清,附近幾乎見不到夜遊人。

  鐵錚來到燒餅店一刖,只見門上掛著把大銅鎖,好端端地毫無受損。

  如果有人潛入,必是從後面的小天井進去。

  開鎖的鑰匙在尤二混身上,鐵錚剛才忘了向他索取,只好繞向了屋後。

  他身形一拔而起,躍上瓦面,越過屋頂從天井縱下。

  憑他卓越的輕功,落地末出絲毫聲音,如同貓兒縱落一般。

  他蹲著聆聽了片刻,隱約聽出屋內似有輕微的女子低泣聲,不由地暗自一怔。

  這個屋子原是舊宅,段老么的妻女先來京師落腳,以廉價買下它時,屋齡已有好幾十年,而且空置了很久,以致年久失修。母女三人雇工加以整修後,才開起燒餅店來,否則根本不能住人。

  難追是古宅鬧鬼?

  鐵錚雖自恃藝高人膽大,但一想到鬼,也不禁心裡直發毛。畢竟,陰陽兩界有別,神鬼之說至今仍是不解之謎。

  他強自鎮定,手按藏在寬大牧裝內的劍柄,小心翼翼地站起向屋內掩近。

  當他接近內廳時,低泣聲更清晰可聞了。

  絕非聽錯,確實是個女子的泣聲!

  鐵錚正待出聲喝問,泣聲突止,冷不防「嗖嗖」兩聲,兩柄柳葉飛刀破窗疾射而出。

  幸而他眼急手快,將兩柄飛刀接個正著,不由地驚怒交加,厲聲喝問:「是人是鬼呢?」

  其實多此一問,是鬼那會用暗器傷人。

  屋內一片漆黑,無聲無息。

  顯然那女子兩柄飛刀落空,不敢再輕舉妄動,正利用黑暗掩護,準備全力作出奇制勝的一搏。

  鐵錚也不敢貿然往屋內硬闖,雙手各握一柄柳葉飛刀,沉聲道:「我知道你躲在屋裡打什麼主意,那不會得逞的,乖乖替我站出來吧!」

  忽聽屋內女子發出驚喜之聲:「是鐵叔叔嗎?」

  「小婷姑娘!」鐵錚也聽出了她的口音。

  屋裡果然是江小婷,她確定了來人是鐵錚,立即從黑暗中衝出,將緊握在手中的劍丟下叫聲:「鐵叔叔……」撲進他懷裡就失聲痛泣起來。

  鐵錚也把兩柄柳葉飛刀丟開,擁住她急問:「小婷姑娘!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

  江小婷悲痛欲絕泣道:「那夜鐵叔叔不辭而別,第二天我們一家就離開京師,雇了車回山東,一路上平安無事,誰知快到青城時,突然被一批二三十人追殺,家父和家母奮戰不敵,雙雙死在亂箭之下,妹妹也受傷被擒,只有我奪馬殺出重圍逃走……」

  說到這裡,她已泣不成聲。

  鐵錚一聽段老么夫婦都死了,也不禁悲憤交加,顧不得安慰這少女,用手抬起她的臉:「別哭!快告訴我,追殺你們的是什麼人?」

  江小婷強忍悲泣道:「那時大陽快下山,我們本來想在天黑前趕到青城的,聽到後面馬蹄聲大作!我急忙從車廂裡探頭一看,追來的二三十人,個個都用黑巾蒙住了大半個臉,根本看不清面貌。」

  鐵錚追問:「你突圍逃出後,就直接逃回京師了?」

  江小婷搖搖頭道:「沒有!我當時是直奔青城,躲了好幾天,才繞道臨邑,經阜城、商陽、良鄉一路輾轉回京師的。今晚剛到,我先去天橋找尤二叔,想打聽你在那裡,偏偏找不到他的人,問了好幾個人,都是一問三不知,我只好回這裡來過夜了。」

  鐵錚沉吟一下道:「唔……應該不會是天殺門干的,除非是金元福那夜敗在我手下,廢了雙臂心有末甘,自己又無力報復,找到門路投靠了天殺門,來個借刀殺人。」

  「天殺門?」

  江小婷對這組織毫無所知,但她突然記起,那夜金福元敗在鐵錚手下,含恨離去後,段老么惟恐他糾眾再來報復,要求鐵錚能留下,並且以她們兩姐妹的終身相依托。

  當時兩姐妹一聽父親當面提到婚事,窘得趕快逃進房去,卻開了門縫偷聽外面的談話。

  鐵錚為了表明自己的身不由己,情非得已,曾坦然說被天殺門追殺之事。

  「鐵叔叔,是追殺你的那個殺手組織?」她驚異地望著一身遊牧民族打扮的鐵錚。

  從這種裝束,她已意識到,鐵錚也可能正在逃避那批殺手的追殺。

  鐵錚微微點了下點,不解地道:「如果真是那批殺手,幾乎無人能逃過他們的毒手,而你……」

  江小婷眼圈一紅,又淒然淚下道:「家父和家母就是為了全力掩護我和妹妹逃命,才被亂箭射殺的。當時我曾回頭搶救,決心要死也大家死在一起,可是家父在中箭倒下時,大聲向我叫著:『去找你鐵叔叔為我們報仇!』,就是這句話提醒了我,眼看妹妹受傷被擒也顧不得了,奪了匹馬就突圍逃去。」

  鐵錚沉思了一下,皺起眉頭道:「這事很有蹊蹺,天殺門的殺手,個個武功不弱,或許他們會用各種不同的歹毒暗器,甚至用屍毒,但絕不會用弓箭……你確定令尊令堂是被亂箭射殺?」

  江小婷恨聲道:「他們兩位老人家倒地不起時,身上已經如同刺媚!」

  鐵錚突然下了結論:「那不是天殺門的殺手!」

  「那又是什麼人呢?」江小婷急問。

  鐵錚判斷道:「既然不是天殺門干的,那就可能是雄風武館方面的人了。」

  江小婷記性很好,立時想起那金福元帶去的兩個見證人:「那個薛總教頭?」

  鐵錚道:「我來這裡之前,尤二混告訴我,自從你們舉家離京回山東後,這裡經常有行跡可疑的人物徘徊,有一次被他們的小兄弟發現,兩個鬼鬼祟祟的傢伙,就是雄風武館的教頭。」

  江小婷憤聲道:「家父跟姓薛的毫無瓜葛,他憑什麼糾眾追殺我們?!」

  鐵錚分析道:「金福元跟姓薛的父情一定很深,否則那夜不會帶他和那開賭坊的去做見證人,那夜金福元鎩羽而歸,他們面子上自然也掛不住。但姓薛的不可能為了顏面關係,不惜勞師動眾,一直追殺到青城地面,八成是金福元給了他相當的代價,有錢能使鬼推磨啊!」

  江小婷憂心如焚道:「鐵叔叔,那我妹妹一定是落在他們手裡羅?」

  鐵錚點點頭道:「很有可能!不過還有個疑間,這間燒餅店已經關門,這裡又沒有人住,為什麼還有人經常在附近查探,他們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江小婷道:「鐵叔叔,說不定他們是聽家父臨死前大叫!要我去找你替兩位老人塚報仇,料到我可能會回這裡來,打算守株待免抓我呢?」

  鐵錚強自一笑道:「果真如此,恐怕他們要抓的不是你,而是我啊!」

  「抓鐵叔叔?」江小婷一怔。

  鐵錚歎道:「金福元始終連我姓什麼都不知道,可是令尊最後要你去找『鐵叔叔』,露了我的底。尤其最近我把天殺門鬧得天翻地覆,已經成了『名人』,即知那夜強出頭的人姓『鐵』,很容易就聯想到我了。

  令尊和令堂已喪命在亂箭之下,你妹妹又落在他們手裡,對你根本沒有放在心上。惟一的心腹之患只有我!加上那夜結下的梁子,金福元自然恨我入骨!非除掉我不足以洩恨啦。」

  江小婷已六神無主:「鐵叔叔,那我現在該怎麼辦呢?」

  「唔……」

  鐵錚尚未拿定主意,突然屋上發出兩聲輕哼,接著便見兩團黑影,從瓦面上翻滾,重重跌落在天井裡。

  江小婷剛發出驚呼,已被鐵錚輕輕推開,一個箭步竄去,定神一看,從屋上滾跌下的,赫然是兩個蒙面人。

  想不到他們一落地,已氣絕而亡,顯然中了暗器。

  什麼暗器如此霸道?

  鐵錚一看兩人的死狀,已是瞭然於胸,卻故意雙手向空一抱拳:「不知是哪位高人出手相助,請現身一見,也好讓在下當面致謝。」

  屋上毫無動靜,也聽不到任何聲息。

  鐵錚又道:「如果是見不得人的鼠輩,那就休怪在下要開口罵人了……」

  「你敢!」

  隨著一聲嬌斥,一條人影疾掠而下,果然是換了一身黑色勁裝的玉妙容。

  鐵錚取笑道:「這只『黑燕子』怎麼是母的?」

  玉妙容哼聲道:「我要不及時出手,賞了他們一人一粒冰魄神珠,你們就成了一對『死烏鴉』!」

  鐵錚責道:「妙容,你怎麼可以罵人!」

  玉妙容眼皮一翻:「我沒有罵人呀!我罵的是烏鴉,關你什麼事!難道你承認自己是烏鴉嗎?」

  鐵錚一臉尷尬道:「妙容,你罵我什麼都沒關係,人家江姑娘……」

  玉妙容充滿妒意道:「你不給我介紹,我怎麼知道她是誰,還以為是只母烏鴉呢!」

  鐵錚只好強自一笑道:「我還來不及介紹呀!小婷姑娘,她叫玉妙容,玉總督的三千金,也就是我的未婚妻,外號母黑燕。」

  玉妙容這才轉嗔為喜,故作姿態道:「什麼母黑燕,難聽死啦!」

  鐵錚道:「常言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將來嫁給了黑燕子,難道你不是母黑燕,還是白燕子不成?」

  玉妙容一時無言以對,笑罵了聲:「真是烏鴉嘴!」

  這時江小婷才有機會開口,上前道:「玉姐姐,幸會了。」

  玉妙容也展露笑容道:「江家妹子,別客氣,咱們以後都是一家人嘛!」

  「一家人?」鐵錚聽得一怔。

  玉妙容一本正經道:「人家父母已經把兩個女兒托付給了你,你當時在金福元他們面前,也自己己承認是段家的女婿了。怎麼著,這會兒想賴掉不成?」

  鐵錚不知她這話是真心接納她們兩姐妹,還是故意說風涼話,使得他一時無言以對。

  江小婷卻早已窘羞得抬不起頭來了。

  玉妙容見狀,更是得理不饒人一臉正經:「大哥,到時候你可別有了新人忘舊人啊!」

  鐵錚忙把話岔開:「妙容,剛才你在屋上,有沒有發現其他人?」

  玉妙容道:「要有的話,我不把他們解決掉,難道還留著他們在上面看熱鬧不成。」

  鐵錚被頂得直翻白眼,但此刻不敢惹毛這少女,只好強自一忍道:「妙容,你知不知道段大哥出了事?」

  「出了什麼事?」玉妙容怔怔地問。

  鐵錚心知她剛到不久,並末聽到江小婷哭訴的途中巨變,只得大略說了一遍。

  玉妙容聽畢,驚怒交加道:「姓金的也大狠毒了!」

  隨即執起江小婷的手,向她安撫:「江家妹妹,你不要難過,大哥一定會救出你妹妹,為令尊令堂報仇的。」

  江小婷謝了一聲,忍不住又低泣起來。

  鐵錚趁著玉妙容在勸慰她,走過去查看兩具屍體。

  撕開兩人的蒙面,原來是兩個二十出頭的小伙子,手中卻各握了一支吹筒,與那夜制住丐幫徠水分舵舵主馬大風時,趕來四個偽裝丐幫弟子的苗疆殺手,使用的毒箭吹筒一模一樣。

  剛才幸好玉妙容趕來,以冰魄神珠先發制人,使他們來不及出手暗算鐵錚和江小婷,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馬大風是利慾薰心,被天殺門收買的,那麼這兩個傢伙也是苗疆來的殺手?

  鐵錚原以為追殺段老么一家的,只是雄風武館方面的人,與天殺門該扯不上關係。可是這一來,無形中推翻了他原先的假定。

  如果江小娟是落在天殺門手裡,事情自然就比較棘手了。

  上回玉妙容失蹤,鐵錚以為她落在天殺門手中,才替入京師營救,不方便住客棧,透過尤二混的關係,借住到段老么家中。結果玉妙容的失蹤只是一場虛驚,卻使鐵錚捲入段老么和金福元的一場恩怨。

  現在,江小娟卻真的落在了天殺門手中!

  在鐵錚的心目中,江小娟的份量雖比不上玉妙容,但同樣能給與他威脅。

  畢竟,他末能真正救得段老么一家四口,使他感到非常遺憾。如今在道義上,必須全力求出江小娟,才能彌補心裡的歉疚。

  這時玉妙容已勸住了江小婷,走近鐵錚問:「大哥,找到什麼線索沒有?」

  鐵錚撿起兩支吹筒,遞在她面前道:「妙容,你看這個。」

  玉妙容立時認出,驚詫道:「這不是苗族的殺人利器嗎?」

  鐵錚微微點了下頭:「天殺門很清楚,只有劫持了你,才能逼我就範。不可能近路不走,走遠路,繞個大圈子向段大哥一家下手,追殺到青城地面,擒回了小娟姑娘,以她的生命來威脅我。只有一個可能,就是金福元投靠了天殺門,誤以為我真是段大哥的女婿,替天殺門出了這個餿主意。」

  「那現在怎麼辦呢?」玉妙容憂急地問。

  鐵錚當機立斷:「我們去德盛門走一趟!」

  玉妙容一怔,茫然問:「去德盛門幹嘛?」

  鐵錚道:「探一探雄風武館的虛實。」

  玉妙容不解道:「大哥,你不是說,金福元可能投靠了天殺門,那我們何必去探雄風武館?」

  鐵錚分析道:「如果這事跟雄風武館無關,他們就不會經常派人來這裡附近查探。即然段大哥夫婦已死,小娟姑娘又被擒,只逃了個小婷姑娘,根本不必小題大做。很顯然的,他們是在守株待免,等著我回這裡來。

  剛才我突然想到!那夜我們在徠水縣解決的四個殺手,並不一定真正是來自苗疆!很可能是由什麼人教會他們使用那種苗族殺人利器而已。

  所以,地上躺著的這兩個傢伙,說不定就是雄風武館的教頭。無論小娟姑娘是否在他們手中,我們都有去一趟的必要。」

  玉妙容迫不及待道:「那我們還等什麼.走!」

  於是,他們無暇管那兩具屍體了,立即出了燒餅店,直奔德盛門而去。

  德盛門附近一帶,武館竟達三家之多。

  那年頭習武是種風尚!很多有錢人家的弟子,不是讀書的材料,乾脆就送到武館去,不但可以強身,照樣可以取得功名,榮宗耀祖一番。

  當然,武館裡難免良莠不齊,龍蛇雜處,九流三教的人物都有,更不乏仗勢欺人,招朋呼友糾眾鬧事的混混。

  雄風武館不像其他兩家武館,設在大街上,而是設在一條長巷盡頭的大宅院子裡,如果不是識途老馬,或是有人帶路,還真不容易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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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6 23:54:53 |只看該作者
  夜已深,整條長巷靜悄悄的,只有雄風武館門前的兩座巨大石獅前,蹲著兩個守夜的年輕弟子在打盹。

  其實他們跟兩座石獅一樣,只是擺在門前裝裝門面而已,誰敢跑到武館來打歪主意,那不是太歲頭上動土,老虎嘴邊拔鬍鬚,自找倒楣。

  這時,武館的練武廳內,卻是燈火通明,廳外更是戒備森嚴,如臨大敵,站了近二十名勁裝漢子。

  他們一個個背向練武廳而立,雙手抱臂,如同木雕泥塑似地站著一動也不動。

  廳內究竟在幹什麼,竟須如此嚴密的防範?

  原來——

  只見廳內正面置有三張鋪著虎皮的大師椅,上坐一男兩女,臉上均套著黑布袋形面罩,僅有兩個圓洞露出眼睛,顯然不願被人見到他們的廬山真面目。

  居中的男子身材一局大健壯,兩旁坐的女子卻是嬌小玲瓏,形成強烈對比的有趣畫面。

  更有趣的是,廳內除了保留兩個兵器架作為點綴,不見任何擺設,而地上鋪著

  一張數丈見方的鮮紅大地毯上,卻有正在倒立「拿大鼎」的十幾名赤裸少女!

  她們個個年輕貌美,身材誘人,而且細皮白肉。

  十幾個少女已經倒立了很久,既像在練瑜枷,又似是練什麼奇特功夫。

  難怪廳外擔任戒備的漢子們,一律背向練武廳而立,大概是為了「非禮勿視」巴!

  也難怪戒備森嚴,這種場面確實不宜春光外洩!

  倏而,坐在左邊的蒙面女子擊掌兩聲,十幾名赤裸少女立即變換姿式,動作整齊劃一,改為「青蛙跳」之勢。仍然保持紋風不動。

  那女子再一擊掌,便見她們地位不動,整個嬌軀卻似波浪般動了起來。

  她們以雙手撐地,兩腳半屈,支持著使身體懸空,上下起伏,前後晃動著。

  右邊坐的蒙面女子這時起身走過來,手執一條短皮鞭,發現其中兩名少女的動作不對,先毫不留情地抽上一鞭,然後才加以糾正。

  少女捱了鞭子!雪白嬌嫩的肌膚上,頓現一條紅印,但卻連氣都不敢吭。

  尤其那蒙面女子不停地走動,穿梭在她們之間巡視,稍不滿意就是一鞭抽下,更使她們戰戰兢兢,誰也不敢出錯。

  這個動作持續了約一盞熱茶時間,坐在左邊的蒙面女子又擊掌兩聲,她們立刻又變換姿式。

  十幾名少女等於將剛才的姿式翻轉過來,只見她們仍以兩手和雙腿支持,使身體懸空,不同的是面向上。

  掌聲再響,如同發號施令!她們又開始了前後晃動,上下起伏的波浪似動作。

  十九名年輕貌美的赤裸少女,以這種不雅的姿式和動作呈現的場面,令人看了不免會想入非非,但看在蒙面的一男兩女眼裡,卻是全然無動於衷。

  她們究竟在練什麼?

  忽見那蒙面男子轉過頭來,向坐在左邊的蒙面女子輕聲問道:「半個月時間夠嗎?」

  那女子以沙啞的聲音道:「這批比上次的強多了,如果加以勤練,我想應該沒有問題,必可如期完成。」

  蒙面男子道:「你是說必須到月底,還有二十多天羅?」

  那女子微微點了下頭:「嗯!我們答應的是月底,能夠如期完成就不錯了。這可不是天橋的把式,光說不練,到時候可得拿出真功夫來的。」

  蒙面男子似乎很為難:「白姥姥,不是我催你,實在是別人催我催的很急,希望這一批人能在半月之內……」

  不料那白姥姥斷然拒絕:「不行!我要照我的訓練方式,絕不能為了趕時間就草草了事。」

  蒙面男子無奈地道:「好吧……」

  正在這時,突見一名毫不起眼的瘦小漢子,竟然通行無阻,登堂入室地闖了進來。

  他氣急敗壞,無視當前春色無邊的誘人場面,急步走到蒙面男子身旁,附耳輕聲嘀咕了幾句。

  看不到蒙面男子的表情,但見他身子一震,雙手扶向兩邊椅把,想必是十分震驚,急問:「通知了總教頭沒有?」

  瘦小漢子恭聲道:「還沒有,他大概在丁老闆那裡……」

  蒙面男子怒哼一聲,霍地站了起來,向左邊坐的蒙面女子道:「白姥姥,我去處理一點急事,這裡交給你們了。」

  白姥姥僅微微點了點頭,並末起身相送,顯然她的身份並不低於蒙面男子。

  蒙面男子似不願讓那十幾名少女,見到他的廬山真面目,一走出廳外,立即將面罩摘下,原來是個麻臉的中年壯漢。

  廳外戒備的勁裝漢子們對他執禮甚恭,紛紛抱拳退開一旁,讓他帶著那瘦小漢子走向大門。

  瘦小漢子剛才是越牆而入,這會兒趕緊搶步上前開了大門,退讓在一旁,等麻臉中年先走出,才緊隨在後跟了出去。

  戒備的一名漢子立即上一刖,關上大門,閂上了門槓。

  麻臉中年走出大門一看,兩個把門的小伙子,居然蹲在石獅腳邊打盹,看情似已呼呼入睡。

  他不由地怒從心起,怒罵一聲:「混帳東西!」飛起一腳就向一名小伙子踹了過去。

  不料小伙子霍地一閃,同時雙手抱住麻臉中年的腳猛一拖,使他單足落地失去平衡,冷不防被拖得跌了個倒栽蔥。

  幾乎是同時,門樓上跳下個身穿遊牧民族服裝的壯漢,出手如電將他的昏穴制住,使他頓時失去知覺。

  另一個打盹的小伙子,則制住了來不及呼叫的瘦小漢子。

  三人不但配合得天衣無縫,而且行動乾浮利落,幾乎不費吹灰之力,毫無聲息地制柱了這兩人。

  他們的目標是這麻臉中年,丟下瘦小漢子不顧,由那扮成遊牧族人的壯漢,夾起他就朝巷口飛奔。

  後面的兩人則一邊跑,一邊脫掉那身半穿半披的男裝,原來是玉妙容和江小婷兩人。

  不消說,那壯漢就是鐵錚了。

  他們三人的腳程比那瘦小漢子快,反而先來到了雄風武館。

  實際上,江湖閱歷不足的玉妙容,趕到燒餅店時,只發現黑暗中兩條人影竄上了屋頂,並末察覺遠處尚有人把風。

  以致雖然用冰魄神珠,及時射中兩個正欲使用吹筒毒箭,暗算下面鐵錚和江小婷的殺手,卻漏了那瘦小漢子,讓他得以趕回武館告急。

  三人來到武館一刖時,見兩個把門的小伙子,正蹲在門前石獅腳邊打盹,鐵錚悄然掩近,毫不費事就打發他們去會周公了。

  然後授意兩個少女,扒下了他們的衣服穿上,佯裝蹲著打盹,他則縱身躍上了門樓。

  居高臨下,發現練武廳外戒備森嚴,且廳內燈火通明。但要越過一刖院,接近廳前一探究,實在很不容易。

  不過,鐵錚的視力極強,且廳內燈火通明,無邊春色盡收眼底。

  這種難得一見的清涼場面,倒真教鐵錚大開了一次眼界。

  可惜他無暇趁機大飽眼福,因為那瘦小漢子不走大門,已逕由院牆飛身而入,直奔練武廳。

  鐵錚一見他向那蒙面男子附耳低語,心知這傢伙必是回來告急的,立時靈機一動,跳下去交待了兩個少女幾句,再躍上門樓藏身。

  果然不出所料,蒙面男子接獲報告,向白姥姥交待兩句就匆匆而去。

  麻臉中年做夢也沒想到,一出自家大門就被攻了個措手不及!可笑的是裡面戒備如此森嚴,竟渾然無覺,不知他已被人制住。

  當他被拍開穴道醒來時,驚覺脖子前冷冰冰的,正被鐵錚以劍橫壓著。

  「你,你們是什麼人?」麻臉中年嚇得不敢動彈。

  鐵錚冷聲道:「老兄,你的手下奉命要殺我,難道你會不知道我是誰?」

  麻臉中年大驚失色,急道:「鐵大俠,這,這不關我的事……」

  鐵錚把劍向下一加壓力,喝問「那麼關誰的事?」

  麻臉中年情急之下,破口大罵:「他媽的!都是薛魁那王八蛋拖我下水,害我騎虎難下……」

  「哦?」鐵錚問道:「薛魁可是貴館的總教頭?」

  麻臉中年憤聲道:「就是這龜孫,一刖些時帶了個姓金的來見我,要求我為他醫治經脈受阻,已形同殘廢的雙臂,代價是十萬兩……」

  鐵錚暗自一怔,詫異道:「你能治得好?」

  麻臉中年道:「我用的是祖傳金針渡穴法,三次之後手指已能動,如果繼續半年,相信必可復元。」

  鐵錚冷冷說了聲:「了不起!」

  麻臉中年接著又道:「我這金針渡穴法,一向是秘而不宣的,以免求治的人太多,只有薛魁那王八蛋知道。他把姓金的帶來見我時,就被我臭罵了一頓,後來姓金的表示願付我十萬兩銀子,而且答應治好之後,教我一手包贏不輸的賭技。

  當時我雖有些心動,可是看那姓金的一付狼狽相,實在不敢相信他能拿得出十萬兩銀子。所以我表示不見免子不撒鷹,等見了銀子再說。誰知第二天他就帶了十萬兩銀票來,陪同他來的還有『老盛記』賭坊的東家丁萬盛,我只好答應替他醫治雙臂了。

  事後我才知道,姓金的就是當年赫赫有名的『江南第一賭』金福元,」

  鐵錚不屑道:「好個江南第一賭!」

  麻臉中年輕喟一聲:「雖然金福元沒有說明,但我已看出!那十萬兩銀票一定是丁萬盛拿出來的,他開賭坊,自然也想學得包嬴不輸的賭技。否則,金福元要是多教幾個人,跑到他賭坊去賭,那他不賠光賠垮才怪!」

  鐵錚追問:「後來呢?」

  麻臉中年繼續道:「金福元本身的武功根基很深,所以事半功倍,每隔一日治療一次,連續七次即已能舉臂握拳了,但仍須繼續治療,才能完全復元。

  可是,我剛開始替他治療,他就又向我提出要求,要我以武館的人手,為他報復,幹掉使他雙臂成殘的一家人……」

  一旁的江小婷已按捺不住,衝過來怒問:「派人追殺我一家的是你?」

  由於這片竹林內光線很暗,麻臉中年看不清站在身邊的少女是誰,不禁驚問:「你,你是……」

  江小婷激動地怒道:「我就是那一家人!」

  隨即狠狠踹了他兩腳洩恨口

  玉妙容忙前把她勸開:「江家妹妹,不要激動,讓他把話說完。」

  江小婷怒哼一聲:「好!等你說完,本姑娘再找你算帳!」

  麻臉中年沮然道:「其實我根本沒有答應,可是,被金福元威逼利誘,我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著薛魁那王八蛋去胡作非為了。」

  鐵錚問:「姓金的憑什麼威脅你?」

  麻臉中年自覺說漏了嘴,訥訥道:「我,我……」

  鐵錚將劍一加壓力,喝令:「說!」

  麻臉中年急道:「是是是,我說,我說……他,他威脅我,如果我不答應,他就揭發我的秘密。」

  「什麼秘密?」鐵錚毫不放鬆。

  麻臉心知無法隱瞞,只好和盤托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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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三年前,雄風武館出了樁大事,也可說是件醜聞。

  這位被人背後叫「王二麻子」的館主王尚風,他空有一身武功和不傳的針灸秘技,偏偏那張大麻臉不得女人緣,當了五十年光棍,仍然娶不到老婆。

  不料那一年卻交上了桃花運,居然有人上門說媒,而且一拍即合,很快就當上I新郎官。

  更一忌想不到的是,女方雖是文君新寡,年紀三十出頭,卻是個溫柔多情的美嬌娘!而且是京師九門提督崔大人的遠親。

  可是,這女人天生水性楊花,進門未及半年就不安於室,勾搭上了上門習武的年輕弟子,而且不止一人。

  那一晚合當出事,王尚風本來應邀去宛平縣城,參加一個得意門生祖父的八十大壽,哪知他剛到,就見一片亂哄哄的,原來老人家突然中了風倒地不起。

  王尚風為了救人,趕回去取金針和藥物,不料那女人竟趁他不在,帶了兩個小伙子在房裡脫得精光,大玩一馬雙鞍的遊戲,被他撞了個正著。

  盛怒之下,他衝上去就拳打腳踢,嚇得兩個小伙子連衣服都來不及穿,赤身露體地倉皇奪門而逃,那女人卻有恃無恐,仗著九門提督崔大人是她遠親,非但不認錯,反而又哭又鬧地發起潑來。

  這一來,王尚風更是怒不可遏,竟失手把那女人推跌倒地,一頭撞在牆角,頓時頭破血流而亡。

  人命關天,王尚風這一驚非同小可,幸而他平時交遊甚廣,請出地方上一些德高望重的人士,各方奔走,總算使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沒有吃上人命官司。

  但他所花不貲,光是賠償女家,就足足是三十萬兩銀子,其他送禮、應酬,以及疏通官府的還不算在內。

  牢獄之災雖免,他卻已幾近破產。

  幸好總教頭薛魁為他找到一條財路,那天帶來個陌生人,自稱是來自苗疆的大財主。

  卻不願透露真實身份,但開門見山要求利用武館場地,每夜從三更到五更,以兩個更次的時間,給與一批年輕女子作特殊的「體能訓練」,代價是每年紋銀十萬兩,預付三年。

  這對王尚風來說,無異是飛來的橫財,而且極需這筆錢,才能繼續維持這個武館,否則只好關門大吉,連祖產留下的這座巨宅都保不住。

  但是,這位大財主卻有個附帶條件,那就是要他以金針渡穴的手法,為每一個受訓的年輕女子,打通督脈穴,使之氣通「經外奇穴」,並且授以內力控制運轉之法。

  所謂「經外奇穴」,即是古代所已知的十四經絡之外,被列為外門邪道的「媚穴」。通常只有淫惡的採花大盜,以及專練採陰補陽,采陽補陰的邪教人物,才會練這種深為衛道人士所不齒的功夫。

  不過,失傳已久的「天地大法」,據說就與這種秘法有著密切的關係。

  照說!向以正派武師自居的王尚風,對這種要求絕不會答應的,可是,現實是最殘酷的,而他迫切需要錢。

  就在這種迫不得已的情況下,他不顧祖訓接受了對方的條件,同時也等於出賣了自己。

  於是,由那位大財主,指派了兩個老婦!白姥姥與黑婆婆負責,帶來一批年輕貌美的少女,開始了不足為外人道的秘密訓練。

  雄風武館終於得已保留下來。

  這裡白天一如往常,由總教頭督導弟子們習武,三更一到,立即戒備森嚴,改由王尚風親自坐鎮,偕同兩個老婦戴上面罩,在練武廳開始演練。

  三年來,每隔一段時日,就來了一批新的少女,訓練完成即離去。

  王尚風始終不清楚,這些少女從何處來的,又被送往那裡去,他只是一切按照雙方的約定行事。

  儘管王尚風一直提心吊膽,所幸三年中從未出事,直到那天薛魁帶了金福元來見他……

  王尚風一口氣說到這裡,無奈地深深歎了口氣道:「姓金的抓住了我的小辮子,我能不聽他的嗎?」

  鐵錚把臉一沉!怒叱道:「這麼說,追殺段家一家四口的,確是你武館裡的人羅?」

  王尚風不敢否認:「是,是的……」

  「今夜去燒餅店的殺手也是?」鐵錚的語氣愈來愈冷沉。

  王尚風情急道:「我剛才已經說明白了,一切都是薛魁那王八羔子在胡作非為呀!」

  「好!」鐵錚道:「我問你最後一件事,你的手下追殺到青城縣地面,亂箭射殺了段氏夫婦,又擄去他們一個女兒,現在那姑娘藏在哪裡?」

  王尚風道:「我!我真的不知道……」

  鐵錚的劍一壓,怒問:「說不說?」

  王尚風嚇得魂不附體:「可能在老盛記賭坊……」

  「我要你償命!」

  江小婷激動地大叫一聲,趁擋在面前的玉妙容一個失神,形同瘋狂地挺劍衝近王尚風。

  鐵錚欲阻不及,她的劍已刺入了王尚風的心胸。

  「啊!……」王尚風發出聲淒厲慘叫,身子一陣抽搐後不再動彈了。

  鐵錚歎口氣道:「其實你不必急於殺這傢伙,我還有話要問他。」

  江小婷抽回劍,歸劍入鞘道:「沒有什麼好問的了,現在已經知道妹妹在那家賭坊。」

  鐵錚站了起來,當機立斷道:「走!咱們去好好賭一場!」

  口口 口口 口口

  「老盛記」賭坊在東直門附近。

  乾隆皇帝在位六十年,可說是大平盛世,雖有外亂,均不足為患,所以久居京城的人,均都沉於享樂,大概是深受這位風流好色皇帝的影響吧!

  京城裡不但處處是銷魂窟,且有聞名的八大胡同,真個是春城無處不飄香。

  賭風之盛,在京城裡也不比風月行業遜色,一些著名的大賭坊,幾乎全是通宵達旦地豪賭,從每日華燈初上,一直到天明,賭客進進出出,絡繹不絕。

  鐵錚仍是那一身遊牧民族裝束,帶著兩位如花似玉的少女,儼然關外來的大富豪,大搖大擺來到了老盛記賭坊。

  天色已微明,場子裡的賭客已不多,贏錢的幾乎全走光,只有輸家還想撈本,不到黃河心不死,非等輸光或結束才肯罷手。

  這一男兩女突然光臨,立時引起了全場注目,尤其是賭坊裡的人,把鐵錚看作關外來的土財主,還以為肥羊送上門來了呢!

  鐵錚眼光一掃,目標選中了賭單雙的那張大賭桌。

  他這次與玉妙容、尤二混三人混在呼爾沁的部族中潛回京城,不但裝扮成蒙古人,臉上也略加易容,以免被天殺門的人認出。

  這時他更佯裝帶著幾分醉意,左擁右抱地摟著兩位勁裝帶劍的少女,顯得格格不入,令人搞不清他們是什麼關係,更摸不清他們三人的路數,因而賭坊中人特別注意他們。

  鐵錚來到桌前,一看圍在桌邊的僅剩四五個賭客,都以好奇而詫異的眼光在看他們,故意向那「搖缸女郎」笑問:「我可以下注嗎?」

  女郎笑容可掬道:「當然可以。」

  鐵錚也笑了笑,突向那幾個賭客大喝:「你們不下注,看著我幹嘛!」

  幾個賭客出其不意地一驚,急忙收回眼光,不敢正視,各自不聲不響地都下了注。

  鐵錚又裝模作樣,伸手入懷,掏了半天也掏不出半個子兒來,竟向那女郎把眼一瞪:「看我幹嘛?搖呀,」

  女郎這才雙手捧起「寶缸」,一局舉齊眉,上下搖動三次,放在了桌上,口中吆喝起來:「下啦,下啦,沒下注的請快下……」

  鐵錚突然掏出只五兩重的金元寶,押在了「雙」上。

  女郎不由地暗自一怔,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鐵錚醉態畢露地笑道:「好事成雙,這一寶一定是雙,快開呀!」

  女郎有些遲疑,似乎不敢伸手去揭開罩杯。

  其他幾個賭客也在催了:「開呀!開呀….二.」

  女郎看著正走過來的矮胖中年,見他以眼色示意,才伸出纖纖玉手,輕巧地揭開了罩杯。

  小碟裡的兩粒骰子是六點,果然是「雙」!

  「哈!我就知道是好事成雙!」鐵錚得意忘形地敞聲大笑起來。

  其他幾個賭客有輸有嬴,但都是小注,總共不到二十兩銀子,莊家光賠鐵錚這一注就是二百五十兩!

  一旁負責吃進賠出的助手,只得如數照賠。

  女郎偷瞥了矮胖中年,又雙手捧起蓋上罩杯的「寶缸」,邊搖遏吆喝著:「下啦,下啦,各請繼續下注哪……」

  鐵錚連本帶利,五百兩全下了注,押的仍是「雙」。

  女郎剛把「寶缸」放下,鐵錚卻改押了單,口中還唸唸有詞:「事不過三,這一寶準是三點的單!」

  他不但改了單,還說出數字,頓使女郎暗自一驚,臉色大變。

  矮胖中年也為之一怔,從他的神情可以看出,他不僅是吃驚,簡直有些不敢相信。

  各人的注均已下好,沒有人再下注了,女郎只好硬著頭皮又揭開了罩杯。

  兩粒骰子果然是一個麼,一個二,加起來正好是三點的單!

  鐵錚又贏了。

  連本帶利已是一千兩,他卻猶豫不決起來,似乎不知該押多少,押單還是押雙好!或者就此歇手不賭了。

  女郎又捧起了「寶缸」在搖。

  矮胖中年見鐵錚遲遲不下,忍不住走近他身旁笑問:「怎麼不下啦?」

  鐵錚瞟了他一眼:「你說我該押單呢,還是押雙?」

  矮胖中年聳聳肩,末作任何建議。

  女郎已將「寶缸」放下,吆喝著:「下啦,下啦,要下的快下……」

  鐵錚自言自語道:「唔……要想連中三元嘛,我還是下單……不不不,乾脆就下三點『獨注』吧!」

  所謂獨注,就是除非開出的是「三點」,任何其他點子都算輸。但如果押中,則是一賠十。

  賭場裡下這種注的,幾乎是絕無僅有。

  來之前,他們三人已經商量好,玉妙容立即故意反對道:「你瘋啦?!剛剛才開出三點,你還押三,而且下『獨注』!」

  江小婷卻不以為然:「那可說不定,人要是走起運來,城牆都擋不住。」

  玉妙容冷哼一聲道:「一個瘋子還不夠,又加上了一個!」

  江小婷不甘示弱,回了一句:「你才是瘋子!」

  「你敢罵我?!」

  「你罵我!我為什麼不敢罵你!」

  兩人這一爭吵,使其他人都看著她們。

  「你們都替我閉嘴!」鐵錚大聲喝阻,同時用力一掌拍在桌上。

  這一掌,使放在桌上的「寶缸」都受了震動。

  女郎和那矮胖中年神色一變,相顧愕然,但都不敢吭氣。

  玉妙容和江小婷互相冷哼一聲,也停止了爭吵。

  鐵錚還在嘮嘮叨叨:「媽的!是你們賭還是我賭?銀子是我的,我喜歡押什麼,關你們個屁事!」

  他怒哼一聲,故意轉向站在身邊的矮胖中年問:「老兄,你說對不對?」

  矮胖中年只好漫應:「對,對……」

  鐵錚又問:「那你說我該不該押三?」

  矮胖中年不吭氣了。

  鐵錚聳聳肩,又問那女郎:「你說呢?」

  女郎一臉惶恐,訥訥道:「我,我,隨便你……」

  鐵錚齜牙裂嘴一笑:「即然隨便我,那就押三點『獨注』好啦!」隨即連本帶利,將五兩重的金元寶,及剛嬴的七百五十兩銀票,全部向一刖一推。

  女郎傻了眼,目瞪口呆地不知所措。

  矮胖中年卻轉身急急離去,不知他是趕緊去求援,還是不忍心看那女郎開出寶的結果。

  「開呀!」

  「快開哪!」

  幾個下注不大的賭客,反而比鐵錚心急,紛紛鼓噪著,催促那女郎開寶。

  女郎臉上的表情,就像要哭出來似的,連手都在顫抖,在聲聲催促下,只好硬著頭皮伸手小心翼翼地揭開了罩杯。

  小碟中兩粒骰子一個「麼」一個「二」,加起來赫然是三點。

  「啊!」女郎驚得差一點當場昏倒。

  幾個賭客齊聲發出驚叫,又像是為鐵錚在歡呼,幾乎忘了他們自己也下了注,更不在乎自己的輸贏。

  鐵錚押中了,而且是一賠十的「獨注」,莊家須賠他一萬兩!

  這一來,其他賭桌零星星的賭客,都圍了過來看熱鬧,所有目光都不約而同集中在這「化外之民」身上。

  鐵錚更是得意忘形地哈哈大笑:「這樣贏下去,莊家非賠垮不可啦!」

  員責吃進賠出的助手已傻了眼,他置於面前木盆裡的銀子和銀票不足萬兩,根本不夠賠。

  通常賭單雙的賭客,都是押個三五兩小玩玩,上了十兩的已算是大注,一注押上百兩即屬豪賭。所以,每張賭桌的莊家,只須準備幾千兩就足夠應付了。

  鐵錚這一注不但破了紀錄,而且押中「獨注」,莊家自然不夠賠啦!

  開賭場的永遠是大嬴家,每天至少進帳一兩萬,否則這麼多人的開銷從那裡弄來。

  不過,開賭場也不簡單,必須準備足夠的現金和銀票,通常每天約十萬以上,交由帳房統籌分配,無論那張賭桌莊家贏多了就交回一部份給帳戶,賠多了的話,則由帳房補送,完全採取機動性調配。

  帳房只管收錢付錢,完全聽命總管的。

  那女郎也只管「開寶」,吃進賠出的悉由一旁的兩名助手負責。

  總管正是那矮胖中年。

  他剛才還站在鐵錚身邊,這會兒卻已不知去向。

  助手只好向等著收錢的鐵錚打招呼:「對不起,請稍候……」

  鐵錚眼皮朝他一翻:「怎麼,賠不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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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6 23:55:34 |只看該作者
  助手脹紅了臉,尷尬道:「賠!賠!我這就去向帳戶取……」突見矮胖中年去而復返,帶來個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穿是花枝招展的女人,使他頓時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因為,這女人是老盛記賭坊的老闆娘。

  老闆娘親自出馬,這種情況是絕無僅有的,可見事態嚴重。

  矮胖中年似乎在急急離去時,又料到了結果,所以一見那女郎和兩名助手的神情,劈頭就問:「賠了嗎?」

  助手訥訥道:「李總管,我這裡不夠……」

  李總管把臉一沉,斥道:「混蛋!不夠不會去帳房領取嗎?」

  助手唯唯應命而去。

  李總管轉向鐵錚陪笑道:「抱歉!要你稍待了。」

  鐵錚置之一笑:「沒關係,反正我有的是時間。」。

  李總管又問:「你還要繼續玩?」

  「當然!」鐵錚道:「難得手氣這麼好,幹嘛不玩?!」

  助手很快取來一疊銀票,如數付出了一萬兩。

  老闆娘一使眼色,示意那女郎讓開,她則自己走到了做莊的位置,向鐵錚笑笑道:「我來陪你玩玩。」

  鐵錚故作會錯意:「你陪我玩?不不不,我已經有了兩個小妞兒,她們比你年輕漂亮多啦!」

  此言一出,其他賭客不禁哄笑起來。

  老闆娘卻不以為忤!反而賣弄風情地笑道:「薑是老的辣!」

  鐵錚道:「好!等我賭夠了,再嘗嘗你這老薑!」

  老闆娘笑著雙手捧起「寶缸」,使勁上下連連猛搖幾下,突然放在桌上:「下注吧!」

  鐵錚裝出詫異道:「什麼?你跟我賭?」

  老闆娘一臉挑釁的神情:「你怕了?」

  「笑話!」鐵錚道:「我怕你什麼?你又不能把我下面咬一口!」

  其他賭客又一陣哄笑,玉妙容和江小婷卻聽得直皺眉頭,想不到鐵錚為了存心激怒這女人,竟然連這麼不雅的話都能說得出口。

  不料這正對了老闆娘的口味,她一點也沒有生氣,竟風情萬種地道:「既然不怕,那就下注吧。」

  鐵錚搖搖頭:「不行,我不能跟你賭。」

  老闆娘一怔:「為什麼?」

  鐵錚道:「你根本不會賭……」

  李總管忍不住接口道:「不會賭?老兄,你搞清楚沒有,這位是我們賭坊的老闆娘!」

  「哦?」鐵錚又搖頭道:「那我更不能跟她賭了,待會兒我贏了她,你們老闆還以為我跟她有一腿,故意放水呢?」

  老闆娘以眼色制止了正要發作的李總管,笑問:「你好像很有把握能贏?」

  鐵錚笑了笑道:「你剛才搖那麼幾下,連骰子都沒動,還是原來的三點,要我下注不是存心放水?」

  老闆娘一聽,頓時神色大變,想不到剛學會不久的一手「妙手回春」,竟被鐵錚一眼識破。

  她還沒來得及應變,鐵錚突將手上的一疊銀票,往桌上用力一擲:「那我不能辜負你的心一息,就再押三點『獨注』吧!」

  這一來!老闆娘可傻了眼,情急道:「你既然怕人動手腳,懷疑我放水,那就別賭算啦!」

  鐵錚不依道:「不行,我已經下了注!」

  「哼,」

  老闆娘怒形於色,裝出很生氣,一掌重重拍向桌面。

  鐵錚的行動比她更快,一伸手,已揭開了罩杯!果然是原來的麼二「三點」!

  老闆娘的一掌重重拍在桌上,使小碟內的兩粒骰子受震跳起,卻見鐵錚以右掌緊按桌面,發出一股強勁內家真力,由桌面傳至碟底,彷彿以吸力吸住兩粒骰子,落下時仍然保持「三點」,毫末改變。

  賭客們並未看出蹊蹺,老闆娘與李總管則心裡有數,知道遇上的不僅是位大行家,且是內功極深厚的高手。

  驚歎歡呼聲中,鐵錚仍在裝模作樣地得意大笑:「哈哈,我又嬴啦!」

  老闆娘鐵青著臉,冷哼一聲道:「佩服!佩服!」

  「何必客氣!」鐵錚笑道:「嬴了你們這麼多錢!還要受你誇獎,你們這家賭場實在大禮貌周到了,以後我一定要常來。哈……」

  老闆娘的臉色更難看了,向李總管吩咐:「老李,準備打烊了!」

  李總管恭應一聲:「是!」

  押「單」嬴了兩個賭客急叫:「我們的錢還沒賠呀!」

  鐵錚也說:「是啊!別說打烊,說算關門也得先賠清了再說啊!」

  老闆娘一使眼色,示意助手把那兩個賭客的十兩銀子賠了,等其他看熱鬧的賭客紛紛離去,才向鐵錚問:「你還賭不賭?」

  鐵錚正中下懷,卻故作詫異道:「不是要打烊了?」

  老闆娘道:「如果你有興趣,我願奉陪!」

  鐵錚未置可否道:「唔……先賠了銀子再說吧!」

  老闆娘冷冷一哼,吩咐李總管:「去叫帳房來,如數照賠!」說完暗使了個眼色。

  李總管會意地微微把頭一點!急忙轉身而去。

  鐵錚看在眼裡,心知他們必有什麼一化樣,卻神色自若地笑道:「老闆娘!如果你再放水一次,整個賭場恐怕都不夠賠了呢!你是不是存心要賭場關門大吉?叫我就為難了。」

  老闆娘不懷好意地笑了笑:「這個你不用擔心,只要有本事嬴,押十萬,絕不會賠你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

  鐵錚振奮道:「好極了,這話我最聽得進,難怪來過京師的人回去都說,要賭就去『老盛記』賭坊,那裡賭得乾脆、公正,而且老少無欺。尤其對關外來的人特別客氣,嬴多了還派人保護,以免遭不肖之徒攔劫,甚至護送出關,看來一點不假呢?」

  老闆娘只好報以尷尬的苦笑,其實那有這回事,真要有人大贏特贏,要耽心的不是歹徒覬覦,倒是要防範丁老闆的手下跟蹤,伺機下手搶奪,搞不好還來個謀財害命!

  正在這時,勿匆走來三人,李總管緊隨在後。

  江小婷一眼認出,愉偷扯了下鐵錚的衣袖。

  鐵錚側轉頭一看,果然是丁老闆、薛魁及金福元!

  這一著被他料中了,只要老闆娘壓不住場面,到時候以賭技自豪的金福元,勢必自告奮勇,或是情面難卻,非替丁老闆強出頭不可。

  他們並末認出鐵錚,卻認出了江小婷,不由地齊齊一怔。心知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這少女敢找上門來惹事,還帶來了幫手,一來就使當莊的女郎連賠他三注,老闆娘親自出馬也罩不住,可見這「化外之民」大有來頭。

  三人不動聲色,在桌邊一站,似已嚴陣以待,隨時準備出手了。

  江小婷救妹心切,已沉不任氣了,向丁老闆伸手一指:「姓丁的,快把我妹妹交出來!」

  「把你妹妹交出來?」丁老闆笑問:「你妹妹是誰哦?」

  江小婷怒斥道:「你少裝蒜!」

  丁老闆皮笑肉不笑道:「姑娘,你弄錯了吧,這裡是賭場,又不是菜市,那來的蔥蒜。」

  「錚」地一聲,江小婷的劍已出鞘。

  丁老闆仗著人多勢眾,有恃無恐,嘿然冷笑道:「姑娘,想撒野嗎?最好睜大眼睛看清楚,這裡是什麼地方!」

  隨即振聲喝令:「把所有門關上!」

  一聲令下,便見早已在待命的幾名壯漢,立即奔去將大門及所有門關起,其他二三十名漢子則包圍在這張賭桌的四周。

  玉妙容也雙手各扣了一把冰魄神珠,只要對方膽敢輕舉妄動,好就毫不客氣地出手,先來個下馬威。

  雙方已成劍拔弩張的情勢,鐵錚居然若無其事,如同置身事外似的,任憑江小婷跟丁老板對上了。

  江小婷仗著有鐵錚和玉妙容撐腰,膽大氣壯,怒形於色道:「姓丁的,我只問你一句,交不交出我妹妹?」

  丁老闆沉聲道:「你又沒把人交給我,憑什麼跑來這裡向我要人?!」

  「好!」江小婷把目標轉向了薛魁,挺劍隔著賭桌向他一指:「那麼我向你要人!」

  薛魁推得一乾二淨:「關我個屁事,別扯到我頭上來!」

  江小婷怒聲道:「王尚風把一切全抖了出來,是你派人追殺我一家,亂箭射殺了我父母,把我妹妹擄去送到了這裡來藏匿的!」

  薛魁暗自一怔,矢口否說:「簡直是胡說八道,我跟你們一家無怨無仇,幹嘛要做出這種事。」

  「哼!因為他給了你好處,」江小婷的劍又指向了始終冷眼旁觀,保持著沉默的金福元。

  金福元不得不開口了,他陰沉沉道:「要我交出你妹妹沒問題,只可惜你帶錯了人來。如果是帶那姓鐵的小子來就對了。」

  這話無異已承認,江小娟確是在這裡了。

  忽聽鐵錚哈哈一笑道:「閣下對我倒是很有興趣哦!」

  金福元,丁老闆和薛魁三人齊齊一怔,驚異地看著這個蒙古牧民打扮的人。

  「哼!」金福元終於認出了易容改裝的鐵錚:「我早該想到是你了!」

  鐵錚也報以一聲冷哼:「我可想不到,你還敢留在京師興風作浪!」

  丁老闆突然一聲令下:「把他們拿下!」

  七八名壯漢一擁而上,可惜尚未衝近,只見玉妙容右手一揚,慘呼驚叫聲,幾個傢伙已同時倒地不起。

  薛魁失聲驚叫:「啊!冰魄神珠!」

  金福元、丁老闆不由地大驚失色,想不到江湖上聞名喪膽,談虎色變的殺人利器,竟會在此時此地出現,而出手之人竟是個年輕貌美的少女!

  這一來,其他那些正蠢蠢欲動的壯漢,全都趑趄不前了。

  就在對方的人被冰魄神珠震懾住的一瞬,江小婷已撲向金福元,挺劍直刺他胸膛。

  金福元的身手不弱,身形向右一閃,避向了薛魁的身後。

  他的雙臂經王尚風以金針渡穴神技,連續多次治療已幾乎完全復元,但僅能行動自如,尚無法出手與強敵展開硬拚。

  江小婷的一劍刺空,招未用老,即時一個轉身,劍勢跟著轉向右側,卻被薛魁亮出的一對狼牙鋼鑭架住。

  玉妙容扣在左手的一把冰魄神珠,原是打算對付金福元和薛魁的,只要把這兩個罪魁禍首解決!來個殺雞儆猴,使丁老闆失去倚恃,不怕他不乖乖交出江小娟。

  但小婷為雙親報仇之心,比救妹妹更心切,眼見不共戴天的仇人就在眼前,不顧一切地就搶先發難了。

  她的劍被薛魁以一對狼牙鋼鑭架住,一時抽不出來,身體正好擋在他們面前,使得玉妙容的冰魄神珠不敢貿然出手,惟恐誤傷到她。

  幸而鐵錚身形一晃,繞過擋在面前的賭桌,欺近薛魁出手就攻。

  其實他是虛晃一招,卻嚇得薛魁魂不附體,急忙撤開架住的劍,顧不得掩護身後的金福元,一個暴退,倒躍至兩丈外的賭桌上。

  玉妙容見機不可失,左手一揚,兩點寒芒疾射而出,使金福元欲避不及,被射中兩肩的「肩井穴」。

  她這一著相當狠,因為上次鐵錚是將金福元發出的六粒銅骰震回,身中雙臂,使他兩條胳臂報廢,想不到王尚風能以金針渡穴法,神乎其技地為他治癒,恢復了雙臂的正常功能。

  冰魄神珠可不是銅骰,可從胳臂內取出,被它射中立時入體即溶化,縱然是華陀再世也束手無策,無法再讓金福元的雙臂兩手恢復,何況王尚風已死。

  金福元靠的是雙手,才能施展賭技手法,這一來使他比死更痛苦。

  只聽他發出一聲淒厲慘叫,竟情急拚命,霍地縱身而起,形同瘋狂一般,奮不顧身地雙腳狠狠向江小婷迎面踢去。

  江小婷閃避的同時,揮劍橫掃,劍鋒過處血雨飛灑,金福元的雙腳已被齊齊斬斷。

  「哇!」

  金福元又發出一聲更淒厲的慘叫,整個人「叭」地一聲摔在地上,痛得昏死了過去。

  跳在賭桌上的薛魁嚇呆了,剛想轉身逃走,鐵錚已擋住了他的去路。

  薛魁心知不是鐵錚的對手,只得急向後退,不料顧此失彼,被殺性已起的江小婷衝來,挺劍刺進了背心,貫穿前胸而出。

  「啊!」薛魁跪跌了下去。

  江小婷用足了力,才將劍拔出,接著飛起一腳,踹倒了薛魁,恨聲道:「我就是把你碎屍段,也不足以洩恨!我……」

  薛魁尚未死,見這少女又舉起了劍,驚恐地叫道:「我,我完全是被人拖下水……」

  鐵錚及時阻止了江小婷刺下的劍,喝問:「拖你下水的是誰?」

  薛魁衰弱地道:「就,就是金……金福元……」

  鐵錚追問:「那麼你替王尚風搭上線,弄兩個老女人在他武館裡搞的勾當,又是怎麼回事?」

  薛魁更衰弱了:「那……那只是訓練一批批女子……送!送到苗疆去……」

  「送去幹嘛?」

  「不,不清楚……」

  「那又是什麼人拖你下去的?」

  「是,是一個叫來自苗疆的大……大財主……」

  話猶未了,薛魁已氣絕而亡。

  丁老闆倆口子的武功都不弱,而且尚有二十多名保鑣打手在場,但這時卻驚得呆若木雞,那還敢輕舉妄動。

  鐵錚的眼光才一掃過來,丁老闆就不打自招地叫道:「鐵,鐵大俠,我只是為了求金福元,教我們神乎其技的賭技和手法,才提供他大量金錢,殺人擄人的事跟我們毫不相干……」

  「哼!」鐵錚走向了他面一刖,怒問:「那麼他們擄來的江姑娘!是不是藏在你這裡呢?」

  丁老闆情急道:「是,是,……可是,是他們非要把那姑娘藏在我這裡,我又有什麼辦法……」

  鐵錚怒問:「人呢?」

  丁老闆忙向李總管吩咐:「快去把密室裡的那位姑娘帶出來!」

  李總管恭應一聲,忙不迭帶了兩名壯漢,匆勿進入通後面的那道門。

  鐵錚監視著丁老闆夫婦,示意玉妙容過去察看倒在血泊中的金福元,不料他因失血過多已斃命。

  不消片刻,李總管已帶了兩名壯漢,架挾著穴道受制的江小娟出來。

  江小婷怒從膽邊起,衝上去推開兩名壯漢,抱住江小娟就失聲痛泣:「妹妹……」

  鐵錚忙上前勸阻:「小婷,不要傷心了,你已親手為雙親報了大仇,又救出了小娟,我們走吧!」

  隨即一伸手,為江小娟解開了受制的麻穴。

  江小娟受制時間大久,兩腿已無法行走,也不能言語,玉妙容忙趨前協助江小婷合力架扶住她。

  鐵錚則毫不客氣,過去把他自己的金元寶,及贏的一疊銀票,全部揣入懷中,笑道:「我贏的,該我拿走吧?」

  丁老闆苦笑道:「應該的,應該的……」

  鐵錚又向丁妻笑道:「老闆娘,謝啦!」

  老闆娘鐵青著臉,氣得一言不發。

  丁老闆更是一臉無奈,示意壯漢們開了大門退讓開一旁,目送鐵錚他們從容不迫地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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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6 23:55:5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五章


   天色已漸明。一出賭坊,鐵錚就交待玉妙容和江小婷,先護送江小娟回燒餅店等他,自己則決心趕去「雄風武館」一看究竟,必要時逼那兩個老女人說出真相。 

  可是,當他趕去時,非但兩個老女人和少女們早已不知去向,連那批戒備的壯漢也逃得不見人影了。 

  整個武館已成了空宅。 

  鐵錚費盡口舌,總算說服了江小婷和江小娟,交給她們贏得的兩萬兩銀票,要兩姐妹即日離京,先回山東老家去等他,俟一切事情告一段落,再偕同玉妙容去與他們相會。 

  有了這個承諾,她們才算勉強同意。 

  這時天已大亮,鐵錚和玉妙容索性也不必睡了,各騎一頭駿騎,鮮衣怒馬,雙雙併轡,踏上了妙峰山。 

  這一天不是香期,卻正是春風解凍的三月天,妙峰山上一片新綠,也有不少早行人扶杖登山賞春了。 

  這一對子很出色,引得那些人不時駐足,因此黑白雙騎在文武觀外停下時,後面也有好幾個人跟了上來。 

  觀門還沒有開,鐵錚跟玉妙容沒有敲門,把馬匹拴在旁邊的林子裡,信步在廟的四周溜了一圈。 

  周圍很靜,雖然有不少燒早香的人,但他們都是趕玄女娘娘的香期,聚集在玄女娘娘廟一刖面,玄真觀是個沒有香火的小廟,除了他們兩個人外,根本就沒有別的人。 

  可是鐵錚已經隱隱發覺不大對勁,逛了一圈到廟門前時,他低聲對玉妙容道:「妙容!留心點,我們來得不是時候,天殺門也跟我們同時湊上了,」 

  玉妙容不禁一怔道:「你是說天殺門也到這兒來了?」 

  「我想是的,雖然我沒有看見人,但我知道四週一定有不少的人潛伏著!」 

  「何以見得呢?四周鴉雀不驚!」 

  「就是為了這個,你聽別處雀噪不止,這兒四周都是樹林子,也應該有鳥叫才對!可是你聽不見有鳥鳴之聲!」 

  玉妙容想了一下,不禁歎道:「鐵哥,你真細心,我怎麼也不會從這些地方留心的!」

  鐵錚苦笑道:「這是多少次九死一生的經驗換來的,也是多少日子在野地露宿的艱辛換來的,一個專門跟強梁惡霸作對,仇蹤天下的江湖人能夠活到今天,絕不是上天特別保佑我,完全靠我自己奮鬥掙扎而得到的!」 

  「你能確定是天殺門的人嗎?」 

  「除了天殺門,沒有人會到此地來!」 

  「他們為什麼來呢?」 

  「那還用問,一定是為了找你表舅,那位自號笑道人的崔明心,要他手中那幾頁扣下的毒經!」 

  「他們來得比我們還早!」 

  「早得多,從昨夜就來了,我現在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在昨夜把西門玉趕出和府了,除了想借我們的手除去她之外,還有個目的,就是把我們引開,以利他們的行動!」 

  「既是他們早來了,為什麼不進去呢?」 

  「就是這點我想不透,不過我確知道他們早在附近。」 

  「明心表舅會不會知道?」 

  「我也不清楚,也許已經知道了,否則這觀門早就該開了,而且觀中也應該做早課了!」

  「也許他們早就進去了,制住明心表舅了!」 

  「不可能吧!假如他們早進去了,外面就不須要守住這麼多人了。要圍住這所寺觀,至少也要二十個人以上。」 

  「或許這些人是為了我們而設的呢?」 

  鐵錚道:「不可能吧,天殺門怎麼知道我們會來?」 

  玉妙容道:「假如天殺門看見我們離了城,大可以從容佈置準備好,我們的馬雖快,卻是繞著山路過來的,他們有人在城門口看見了我們,可以早一個時辰把消息通知到這裡,因為我在離城時,就看見一群鴿子飛起來。」 

  「何以見得就是天殺門放的呢?」 

  玉妙容笑笑道:「因為我養過鴿子,知道放鴿子應在日出之後,可是我們出城時,天才微亮,城門還沒開,是你花了二十兩銀子,買通守城的門官提早開門的,那時候不是放鴿子的時間!」 

  鐵錚道:「還有什麼具體一點的證據呢?」 

  玉妙容道:「有的;你提起了雀噪,我才注意到,而北角上有兩垛鴉巢,那些烏鴉是不怕人的,假如有人擾了它們的安寧,它們一定會繞空吵個不停,可是那兒也靜悄悄的,可見那群烏鴉一定是遭了毒手被射殺了!」 

  鐵錚不禁低呼道:「妙容,你說得對,剛才我竟未曾注意這個問題,如果他們夜裡就在此地埋伏,早已驚動了宿鳥,也驚動觀中人了,無須再射殺棲鴉,這些人是針對著我們的,你很細心,觀察推想的能力也進步了。」 

  「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呢?是不是還要進去?」 

  鐵錚想了一下:「人家布好了陷阱,還要往裡鑽,那是太傻了,但就此被人家趕了回來,也太窩囊了,我們必須採取一個適中之道。」 

  「怎麼個適中之道呢?」 

  「先回頭,叫他們白忙一場,下了妙峰山後,我們放轡走別的路,亂轉他一陣,然後再悄悄地徒步登山!」 

  玉妙容笑道:「鐵哥!到底是你經驗豐富,叫我就絕對想不出這個主意來!我們這就走!」 

  鐵錚點點頭,於是黑白雙駒又飛也似的衝下山去,跑出幾十丈後,鐵錚回頭看看,但兒觀旁的林子裡鑽出了好幾個人,詫然遠望。 

  鐵錚忍不任哈哈大笑起來。 

  兩人把馬匹順著山道轉了一遍,來到個沒人的所在,鐵錚下了馬笑道:「就是這裡吧,翻上去就是後山,我們給天殺門來個措手不及!」 

  那是一片山林,根本沒有路。 

  鐵錚領頭!帶著玉妙容從矮樹叢裡鑽進去,實在沒路可行,就施展輕功,騰躍而過,好在妙峰山並不一局,也不廣,除了捨身崖下是一片峭壁深谷,其他的地方都不大險峻。 

  兩個人沒花多少時間,就攀到了玄真觀後面,果然看見兩個黑衣漢子守望著,他們似乎沒有想到有人會從後面悄悄地上來,所以很鬆懈,還在互相聊天。 

  鐵錚比比手,玉妙容已經明白了,抖手兩顆冰魄神珠,悄無聲息,擊中了兩個人的穴道。

  鐵錚的動作很快,緊隨而至,投等二人倒下,他已伸手托住了,把他們倚在廟牆上,然後才輕輕地越牆而入口 

  玉妙容跟他多次行動,兩人已形成默契,不等鐵錚招呼,就從另一個地方悄悄翻入,相距十丈,互為呼應。 

  鐵錚這次很慎重,右手已拔劍出鞘,左手也扣了兩枚他最擅長的暗器——回風燕尾鏢,那是用鋼片打成的燕子形薄片,出手迅速,還可以利用風手法迂襲擊對方,正面發鏢,卻可以攻擊敵人的後面,他黑燕子的外號,就是由此鏢而得,平時很少使用,現在居然預先取出,可見他對這次行動的小心了! 

  觀中似乎沒什麼人,鐵錚先揮揮手,叫玉妙容在屋頂上伏好身子,才以輕快的身法掠進後殿。 

  一進去,他就怔住了。 

  因為屋子裡正好坐著四個人,面面相對,兩男兩女。 

  四個人中,鐵錚認識兩個,而且是相對兩邊的各一個,左面兩人中,他認識那個雍容華貴的中年美婦人,她正是玉妙容的母親,玉將軍的夫人崔玉如,右邊他認識那個老者,正是不久前告老的翰林崔立忠。 

  一個道裝中年人,坐在崔玉如旁邊,想來是笑道人崔明心。 

  崔立忠的旁邊則是另一個中年婦人,與崔明心長得十分相似,想必是崔明心的孿生姐姐崔明潔了。 

  看見鐵錚進去,崔立忠父女兩人都沒有愕然之色,倒是崔玉如一歎道:「鐵大俠,我正擔心你上當,想不到你還是來了,小女呢?」 

  鐵錚乾脆從容一笑道:「我們到了觀外,就發現情形不對,我是不死心,非要來看看不可,自然不會把妙容帶來的,夫人怎麼會在此的?」 

  崔玉如歎道:「我一直就在此地,等候明心表兄前來,把崔家的問題澈底解決一下。」

  鐵錚點點頭道:「解決了沒有?」 

  崔立忠道:「鐵錚!老夫對你已忍讓再三,可不是真正的怕你!完全是為了玉如的關係,可是你大不知進退了,因此今天老夫把他們表兄妹都留在此地,專候大駕,由他們當面告訴你,叫你別管我們的家務事!」 

  鐵錚一笑道:「玉夫人,是嗎?」 

  崔玉如無可奈何地道:「是的!這是崔家的家務,鐵大俠,前度援手之情,我非常感激,聽說小女已經將終身托付大俠,不知道有沒有這回事?」 

  鐵錚道:「是的,妙容對我這個流浪漢不嫌棄,尚祈夫人與玉將軍垂允。」 

  崔玉如一歎道:「外子與我都是江湖人出身!不會反對這件事的,何況鐵大俠的師門與家父頗有淵源,這更沒問題了。不過他在山西就任,遣女遠嫁關外,恐怕抽不開身子,我自己也為一些俗務羈身,到現在還沒來得及到山西去與外子會合,恐怕也沒空再跑一趟了,因此我現在就把小女托付給你,你帶著她出關去吧!」 

  鐵錚道:「多謝夫人,不過這事情也該由夫人當面告訴妙容一聲,而讓我們在夫人面前一盡人子之禮才能作數,雖說江湖兒女不拘俗套,但這一點禮數是萬不能缺的!」 

  崔玉如想想道:「好吧!你們住在什麼地方,我把這兒的事情了斷後,就去看你們去!」

  鐵錚笑笑道:「那怎麼敢當呢!應該由我們來拜見夫人才對,不過這是別人的寺廟裡,不是敘家常的地方,我看夫人還是跟我一起走算了!」 

  崔玉如道:「不!我現在的事還沒了!」 

  鐵錚道:「夫人還會有什麼事呢?夫殺門主要找笑道長索取毒經的殘篇,這是他們七毒門的家務,與夫人無關呀!崔門主,你說是不是?」 

  他的臉轉向了崔立忠。 

  崔立忠微怔道:「老夫不是天殺門主,閣下找錯了!」 

  鐵錚一笑道:「老丈不是門主,誰又是呢?」 

  崔立忠道:「我這女兒才是,那天老夫已經跟妙容說得清清楚楚,老夫今天也是被脅迫而來的!」 

  鐵錚哦了一聲道:「這就奇怪了,令嬡拿老丈的生命來脅迫別人,寧非天下之奇聞了!」

  崔立忠苦笑一聲道:「老夫不是她的生身父親,明心卻是她的孿生兄弟,自小由老夫收養的!」 

  「這些我也聽妙容說了,不過我還是不大明白,就算老丈不是她的生父,但她與老丈的關係,總比老丈與笑道人為密切,也不可能以老丈來作威脅的!」 

  崔立忠道:「話是如此說,可是我這逆女橫定了心,要把我們崔氏一族的生死作威脅來挾制明心……」 

  「她自己也姓崔,那豈不是把她也算在內了!」 

  崔明潔這個時候才冷冷地道:「鐵錚,你問得大多了!」 

  鐵錚一笑道:「我既然蒙玉夫人允准,把妙容相托,她就是我的岳母,我不能不問!」

  崔明潔道:「你最好勸勸你的岳母,拿出毒經的殘篇,免得白送了性命!」 

  鐵錚一怔道:「什麼?毒經的殘篇在夫人那裡?」 

  崔玉如苦笑道:「明心表兄說已經交給了我娘!但是我根本不知道有這回子事兒!」 

  鐵錚轉向笑道人問道:「道長!有這回事嗎?」 

  笑道人道:「是的,我自小由龍姨撫育成人!在我離開她老人家的時候,把七毒殘篇三篇交給她老人家了!因為我已無意於江湖,對七毒掌門一職更不感興趣,龍姨是我唯一的親長,我就交給她老人家處理了!」 

  鐵錚道:「那他們就該找崔老前輩要去!」 

  崔玉如苦笑道:「他們就是不敢,我的父母言歸於好後,雙雙歸隱天池,功力修為,已臻陸地神仙的境界!憑著天殺門的那點本事,還不敢到長白天池去惹事生非吧!」 

  鐵錚笑笑道:「這也是,那夫人為什麼又要受他們的威脅呢?到天池去把兩位老神仙請下來不就完了!」 

  崔玉如道:「沒有用的,我的父母在十年前就已經立誓封劍,不理世事了!」 

  「難道他們對夫人與玉將軍的生死,也不關心嗎?」 

  崔明潔冷笑道:「恐怕就是這件事能使他們關心了,所以我才要扣住他們,叫他們寫封信,交給我父親跑一趟天池,把七毒殘篇要了下來!」 

  鐵錚道:「這兩位前輩雖已不理世事,卻都是行得正直的仁俠,如果要他們把毒簡殘篇取下來,作為天殺門害人的工具,他們是絕不肯答應的!」 

  崔明潔笑笑:「目前連你在內,不過才四個人知道我是天殺門主,只要不說,崔龍姑是不會知道的,她願意出任七毒掌門,自然沒話說,她不肯干,崔氏門中的長女,應該由我來干,七毒密笈也應該由我執掌!」 

  崔玉如歎了口氣道:「明潔表姐,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我娘的個性絕不會答應的!」

  崔明潔厲聲道:「她如果不答應,我就先拿你們開刀,然後再殺盡姓崔的人,叫那老婆子再下來找我好了!」 

  崔立忠苦著臉道:「玉如、明心,你們就寫信吧!龍姑已經出嫁了,她不關心崔氏一族的存亡,我可是崔氏一族的族長,不能眼見族人死於這逆女之手,她是說得出做得到的人!」

  笑道人道:「大伯!她是您教養長大的!」 

  崔立忠低下了頭道:「我很慚愧,當年一念之差,留下了這個禍根,我只求你們看在祖宗的分上保全族人,然後我回到故鄉,自絕於宗祠之前以謝祖先!」 

  鐵錚微微一笑道:「老丈,你怎麼捨得呢?如果你死了,天殺門主不就沒人干了嗎?」

  崔立忠怒道:「你怎麼還把老夫當作天殺門主!」 

  鐵錚笑道:「我剛進門的時候,老丈說了句妙語,我再說一遍好嗎?『鐵錚!老夫對你已忍讓再三,可不是真正的怕你,完全是為了玉如的關係,你太不知進退了……』老丈這口氣完全是天殺門主的架勢,何嘗是個受脅迫的人!」 

  崔立忠不禁一怔! 

  鐵錚笑笑又道:「而且你還有一著失策,我用以毒攻毒之策,借重福康安要把你們從和老兒的家裡轟了出來,你不該破壞,故意把西門玉的藏身處洩漏給我知道,想利用我替你們殺了她!」— 

  崔立忠愕然道:「你沒有殺死她?」 

  鐵錚笑笑道:「我如果要殺她,在劉家花園裡就不會放過她,因此我從她口裡全知道了!」 

  「她告訴你我是天殺門主?」 

  鐵錚一笑道:「那倒沒有,不過我說是天殺門主洩露她的藏處而借刀殺人,她狠狠地罵了一句老畜生,這個老畜生當然不會是罵你女兒,因此你想賴也賴不掉了!」 

  崔玉如愕然道:「大舅,弄了半天,原來您才是天殺門主,剛才是在跟我們唱苦肉計!」

  崔立忠悖然色變地叫道:「不錯!我就是,玉如!既然你們知道了,就乖乖地寫信叫龍姑把七毒殘篇交出來!」 

  笑道人道:「絕對不行,龍姨已經說了,那三篇殘篇大過於歹毒,而我們崔家的人更是個個心地險惡,沒一個可付重托的,所以她才要代我收起來!」 

  崔立忠怒聲道:「你們不寫信也沒關係,我還是可以找她要去,一個是她親侄兒,一個是她的女兒,我倒要看看她是否捨得看你們毒發身死!」 

  鐵錚一笑道:「崔老兒,我是你的話,我就沒空忙這個了,西門玉雖然不是天殺門主,但她在天殺門中的地位很高,你想要排擠她,她也想排擠你,我既然沒殺她,她現在一定到胡家大院去接你們的天殺門了!」 

  崔立忠臉色大變道:「你說什麼?」 

  鐵錚笑道:「我沒有說什麼,這是西門玉說的,她要我到這兒來,她到胡家大院去了!」

  崔立忠與崔明潔臉色都為之大變,忽地起立,就要往外闖,鐵錚仗劍攔住道:「把解藥留下再走!」 

  崔立忠冷笑道:「你做夢,明潔,你先闖出去,帶了人趕回胡家大院去,西門玉這賤人靠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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