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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唐鏡]愛要怎麼說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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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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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1 07:36:3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愛要怎麼說 作者:唐鏡

有人會笨到搬同一塊石頭連砸自己的腳兩次嗎?
明明知道他有個相交多年的女朋友,
她卻放任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和他亂來,
難不成他是將她當作「北港香爐」,
所以才三不五時爬上她的床,
肆無忌憚的「插一插」、「玩一玩」!
如今動輒教他飢渴嗜欲的行徑愛得「體無完膚」,
險險忘卻她曾因他甜死人不償命的謊言而付出代價,
為了不重蹈過往的大錯特錯,
再一次自尊受辱,
她決定和他這死殺豬徹查劃清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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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1 07:37:20 |只看該作者


    生活裡存在很大一部分的痛苦,是來自於你所萬分看重的事情卻被其它人以輕蔑的態度對待之。

    就拿寫小說這件事來說吧。

    最近抽空看了幾本世面上所謂暢銷級天后的作品,其中真不乏文采豐富、詞藻吸引人的作品,不論寫情、寫欲都有十足的動人情味,足以讓讀者在心中淺迥低吟、久久難忘。

    但在同樣一位羅曼史界可說是著作等身的作者的序文裡,字裡行間卻流露出對性愛場面的極度輕蔑,但是翻開這位作者的小說,其中仍然不乏諸多情色的場景,但是相對而言,抱著輕蔑態度所描寫出來的性愛,不管作者文字的功力有多純熟,老實說,感覺就是差上一點。

    還有一種更誇張的作品,是從頭到尾不見主題,唯一的焦點就是男女主角不停的「做、做、做、做……」,在這裡看不見情愛,存在的只有獸慾,看見這樣的作品,讓同樣身為言情小說作者的我,為她感到汗顏。

    我從來不排斥性愛的場面,也相信肢體間的碰觸交流可以引爆意想不到的花火,但是寫情寫愛、寫欲寫色,不能是盲目的、不能是無理的,人的情感若沒有到達互相引爆的沸點,只單純為了市場的賣點就寫了一大堆粗俗廉價的性愛場面,這樣的作者太可悲,讀這種作品的讀者也太可憐了,因為這種書已經毀壞了羅曼史小說存在的真正價值。

    不管是情色或是情慾,情都是擺在不可搖撼的首位,而色與欲只是在情感發生過程中必然會走到的一個境地,主角的性格凸顯出來之後,故事的走向便不是作者一個人所能決定。當情到濃處,最後決定擁抱或分離的,往往是小說裡面活生生的人物,到頭來作者只是變成一個記錄者。

    情與色都是愛情小說裡不可或缺的元素,情色本無罪,那是人性基本的渴求,但是做愛要有理,因為人是人而不是禽獸。

    身為愛情小說的作者,絕對有必要認真看待情愛交纏、慾望糾葛這些事情,下筆時不輕蔑、不隨便,這樣才能寫出無愧於己也無愧於讀者的好作品。

    有情的性與無情的欲的分野在哪裡?可愛的讀者,擦亮妳們雪亮的眼,一起來做羅曼史小說浪漫世界的守門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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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發表於 2011-1-11 07:37:4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愛要怎說1

    沒有了妳的身影

    我竟不知該望向何方

    哪裡才是我的方向?

    冷盼凝是被滴滴答答的雨聲吵醒的。

    揉揉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滑下床,胡亂把睡袍搭在身上,她走到陽台前,抬起頭,透過透明的落地窗,勉力睜大無神的雙眸望了望屋外的雨簾,然後憤怒的低咒一聲,「吵什麼吵啊!真討厭!」說完,她鎖緊落地窗,緊接著又奔到窗戶旁把半掩的窗戶也一併關得密不透風,好像這樣做就能把辟哩咱啦的雨聲關在屋外。

    奏效了,惱人的雨聲變小了,她輕輕地笑了起來,心滿意足的走回軟綿綿的大床邊,連睡袍都忘了脫下,「啪!」一聲像只軟骨頭貓瞇的倒回溫暖的大床上,心滿意足的蜷起身子,如絲般的臉蛋還在枕頭上磨蹭了幾下,然後再度睡去。

    窗外雨聲瀝瀝,窗內蜷縮如貓的人兒卻睡得又香又甜。

    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玻璃窗上仍然映著天昏地暗的顏色。

    怪,真怪,難得三萬六千個毛細孔都睡得飽飽的,天卻還沒亮?

    冷盼凝伸了個大懶腰,一手揉著眼睛,一手伸到床頭上抓了抓,摸了半天好不容易把寶貝鬧鐘摸到手,拿到眼前,定睛一瞧,這—看不得了。

    「哇!」驚叫一聲,冷盼凝把臉貼在鬧鐘上,最後確定鬧鐘準確無誤的走到十點鐘的方位之後,她倏然從床上彈跳起來。活像只尾巴被人硬生生地踩了—下的大懶貓,疼得把瞌睡蟲和大睡魔全拋在腦後。「慘了、慘了!」她苦喪著一張臉,奔到浴室裡,刷牙、洗臉外加大小號,前前後後花了不到三分鐘就搞定。

    在走出浴室的時候,冷盼凝的手也沒閒著,邊走邊褪著身上的衣物,等她站在酒紅色大衣櫃前的時候,全身上下只剩下一條小內褲遮身,拉開內衣收納櫃,彎著腰東翻西找了半天,卻怎麼樣也找不到和身上小褲相襯的同色內衣。

    「奇怪……到哪裡去了呢?」冷盼凝終於死心的從一抽屜亂七八槽的內衣裡抬起頭來,站直身子,把手支在下巴下方,沉思了半晌,黑亮的眼珠子轉了轉,轉到梳妝台前的瓶瓶罐罐上頭,偵探般的眼神陡然射出歡快無比的光芒。

    在那裡!和身上粉紅色小褲同色的胸罩不就在那裡嗎?沒長腳逃跑也沒長翅膀飛走,正好端端地掛在她最愛的香水「毒藥」的身上。冷盼凝忙奔到梳妝台前,對同樣散落在梳妝台上的小褲和乳罩「們」視而不見,獨獨取了粉紅色的乳罩穿上。

    「嗯……穿什麼好呢?」拉開斗大的衣櫃,冷盼凝慎重的挑三揀四著。

    明知道那些個老同學沒一個歡迎她的……冷盼凝的臉色突然暗了暗,但是暗淡的神情只在她的臉上停留了一秒鐘,很快的她又泛起盈盈的笑靨,重新聚精會神的挑起了衣服。

    那些老同學愈是看她不順眼、愈是討厭她,她就愈是不能稱大夥兒的心、如大夥兒的意,雖然要不是看在書玲的面子上,她還懶得跟那些心口不一、專長就是在背後嚼人舌根的老同學見面呢。

    書玲可是她在大學裡面唯一的朋友,唯一的朋友要嫁人了,她怎麼說也不能缺席。

    腦子在轉的同時,冷盼凝已經挑上一件喜氣洋洋的桃紅色洋裝,穿上洋裝,坐在凌亂的化妝台前,熟練的化起妝來,她的化妝技術可不是蓋的,不到十分鐘,鏡子裡便出現一張明艷動人的臉,是一張成熟女人的臉,看起來精神抖擻、精明幹練,一切準備就緒後,再蹬上二寸高的黑漆皮鞋,在鏡子前轉了一圈,她露出滿意的笑容,似乎對自己無懈可擊的完美裝束十分滿意。拎起皮包,她還特地繞到公寓對面的美容院洗下頭。

    「冷小姐這麼漂亮,有約會喔……」美發師艾芬一邊吹捲冷盼凝的長髮,—邊有一搭沒—搭的說。

    冷小姐是這一帶有名的大美女,只要有眼睛、有耳朵的,都知道她在知名大企業當秘書,聽說她每天上下班幾乎都有男人專車接送,而且還不是同一個男人。

    這才是最香艷刺激、引人注目的部分,是否純屬八卦虛構,則是見人見智了。

    「嗯……」冷盼凝不置可否。

    如果街坊鄰里知道她假日最大的嗜好就是蓬頭垢面窩在家裡睡上一整天大頭覺的話,大概會驚訝得連下巴都掉下來吧。

    要不是因為今天是大學死黨劉書玲的大喜之日,冷盼凝根本不可能從她二十坪大的小蝸居裡爬出來,更別提這樣大費周章的梳妝打扮了。

    渾然天成的美人胚子,略加修飾之後,愈發顯得明艷、不可方物。

    或許美麗也是一種罪過,冷盼凝從小就沒有同性緣,女性朋友少得可憐,大學時代,班上唯一對她比較友善的女生也只有劉書玲,也許是因為劉書玲對自己清秀的外表也頗有自信,所以才能坦然面對總是讓人驚艷的冷盼凝吧。至於其它的女生,見男生和冷盼凝多說幾句話,就以為她是用「女性的本錢」勾引男同學,更誇張的是只要哪位教授給她的作業分數或是考試成績高了一點,繫上馬上又會有新的流言傳出來,說她和某某教授走得很近,更甚者說她和某某某上了床。

    大家都把焦點放在冷盼凝美麗的外表上,沒有人關心她美麗的小腦袋瓜裡裝的究竟是腦漿還是漿糊,久而久之,冷盼凝也死心了,她不再渴望同性之間的友情,反而周旋在一個又一個的男人之間,像是順著大家的意,成了一隻徹徹底底的花蝴蝶,於是在大學畢業之前,她得到一個響叮噹的封號,叫做「北港香爐」。

    她花了四年的大學青春,徹底學會了「人言可畏」四個字。

    畢業之後躋身大企業,冷盼凝出色的外表成為公司裡一枝獨秀的大美人,走到哪裡總會惹來女人妒羨的眼光和男人過度的慇勤。

    習慣了,她對這些早就習以為常了,並且擺出一貫不冷不熱、不拒不迎的態度,讓男同事們個個有希望,卻人人沒把握,而女同事們表面上稱她一聲「冷秘書」,背地裡依然把她傳成一個行為不檢點、私生活淫亂的女人。

    女秘書嘛……能把大老闆「伺候」得舒舒服服就好了……這是冷盼凝曾經在女生廁所裡親耳聽見過的流言流語。

    人言仍然可畏,人言仍然如影隨形的跟著她,老天爺賜與她的美貌,在外人眼中得天獨厚的麗質天生,對她來說卻像一個最苦難的試煉。

    總不能教她去毀容吧……冷盼凝不止一次這樣自嘲。

    她才不會做那種蠢事,為了那些不值得的人……

    「冷小姐……」美發師艾芬連叫了好幾次,終於見到冷盼凝的眼珠轉了轉。

    「對不起……」冷盼凝回過神來,歉然的對艾芬笑了笑。

    「嚇我一跳……我還以為冷小姐不喜歡這個髮型呢。」艾芬拿了一面大鏡子在冷盼凝的身後比了比,讓她可以清楚看見腦袋瓜後面的髮型。

    透過鏡子,冷盼凝看見髮絲宛如大波浪的從頭頂滑落到肩膀,她滿意的笑了,甜甜地說:「好,艾芬……謝謝你。」

    「哪裡……能為像冷小姐這麼漂亮的小姐服務,是我的榮幸。」艾芬望著冷盼凝甜甜的笑臉,驚艷的說。

    冷盼凝盈盈地起身,付清費用,走出美容院。



    綿綿細細的雨仍在下著,不幹不脆的滴滴答答著,冷盼凝無奈的歎了口氣,撐起雨傘信步的走著。

    一部乳白色的轎車緩緩地開到她身邊,前座的車窗被搖了下來,露出一張俊挺帥氣的臉孔,溫柔的說道:「冷小姐……牙齒不疼了吧?」

    冷盼凝彎下腰,嫣然一笑,嬌滴滴地說:「托宋醫生的福,我好多了,你看,臉頰也不腫了……」

    宋如風在附近開了一家牙醫診所,醫術好得沒話說,人更是謙和有禮,冷盼凝到宋如風的診所看過幾次,總覺得那裡不像個診所,溫暖的光線、熱呼呼的茶水、圍坐在候診室裡看卡通的孩子們……那裡溫暖得像個家,和一般診所冷冰冰的氣氛大相逕庭。

    沒想到會遇到宋醫生……冷盼凝下意識的攏攏頭髮。

    不管流言傳得多難聽,仍然阻擋不了她對宋如風的好感,她知道他是這附近最炙手可熟的單身漢、好男人。

    對這樣的男人,她是不會吝嗇多給一些暗示、多給他一些機會的。

    「那就好、那就好……」宋如風溫文的笑了笑。

    「宋醫生今天不用看診嗎?」冷盼疑問道。

    「今天我輪休。」宋如風斯文的長形臉上始終保持著一抹讓人心曠神怡的笑容。

    「難得的假期啊。」冷盼凝笑得矜持。

    沐浴在宋如風溫柔的眼神和聲調裡,她總不忘提醒自己要保持女人的溫柔。

    「冷小姐說得沒錯,這真是難得的假期,可以睡到自然醒,悠閒的開車上超市買點喜歡的東西,自己下下廚……對我來說已經是難得的奢侈了。」宋如風不疾不徐的腔調恰若一陣溫煦的春風。

    「宋醫生還會做菜啊?」冷盼凝微張紅唇,顯得十分驚訝。

    「只是興趣而已,真要論廚藝的話,恐怕不及冷小姐的十分之一。」宋如風仍然一秉謙恭的態度。

    「哪……哪兒的話……」冷盼凝想起家裡貯存的各式泡麵,心虛的說。

    從小她對廚房就有一股莫名的排斥,聽見抽油煙機的運轉聲,她就覺得頭皮發麻,所以即使母親是個烹飪高手,她卻連一點皮毛也沒學到,吏別說廚藝了,她連個荷包蛋都煎不好,為此她還曾經被人狠狠地恥笑過。

    「怎麼樣……要不要嘗嘗我的手藝?」宋如風突然問道。

    宋醫生這……這是在約她嗎?冷盼凝艷光四射的小嘴很快形成一個O字形,半天之後才結結巴巴地說:「真不巧……我要去喝老同學的喜酒。」

    不容否認的,她對宋醫生是有好感的,他溫柔的手就像神的手,要命的牙疼經過他的手就不再疼了,而且他溫文爾雅,和公司裡油腔滑調的男同事都不一樣,每次見到他,她的心就不知不覺的平靜下來。

    她喜歡他,也希望他來追她,這個願望果然成真了。

    原來雨天也有好事情發生,她不該這麼討厭雨天的,不該討厭到幾乎是深惡痛絕的地步。

    「這樣啊……」宋如風的臉上閃過一抹失望之情,卻依然好風度的說:「那改天吧。」

    「喔……」冷盼凝愣了幾秒,在宋如風搖下車窗前,突然鼓足勇氣說道:「還是宋醫生要不要跟我一塊兒去喝喜酒……聽說上高樓的菜做得很不錯。」

    春風再度吻上宋如風斯文的臉,他連忙下了車,繞過車頭,彬彬有禮的打開右手邊的車門,如奉上賓的對她說:「冷小姐肯帶我一起去打牙祭,當然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冷盼凝收了傘上了車,安安穩穩地坐在宋如風的身邊,聽見好脾氣的他一邊沉穩的操控著方向盤,一邊愉悅的哼著歌,彬彬斯文的臉上看起來很是容光煥發。

    望著窗外持續飄落的雨絲,冷盼凝的心卻開始不安起來。也許她不該唐突的邀請宋醫生一同赴宴,畢竟出席婚禮的老同學不光她一個,三年前那些可怕的流言流語一瞬間似乎又響在她的耳邊,那些個在她身後指指點點、暗稱她是「北港香爐」的老同學……如果她們曾經把她當成是同學的話……

    可如果宋醫生聽見那些蜚短流長,會不會輕視她呢?

   

    走進喜宴會場,冷盼凝卻開始慶幸身邊多了一個宋如風,否則面對一桌攜伴帶眷的老同學,形單影隻的她恐怕才真會顯得太過突兀。

    「這不是冷盼凝嗎?好久不見,上個月開同學會的時候。大家還聊到你呢!」

    聽見舊日同窗的問候,冷盼凝但笑不語。參加什麼同學會呢,那些女同學沒一個歡迎她的,她才不想去自討沒趣,而且如果她去了,她們不就少了在背後談論她的話題了嗎?

    「這是你的男朋友吧……長相真是一表人材,怎麼不給大家介紹—下呢?」

    「這位是宋如風……他是個牙醫。」這是冷盼凝知道的全部,畢竟宋如風對她而言,還是—個陌生人。

    「大家好。」宋如風倒是笑得一臉開懷,讓每個人都有如沐春風的感覺。

    冷盼凝對同學們笑了笑,接著低頭把注意力全放在食物上面,她不想引人注目,更不希望大家把焦點放在她的身上,尤其當溫文儒雅的宋如風坐在她身邊的時候。

    「盼凝一點都沒變,還是和當年—樣漂亮。」

    冷盼凝一口茶都還沒嚥下去,又聽見有人針對她而發言,一個緊張,她咳了幾聲,嗆紅了臉。

    她不是存心來爭奇鬥艷,只是不想在老同學面前示弱,更重要的是為了表達對好友婚禮的敬意,卻絕對不想成為大家的焦點。

    「漂亮什麼啊,頂著個大濃妝,五官輪廓都看不清楚,簡直醜死了!」一個姍姍來遲的男人突然在冷盼凝右手邊的空位坐下,不以為然的說。

    「羅格飛,你是不是眼睛有問題啊,盼凝當年可是我們繫上獨一無二的系花呢。」女同學表面上是為冷盼凝打抱不平,但是語氣中卻充滿了幸災樂禍的意味。

    誰教冷盼凝一入座,這桌上的男人就一個個把眼淨往她臉上瞧,活像天下只有她冷盼凝一個女人,惹得這些三年不見的女同學一個個心裡都不舒服,現在好不容易來了個羅格飛,總算為眾家姊妹出了胸中的一口鬱悶之氣。

    冷盼凝放下手中的杯子,抬眼看清在身邊坐下的彪形大漢後,低聲說道:「要你管,你嫌丑可以不要看啊。」氣死人了!早就知道下雨天沒好事,沒想到書玲竟然把羅格飛這個死沙豬也請來了。

    「幾年不見,你還是一樣沒有長進,一點女人味都沒有。」羅格飛也壓低了聲音,斜眼覷著冷盼凝,擺明一副看她不順眼的模樣。

    「冷小姐……你還好吧?」被冷落在一旁的宋如風見冷盼凝和隔壁座的羅格飛交頭接耳的模樣,忍不住狐疑的問。

    冷盼凝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努力輕聲細語的側頭對宋如風說道:「我沒事。」

    「看來你挑男人的眼光也一樣沒變,還是喜歡這種軟趴趴的軟腳蝦。」羅格飛脫下西裝外套,挽起衣袖,一邊吃著東西,一邊搖頭。

    羅格飛的音量不大不小,恰恰好足以讓坐在冷盼凝左手邊的宋如風聽得一清二楚。宋如風放下筷子,他聽得出羅格飛不懷好意的話是衝著他來的,但是他還是企圖維持紳士風度,彬彬有禮的說:「這位先生,大家都是文明人,沒必要說話這麼難聽吧?」

    羅格飛看了宋如風一眼,只一眼,立刻又低下頭大啖起盤中的美味,像是完全不把宋如風看在眼裡。

    「宋醫生,別管他,文明對那種人不管用,他本來就是個野蠻人。」冷盼凝拉拉宋如風的手,婉言勸道:「別生氣,看在我的面子上,當他是瘋狗亂叫就好。」

    冷盼凝輕聲細語的一聲「宋醫生」,叫得宋如風的骨頭都酥了,加上她冰冷的小手握著他的,就算有什麼天大的委屈他也心甘情願的認了。

    「瘋狗總比軟腳蝦要好得多。」羅格飛用力的切下一塊牛小排,放進嘴裡豪邁的嚼將起來,一邊嚼還一邊嘀嘀咕咕的。

    冷盼凝正想質問羅格飛這樣三番兩次的和她為難究竟是什麼意思,但是她的話才到嘴邊,羅格飛卻看也不看她和宋如風一眼,逕自端起酒杯和同學們嬉鬧起來。

    「說起來劉書玲還真不夠意思……結婚這種事也不找我,我餐廳裡的菜比這裡好多了,喂喂喂!下次如果還有誰要結婚或是小孩滿月的話,千萬別忘了找我,我保證打七折優待。」羅格飛舉著酒杯,笑嘻嘻地說。

    「對啊……聽說羅格飛退伍之後就開起餐廳當起老闆來了,乾脆這一次的同學會就辦在羅格飛的餐廳裡好了……」

    「沒問題!一句話,我請客!」羅格飛拍拍強健的胸脯,快言快語的一口承諾。

    「哇!這一次的同學會可熱鬧了!」

    氣氛一瞬間就像甫倒出來的汽水泡泡,沸沸然地跳動著。

    「喂!羅格飛,你開的餐廳在哪裡,叫什麼名字啊?」

    羅格飛乾掉杯中的酒,伸手一抹唇邊的酒汁,開懷的說:「在敦化北路……店名叫……」

    豪爽的聲音遲疑了下來,羅格飛瞄了坐在身邊的冷盼凝一眼,發現她一邊低著頭吃著東西,一邊低低切切地和宋如風碰著頭,兩個人親親暱暱地交頭私語,一副沉溺在甜蜜兩人世界裡的模樣,他和老同學們的喧鬧一點也引不起她的興趣。

    「算了,說了大家也記不住,來了就知道了。」羅格飛突然洩了氣,頹然的拿起酒瓶,重新注滿酒液。

    好像汽水的泡泡漸漸消散了,熟絡的氣氛隨著羅格飛突如其來的無精打采而逐漸趨緩,於是大家紛紛開始進攻美味的佳餚,不再高談闊論。

    吃著、吃著,突然有位女同學唐突的說:「羅格飛,當年你可是繫上第一名畢業的高材生,我還以為你現在已經在讀博士班了……」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當年羅格飛落榜的消息大家不是都知道了嗎?都什麼時候了,還有人這麼不識時務……大部分的同學都不約而同地瞪向胡亂發言的女同學,好像都在怪她不會說話就閉嘴惦惦吃東西好了。

    「哈哈哈……」倒是羅格飛大笑幾聲,幹掉手中滿滿的一杯高梁,毫不在意的說:「什麼博士班啊……我連研究所都沒考上……」

    「羅格飛……你該不會和莫芳霏愛得死去活來,所以才考不上研究所的吧?」同學們跟著打圓場。

    「糟糕……被你們發現了……」羅格飛搔搔頭。

    「你這小子……俗話說英雄難過美人關,沒想到你最後還是栽在女人的手裡。」

    也好,既然禁忌的話題被打開了,同學們也就不用閃閃躲躲了,反正羅洛飛一向以爽朗著稱,這下子大家也不用拐彎抹角了。

    「難怪羅格飛也和冷盼凝一樣……畢業三年了卻從來不曾出席同學會……」

    大家還以為羅格飛是因為辜負了班上同學的期望,所以才避不見面的。

    聽見羅格飛的名字和自己的一塊兒被提起,冷盼凝的心口忍不住跳了跳,她悄悄地抬起頭,驚慌的看見羅格飛也剛好把視線轉到她的臉上,兩人的視線甫一遭遇,彼此似乎都愣了一下,然後雙雙移開彼此的視線。

    「拜託!前兩年我在當兵耶,退伍後為了開餐廳這件事,忙都忙死了,根本抽不出時間參加同學會……」說著、說著,羅格飛若有似無的瞟了身邊的冷盼凝一眼,然後在她抬起頭之前,又很快地移開了視線,繼續哼哼哈哈地說:「我和冷盼凝這種無情無義的女人才不一樣……」

    泰半的女同學都笑了起來,顯然羅格飛對冷盼凝的指責很讓她們開心。

    在大家笑得花枝亂顫的同時,羅格飛卻抓起酒杯,咕嚕咕嚕的連灌了兩杯酒。

    冷盼凝覷了羅格飛一眼,恰巧捕捉到他的眼神,她的心頭一跳,連忙轉開頭,故作忙碌的替宋如風盛了一碗魚翅湯。

    「不錯嘛,懂得照顧自己的男人了……」羅格飛挑眉撇嘴的凋侃冷盼凝,冷冷地看著她把一碗熱呼呼的魚翅湯放在宋如風的面前。

    「要你管……」冷盼凝的手都抖了起來。

    羅格飛聳聳肩,捧起湯碗為自己舀了一碗湯,淅瀝呼嚕的喝了起來。

    「羅格飛,你怎麼沒帶莫芳霏一起來啊?」又有人問。

    當年羅格飛和莫芳霏的戀情可是談得轟轟烈烈,企管系的第一才子和日文系第一美女的戀情,不知曾經羨煞多少人。

    「她有另外一攤啦……不知道怎麼搞的,最近大家都缺現金,卯起來結婚賺禮金的人是大有人在。」羅格飛擺擺手,無奈的說。

    「結婚好啊,愈多人結婚,你餐廳的生意不是愈好嗎?說到結婚……什麼時候喝你和莫芳霏的喜酒啊?」

    「不急、不急……等大家該嫁的都嫁了,該娶的都娶了再說吧!」羅格飛顯得有些敷衍。

    「拜託!要是班上有人娶不到老婆或是找不到老公的,你怎麼辦?」

    「大不了幾個曠男怨女約一約,出家當和尚、尼姑去好了。」羅格飛不正經的打哈哈。

    「拜託!你要真去當和尚,不知道會傷了多少女生的心呢!」

    羅格飛耶,不可—世、聰明豪邁的羅格飛,當年可是多少少女心目中的偶像。

    「什麼嘛……把我說得像個花心大蘿蔔……幸好霏霏沒來,否則—定饒不了我。」羅格飛抖抖肩膀,故作害怕狀,把大家都逗笑了。

    接下來一直到喜宴結束為止,大家都把焦點放在羅格飛的身上,繞著他問東問西,這也難怪,因為羅格飛在學生時代就是個領袖型的人物,畢業了三年,這種特質仍然明顯的存在於他的身上。

    冷盼凝和宋如風兩個人默默地低頭進食,顯然從一桌子喧鬧的氣氛中被獨立出來,羅格飛早已無暇來對她挑釁些什麼,但是他豪爽響亮的笑聲卻不時飄進她的耳朵裡。

    不知道為什麼,冷盼凝總覺得羅格飛的笑聲聽起來好像是哭泣……

  

    菜還沒有上完,劉書玲和新郎倌早預先等在出口處,第一個等到的就是中途拉著宋如風開溜的冷盼凝。

    「書玲……恭喜你。」冷盼凝接過劉書玲遞送過來的喜糖後,忍不住張開雙臂抱了抱這個大學時代唯一不曾排斥過她的女同學。

    「謝謝……吃了甜蜜蜜的喜糖,下一個就是你了。」劉書玲笑瞇瞇地接受老同學祝福的擁抱。

    鬆開劉書玲,冷盼凝對著被忽略在一邊的新郎倌笑了—笑,才對劉書玲說:「我還早呢……誰會想娶我這麼任性的女人啊。」

    「我看你身邊這位英俊的男士可是想得不得了……」劉書玲對冷盼凝身邊的宋如風笑一笑。

    冷盼凝尷尬的望望宋如風,然後對劉書玲說:「這位是宋如風,他是我們社區裡有名的牙醫生,我們只是很普通的朋友……」即便她對宋醫生是有一點意思,但是書玲當著宋醫生說這種話,聽起來好像是在對人家逼婚。

    「好了、好了,幹嘛解釋這麼多,反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名醫生,加油了!」劉書玲頑皮的對宋如風眨眨眼。

    真是沒見過這麼淘氣的新娘子,非但不緊張,還能凋侃別人。

    「書玲,你就行行好,別為難宋醫生了。」冷盼凝告饒著。

    宋如風但笑不語,他看起來神清氣爽,分明沒被任何人為難的模樣。

    劉書玲看清宋如風的神情,知道他對冷盼凝是來真的,她的眉頭突然一緊,把視線轉回冷盼凝的臉上,似真似假的說:「你身邊有了宋醫生這樣風度翩翩的男士,只怕……有人要傷心了。」

    什麼意思啊?冷盼凝眨眨羽睫,滿臉疑惑。她的過去別人不知道,但書玲可是一清二楚,畢竟在她最痛苦無助的時候,唯一肯伸出手扶她一把的就是書玲了……

    「書玲,你說誰會傷心啊?」冷盼凝忍不住想問清楚。

    「算了……既然你身邊有了像宋醫生這麼好的人……」劉書玲不再說下去。

    冷盼凝原本還想再追問下去,眼角卻瞟見又有人影從宴會場裡往外頭移動,大家都是趕來吃顆喜糖,沾沾新人的喜氣,她決定不再叨擾,再度對新人笑一笑,帶著宋如風離開了。

   

    宴會場外,天空仍然飄著雨,坐進宋如風的車裡,冷盼凝突然顯得懶洋洋的。

    「冷小姐……你在想什麼?」宋如風問著略顯恍惚的冷盼凝。

    「咦……我很好啊……」冷盼凝努力振作起精神。

    本來應該是很好的,如果羅格飛那個死沙豬沒來的話,如果書玲沒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那些老同學,女的雖然尖酸嘴利,好歹還敢跟她說句話,男的卻是一個比一個懦弱,看都不敢看她一眼,除了羅格飛那個死沙豬之外……

    「那麼……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宋如風果然是個彬彬有禮的君子,連問個問題都顯得小心翼翼。

    「當然可以。」冷盼凝敲敲腦子,提醒自己別去想那些讓人生氣的事情。

    雖然她的外表看起來十足的具有女人味,實則骨子裡是個豪爽的男人婆,但是懂得她內在面的人卻是少得可憐。

    「你有男朋友嗎?」宋如風問道。

    看著宋如風,冷盼凝想著,他不愧是成熟的男人,問起這種話還是一派的氣定神閒、面不改色,這種成熟男人的風範,羅格飛那個死沙豬真該好好見習一下才是……笨蛋!你在想什麼啊?欣賞就欣賞,你幹嘛還想羅格飛那個死人啊?

    冷盼凝忍不住搖搖頭,對上宋如風疑惑的眼神後,連忙加了一句,「沒有。」

    「那就好……我還以為……」宋如風欲言又止,斯文的臉上掛上一抹神秘的笑。

    「以為什麼?」冷盼凝反問。

    「我還以為你和剛剛那個羅格飛之間……」宋如風仍是一派的溫和輕柔,「我還以為你喜歡他……」他卻不提席間好幾次捕捉到羅格飛把視線停在冷盼凝的臉上。

    聞言,冷盼凝睜大眼睛,急忙解釋道:「我才不喜歡那個無可救藥的死沙豬呢……說實話,我最討厭客家男人了,羅格飛那個傢伙就是個標準的客家男人,自負自大、又愛欺侮女人……」

    說著、說著,冷盼凝突地住了嘴。她幹嘛滔滔不絕得像個沒氣質的八婆啊?說一句「不喜歡」或是「很討厭」,再不然就是「沒交情」也可以,管他羅格飛是客家人還是非洲人啊?

    微笑的聽完她的話,宋如風淡淡地說:「這樣就好。」

    是嗎?冷盼凝摸摸微微發熱的臉。好燙,為什麼這麼燙啊?是因為宋醫生的話嗎?宋醫生說那些話是因為對她有好感嗎?

    想起剛剛那些急促的辯白,宋醫生會不會覺得她很沒有氣質呢?他不會覺得她解釋過頭了嗎?他看不出來她好像急急忙忙地想掩飾些什麼嗎?

    掩飾……她想掩飾什麼呢?

    掩飾羅格飛是她生命中第一個男人的事實嗎?

    那段因為一時迷失而犯下的風流債……豈是由她三言兩語就能含混過去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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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1 07:38:1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三年多前,大四期中考後不久,那天也是和今天一樣的下雨天,和冷盼凝交往才兩個多月的男友主動提出了分手的要求,原因是冷盼凝太漂亮了,他受不了那麼多男生盯著她看的目光,所以他們還是做朋友就好了。

    微雨飄在淡淡的黃昏裡,同學們漸漸散去,空曠的走廊上充滿了一種寂寥的氣息,冷盼凝把目光從怯懦的男友臉上移開,恍恍惚惚地凝望著天空降下來的、綿綿密密的、像眼淚的雨水。

    許久之後,她淡淡地說:「你走吧……我還想在這裡待一下。」

    她的心裡很清楚,男友不是因為她漂亮才離開,哪個男孩不以擁有一個漂亮的女朋友為榮,當初男友不也是因為她漂亮的外表才接近她的嗎?怎麼可能當初他接近她的理由如今卻變成離開她的借口?

    他一定是聽見了些什麼,並且不分青紅皂白的相信了些什麼,也許是因為這次期中考她有好多科拿了高分,繫上又言之鑿鑿的傳出她幾度出入某某教授的休息室,說得白一點,就是她用肉體去換高分的流言又開始瀰漫了,這是每次期中考或是期末考之後常有的現象。

    冷盼凝對這種流言流語早就習以為常了,但是這樣的流言卻讓她一次又一次甫萌芽的新戀情宣告夭折,那些個口口聲聲相信她是個潔身自好的女孩子的男孩,一個一個為了這種莫名其妙的流言而離開她。

    男友離開了,他在她的生命中其實還是個無足輕重的角色,她不應該傷心,但她還是忍不住要流淚,人言多可畏,她被那些莫須有的流言硬生生地打壓了四年,不管她有多麼堅強,儘管她一再告訴自己不可以被流言打倒,但是她已經快受不了了。

    她才不可能為了分數而爬上教授的床,從小到大她拿過的獎狀只怕連家裡的牆壁都貼不下,但是為什麼長大之後卻沒有人肯相信漂亮與聰明是可以並存的,為什麼大家總是刻板的以為好成績的女孩都該戴著厚厚的近視眼鏡、穿著保守得像個修女?為什麼身段婀娜了些、臉蛋漂亮了點的女孩子就應該是個沒有大腦的花瓶呢?

    她不甘心、真不甘心、多不甘心哪!

    就在冷盼凝趴在走廊的石欄杆上,哭得唏哩嘩啦的時候,突然有一隻溫暖的大手搭上她的肩,一回頭,她看見又高又壯的羅格飛,他一張不算英俊卻充滿陽剛男人味的臉上寫滿了關切。

    「嗚……」冷盼凝忘情的投進羅格飛結結實實的懷抱,委委屈屈地哭泣著。

    「別傷心,那種懦弱的男生配不上你。」羅格飛緊緊地擁著纖細的她,低低沉沉地安慰起她來。

    冷盼凝在他懷裡拚命的搖著頭,歇斯底里的喊著,「你是男生……你不會懂的,不公平、不公平!」

    羅格飛還不是年年都領獎學金,為什麼沒有人說他是陪女教授上床才換來好成績?為什麼她的成績好卻必須受到異色眼光的對待?不公平!為什麼男女之間的差別竟是如此之大?

    「別管那些閒言閒語,只要自己行得正、坐得穩就好了。」對於繫上始終不曾間斷的蜚短流長,一向對揭人隱私沒有興趣的羅格飛也難免略有所聞,但是他從不相信空穴來風的無聊謠言。

    冷盼凝抬起涕泗縱橫的臉,傻傻地看著羅格飛,不敢置信的問道:「你是說……你相信我沒有……沒有跟教授……」

    「人家不是說謠言止於智者嗎?我就是智者……」羅格飛臭屁的說。

    噢……羅格飛果然是個自大狂,還是個不可一世的沙豬,而且他是冷盼凝最討厭的客家男人。

    打小時候,冷盼凝就聽人家說,娶妻要娶客家女,嫁夫莫嫁客家男,這可不是道聽途說,冷盼凝的母親就是個道地的客家女人,每次過年回到外婆家,哪一次不是見到一大堆的舅舅、表哥聚在一起又吃又喝又賭的,而舅媽和表嫂們則在廚房裡忙得不可開交,還要忙著照顧一屋子喧鬧的孩子,所以她對客家男人的印象可說是惡劣透頂。

    進了大學之後,在偶然的機會裡,聽人說起羅格飛是個客家男人之後,冷盼凝就刻意對他保持著距離,有一次冬至日,同學興匆匆地在班上煮起熱呼呼的大湯圓,她看見一位女同學拿了大鍋子請羅格飛幫忙到飲水機去接鍋熱水,沒想到羅格飛卻大呼小叫的跳腳。

    自從那次之後,冷盼凝就沒有對羅格飛有過好臉色,但讓她吃驚的是像羅格飛這種不可一世的大沙豬還挺搶手的,學校裡很多女生都偷偷地暗戀著他,日文系的超級大美女莫芳霏不止一次公開放話,表明欣賞他身上散發出來無與倫比的男人味。

    什麼男人味,根本是死沙豬的霸道味。冷盼凝真不懂像羅格飛這種生錯時代的臭沙文主義者,為什麼有那麼多女生覺得他很帥呢?

    可是為什麼在她最無助、最軟弱,而且還哭得丑不拉嘰的時刻,溫柔抱住她、低聲安慰她的是羅格飛這沙豬呢?

    「謝謝你相信我……」冷盼凝不好意思的掙脫羅格飛的懷抱,低著頭,訥訥地說:「我已經沒事了……」

    「我送你回去吧……天色已經暗了,最近校園裡不太安全。」羅格飛毫無芥蒂的說。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冷盼凝租賃的房子就在後校門外,不到十分鐘的腳程就可以走到。

    「沒關係……我本來是想回來牽腳踏車,既然遇到你,就一起走一程吧,想來大學四年,我們好像還沒有好好地講過話呢。」不管羅格飛的神經再大條,也不至於感覺不到冷盼凝對他的敵意,每次見到他,冷盼凝的眼中就會射出一道嚴厲的光芒。真是可惜,如果她不是那麼討厭他的話,搞不好他會追她呢,她是他喜歡的型,夠美、夠辣,而且又聰明過人,圍繞在她身邊的軟腳蝦一個也配不上她……

    不過,想歸想,羅格飛的身邊已經有了日文系第一美女莫芳霏,而且還是個醋勁驚人的大美女,他可沒有力氣再節外生枝些什麼了。

    「那……就麻煩你了。」冷盼凝擦擦臉上的淚痕,猶疑的說。

    此時此刻,冷盼凝對羅格飛的印象好像有點改觀了,想起曾經給過他無數的「白眼」,她反而覺得有點過意不去。

    她撐起傘,將牽著腳踏車的羅格飛納入自己的傘下,然後安安靜靜地跟著他大大的步伐往前走,他的步伐雖大卻放得很慢,讓她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跟上他的速度,走著、走著,她心中所有憤恨不平的情緒好像都消失了,原本單調的回家路好像也突然變得生動起來。

    羅格飛……原來不像她所想的討人厭。

    那天,羅格飛就像個風度翩翩的紳士,不僅把她送到租賃的大樓前,還跟著她上了三樓,一直到她掏出鑰匙,打開獨居的小套房,他才笑著對她揮揮手,說道:「別再想那些子虛烏有的流言流語,好好保重身體,再見了。」

    一瞬間,冷盼凝有種找到知音的感覺,她在羅格飛真誠的語調中,聽出他是真的相信她,這種難得的相信又讓她感動得熱淚盈眶,低下頭,她忍不住又抽抽噎噎地哭起來。

    羅格飛看著她顫抖不已的小肩膀,立刻上前擁住了她,瞭然的說:「想哭就哭吧,不要再壓抑自己了……」

    第二次,冷盼凝哭倒在羅格飛的懷裡,把那些因為流言流語而累積的傷心一古腦兒的化成淚水,而她的淚水一點一滴的被羅格飛胸前的格子襯衫吸收了,等到她哭得差不多了,不好意思的離開他的懷抱,低著頭,這才看清他的襯衫上沾滿了她的眼淚和鼻涕。

    「對不起……你的衣服……」冷盼凝羞窘的說。

    低下頭,看見她在他胸口留下的「傑作」,羅格飛仍然灑脫的說:「沒關係啦,洗一洗就沒事了……」

    「我……」冷盼凝語無倫次的問道:「你要不要進來……我替你把衣服擦乾淨……」

    羅格飛久久不答腔,等到冷盼凝抬起頭用眼神詢問他的時候,才發現他的眼神變得又黑又深,他這樣動也不動的,看得她好心慌,她心慌的想移開視線,但是他的眼睛像兩塊磁石,吸引著她的視線,讓她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

    看著他……看著他……看著他的頭愈壓愈低,愈往她的臉上靠近,冷盼凝緊張的屏住呼吸,等到他把唇貼在她唇上的時候,她被動的張開了嘴,把他火辣辣的舌頭迎進她甜蜜的口腔。

    從來沒有男人這樣毫無保留的吻過她,他吻得她的靈魂都顫抖了起來,他緊緊地擁住她,不再是用安慰的方式,而是一個充滿慾望的擁抱,是男人對女人的擁抱。

    擁著她走進小套房,羅格飛用腳踢上門,然後迫不及待的脫下身上沾滿涕淚的格子襯衫,他用黝黑的眼神鎖住她的,然後又脫下身上的汗衫,接著開始扯弄著腰間的皮帶。

    冷盼凝看見他裸露的上半身之後,吸了好大的一口氣,她害羞的背過他,脫下穿在身上的薄毛衣,再脫下毛衣內單薄的春衫,然後將一雙顫抖的小手背到身後,摸索著內衣上的暗扣。

    脫得全身赤條條的羅格飛無聲無息的走到她身後,輕輕地撥開她顫抖的小手,很快的解開惱人的內衣雙排扣,他握住她纖細的柳腰,把她的身體慢慢地轉過來,他看見她裸露的正面嬌軀之後,感覺到全身的血液轟然直往腦門沖,他緩緩地捧起她柔軟無比的乳房,旋即激動的彎下腰,像只飢渴的小獸,用力的吸吮著她粉嫩的乳頭。

    「啊……」冷盼凝軟軟地呻吟起來,她仰起頭,閉上眼睛,雙手插進羅格飛濃密的黑髮裡,把他緊緊地按在她裸露的胸口上,她正不知不覺的用渾然天成的柔軟,鼓動著他對她更進一步放肆的舉動。

    羅格飛忘形的把臉埋在冷盼凝的胸前,用他的唇、用他的舌、用他挺直的鼻尖、用他微微泛著胡碴的下巴,一次又一次磨蹭著她豐潤飽滿的乳房,逗得她發出一陣又一陣幽微難耐的情慾呻吟,然後他將半裸嬌軟的她帶到床邊,擁著她雙雙倒向柔軟的床鋪。

    「老天……你像無敵鐵金鋼似的……」冷盼凝被他一身結實的肌肉險些壓得喘不過氣來,她摸索著他渾身剛硬的線條,嬌喘吁吁地說。

    「你喜歡嗎?喜歡像我這樣強壯的男人嗎?」羅格飛著迷的望著她粉艷艷的紅唇,嘎啞的問。

    「我……」冷盼凝期期艾艾得說不話來,她向來欣賞的是斯文有禮、彬彬然如君子的男生,她討厭肌肉男,不管人家說肌肉男有多性感,她卻老覺得強壯的男生看起來十分的野蠻,更別提現在壓在她身上的羅格飛還是個客家男、沙文豬。

    然而她究竟是吃錯了藥抑或是根本忘了吃藥,一瞬間,她覺得羅格飛充滿了魅力,覺得他渾身上下洋溢著不可思議的帥勁、難以言喻的性感,他單眼皮的長眼睛裡散發出炯炯有神的光芒、直挺挺的鼻樑架構出男子特有的堅毅特質、咧開的大嘴開開闊闊得沒有一點小家子氣,曾經讓她多麼看不順眼的一張臉,現在卻充滿了吸引力。

    雖然羅格飛遲遲等不到她的回答,他卻一點也沒有打退堂鼓的打算,反而自信滿滿的,用充滿佔有慾的方式狠狠地吻住她微張的唇瓣,把她吻得頭昏眼花、吻得她融化在他的身下。

    「唔……喔……」意識漸漸抽離,天旋地轉之中,冷盼凝抬起綿軟的雙臂,攀住羅格飛的肩頭,她的身體從未如此渴望貼近另一個男人的軀體,迫切的渴望驅走了曾經短暫盤桓在她心中的恐懼與不安,她潔白的身體染上魅惑的情慾暗影,翩翩然化成一隻妍媚的慾望蝴蝶。

    她香香軟軟、全然臣服在男體下的嬌嫩玉體,看得羅格飛全身的氣血一會兒順流、一會兒逆流,年輕氣盛的他再也控制不住凶如猛虎的慾望,大手往她身下一探,三兩下就把她的短裙和內褲一併褪去,粗糙厚實的大掌老實不客氣的塞進她的腿間。

    「等……等一下……」冷盼凝的美眸半睜半掩,長如團扇的眼睫毛扇啊扇的,油光水亮的紅唇抖顫顫地說:「燈……我想關燈……」

    「不行!」羅格飛霸道的宣告,同時覆住她腿間的大掌開始不安分的蠕動起來,頑皮的纏弄起她柔軟的恥毛。

    「求求你……把燈關了……」冷盼凝軟弱的嚶嚀著。

    「不要……我要看著你……難道你不想看我嗎?」羅格飛低下頭,舔去她額邊流下的汗珠。

    「我……」冷盼凝被他問得啞口無言,也被他吻得啞口無言。

    羅格飛現在的舉動就像一隻小狗,伸出舌頭不停舔舐著她臉上因緊張而狂流的汗水。

    「你為什麼這麼緊張……」羅格飛舔完她的臉,又開始舔舐起她細膩的嫩頸,邊舔邊問道:「這是你的第一次嗎?」

    雖然她身邊的男人從不曾間斷,雖然關於她「北港香爐」的流言早已傳得震天價響,但是他只相信自己的感覺,他的感覺告訴他,她的身體純潔得像張白紙,像一張沒有被任何男人染指過的白紙。

    「怎……怎麼可能嘛……」冷盼凝失笑地道。

    羅格飛是不是瘋了?竟然會問她這種問題,她怎麼可能還是處女呢?他的耳朵該不是聾了吧?否則怎麼可能沒有聽過她「北港香爐」的外號呢?「北港香爐人人插」耶,他竟然還以為她是處女……

    「是嗎?你真的不是第一次?」羅格飛皺起眉頭,總覺得她的笑聲聽起來不是十分真誠。

    冷盼凝搖搖頭,心裡卻莫名的感動起來。羅格飛竟然真的把她當成處女看待……她的心裡漲滿了異樣的情愫,無暇去理會屋裡的電燈到底關了還是沒有。

    突然之間,羅格飛顯得很不是滋味,他用力的吻住她搖晃的小臉蛋,他不想再看見她搖著頭,如果可以,他多麼希望可以看見她點點頭,他多麼渴望自己是第一個擁有她細緻美麗身體的男人。

    輕輕的、主動的敞開雙腿,冷盼凝感覺到羅格飛的大手不再只是單純的扯弄她的恥毛,而是用整個厚實的大掌覆住她腿間所有的私密,他的指腹抵在她的洞口外,快速的震盪著。

    「啊……」冷盼凝緊緊地捉住床單,輕輕地搖擺著身體,她緊閉著雙眼,不敢看見跪在她敞開腿間的羅格飛,也不敢看他侵入她私處的方式,她只敢閉著眼睛感受他帶給她一波又一波銷魂的快感。

    狂烈的慾火和莫名的怒火夾燒著羅格飛。既然沒辦法當她的第一個男人……他咬著牙拚命用大掌與長指逗弄著她白嫩玉體上最敏感的洞口,他清清楚楚地看見她主動把腿兒張得開開的,她不停抬高潮濕的下體配合著他大掌的律動。她……果然是個經驗豐富的女人……是他小看她了。

    「啊……」冷盼凝驟然睜開眼睛,摩挲著她腿間的大掌移到她的臀下,她看見羅格飛的雙手緊緊地掐住她的臀瓣,他把她的臀部抬得高高的,把她的雙腿圈在他的腰上。好熱……一柱火焰抵在她的入口,膨脹了下體的慾望,燒融了她體內冰封的春潮,黏蜜蜜的欲汁源源不絕的從她體內流出來。

    濃濃的情慾春水不斷吸引著羅格飛,吸引著他亟欲衝破一切禁忌,直搗女性最深隱幽香的禁地,他用力挺腰,照自己所想的這樣做了,狂野的、猛烈的、激進的衝進冷盼凝的體內,衝進她柔嫩的軟壑裡……

    不,除了柔嫩帶汁的肉壁之外,還有別的……羅格飛停在冷盼凝柔嫩的深處,張著大嘴,看著她倔強的小臉,她的小臉扭曲著、痛苦著,小嘴緊抿著,好像抵死也不肯發出聲音。

    他快速的從她體內抽出來,瘋了似的鬆開她的臀,捉起她的肩,搖晃著她纖細的身體,暴躁的大吼,「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要說這不是你的第一次?」

    冷盼凝不懂他為什麼要這麼生氣,她用力的掙脫他的大手,平靜的說:「第一次和第一百次又有什麼差別,你為什麼要這麼生氣?我不會因為你成了我的第一個男人,就黏著你、賴著你;反正我不缺男人,你也早有了莫芳霏,我們只是玩玩而已,何必這麼認真呢?」

    老天!聽聽她說的是什麼話?什麼叫做玩玩而已?當他因為自己的粗暴而懊悔不已的時候,她竟是如此的輕描淡寫。聽完她的話,羅格飛的怒火不減反熾,熊熊的怒火燒紅了他的雙眼,也燒啞了他的嗓音,他嘎啞的吼道:「我不是怕你黏著我、賴著我,如果你肯老實告訴我這是你的第一次,我會溫柔一點!」

    冷盼凝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她坐正身子,拉起被子遮住裸胸,垂著淚說:「你已經很溫柔了……真的……我沒有關係……」

    「你這個傻瓜到底在想些什麼啊?」羅格飛靠近她,心疼的把她的黑顱攬進懷裡,輕輕地揉著她滑細的青絲。

    「我沒想什麼……我只是太傷心了,臨時想找些安慰,我並沒有想破壞你和莫芳霏的意思……以後我們還是各過各的橋、各走各的路……我不會給你帶來困擾的……」靠在羅格飛剛硬又充滿男人味的胸膛裡,冷盼凝老是覺得鼻頭酸酸的,有種欲淚的衝動。

    「我沒有困擾,我想和你在一起。」羅格飛堅定的說。

    「笨蛋!你會被同學嘲笑的……你知道大家都說我是……」冷盼凝慌亂的抬起頭。望著他堅定的眼神,可憐兮兮地說。

    羅格飛遮住她的小嘴,又疼又憐的說:「我說過謠言止於智者,我從來沒有相信過那些流言。」

    「真的?」冷盼凝睜大一雙水霧霧的美眸,望著他。

    「真的,我早就知道你又漂亮、又聰明,可是我老是搞不懂自己是哪裡得罪你了,每次見到你,你老是像仇人的瞪著我,腮幫子鼓得像只小青蛙,我還以為你很討厭我,所以都不敢追你呢!」羅格飛老實的招認。

    聽見他的話,冷盼凝又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像他這樣不可一世、自尊自大的男人也會有膽怯的時候嗎?

    「喂!像我這樣帥氣十足、腦袋又頂呱呱的男人,你到底對我有什麼不滿啊?」羅格飛大剌剌地問。

    「因為……我最討厭客家男人。」冷盼凝小聲的說。

    聞言,羅格飛簡直要昏倒了。天啊!沒想到冷盼凝的「省籍情結」竟然嚴重到這種地步?

    「你有沒有搞錯啊,客家男人一向是最優秀、最有男人味,而且也是最聰明的,你知不知道以寫大河文學著稱的鍾肇政就是客家人,你到底有沒有腦袋啊,竟敢歧視客家男人?」羅格飛一副振振有辭的模樣。

    這個白癡!人家說得沒錯,牛牽到西邊回來還是牛,沙豬即使繞了地球一圈回來也還是沙豬。冷盼凝頓覺無奈又無力,連開口反駁他的力氣都沒有了。

    「你幹嘛在我面前又是哀聲、又是歎氣的,這個時候你應該用崇拜的眼神望著我才對啊!」羅格飛一臉的不滿。

    冷盼凝忍了又忍、忍了又忍,最後終於毫不淑女的大叫一聲,「住嘴!你這個無可救藥的沙文主義客家豬!」

    什麼?這女人平常文文靜靜的,沒想到是個野性未馴的小野貓,竟敢對男人這樣大呼小叫的。羅格飛一個氣不過,忍不住掀開她胸前的被褥,把赤裸裸的剛硬體魄和她一身柔軟香滑的凝脂雪膚緊緊地貼黏在一起,然後不由分說的吻住她出言不遜的小嘴。

    「啊……混蛋……你走開啦……」冷盼凝好不容易避開他狂索的唇,喘著氣破口大罵。

    「你不是要安慰嗎?我剛剛安慰了一半,現在我要讓你看看什麼叫做客家民族的『男性本色』。」羅格飛蠻橫的將她壓倒在床上,毫不客氣的對她「上下其手」。

    「你混蛋……混蛋……唔……啊……」冷盼凝的咒罵聲不知不覺被吟哦的喘息聲所取代,掙扎的四肢扭動成激情的糾纏。

    男人和女人之間燃起了激烈的愛慾情火,一聲比一聲激情的呻吟掩沒了窗外滴滴答答的雨聲,為單調的雨夜平添了一抹又一抹綺麗的顏色。

    不過,這也是羅格飛和冷盼凝曾經共度的唯一一個夜晚。

   

    冷盼凝打了一個寒顫,把思緒從三年前遙遠的雨夜裡拉回到現實中。那些都已經過去了,那個可怕的夜晚過去了,那個可惡的混蛋過去了……現在的她坐在宋如風的身邊,宋如風斯文沉穩,帶有一種溫暖的特質和一種讓人心安的氣味,她的心漸漸平靜了下來。

    「冷小姐……我剛剛叫了你好多遍,你都沒有聽見嗎?」宋如風仍是一派的溫文爾雅。

    如果換成羅格飛的話,恐怕老早暴跳如雷,凶巴巴地指著她的鼻子叫著,笨蛋!跟他羅格飛在一起的時候只能想著他一個,不准想別的事情!

    想起羅格飛橫眉豎目的模樣,冷盼凝忍不住笑了起來,然而她美麗的唇角才揚起又瞬間冰凍在臉上。都什麼時候了,她竟然還想著那個死沙豬啊?她究竟是哪根神經不對了?

    「冷小姐……你沒事吧?」宋如風難得露出緊張兮兮的衷情。好好的—個大美人,怎麼突然就傻了呢?

    冷盼凝回過神來,向宋如風說:「對不起……我出神了。」

    為什麼還要想羅格飛?她以為自己老早把他忘得—干二淨了,為什麼當她坐在年輕有為、脾氣又好得不得了的宋醫生身邊,心裡想的淨是那個可惡至極的客家大沙豬?

    一定是因為下雨的關係,只要下了雨,她的腦袋就變得混混沌沌的,管也管不住,否則她才不會一直去想那些八百年前老掉牙的陳年往事。

    「現在時間還早,你想不想四處逛一逛?」宋如風問道。

    滴滴答答的雨水仍不時打在玻璃車窗上。冷盼凝多想答應宋如風這難得的邀約,她原本還以為宋如風眼裡根本沒有她呢,沒想到他對她也一樣有好感,幸好她約了他一道赴宴,否則不知道還要苦等多久才能與他走到這一步。

    答應他啊!她不是期待好久了,不是早就注意到這個好男人了嗎?但是……是因為這場雨嗎?擾得她心煩意亂的。

    她神智不清的說出,「我有點累了……想回家休息,你可以送我到上午那家美容院前面嗎?」

    搞什麼啊,她是不是瘋了,竟然拒絕這樣的好男人?她心裡另一個聲音喊道。

    「改天等冷小姐精神好一點,我再請冷小姐吃飯。」宋如風是個君子,絕不強人所難。

    「嗯……」冷盼凝應了一聲,然後低下頭專心聽著雨滴拍打在車窗上的聲音。

    明知拒絕了宋如風的邀約後,下一次不知道何時他才會再開口約她,但她還是做出這種莫名其妙的白癡行為。

    都是雨天惹的禍!討厭的雨……

    但是為什麼要討厭下雨天呢?小時候不是最喜歡打著傘、穿著雨鞋,在下雨的路面上踏著水花打水仗嗎?什麼時候開始那些單純美好的記憶已經打動不了她的心了?

    是不是打從滴滴答答的雨聲融入了另外一種激情的聲音之後,她就不再喜歡下雨天了呢?

    不管雨下得多大,最後總會被太陽蒸發,也許冷盼凝討厭的不是下雨天,而是一切留不住的東西……

   

    回到家,踢掉礙事的高跟鞋,脫下喜氣洋洋的桃紅色洋裝,洗盡臉上濃麗的彩妝,衝去身上黏黏答答的濕氣,冷盼凝像只嗜睡的貓跳上軟綿綿的床鋪。

    下雨天,睡覺天,進入夢鄉之後,惱人的雨滴聲自然耳不聽心不煩。

    沒想到愈睡心愈煩,老天爺簡直存心要和她作對似的,竟然從滴滴答答下成嘩啦嘩啦,吵得冷盼凝翻來覆去不能成眠,更誇張的是連電話鈴聲也來湊熱鬧,一聲、兩聲、三聲……媽呀!都已經數到三十七響了,電話鈴聲仍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繼續吵不死人死不休的響下去。

    冷盼凝氣呼呼地抄起床頭的電話,沒好氣的應了一聲。

    「你好,很冒昧打擾你,這裡是惠佑醫院……請問小姐認識一位叫羅格飛的男人嗎?」是一個細聲細氣的女生。

    什麼?醫院?羅格飛?這是怎麼一回事?冷盼凝的心臟緊張的狂跳了跳,她握緊話筒,焦急的問道:「羅格飛他怎麼了?」

    「是這樣的,羅先生出了車禍被送到醫院來,我們發現他的手機裡最近—次撥出的電話號碼是小姐家裡的電話……所以才打過來試試看……」

    羅格飛的手機裡怎麼會有她的電話號碼?畢業後她搬了好幾次家,電話號碼也跟著換了好幾次……不過現在好像不是想這些事情的時候,倒是羅格飛那死沙豬好端端地怎麼會出了車禍?

    「如果小姐方便的話,可不可以請你到惠佑醫院來一趟……」

    「喔……我馬上到。」

    掛上電話,冷盼凝連忙捉了T恤和牛仔褲胡亂的套上,穿上球鞋、帶了錢包,衝到樓下攔了部計程車,飛也似的趕到了惠佑醫院。

   

    推開病房的大門,病房裡有三個床位,床與床之間隔以綠色的布簾,以保障病人的隱私,冷盼凝還在納悶羅格飛究竟是躺在哪一個病床上,一陣男女調笑的聲音旋即傳入她的耳朵。

    「好嘛、好嘛……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像你這麼可愛的小護士,把手機號碼給我,出了院我們就可以約會了……」

    冷盼凝用力握緊拳頭。那個死皮賴臉向小護士求歡的聲音……她死也不會聽錯,是羅格飛那個死沙豬!

    她邁著僵硬的步子,循聲往病房最深處走去,顯然羅格飛是被安置在靠窗的床位上。

    「別這樣拒人於千里之外……像我這樣的帥哥平常很少見吧,錯過了可是你的損失喔……」

    「羅先生……你別這樣,被護理長知道的話,我會挨罵的……」

    「放心、放心……你不說、我不說,沒有人會知道的……快點,把手機號碼給我……下了班我來接你吃消夜……」

SOGO超級版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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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1 07:43:2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冷盼凝一把拉開第三張病床邊的綠色簾幕,恰見羅格飛色迷迷地扯著小護士的皓腕不放,她氣呼呼地大叫一聲,「羅格飛!你到底在搞什麼鬼啊?」她一路上為他擔心受怕,沒想到他老兄還有力氣泡妞。

    羅格飛慢條斯理的鬆開小護士的手,邪氣地挑起半邊眉,吊兒郎當的問道:「冷盼凝,你來這裡幹什麼?」

    「神經病!你以為我吃飽了撐著啊,要不是怕你死了沒人替你收屍,我才懶得來呢!」冷盼凝怒火中燒。都怪她雞婆,好端端地管這沙豬是死是活,悶頭睡她的大頭覺才是,幹嘛要來這裡看他這張死人臉啊?

    她愈想愈氣,忍不住睜大杏眼狠狠地瞪向躺在床上的羅格飛,這才驚訝的發現他的臉色還真不是普通的差,蒼白得頗有幾分嚇人,還有他額上纏覆著厚厚的白紗布……她眨了眨眼,凌厲的目光不知不覺放柔了。

    「收什麼屍啊!放把火燒一燒就什麼都沒了!」羅格飛像個孩子的賭氣翻了個身,背向著冷盼凝。

    空氣一瞬之間凍結在一個尷尬的點上。

    「請問……你就是接到電話的小姐嗎?」默默站在一旁的小護士望望冷盼凝,猶疑的問。

    「是的,我是冷盼凝。」

    「你好,打電話通知你來的就是我。」

    悶頭倒臥在床上的羅格飛聽見小護士的話,忍不住跳坐起來,暴躁的吼道:「誰要你雞婆把這個女人叫來的……幹嘛,是不是醫院怕我付不出醫藥費啊?」

    小護士被羅格飛吼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清清秀秀的小瞼上寫滿了委屈,她低著頭,像只被人遺棄的小貓,怯懦懦地說了一聲,「對……對不起,羅先生……」

    「護士小姐,別管他,你沒有錯,不用向任何人道歉。」冷盼凝走近小護士身邊,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背。

    小護士偷偷地瞄了羅格飛一眼,看清他鐵青的臉色之後,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然後對冷盼凝說:「我先出去了,如果羅先生不舒服的話,可以按床頭邊的紅色按鈕。」說完,她像個小媳婦的往外走了幾步,然後又回過頭,提醒著站在床尾的冷盼凝,「冷小姐,羅先生他的腦部受到撞擊……所以情緒不是很穩定,請別刺激他……」

    搞了半天,原來冷盼凝才是小護士眼中的大惡人,剛剛莫名其妙凶她的可是羅格飛,冷盼凝才是好心安慰她的人,小護士該不會也被撞暈了。看她紅得像蘋果的小臉,分明是讓羅格飛電暈了。

    真是好心給雷親,好心沒好報!冷盼凝在小護士離開之後,忍不住又把白眼射向端坐在床上的羅格飛。

    「你幹嘛這樣瞪著病人啊?」羅格飛被她瞪得頭皮都麻了。

    「說!你為什麼有我家的電話號碼?」冷盼凝站在床尾,毫不客氣的質問他。

    「誰記得這種事啊,我的手機裡有一大堆的電話號碼,誰知道她們偏偏要打給你。不好意思,我沒事啦,你可以回去了。」羅格飛拉起被子,反身倒臥在床上。

    冷盼凝在他拉起被子的瞬間,注意到他的手腕也被纏上了紗布,她的心好像突然被刺了一下,有點痛痛的。

    她輕輕地移動腳步,從床的尾端走到側邊,把他悶在臉上的被子往下拉了拉,看著他的眼睛,關切的問道:「怎麼回事?」

    「這就是走路不長眼睛,亂闖紅綠燈的下場。」羅格飛自我嘲弄的說。

    「還很痛嗎?」冷盼凝輕輕地碰了碰纏在他額頭上的白紗布。

    「小意思啦,我可是個大男人,怎麼可能受這一點小傷就喊痛。」

    「拜託,人命關大,你還在逞強些什麼啊?」

    兩人的視線交會數秒,羅格飛驟然移開視線,直挺挺地仰躺在床上,呆望著天花板,沉沉地說:「我沒有逞強,我是真的不覺得痛,明天就可以出院上班了。不好意思,讓你莫名其妙跑到醫院來,天色已經暗了,你還是趕快回去吧。」

    「沒關係,反正來都來了,也不差這點時間,現在才五點多呢。」冷盼凝隨手拉了張椅子,在床邊坐下,好聲好氣的說:「倒是我空手來探病,你不會怪我吧?」

    她一路上神經兮兮地胡思亂想,甚至害怕自己見不到他最後一面了,根本沒想過要買些什麼東西。

    「怎麼會,你肯來我已經很高興了。」羅格飛仍然直勾勾地看著天花板,完全不敢把視線轉向她似的。

    「是嗎?你這副陰陽怪氣的樣子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高興。」冷盼凝注意到他連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聞言,羅格飛連忙側過身體,面向著她,急急忙忙地辯解道:「我是真的很高興……」他切切地盯著她脂粉未施的臉,嘎啞的說:「你不化妝比較漂亮……」

    冷盼凝摸摸臉,再低頭看看一身隨便的裝束,她知道自己現在一定邋遢得不得了,抬望眼,看見羅格飛仍舊不言不語的淨盯著她瞧,看得她的心莫名的怦怦跳了起來,吸了一口氣,她故作輕鬆的說:「別以為這樣灌我米湯會有什麼好處,就算你說了再多的好話,我也不會去幫你要小護士的電話號碼。」

    「哈哈哈……」羅格飛縱聲大笑,爽爽朗朗的笑聲裡似有一絲掩不住的惆悵。冷盼凝她……根本什麼都不懂,她根本不懂他的心。

    「喂,說真的,講到電話號碼,你是什麼時候打電話給我的?我怎麼都沒接到啊!」冷盼凝忍不住問出心中的疑惑。

    爽朗的笑聲嘎然而止,羅格飛避重就輕的說:「大概是早上十點多吧,也沒什麼事,只是想問你要不要去參加劉書玲的婚宴。」

    早上十點多,她正在美容院裡洗頭呢,不過就算她在家的話,也未必會接電話,而且都幾百年沒聯絡了,她去不去參加婚宴跟他有什麼關係啊?

    冷盼凝忍不住失笑,她和他的關係大概只比陌生人親一點,卻連朋友的邊都還構不上吧,雖然有一度她曾經以為他是這世界上最瞭解她的人,後來事實證明,那些她一相情願的以為只是一場天大的誤會。

    什麼都沒有變,他仍然是她最討厭的客家沙豬,只是這沙豬現在受了傷,她只是略盡朋友的義務來看看他,只是這樣而已。

    「要不要通知莫芳霏或是你的爸爸、媽媽?」冷盼凝突然很想離開這裡,很想結束和他之間這種小痛不癢、不著邊際的交談。

    「不用了,只是一點小傷,何必弄得兩位老人家睡不著覺呢。」羅格飛頓了幾秒,顯得有些欲言又止,最後才說:「至於霏霏……她來了難免又要問東問西,只怕會攪得我的頭更痛。」

    「你這個傢伙真是不識好歹,人家是關心你才問東問西的,不然誰要理你啊!」冷盼凝忍不住為莫芳霏抱屈。

    「不用了,反正……你在這裡就好了。」羅格飛小聲卻清楚的說。

    聽見他的話,冷盼凝的臉驀然紅了起來,她連忙起身背過他,望向一窗夜色,口中卻凶巴巴地說:「你白癡啊!朋友和女朋友是不一樣的,而且我也不能留太晚,明天一早我還要上班。」

    貪婪的、毫不保留的、肆無忌憚的,羅格飛把視線鎖定在冷盼凝纖細的背影上,許久之後,才嘎啞的說:「你回去沒關係,反正等會兒小護士還會來看我,要是霏霏在的話,我就真的要不到小護士的手機號碼了。」

    如果冷盼凝早一點回過頭的話,就會看見羅格飛憂鬱的表情和玩笑的口氣一點也搭不在一塊兒,可是她畢竟沒有轉身,也沒有看見他的表情,於是她把他玩世不恭的話語當了真。

    「你可不要貪得無厭,要是讓莫芳霏知道你背著她在外面拈花惹草,你可有苦頭吃了!」冷盼凝提醒他。

    「她才不會管我這麼多,我可是大男人耶,男人沒有三、五個紅粉知己,這說出去還像話嗎?」羅格飛不可一世的說。

    「聽你在放屁!大男人又怎麼樣,真正有格調的男人才不會隨隨便便地玩弄別人的感情,如果你還不至於喪心病狂的話,就高抬貴手放了純潔可愛的小護士一馬吧。」冷盼凝的聲音聽起來頗有切膚之痛。

    不是每個女人都跟地一樣,和他玩過、睡過之後,還能面不改色的說拜拜,還能若無其事的祝福他……冷盼凝握緊小拳頭。不是每個女人都跟她一樣傻,傻得會相信他在床上說過的話,我沒有困擾……我想和你在一起……

    他根本不知道,就為了他那句無心的承諾,她付出過多麼慘痛的代價——

    不過那些都過去了,和羅格飛這個人—樣,永永遠遠地過去了……

   

    從醫院慢慢地踱出來,冷盼凝搭上回家的公車,夜空已經放晴,空氣中仍然飄著濕氣,但是至少令人心煩意亂的雨滴聲已經不復存在,倒是成排婉蜒而去的路燈點亮了黑夜的溫度。

    在社區路口下下車,沿著大街往前走幾步,冷盼凝看見「如風牙科」的招牌白晃晃地亮著,她不知不覺的往牙醫診所走去,在透明的鋁門窗外停駐了幾秒鐘,才突然想起宋如風今天休假,診所裡應該只剩兩位她並不認識的醫生。

    好孤獨,她突然覺得自己活得好孤獨,除了遠在鄉下的父母之外,唯一把她當成朋友的劉書玲也嫁人了,明天就要起程到澳洲占度蜜月。

    好像每個人都在勇往直前,她卻不停的在原地打圈圈,把自己的世界愈轉愈小,活得愈來愈自我而封閉。

    就在冷盼凝想轉身離去的同時,一張熟悉的臉突然貼在透明的鋁門窗內衝著她發笑。

    冷盼凝驚訝的張大了嘴。宋醫生不是休假了嗎?

    「在家裡閒得發慌,最後還是到診所裡來了。」宋如風拉開鋁門,不等冷盼凝發問就自動做了解釋,同時含笑地問她,「要不要進來喝杯茶?」

    「喔……好啊。」冷盼凝傻呼呼地點點頭,跟著宋如風走進候診室裡。

    宋醫生真是個斯文優雅的男人,暖壺、送水……看他泡茶真是一種享受。

    在這樣優雅的男人面前,冷盼凝也顯得小心翼翼起來,輕手輕腳的接過小巧精緻的茶杯,細細地啜飲一口溫熱的茶水,她忍不住讚道:「真好喝!」

    「你卸了妝看起來好像變了一個人。」宋如風也優雅的啜飲了一口暖茶。

    「很……很難看嗎?」冷盼凝摸摸臉,想起自己不光是素白著一張臉,身上的T恤和牛仔褲也是隨便得很。早知道會遇見宋醫生,好歹也得塗個口紅才對。

    「和平常成熟艷麗的你不一樣,像個小孩子。」宋如風說得很含蓄。

    「讓你失望了嗎?」冷盼凝放下手中的茶杯。

    「還好,女人本來就有兩張臉,上了妝的和卸了妝的。」宋如風倒是挺瞭解女人似的。

    「看來宋醫生不光是醫牙,對女人也滿有研究的。」冷盼凝笑了。

    「還好。」宋如風的臉竟然紅了。

    溫柔自信的宋醫生的紅臉,是為了她嗎?冷盼凝忍不住想著。

   

    把鑰匙插入鑰匙孔裡轉了轉,大門還沒來得及打開,屋裡的電話卻率先響了起來,冷盼凝忙進了屋,一反常態的接起了電話。

    「你他媽的上哪裡去了!」一陣驚天暴吼從話筒裡傳出來。

    冷盼凝皺皺眉頭,掏掏耳朵,把差點冒煙的話筒拿得遠遠的,停了幾秒,彷彿確定話筒不會爆炸之後,才重新把話筒貼回唇耳之間,沒好氣的說:「大半夜的你不睡覺,吵什麼啊?」

    「媽的!我就知道你這個女人夠冷血,竟然趁我睡著之後偷偷摸摸地走人!」

    「羅格飛,你幹嘛講話這麼難聽,誰偷偷摸摸了,我可是光明正大的走出來,要我整個晚上對著你那張流著口水的醜臉,還不如給我—刀算了!」

    「你他媽的少給我在那裡大呼小叫!我打了幾百通電話都找不到你,急得頭都快裂開了,你最好不要再惹我!」

    「你還好吧?」冷盼凝這才想起他是個病人,想起他纏著白紗布的額頭和異常蒼白的臉色,她緊繃的語調陡然一變,藏不住的關切濃濃地顯露了出來。

    「托你的福,一時半刻還死不了!」羅格飛的話裡帶刺。

    「羅格飛,如果你以為出個車禍就可以趾高氣揚的亂罵人的話,請你找別人,我跟你甜美可人的女朋友莫芳霏不一樣,沒有必要容忍你的無理取鬧!」冷盼凝又被他激出一把火。

    「我……」明明知道冷盼凝說得沒有錯,但羅格飛就是拉不下臉來道歉,「我不是無理取鬧……只是頭痛得難受,加上打了半天的電話都找不到你,還以為你出事了……」這已經是他最接近道歉的底限。

    「你以為我跟你這個糊塗蛋一樣過馬路不長眼睛啊,我是到朋友家喝茶去了。」冷盼凝反唇相稽、逞完口舌之快後,才又試著平靜的說:「你的傷還好吧……別逞強了,給莫芳霏打個電話吧。」

    他找的不該是她,而是他的女朋友啊,不管她有多關心他,當他痛苦難當的時候,她也沒有立場……不,是沒有閒工夫去抱著他、安慰他……

    「你跟那個軟腳蝦醫生約會去了?」羅格飛喘了好大一口氣。

    「什麼軟腳蝦,宋醫生可是牙科方面的權威,你不要亂講話好不好?」冷盼凝搞不懂他對宋如風強烈的敵意是從哪裡來的。

    「當我躺在病床上的時候,你還有閒情逸致喝茶、約會?」羅格飛的聲音又漸漸大了起來。

    要不是冷盼凝太瞭解他這個人,搞不好還以為他是在吃醋呢。

    吃醋?真是可笑的兩個字。

    「羅格飛,不要再鬧了,趕快去睡覺,別讓傷口惡化了。」

    「你來接我!我要出院!」打斷她未竟的話,羅格飛無理的要求著。

    「現在?半夜十點?」冷盼凝顯得一臉錯愕。

    「就是現在!你來不來?」羅格飛無理的說。

    「你還是叫莫芳霏去接你好了……」冷盼凝的頭可沒被撞壞。

    「很好!你等著通知莫芳霏來幫我收屍好了!」

    冷盼凝確定羅格飛真的是頭殼壞掉了,大男人主義再加上唯我獨尊的狂妄,他真以為這世界是繞著他一個人旋轉,任他要風得風、要雨是雨的。

    想歸想,她還是說:「你別亂跑,我馬上來。」

    要死還是要活都是他自家的事,她到底在搞什麼啊?而且他不是說過放把火燒一燒就好了,幹嘛還要費事收屍啊?

    當這些疑惑還在冷盼凝腦裡盤桓的時候,她的身體卻像一陣風的捲到樓下,不消一秒就攔下一輛計程車,火速的往惠佑醫院趕去。

   

    黑著一張臉,拉著羅格飛,冷盼凝低著頭,活像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丟人事,如果現在迎面走來個熟人的話,她只怕要傚法土撥鼠挖個大洞鑽進去,或是乾脆一頭撞死算了。

    「冷盼凝,幹嘛走這麼快啊?」羅格飛邊說邊甩開冷盼凝的手,嘀嘀噥噥地說:「大男人被女人這樣拉著很難看耶……又不是在遛狗。」

    冷盼凝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一陣青一陣紫,忍耐的說:「放心,我沒有興趣遛你這只自以為是的大笨狗。」說完,她自顧自地加快腳步,往醫院門口衝去。

    「喂!你好端端地鬧什麼小姐脾氣啊?」羅格飛大踏幾步,三兩下就跟上她急促的小碎步。

    「你還有臉說……剛剛在醫護站大吵大鬧的是誰啊?沒有醫生許可還硬要出院,你才是神經有毛病!」說著,冷盼凝還偷偷回過頭,果然看見醫護站邊還圍著一群交頭接耳的護士,那些白衣天使不時抬起頭,神情曖昧的往他們這邊張望。

    「我哪有大吵大鬧啊,我只是說……」羅格飛裝得很無辜的臉看起來很是欠揍。

    「夠了!你給我閉嘴!」冷盼凝握緊兩團小粉拳,花了天大的自制力,才控制自己別把拳頭往他的頭臉上揮去。

    他做的那些事比大吵大鬧還要羞人,這個死人為了出院,竟敢謊稱今夜是他的洞房花燭夜,還把她冷盼凝塑造成一個飢渴難耐的女人,好像他今天不跟她……那個那個的話,她就會因為慾求不滿而跟他離婚……

    真真是神經病!連這麼荒誕的理由都說得出口,那些白衣天使嘴上雖然沒說什麼,卻紛紛用同情的眼光看著他,然後把她當成不明事理只顧逞歡的虎狼之女。

    「你不要生氣了……我要是不這麼說的話,怎麼離得開啊?」羅格飛倒是說得悠悠哉哉,一臉奸計得逞的模樣。

    人言可畏、人言可畏、人言可畏……她最討厭流言流語,她最討厭別人在她背後指指點點,她受夠了那些,大學四年她已經受夠了,她不要再來一次,這個自以為是的死沙豬卻自私的把她往恐怖的深淵裡推……

    冷盼凝掩面奔跑起來,不一會兒就奔出了醫院,十一點的深黑夜裡,醫院走廊外停了一排黃澄澄的計程車,她收住腳,抬起手臂抹抹眼淚,正準備往前敲敲排在首位的計程車,羅格飛卻搶在地前面做了她想做的。

    和司機取得共識之後,羅格飛打開後車門,向冷盼凝說:「很晚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你受傷了,趕快回去休息,我可以自己回去。」冷盼凝撇開頭,看也不肯看他。

    「別跟我爭了,再怎麼樣,我也不可能讓你一個人三更半夜搭計程車,而且你是為了我才來的。」而他卻把她弄哭了。羅格飛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心中的歉意。

    冷盼凝揉揉眼睛,被動的坐進車裡。

    羅格飛也跟著坐了進來,然後流利的報出冷盼凝所居住的社區。

    冷盼凝的手僵了一僵,抬起淚汪汪的眼睛望望他,她漂亮的眼裡閃著淚花也閃著問號。

    「有錯嗎?」羅格飛問。

    搖搖頭,冷盼凝什麼也不再問,又開始擦眼淚。

    他……是在捉弄她嗎?她換了好幾次的電話號碼他知道,連她住在哪一個社區也摸透了,三年沒見的一個人……他到底想幹什麼啊?

    弄不清楚,冷盼凝想得頭都痛起來了,好痛……她痛得淚水汩汩奔流,停也停不下來……

  

    有人會笨到搬同一塊石頭砸自己的腳嗎?而且還砸了兩次?

    冷盼凝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見床上躺了一個全身赤裸的男人,一時之間恨不得抄把刀把自己殺了。不……是把羅格飛這個不要臉的死沙豬殺了,她到底是哪裡有毛病啊?竟然又跟他上床了?

    就在她氣惱得猛扯一頭亂七八糟長髮的同時,睡酣了的羅格飛竟然不知死活的把大手覆上她的胸脯。

    「混蛋!把你的髒手拿開啦!」冷盼凝甩開他覆在她胸上的大手,同時起身用力踹了他的臀部一記。

    羅格飛下意識的揉揉臀部,不安的翻了個身,背過她繼續擁著軟綿綿的枕頭呼呼大睡。

    這死豬真的是睡死了!冷盼凝望望他裸露的背影,寬闊堅硬的背脊,緊實的臀部,蜷曲著的大腿肌肉,看了半天,又聽見他口中呢呢喃喃地不知叨念些什麼,她嚇得連忙拉起被褥,胡亂地扔在他身上。要是讓他知道她像個色女對著他的背影偷偷地流口水,她可真的不要活了。

    滑下床,抓起睡袍罩住裸身,冷盼凝可說是完完全全地清醒了過來,她環顧房間,衣服亂七八糟的扔了一地,包括她昨天中午喝喜酒時穿的桃紅色洋裝,後來穿的白T恤和牛仔褲,浴室門邊則堆了一個星期的待洗衣物,把眼光移到梳妝台上,瓶瓶罐罐的香水、乳液堆裡掛了好幾件不知道是穿過還是沒穿過的蕾絲內褲。

    女人的房間像她這麼見不得人的,全世界大概也找不出第二個了。

    冷盼凝的臉一紅,忙搶到梳妝台前把隱密的內在美收起來,順便將歪七扭八的瓶瓶罐罐一一扶正。

    就在她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突然聽見羅格飛叫了好大的一聲,「盼凝!」

    冷盼凝被他的叫聲嚇得魂飛魄散,捉著好幾條小內褲的手抖了抖,好不容易才一一扶正、排列整齊的女性保養用品像中了骨牌效應又一路倒得亂七八糟,同時發出乒乒乓乓的聲響。

    所有的努力都功虧一簣,冷盼凝氣惱的將手中緊握的小褲褲們一扔,氣急敗壞的轉過身,走回床邊,沒好氣的對還像只死豬賴在床上的羅格飛凶道:「叫什麼叫啊?」

    死不要臉的東西!還敢恬不知恥的叫她「盼凝」,這兩個字是該他叫的嗎?

    羅格飛動了動,他的眼皮仍然是緊閉的,雙臂緊緊地懷抱著軟軟的大枕頭,他像隻狗兒不停的用臉頰磨蹭著懷裡的大枕頭,口中卻「盼凝、盼凝」的叫。

    叫的人睡得無意無識,聽得人卻活像被從頭到腳放了一把火。

    冷盼凝紅著臉,咬著唇,把眼珠兒在他臉上轉了轉,然後彎下腰,把唇湊在他耳邊,用力吸了一口氣,大喊一聲,「羅格飛,趕快給我滾起來!」

    皺了好半天眉頭,羅格飛勉強撐起千斤重的眼皮,在看清「噪音」的來源之後,突然抬起雙臂,用力一拉,把冷盼凝拉到身上,蠻橫的把她鎖在鋼鐵般的胸膛上。

    這人受了傷卻仍然力氣大如牛。

    「你這死人!快放開我!」冷盼凝趴在他的胸膛上,不停的掙扎著。

    「你這女人到底懂不懂什麼叫做女性的溫柔啊?叫人起床的方式那麼多,你為什麼偏要選這種最沒氣質的大呼小叫?」羅格飛架開她的粉拳,一臉不以為然的說。

    「你混蛋!溫柔用在你身上簡直是浪費,你不配!」冷盼凝使勁扭動著被他捉住的雙腕,氣喘吁吁地大叫,「放開我啦!」

    她的惡言相向對羅格飛起不了一點兒作用,倒是她的扭動在他身體上引發了不小的騷動。

    他低著頭,如火如電的眼神射入她敞開的睡袍裡,灼熱的射向她深陷的乳浪溝壑裡,像如饑似渴的獸盯上白嫩的羔羊。

    「你……你在看哪裡啦?」冷盼凝大吼一聲,聲音卻是虛的,而她柔軟的胸脯在深深的吸氣、吐氣之間,若有似無的輕拂著他的胸膛。

    「這裡……」羅格飛鬆開她的一隻皓腕,大手狂妄的伸進她敞開的衣襟裡,狂妄的攫住其中一隻奶油色的乳房,他一邊捏弄著一團腫脹的香脂,一邊在她耳邊淫邪的吹著氣,曖昧的說:「你喜歡我這樣看你……這樣摸你……更希望我含住你、舔著你吧?」

    「我才不……」冷盼凝軟弱的想辯解。

    她不是個嗜欲的女人,但是只要羅格飛碰碰她,情慾之火就會朝她漫天飛舞而來,她的心根本管不住自己的身體。

    羅格飛摟著她翻個身,把她壓在身下,他的嘴如鷹疾速的俯衝而下,準確而急躁的吻住她的,他的大手拉開她腰間的繫帶,不消幾秒鐘就把她剝光脫盡,把她變得和他一樣,像個新生嬰兒赤裸裸、光溜溜的。

    「別說謊……」羅格飛離開她的唇,吻起她柔白滑嫩的耳後肌膚、再緩緩地滑向她優美纖細的頸項,親吻過她性感的鎖骨地帶後,火舌一路長驅直下,開始登高,狂狂地追索著高聳雪峰上耐人尋味、讓人百嘗不厭的紅艷莓果。

    「唔……」高燙的火苗一路被點燃,冷盼凝敏感的身體燃燒了起來,熾人的火源滾燙沸騰了她的外在與內在,情慾的火張狂的燎燒,燒掉了她的思想與理智,她摟住他的黑顱,不顧一切的和他一起攀向情慾的巔峰。

    她真香……羅格飛大口一張,吻住她身上被激情催逼出來的滴滴香汗,貪婪的把她身上一滴滴帶著玫瑰花香的汗珠吞進嘴裡,他不捨得放過從她身上流淌下來的一點一滴,從她體內流出來的啊……他的身體緊繃了起來、震顫了起來,他想起另外一處神秘芬芳的蜜園……

    香草連綿、香澤醉人,一個別有洞天的極樂仙境。

    低喘一聲,他急切的扳開她的大腿,把滾燙的唇壓在她絕美的洞口,嘗到黏黏膩膩的春之蜜。

    極甜、極香、極濃、極稠,他張大了口盡情的吸吮著,怎奈蜜汁愈流愈急,他急得益發架開她的雙腿,伸出靈活的舌頭,將流入她股間的蜜汁舔入口中,不願錯漏任何一滴從她體內流出的體液。

    「唔……啊……」冷盼凝扯著腿間的黑顱,失神的拉扯著他的頭髮。

    羅格飛狂放悖俗的舉措解放了她,也逼瘋了她,不需要他多使力,她已經主動狂張大腿,把女性極秘的隱私亮在他的眼前,癱進他的口中。

    「老天……盼凝……你……真是熱情……」羅格飛愛撫著她因過度激情而緊繃起來的大腿肌膚,他抬起頭,注視著她已然陷入高潮邊緣的臉蛋,她細膩的鵝蛋臉上染上一層薄薄的汗水,小巧的五官吃力的扭曲在一起,他伸出一隻大手,擦拭著她火紅汗濕的臉龐,一隻大手卻拉起她一隻白嫩嫩的大腿架在他的闊肩上,同時將滾燙的男性抵住她淌著蜜汁的穴口。

    「嗚……啊……」冷盼凝扭動著被架空的腰肢,幽穴裡分泌出大量的汁液拚命吸引著他的堅挺,然而磨人的男劍卻只是在她的穴口處輕緩地磨蹭著、拖延著、逗弄著,急得她發出哀哀的啜泣聲。

    聽見她幾近哭泣的呻吟,羅格飛突地往後抬起堅硬的臀,然後猛然往前加速,把充血的灼熱頂進她的體內。

    「啊……」突如其來的堅硬填滿了冷盼凝濕熱的甬道,火炬一般的男性灼熱照亮了她體內每一處敏感的嫩肉,柔嫩帶水的性感一波一波的催逼著他、夾縮著他、反應著他。

    羅格飛咬著牙,握住她身前兩團搖晃不止的玉乳,開始快速的在她體內猛烈的蠕動起來,前前後後、忽左忽右,用他的灼熱一再觸碰她體內水水嫩嫩的粉肌,一次比一次深入,一次比一次更猛烈衝撞著她甜蜜的盡頭。

    好熱……好舒服……在一浪一浪熱潮的衝擊下,冷盼凝沉沉地閉上眼睛。

    翻天巨浪的高潮,掩沒了她、打昏了她……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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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生活智慧王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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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1 07:43:4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愛要怎麼說2

    是愛太磨人

    明明是深愛著彼此的兩個人

    淨是在有限的生命裡兜圈子

    如果電話沒有響的話,冷盼凝恐怕就要睡過頭,錯過上班時間了。

    打電話來的一定是天使,是天使把她從激情的漩渦裡拯救出來了。

    接起電話的剎那,瞄到床頭的大鬧鐘指向七點五十分的時候,冷盼凝忍不住感謝起這通及時的電話。

    她拿起話筒,背過還倒頭睡得像隻豬的羅格飛,小聲的應了聲。

    「冷小姐……早安,我是宋如風。」

    宋如風?冷盼凝敲敲才醒了一半的腦袋瓜子,想了好半天,才結結巴巴地說:「是宋醫生啊……你早、你早……」

    果然是天使,優雅高貴的天使,斯文有禮的天使,溫文儒雅的宋醫生就像個天使。

    「昨天我們不是說好……冷小姐叫我如風就可以了,我們已經是朋友了不是嗎?」

    「喔……」有嗎?冷盼凝撥開滑落到眼前的長髮,努力思索著昨天和宋如風的對話,搞了半天才想清楚好像真有這回事。她清清喉嚨,輕聲細語的說:「我叫你如風……你是不是也別叫我冷小姐了呢?」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盼凝。」宋如風優優雅雅地道。

    宋醫生真是個溫柔的男人,和某個粗魯的人完全不一樣。冷盼凝想起羅格飛抱著大枕頭,大吼一聲「盼凝」的蠢樣子,差點忍俊不住,不過她還是竭力忍住了,她可不希望溫柔的宋如風聽見她像八婆的笑聲。

    「嗯……」冷盼凝給了溫柔的宋如風善意的回應。

    「我是想……診所十點開門,在這之前,我可以先送你去上班。」宋如風道出來電之意。

    「不不不……我搭公車再轉捷運,很方便的,你還是多睡一會兒,你每天工作這麼辛苦。」冷盼凝連忙婉拒。

    讓宋醫生大清早專程送她去上班,怎麼好意思啊,不過這樣體貼的心意已經夠讓人的心裡甜孜孜了。

    「既然你不願意的話……」宋如風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很失望。

    「不……我不是不願意,只是不想太麻煩你……」冷盼凝連忙澄清。

    「一點都不麻煩……即使天天送你,我也不會覺得厭煩。」宋如風的溫柔裡多了一絲柔情的意味。

    「呃……」冷盼凝無法拒絕這樣溫柔而深情的請求。


    掛上話筒,冷盼凝不自覺地輕輕歎口氣。

    「怎麼……那個軟腳蝦男朋友要來接你上班啦?」還背著她躺在床上的羅格飛陡然出聲。

    「不用你管!你快點走啦!」冷盼凝渾身一顫。這死人是什麼時候醒來的?竟敢在一旁偷聽她講電話。

    她一點也不淑女的推推他,他卻像只死豬,一動也不動。

    冷盼凝拿他沒辦法,只好拿了衣物進了浴室,快速的沖了個澡,穿妥正式的套裝,走出浴室,開始坐在梳妝台前化起妝來。

    「你幹嘛老是要化得像個妖怪……好端端地把臉弄成一張調色盤,你這樣不會難過啊?」羅格飛用手肘撐起身子,歪歪斜斜地倚在床上,對著鏡子裡的她問道。

    「這是職場上的基本禮儀……」冷盼凝皺著眉頭,忍耐的說:「算了……跟你這種人講什麼文明啦、禮貌啦,簡直就是對牛彈琴。」

    她對著羅格飛倒映在鏡子裡的臉,狠狠地瞪了一眼之後,才拿唇筆在美麗的嘴唇上做最後的妝點。

    羅格飛冷哼一聲,掀開被子翻下床,拾起散落在地上的衣物,一一穿上之後,漫不經心似的踱到冷盼凝的身邊,隨口問道:「喂……我又餓又累,好歹也弄點什麼來吃吃吧。」

    「廚房裡有泡麵,你愛吃多少都可以。」冷盼凝梳攏一頭長髮,然後俐落的將青絲綰成一個滑亮的髮髻。

    幸好完美的妝遮住她的紅臉,否則聽見羅格飛曖昧兮兮的「又餓又累」,她真不知道自己該躲到哪裡去。

    「泡麵啊,嘖嘖嘖……你未來的老公還真可憐,你該不會到現在還搞不清楚煎荷包蛋之前應該先放油吧?」羅格飛動手碰碰她頭上的髮簪。

    「不要碰我!」冷盼凝偏偏頭,甩開他停在她頭上的手。

   

    和那個時候一樣,和三年前一樣,在他們發生關係後的第二天早上,羅格飛也是像現在喊著肚子餓,吵著要吃的。

    那時候冷盼凝小小的套房裡除了成打的泡麵和吐司之外,還剩下五顆雞蛋。

    「你要不要吃泡麵?」面對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冷盼凝難得羞答答地說。

    「你幹嘛沒事買這麼多泡麵啊?小時候我老媽總是恐嚇我,生力面吃多了會變成木乃伊耶。」

    「泡麵比較省事嘛,又不用去餐廳人擠人的。」她害怕人多的地方,人多的地方就會有人在她身後指指點點。

    她以為自己很堅強,卻聽不見自己聲音裡隱隱約約傳來的哭腔,但是羅格飛聽見了。

    他上前擁住她,深深地汲取著她發間的幽香,說:「那……我想吃你親手煎的荷包蛋,要半生不熟的那種,咬下去香濃的蛋黃就會流出來……」說完,他親親她的臉,吹著口哨邁進浴室裡去了。

    踏出浴室之後,卻見到冷盼凝哭喪著一張臉,拉著他跑到電磁爐邊,指著鍋子說道:「羅格飛……這個蛋不肯聽我的話……」

    羅格飛看見鍋裡一片焦黑,狐疑的問道:「你有沒有先放油啊?」

    「放油……」冷盼凝的表情比他的更疑惑,不解的問道:「要先放油喔……我沒有油耶。」

    「什麼……你該不是跟我開玩笑吧?」煎得好不好是一回事,但是連煎荷包蛋要放油這件事都不知道的話也太離譜了吧。

    羅格飛錯愕得連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我……」冷盼凝誠實的搖搖頭。

    「那你知不知道煮飯要放水?」羅格飛被她嚇傻了。

    「你說的是稀飯吧……平常我們吃的米飯不都是乾的嗎?」冷盼凝仍是一臉的疑惑。

    「天啊!你該不會是跟我鬧著玩的吧?」羅格飛拍拍額頭,顯然—副快昏倒的樣子。

    「我……」冷盼凝咬著唇。

    她才沒有跟他鬧,她是真的不懂,她討厭廚房,她才不要像舅媽和表嫂們整天窩在廚房裡當個煮飯婆。

    過度抗拒進廚房的結果,讓她變成一個烹飪白癡。

    「喂……你別難過……我不要荷包蛋了……我們吃泡麵就好。」羅格飛看見她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終於確定她不是開玩笑,她是真的不會煎蛋,也不會煮飯。

    冷盼凝終於破涕為笑,摟著他甜甜蜜蜜地說:「把蛋打在泡麵裡……這樣也很好吃喔。」

    泡麵加蛋的滋味猶在齒頰留香,承諾要和她在一起的人卻遠遠地避開了——

    她是個白癡,她根本不該對低等的客家男人心存幻想;她一點也不遺憾,那種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臭男人早走早好。

    在羅格飛之前,冷盼凝承認她對客家男人的意見也許都是「偏見」,但是在羅格飛之後,所有的「偏見」都成了無可動搖的「定見」。

   

    把思緒從三年前拉回到現實裡,冷盼凝狠狠地瞪了羅格飛一眼,冷冷地說:「反正我又不嫁給你。我老公的事就不勞你費心了……如果你嫌泡麵難吃的話,不會自己煮啊,誰規定女人一定要當煮飯婆,走開一點!我沒時間跟你瞎耗,我快遲到了!」說完,她推開椅子站起來,開始在一屋子的混亂裡搜尋背慣了的公文包。

    「誰規定女人一定要當煮飯婆……」羅格飛怪腔怪調的模仿她的話之後,又碎碎念的加上自己的意見,「這種話從一個蛋也不會煎、飯也煮不好、衣眼雜物丟得滿屋子都是的女人嘴裡說出來……根本一點說服力都沒有。」接著,在梳妝台上隨意拎起一條薄如蟬翼的小內褲,他把小褲當起玩具,拎在空中轉圈圈,又把輕薄的布料拿到眼前仔細看了看,然後湊到鼻息嗅了嗅,讚歎的說:「真香……」

    「你變態啊!隨隨便便亂動別人的東西!」冷盼凝好不容易在床底下拉出公文包,下一秒又立刻衝到羅格飛面前,紅著臉搶過自己的小褲褲,她把手背在身後,把小褲褲緊緊地握在掌心裡。

    冷盼凝早就看見羅格飛拎起她的小褲褲,當玩具轉圈圈也就罷了,沒想到接下來他竟然做出這麼下流的舉動,又玩又聞的,簡直就像個色情狂。

    搞不好最近社區裡出現的變態內褲大盜,就是羅格飛這個傢伙幹的,而且他連她住在這個社區都知道,真是愈想愈可疑。

    「我連你都敢動了,還有什麼不敢的。」羅格飛雙手抱胸,耍無賴似的緩步踱向窗邊,瞄瞄窗外,又瞄瞄她。

    「羅格飛,我告訴你……昨天是因為……因為你受傷了,所以我才……才不好意思拒絕你……」冷盼凝握緊雙拳,渾身都在發抖。

    「你的意思是……你是因為看我可憐,所以才跟我上床的羅……嘖嘖嘖……昨天晚上六次,今天早上一次……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愛心了?」羅格飛撇撇嘴,故作驚訝狀。

    「你給我閉嘴!」冷盼凝恨不得撕爛他的嘴。

    這死人竟然連這種事都數得清清楚楚,存心炫耀起自己的性能力似的。

    「我就說嘛,你才不是這種有愛心的女人……」羅格飛歪著嘴,邪邪地說:「你只是需要安慰……瞧你昨夜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我這個人男人理所當然要肩負起安慰你的責任,為了安慰你這個淚漣漣的小女人,更為了不辜負我『無敵鐵金鋼』的美名,昨晚我可說是賣命了,做得我頭昏眼花,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楚了……」

    昨夜,她哭倒在他胸前的情景也和三年前一樣,把眼淚和鼻涕都黏在他的西裝外套上,熟悉的情景和氣昧讓他不由自主的擁緊了她。

    而她,也一如當年,毫不吝嗇的給了他最甜蜜熱情的反應。

    想起昨天的反應,冷盼凝懊悔得恨不得殺了自己,或許殺了他是更好的主意。

    「你給我滾!」冷盼凝一個氣不過,忍不住在梳妝台上胡亂抄起一個乳液罐,想也不想就往羅格飛的頭臉上砸去。

    竟敢得了便宜還賣乖,企圖挑起八百年前的風流爛債,什麼「無敵鐵金鋼」,當年她是昏了頭了才會用那樣的句子來形容他。

    要不是這個四肢發達的大色狼在護理站胡亂造謠,昨晚她才不會哭得那般傷心,傷心到失去理智靠上他這死色豬,她把眼淚、鼻涕留在他的衣服上是他的福氣,沒想到他竟然說出這種不要臉的話。

    砸、砸、砸死他!砸死這死色狼,也算功德一件。

    白色的玻璃乳液罐在空中劃出一道短短的弧線,接著很快的隨著地心引力往下墜落,不偏不倚的砸中羅格飛纏著紗布的前額之後,「啪!」一聲落在冰涼的地板上,碎成一地的玻璃片和白膩膩的乳液。

    冷盼凝傻了,羅格飛也傻了,前者是因為後悔,後者是因為劇痛。

    「你……我……」冷盼凝結結巴巴地說:「對不起……我不是……不是故意的……」

    想是一回事,沒想到一出手就是如有神助,她還以為自己沒有打籃球的細胞呢。

    鮮紅的血液緩緩地暈開,在白紗布上渲染出一朵腥紅色的血花。

    羅格飛抬起手按住紗布,失血的臉上佈滿了看不到盡頭的蒼白,這一刻比上一刻白,下一刻的白又如風地趕走這—刻的白,他古銅色的皮膚就這樣一瞬一瞬的蒼白下去、像鬼的蒼白……

    分不清是虛弱還是傷心,羅格飛有氣無力的說:「不打擾你美好的早晨約會……我走了……」

    「羅格飛……」冷盼凝覺得心被狠狠地揪住了,她蒼然的望著他疾行而去的背影,無法克制住衝動,出口叫著他的名字。

    羅格飛停下腳步,轉過頭來,他仍然緊緊地按住額頭,卻按不住一絲從額邊流下來的鮮血。他應該發怒,像他這樣自尊自大的男人,怎麼能容許一個女人對他動手呢?

    冷盼凝突然瑟縮起來,卻沒有逃走的打算,她在等,等他折回她的面前,等他狠狠地甩她一巴掌,或是給她一拳。

    「傻瓜……你以為我會打你嗎?」羅格飛看見她顫抖的身體之後,臉上浮現起一抹不自然的笑容。

    「我……」冷盼凝撫著臉頰,她沒有挨打,等了許久的巴掌或拳頭都沒有落下,但是她卻比被打的人更傷心,眼淚汩汩地流下來。

    「哭個什麼勁兒啊……你五顏六色的臉已經夠丑了,再哭下去連眼睛、鼻子都糊成一團了。」羅格飛擺擺另一隻自由的手,灑灑脫脫地說:「要是讓宋如風看見你這副樣子……搞不好就不要你了。」

    他愈是不肯怪她,冷盼凝的眼淚反而愈是止不住,而且這種時候,她哪有心思管宋如風要她不要啊,她只希望他額頭上的血不要再流了。

    冷盼凝哽咽的說:「我陪你去醫院,醫藥費我會付的。」

    羅格飛搖搖頭、聳聳肩,滿不在乎的說:「不用了……我一個大男人不用你這個小女人來陪,你還是好好陪陪宋如風吧……」說完,他重新邁開腳步,直挺挺地往門口走去,背著她揚揚手,回復了一貫吊兒郎當的口吻,毫不在乎的說:「別擔心……我本來就要再回醫院去一趟,沒要到小護士的手機號碼之前,我死也不會瞑目的……拜!」

    冷盼凝擦擦眼淚。什麼跟什麼啊?這個傢伙被砸得血流成河,還有心情想著小護士的手機號碼,他當真是被色魔纏身了不成?而且他心裡到底還有沒有莫芳霏啊?怎麼淨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更別提他才從她的床上爬起來耶。她吸吸鼻子,不肯承認其實這才是她最在意的一點。

   

    媽的!真真是痛死人了,三年不見,冷盼凝那個女人當真是冷血無情外加心狠手辣,簡直是砸死人不償命!羅格飛一走出冷盼凝住的公寓大樓,馬上捂著額頭,對著朗朗晴空呼天搶地起來。

    人一旦倒霉起來,噩運就是接二連三的緊咬著不放,任人怎麼甩也甩不掉。

    首先是不該去參加劉書玲的結婚喜宴,要不是誤信劉書玲給他的錯誤情報,以為冷盼凝現在身邊沒有男朋友……真是媽的!什麼沒有男朋友,人家的男朋友可是個有頭有臉、文質彬彬的牙醫生。

    去他的!牙醫生是人,他堂堂一個餐飲業老闆也沒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啊。

    雖說沒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他卻忍不住要幹出些偷雞摸狗的蠢事……冷盼凝拉著稱頭的男朋友先行離席就算了,他幹嘛要神經兮兮得像個等著抓奸的老公,尾隨在她身後追了出去,結果人沒有追上,反而沒長眼睛的胡闖瞎闖,在紅綠燈前被車子撞了個滿頭包,還被抬進了醫院。

    當冷盼凝出現在醫院的那一刻,他還以為幸運之神終於站到他這一邊了,沒想到她竟然挑明了說是怕他死了沒人收屍,不得已才來的。

    媽的、媽的!真是一千萬個他媽的!沒心沒肺的女人,趁他睡著走人不說,還讓他像瘋子的猛打電話找不到人,最後大言不慚的說什麼到朋友家喝茶去了,說得好聽,根本是背著他約會去了。

    背著他?這樣想好像有點怪怪的,好像她已經是他的了……羅格飛想得有點心虛,但是這種心虛的情緒只在他腦中盤桓了一秒,接著就被自信滿滿的情緒擠了出去。

    她本來就是他的,否則怎麼會那樣溫馴又柔軟的偎在他的懷裡,怎麼會和他做了一次又一次,而且不是他自吹自擂,每一次他都感覺到她深陷在高潮的漩渦裡,她緊緊地攀著他,甜甜蜜蜜地在他身下嬌喘,陶醉得、沉迷得好像沒了他就沒了命,她應該是他的……

    想到這裡,羅格飛忍不住要氣血逆流、血脈債張。她的乳房、她的滑背、她的長腿、她允沛的體力和熱情的反應,他們的身體一拍即合,屢屢交合出一首又一首渾然天成的激情交響曲……

    如果沒有莫芳霏,冷盼凝現在已經是他的老婆,連兒子和女兒都有了——

    但是如果畢竟是如果,莫芳霏還是莫芳霏,羅格飛還是羅格飛,而冷盼凝呢……多了一個讓他措手不及的牙醫男朋友。

    口口聲聲說人家是軟腳蝦只是自欺欺人,他再驕傲、再自大,不至於瞎了眼,也不至於看不出宋如風是個玉樹臨風、氣度恢弘、不可多得的好男人,和冷盼凝站在一起,活脫脫是一對得天獨厚的璧人。

    和宋如風在一起的冷盼凝,是他所陌生的,她看起來那麼溫柔,完全沒有大女人的野蠻氣味,跟宋如風講電話的時候,她的輕聲細語、軟言呢噥,聽得背著她躺在床上裝睡的他心口「卜通、卜通」的跳,如果她肯把對宋如風十分之一的溫柔分給他的話,他願意跪下來親吻她的腳,不過如果他真的那樣做了的話,只怕她又要把他當成個大色狼,捉起大鐵槌來追殺他了。

    好痛!痛得快死人了,也許是老天爺想藉著這可怕的疼痛告訴他,放棄吧!三年前他不是就死心了嗎?三年後為什麼又要來強求?

    早該知道劉書玲的話信不得,像冷盼凝這麼漂亮的女孩子要真沒人追的話,那才是有鬼,他根水不該來蹚這淌渾水。

    回去吧,餐廳裡還有得忙呢,讓同在軍中同穿一條褲子的合夥人忙得暈頭轉向也太說不過去了,畢竟他昨天逍遙了一天,雖然飛來橫禍撞了車,但是能一整夜抱著軟玉溫香的冷盼凝,就是天人的補償了。

    三年前,是他辜負了她;三年後,他哪還有臉來破壞她的幸福?

    羅格飛一把扯掉纏繞在額頭上的白紗布,好不容易才凝固住的血塊又被扯了開來,鮮血又開始往下流。

    如果可以,就算被她砸死他也無怨無尤,是他對不起她,是他欠她的,如果殺人可以不用償命,他願意把磨好的利刃交到她的手上,讓她結束他苟延殘喘的生命。

    不過冷盼凝大概從來沒想過要他的命吧,當年當他痛苦的對她說出結束分手的時候,她還能笑吟吟地對他說著,「既沒開始,談何結束」。

    他對她來說只是一個連開始都談不上的角色,而他卻已經痛苦的只想為她生、但求為她死了。

    也許,當年就算沒有了莫芳霏,他還是不可能得到冷盼凝。

    現在,莫芳霏已經成了別人家的老婆,冷盼凝的身邊卻有了宋如風。

    而他,羅格飛,還是一如當年……不……是比當年更加愛戀著冷盼凝。

    但是……但是啊……

    她的身邊已經沒有他的位子……

   

    很醜嗎?她這樣很醜嗎?

    這個疑問近來一直纏繞在冷盼凝的心頭。

    她坐在鏡子前面,傻不愣登的望著精心妝點過的臉龐,在心中不停的自問著。

    精明幹練的秘書不都是這個樣子的嗎?明艷合宜的妝點、簡約典雅的髮髻、剪裁合身的套裝;她可是老闆身邊不可或缺的得力助手,老闆一整天的會議行程可都是她安排的,哪個客戶見了老闆不誇一句「您有個漂亮又能幹的秘書」啊。

    她漂亮又能幹,她是個聰明摩登的秘書……冷盼凝對著鏡中的人兒喃喃地打氣。誰會把羅格飛那死沙豬的意見放在心上啊!

    風姿款款地走下樓,一眼望見宋如風的車穩穩當當地停在公寓大樓前。

    不等冷盼凝走近,宋如風早已經開門下車,繞過來打開右前座的車門,展開一抹俊逸的笑容,把她迎上車。

    「你今天真是漂亮。」當了她的護花使者好幾個星期了,宋如風幾乎每天都不忘給她一句甜甜蜜蜜的讚美。

    「是嗎?」冷盼凝摸摸臉,不太確定的問道:「你不會覺得我的妝太濃了一點嗎?」

    「怎麼會,這樣看起來比較漂亮,也比較有精神啊。」宋如風一邊開車,一邊如風輕柔的對她說。

    是嗎?她忘了如風喜歡的是化了妝後看起來精明成熟的她。

    冷盼凝不知不覺又陷入沉思,耳邊彷彿聽見羅格飛用低低沉沉、不以為然的聲音諷著,漂亮什麼啊,頂著個大濃妝,五官輪廓都看不清楚,簡直醜死了……你幹嘛老是要化得像個妖怪……好端瑞地把臉弄成一張調色盤,你這樣不會難過啊?

    當然難過,要不是因為專業上的需要,她才懶得化妝,否則哪個老闆願意僱用一張娃娃臉的她,那不是太沒有說服力了嗎?

    就連如風也喜歡上了妝的她,覺得她上了妝的臉比較漂亮,也比較有精神,反過來說,就是她卸了妝的臉比較醜,而且沒有精神羅。

    你不化妝比較漂亮……

    果然是被車子撞壞腦袋的傢伙,腦袋和眼睛一樣有問題。

    他的傷……被她「血上加傷」過的傷口沒問題吧?冷盼凝忍不住敲了小腦袋瓜一記。笨蛋!他還巴不得傷重入院,住他個兩個星期、一個月的,每天可以和清純可人的小護士卿卿我我,不是正中那個大色狼下懷嗎?

    不對啊!如果他真的那麼想住在醫院裡的話,那天幹嘛大半夜威嚇她去接他出院啊,還義正辭嚴的編出一些讓人臉紅心跳的理由,讓她平白遭受白衣天使們輕蔑的目光……好像她是飢渴嗜欲的好色女……

    不過,那天晚上……冷盼凝咬咬指甲,想起自己和羅格飛……也許她真的是個好色女也說不定,否則哪個正常的好女人會抱著別人的男朋友,纏綿了一次又一次啊,如果那天晚上是因為「哭瞎了眼」才抱錯了人的話,那隔天早上又是怎麼回事?

    是怎麼回事?她心裡明明記得他是個無可救藥的客家大男人主義沙文豬,但是她的身體卻不聽使喚的老往那死豬的身上貼去,放蕩的一再亂來。

    她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三年前被他害得還不夠慘嗎?為什麼抵抗不住他的誘惑,又跟他上床了呢?為什麼沉潛在體內無人可觸動的情慾隨隨便便就被他撩起來了?而且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呢?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她已經接受了如風,她的心已經決定好好地愛如風了,她已經決定把過去、現在和未來都交給身邊這個沉穩斯文的男人了。如風溫和優雅得像個天使,羅格飛卻是個引人墮落的惡魔,前者能帶領她向上提升,後者卻只會讓她向下沉淪……

    更別提羅格飛還有個相交多年的女朋友莫芳霏,算一算從大二開始到現在,他們也算交往了五年,雖然其間羅格飛不時又有其它的風流韻事傳出,泰半也是女方主動對羅格飛示好……

    那她和他之間呢?當初是誰對誰主動的呢?

    當初羅格飛會以為她是用女人的眼淚勾引他嗎?還是他根本是把她當成「北港香爐」,所以才放心的爬上她的床,想肆無忌憚的「插一插」、「玩一玩」

    ,沒想到卻「誤插」了她這個「花名在外」、「聲名狼籍」的小處女,於是不得已的編出一籮筐甜死人不償命的謊話……

    而她的的確確曾經為他三言兩語的謊言而團團轉。

    羅格飛,三年前她就認清他是個從十八層地獄爬出來的大惡魔,三年後卻還是身不由己的淪陷在他黑色的擁抱裡。

    不!她不能再沉淪下去了,不能再讓莫芳霏的男朋友來毀了她好不容易才重建起來的人生,連想都不要再想了,想那種男人本身就是一種罪,他已經走了,管他是去找小護士還是莫芳霏,那種身邊非得要三、五個紅粉知己不可的臭沙豬,還是早點滾回地獄裡去好了。

    但是話說回來,那種嘴和心一樣壞的傢伙,只怕連閻羅王都不敢收。

    該想的是值得想的人,就像此時此刻坐在她身邊的如風,一個溫柔無比的男人,一個優雅如王子、高尚如天使的男人,才是她應該真心對待的。

    但是如果這個幾乎是零缺點的男人知道她的家事做得一團糟,房間弄得一團亂,放假的時候最喜歡不修邊幅的窩在家裡睡上一整天的大頭覺……

    就算上面這些林林總總加起來都嚇不走如風……就算他還是願意和這樣的她交往的話……

    可是和這樣的男人交往至今,她連假日都得早早起床、細細化妝,把自己妝點成他喜歡的樣子……冷盼凝忍不住大歎一口氣,總覺得光是用想的就好累人了。

    「盼凝……」宋如風迭聲喊了十幾次,總算見到冷盼凝失焦的眼神轉了轉。

    「喔……你說什麼?」冷盼凝放下啃咬得亂七八糟的指甲,仍然是一瞼的心不在焉。

    「你這麼迷迷糊糊的……老闆怎麼會放心把事情交代給你啊?」

    「你可不要……」冷盼凝忍住陡然上衝的一口氣,把即將脫口而出的「狗眼看人低」吞回嘴裡去。

    冷靜點、冷靜點,如風沒有惡意,他和羅格飛那死沙豬不一樣,他是為了你好,不像羅格飛只是為了反對而反對你,別生氣、別在意,別在如風這樣溫文爾雅的男人面前大吼大叫……

    「我是說……你可不要被我無精打采的樣子誤導了,我們老闆對我的工作效率可說是讚賞有加……」雖然有點老王賣瓜的嫌疑,但是冷盼凝說的卻是實話。

    雖然有時候她也不知道自己連個家都理不好,但是公司裡大大小小的資料檔案她卻能記得一清二楚,隨手一點一抓就能變出老闆心裡想要的,見過一面的客戶她也能立刻記住人家的名字,她可是老闆心中的超級女秘書。

    聽見她的話,宋如風笑了一笑,仍然一派溫文爾雅的說:「女人再能幹還是要結婚的……」

    冷盼凝一愣,似乎聽不懂宋如風的話,也或許是不想聽懂他話裡的意思。

    宋如風穩穩地把車轉了個彎後,碰巧遇上紅燈,他耐心的停了下來,低下頭看見她交迭在膝上的手指,溫和的說:「你看,漂亮的指甲油都被你咬壞了。」

    是……是嗎?冷盼凝也跟著低下頭,果然看見指甲上淡紫色的蔻丹被她咬得七零八落的。如風果然是個溫柔細膩的男人,連這種小地方都注意到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一逕溫柔的語氣聽在她的耳中,卻變得有點刺耳。

    他在意的到底是她這個人,還是她臉上的妝以及指甲上的蔻丹?

    冷盼凝突然對眼前的一切迷惘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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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1 07:44:0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偕同老闆參加一場午餐應酬,卻吃得冷盼凝一肚子嘴油胃膩,忍不住借口還有事情要處理,總算堂而皇之的扔下老闆先行回公司。

    這種時候還是來一杯去油解膩的茶最好了。她邊走邊在心裡盤算著。

    一踏進辦公大樓,卻意外瞥見窗明几淨的會客大廳上,總務處主任和一個壯漢傍坐在沙發裡,好像在商談些什麼有趣的事情,平常一板一眼的總務處主任表現出難得的興致勃勃。

    是那個白癡!他來這裡做什麼?冷盼凝忍不住嘀咕起來。

    如潮的困意一瞬之間消散了,冷盼凝假裝隨意晃了晃的晃到大廳邊,好像突然對擺放在落地窗前的巨大綠色植物發生了興趣,天知道她進公司兩、三年來,每天形色匆匆,從來沒有正眼看過這些不會說話的綠色植物。

    「冷秘書吃飯了沒有?」

    晃了半天,腿都酸了,總務處主任總算是注意到冷盼凝的存在。

    「吃過了。」冷盼凝終於得以正大光明的往他們所坐的方向走去,停在總務處主任面前,她好奇的問道:「主任在談事情啊?」

    問這話的時候,冷盼凝的視線卻定在羅格飛的額頭上,額上的白紗布不見了,左額處結了一塊乾硬的血痂,看來血痂也快脫落了,脫落之後傷口應該算完全癒合了,算算日子,從她砸傷他的那個早晨到今天,少說也有兩、三個禮拜,他額上的傷口也該好了。

    他的傷是好得差不多了,臉色卻難看得驚人,陰陰沉沉得像個鬼,而且一逕的歪著頭、斜著臉,擺明沒把她看在眼裡,一副壓根兒沒見過她這號人物的死樣子。

    口是心非的豬,她還在想他怎麼那麼好度量,真的不打她也不怪她,原來是暗暗懷恨在心……

    「是啊,快年底了,我想先把尾牙宴的餐廳訂好。」總務處主任見冷盼凝並沒有坐下的打算,於是也站了起來,對冷盼凝介紹道:「這位是羅格飛先生,我想這次的尾牙宴就麻煩他。我們剛剛正在討論上菜的順序和娛興節目進行的方式。」

    羅格飛被動的跟著總務處主任站起來,說了一聲,「冷秘書,你好。」說完,他故意忽略冷盼凝伸過來的小手,只是忙著把注意力放回總務處主任的身上,提醒道:「主任等會兒不是還有外務嗎?我們還是趕緊把握時間把尾牙宴的流程順一遍。」

    「是啊!」總務處主任對冷盼凝說:「不好意思,冷秘書。」

    看見羅格飛連打招呼都是不情不願,連基本禮儀都不懂得維持,冷盼凝忍不住怒火中燒,悻悻然地抽回「自討沒趣」的小手。

    「劉主任……」冷盼凝的眼珠轉了轉,從羅格飛的額頭上移到劉主任的臉上,假裝善意的提醒道:「公司的尾牙宴一向不是都在圓山飯店辦的嗎?今年突然改在名不見經傳的小餐廳辦的話,同事們會不會以為公司的營運狀況有問題呢?」

    「這個……應該不會吧。羅先生的餐廳我光顧過好幾次,菜色健康又精緻,裝潢也別具特色,是近年來最被美食家稱道的新興餐廳,我也詢問過不少員工的意見,大家都對這次的尾牙宴多所期待。」劉主任一本正經的向冷盼凝解釋。

    是嗎?這種連幫女同學到飲水機接鍋熱水都會覺得丟臉的大男人所經營的餐廳能好吃到哪裡去?

    「劉主任保證沒問題就好。」話雖這樣說,冷盼凝卻毫不掩飾臉上不以為然的表情。

    劉主任乾笑了幾聲,對冷盼凝這個強勢的女秘書又敬又懼。

    大家都知道冷秘書是老闆眼前的紅人,所說的話具有左右公司決策的份量,也正是因為老闆對她的倚重,所以連帶的公司裡各部門的高級主管也無不對她敬畏三分。

    羅格飛看出了劉主任有口難言的窘境,於是挺身說道:「如果冷秘書對敝餐廳的品質不放心的話,就讓我做個東道,請冷秘書和劉主任賞光,大家一起吃個晚餐如何?」

    賞什麼光啊?冷盼凝忍不住在心中咒一聲。賞他一耳光才是真的。

    念頭隨即又轉了轉。去去又何妨,反正回家也是一個人,如風今天要忙到晚上九點半才能陪她吃消夜;這個豬頭開的餐廳就算再難吃,比起泡麵總是略勝一籌吧。

    而且不去的話,怎麼能挑出他的毛病呢?

    「就這麼說定了。」冷盼凝漾起甜甜的笑臉,明顯的笑裡藏刀。

    她冷盼凝雖然是個做菜白癡,但大小應酬場合可是見了不少,菜的味道對不對她可是一嘗就知道,她有信心至少可以挑出羅格飛餐廳裡的三個毛病,到時候不管羅格飛多會和劉主任套交情也沒用了。

    對!就這麼辦!她要讓羅格飛知道,她可是個精明幹練的女秘書,她的意見在公司裡可是具有舉足輕重的影響力。

    誰教他竟敢公然對她視而不見!

   

    誰知道同樣應允晚餐邀約的劉主任卻臨時爽約了,而冷盼凝一直是到羅格飛開著車來接她的時候,才從他的口中知道這件事。

    「怎麼樣,該不是沒了劉主任,冷秘書就沒膽子了?」羅格飛氣定神閒的坐在駕駛座,存心刺激她。

    「你少狗眼看人低,誰不敢了!」冷盼凝氣呼呼地拉開車門,大剌剌地跳上羅格飛的車裡,把早上不好意思在宋如風面前罵出口的話,一古腦兒的往羅格飛不可一世的臉上砸。

    她可是精明幹練、凡事足以獨當一面的超級女秘書,是個不用靠男人也能活得自尊自強的女強人,沒什麼是她不敢的。

    「冷秘書,不是我要說你,我可是在百忙之中特地抽空來接你,你卻坐在右後方,存心把我當成司機,這樣是不是太失禮了啊?」羅格飛透過後照鏡,瞄了瞄坐在後面臉色奇差的冷盼凝一眼。

    「少廢話!當司機算是抬舉你了,快開車!」

    「態度這麼差,你的老闆真可憐,竟然能忍受脾氣這麼差的女秘書。」羅格飛踩了油門,把車開上大道,滑進尖峰時間的車潮裡。

    「羅格飛,你如果還想活命的話,最好識相一點閉上臭嘴!」

    「現在才嫌我的嘴臭未免太遲了吧。記得那天晚上……」

    「你敢再提那天晚上的事,我就殺了你!」

    「不提那天晚上,那聊聊隔天早上好了。」羅格飛存心逗她。

    「你再說一句,我就砸爛你的餐廳!」冷盼凝杏眼圓睜、目露凶光。

    「哎喲!我好怕喔。」羅格飛輕輕鬆鬆地掌握著方向盤,抖了抖肩膀。

    「你——」冷盼凝見他分明不把她的威脅當成一回事,忍不住氣結。

    「放心,我不會拿驗傷單告你的。」羅格飛吊兒郎當的說。

    「我不是存心的……」冷盼凝突然這樣說。

    那天之後,她也幾度擔心得睡不著覺,也曾經想打個電話問候他一聲,但是那些終究只是想想而已,她知道自己不該再和他牽扯不清了,而且如果他真的顧慮過她的心情的話,也該主動給她一些消息,畢竟他手邊有她的電話號碼,然而他就像斷了線的風箏,音訊全無,也不管她是不是擔心他是死是活。

    「我知道你不是存心的,你要是存心的話,只怕我早就一命嗚呼了。說來我還應該感謝你,我要到小護士的電話了。」羅格飛朗朗然的說。

    其實他根本沒有回到惠佑醫院,也沒見到什麼小護士,額上的傷口原本是想隨它自生自滅、痛到發爛,沒想到幾個星期也能自動痊癒,但是他卻不由自主的撒起了謊。

    他什麼都可以忍受,冷盼凝的惡言惡語、拳腳相向他都可以忍受,唯獨不能忍受她同情的眼光和言語,他可是個大男人,不需要她的同情。

    他並不冀求她給他像對待宋如風一般的溫柔,但至少他可以拒絕她給的同情。

    「是嗎?那真是恭喜你了。我會替你祈禱,別讓莫芳霏發現你的風流韻事。」冷盼凝冷嘲熱諷的說。

    好怪,她竟然覺得有那麼一絲……真的只是一絲絲的不是滋味。

    「就算霏霏知道了也沒什麼關係,她不會管我的。」羅格飛不可一世的說。

    莫芳霏都是已經別人家的老婆了,哪還有閒工夫來管他啊?羅格飛突然失笑。

    真是愈聽愈怪,聽他「霏霏、霏霏」叫得親親熱熟,但是聽起來卻像叫個沒相關的人……不痛不癢的,莫芳霏還真可憐,有個這樣莫名其妙的男朋友,自大又花心……

    「羅格飛,我勸你還是不要玩得太過分,別以為莫芳霏的脾氣好就吃定人家。」撇開個人對莫芳霏的成見不說,就同樣身為女人的立場來說,冷盼凝還是忍不件要為女人說句公道話。

    「放心,我有分寸的。」羅格飛一心想結束這個話題,於是不著痕跡的扭開汽車音響,悠悠揚揚的輕音樂隨之充塞在車廂裡。

    冷盼凝也不再說話,耳中吸納著動人的樂音,閉起眼睛緩緩地搖頭晃腦。

    「女孩子還是溫柔一點得好,俗話說柔能克剛,不是嗎?」許久之後,羅格飛忍不住這樣說。

    「要……要你管,誰希罕克你這個大笨蛋。」冷盼凝的臉紅了。

    「放心,你的溫柔我可是無福消受,我只不過是好心提醒你,對付軟腳蝦最好的方法就是拿出女性的溫柔。」羅格飛立刻回敬她。

    「羅格飛,我不准你再侮辱如風!」冷盼凝的臉更紅了,之前追究不出原因的臉紅順理成章的轉化成憤怒的臉紅。

    「是是是。」羅格飛誇張的掏掏耳朵,然後故作不在意的問道:「怎麼樣,你和那個『溫文儒雅』的醫生應該很順利吧?」

    「還好……」冷盼凝期期艾艾地說,總覺得和羅格飛討論這種事情好像……好像有點殘忍。

    殘忍?她的心頭一驚,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湧起這麼荒謬的想法。

    「如風他是我所見過最無懈可擊的男人,體貼、溫柔、成熟、有禮,還有一張斯文、不討人厭的臉。」冷盼凝中肯的分析。

    如風的這些優點在羅格飛的身上一個也找不出來,能被如風那般溫柔的男人看上是她前輩子修來的福分,雖然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她老是得提心吊膽,擔心妝有沒有脫落,擔心頭髮有沒有亂掉,擔心指甲油有沒有被啃得不像話……

    他像個完人,從頭到腳沒有缺點,而她也必須隨時注意儀表的滿分。

    然而面對他一成不變的溫柔,無端的寂寞感反而會常常襲上她的心頭。

    「怎麼你明明在誇讚宋如風,我卻覺得你好像在諷刺我?」聽見冷盼凝對宋如風的百般讚美,羅格飛忍不住開玩笑似的說。

    看來她是真的喜歡宋如風,他們的交往也很順利,他想知道的不就是這些嗎?知道這些之後,更應該死心了,絕對的死心了,不該再有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了。他在心中不斷的提醒自己。

    「誰諷刺你了,是你自己心裡有鬼。」話雖如此,冷盼凝卻免不了多管閒事的說:「不過說真的,如果你肯稍微收斂一下大男人的牛脾氣,我想莫芳霏一定會更愛你的。」

    開口、閉口都是莫芳霏,冷盼凝都不知道她什麼時候這麼關心莫芳霏的幸福了。

    「免了,要我改變自己去迎合別人,這種事我才做不來。」這可是羅格飛的切膚之痛。

    當年他也曾經改變自己去迎合莫芳霏,直到遇上冷盼凝,他才終於領悟真正的愛情是勉強不來的,愛情是自然發生、水到渠成、愉悅而坦然的。

    勉強矯飾的愛情,最後只會落到兩敗俱傷的下場。

    「我又不是要你去迎合別人,只是……」冷盼凝一時語塞。不是要他去迎合別人……那她自己呢?難道她不正是在扭曲、隱藏、埋葬真實的自己,去迎合如風的嗎?

    「喂!只是什麼,我在聽啊!」羅格飛喳喳呼呼地叫,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算了,多說無益,反正你也聽不懂,就算聽懂了也做不到。」冷盼凝垂下頭,顯得有些心虛。原本是想藉機好好說說羅格飛的,沒想到反而卻——

    「不說就不說,反正我對別人的私事也沒有興趣。」羅格飛故作不在意。反正在她心中,他就是那種野蠻的、低宋如風一等的男人,他已經看得很清楚,沒有必要聽她一訓再訓。

    別人的私事……冷盼凝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她揪住心口,企圖把劇烈的疼痛揪出來、丟出去。

    但是痛楚卻滑溜得像條魚,在她的心口游來游去、難以捉摸……

   

    把車停在大道邊的一家精品店前面,羅格飛率先從駕駛座上跳下來,冷盼凝坐在位子上左等右等,滿心以為他會繞到後面來為她開車門,結果他果然來到後車門邊,卻只是彎下腰來,敲敲車窗上的玻璃,張大嘴巴不知說些什麼。

    冷盼凝搖下車窗,一頭霧水的問道:「你說什麼?」

    「我說,你還坐在那裡幹嘛?學企鵝爸爸孵蛋啊?」羅格飛仍是一頭一臉的吊兒郎當。

    真是氣死人了!冷盼凝搖起車窗,打開車門跳下來,怒火沖天的說:「算我白癡,才會錯把你這個野蠻人當成紳士!」

    聽見她還有力氣大吼大叫,羅格飛放下了心,塞了一路的車,他還以為她睡著了,從她吼叫的分貝數來推斷,她的精神還算不錯。

    他望望她氣呼呼的小臉,然後揚揚手上的車鑰匙,二話不說便反身跑進精品店裡。

    什麼嘛,說要請吃飯,結果卻把她一個人丟在路邊。冷盼凝伸長了脖子往精品店裡張望,看見羅格飛把手肘撐在玻璃櫃檯上,身子往前傾,親暱的和站在櫃檯裡的漂亮美眉有說有笑的。

    真是死性不改,俏麗的小護士、漂亮的女店員……這傢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的臉色一瞬之間垮了下來,氣呼呼地轉個身,索性背過身,來個眼不見為淨。

    等了半天,終於等到羅格飛滿面春風的從精品店裡走出來。

    「走吧。」羅格飛像個沒事人的對她說。

    「去哪裡?」冷盼凝的臉色和口氣一樣不假矯飾。

    「吃飯啊,你不是來吃飯的嗎?」羅格飛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吃飯……噢……對喔,差點忘了自己是專程來「挑他餐廳的毛病」,結果卻像個妒婦站在路邊生悶氣。

    妒婦……她發什麼瘋啊,管他有八個、十個,還是一打的女朋友,她幹嘛要這樣生氣啊,那死沙豬……就讓他玩個夠,玩到淋病、梅毒、世紀愛滋統統纏身好了。

    「你幹嘛啊?」羅格飛彎下腰,仔仔細細地看看她的臉,狐疑的問道:「你該不會是在吃醋吧?」

    「吃你個大頭鬼!」冷盼凝死命的瞪著他,毫不淑女的叫道:「很冷耶!你沒看見人家穿的是短裙嗎?要我像個白癡站在冷風裡,你到底有沒有大腦啊?」還好,還有一個讓她生氣的理由,可以解釋她莫名所以的憤懣。

    「誰教你要穿這麼短的裙子,穿長褲就不能工作嗎?」羅格飛把雙手交叉在胸前,不以為然的說。

    「你太過分了……」冷盼凝小小的身子顫抖了起來,半為寒冷、半為憤怒。

    「本來就是啊,誰規定女秘書一定要穿短裙,這麼漂亮的腿露在外頭,不是平白便宜那些老色狼嗎?」說來說去,羅格飛就是有理。

    什麼這麼漂亮的腿……冷盼凝的臉驀地紅了起來,嘴上仍然凶巴巴地說:「十個老色狼加起來也比不上你這個不要臉的大色狼!」

    她一定是天字號的白癡,聽見這大色狼嘴裡吐出來的讚美竟然會覺得心跳失速,心兒怦怦地跳。

    「說得好,要不是因為我充滿『男兒本色』的話,你怎麼會肯跟我……」羅格飛慢慢壓低聲音,一臉噯昧的低喃。

    「羅格飛,你敢再提那天的事,我就……」

    「什麼那天、這天的,我是說你不是要跟我……一起吃飯嗎?」羅格飛眨眨眼,故作無辜狀。

    「吃你的頭啦!」冷盼凝氣得跺腳。氣都被氣飽了,還吃什麼啊?

    「好了啦!開開玩笑而已,幹嘛這麼生氣啊?」說著,羅格飛突然揚揚手上的長風衣,兜頭往冷盼凝身上罩去。

    「你又在搞什麼鬼啦?」冷盼凝掙扎了半天,才從米白色的長風衣裡鑽出頭來。

    「拿著,我手酸了。」說著,羅格飛邊把手插進褲袋裡,同時邁開大步往大道邊的一條巷子裡走去。

    冷盼凝拉拉身上的長風衣,罵人的話凍在嘴邊。

    好溫暖,羅格飛的長風衣好溫暖,她的腿不冷了,手也跟著暖了起來。

    她傻了幾秒,然後快步跟上羅格飛的腳步。

    也許那沙豬的心並不像她所想的那麼壞。

    可是如果他的心眼不壞的話,為什麼要走得這麼快,他的一步足可抵過她的三步,更別提他還走得又快又急,存心要整她似的。

    往巷弄裡深入,羅格飛終於停下了整人似的腳步,跟在後面的冷盼凝早已經氣喘吁吁了。

    「這下不冷了吧?」羅格飛轉過身來,含笑地問她。

    「都汗流浹背了,還問什麼冷不冷啊?」說完,冷盼凝微微一愣。

    他是故意的,故意走得又急又快,故意讓她跑出一身汗的嗎?她呆呆地望著他,一種異樣的情緒揪住了她,而她無法逃開,只能傻愣愣的站在原地。

    「進去吧,流汗之後最忌吹風了。」羅格飛推開一扇漂亮的紅漆木門。

    冷盼凝的情緒被揪得更緊了,無形卻強烈的情緒持續衝擊著她,她覺得自己好像到了另一個世界,看見了羅格飛另一個不能用言語形容的面目。

    一直到她被動的被羅格飛推進門內,撲鼻的清香迎面而來,她才終於清醒了過來,不……是掉進另一個更讓人驚奇的世界。

   

    大錯特錯,錯得徹底、錯得離譜……冷盼凝之前一切先入為主的偏見都被顛覆了,只消一眼,她就知道羅格飛所開設的餐廳是獨一無二的,光是這個大院子,便有五、六十坪,甚至更多更多。

    「這個院子差不多有八十坪,清一色種的都是香草植物。」羅格飛在她亮晶晶的眼裡看見了疑問,並且適時的給了她想要的答案。

    噢,這滿眼醉人的綠、醉人的香、醉人的昏黃燈光……這還不是最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部分,抬起頭,餐廳入口處前矗立了一塊湖水綠的招稗,柔和的綠色波光蕩漾著,波光中央靜靜地躺著「凝香館」三個字,字的邊緣閃著鑽石般的銀色光芒,感覺就像銀色的月光靜靜地灑落在碧綠色的湖波上。

    芳草沁香碧連天,天連海色綠一片,這個地方美得像夢境。

    冷盼凝恍惚了起來,她眨眨眼,把視線停駐在閃著鑽石般耀眼光澤的「凝香館」三個字上面,一種異樣的感覺再度排山倒海的向她湧來,她有滿腹的疑問,卻怎麼也問不出口。

    「這個店名不錯吧?」羅格飛笑嘻嘻地說:「把所有的香氣都凝聚在這裡,保證客人聞香下馬,餐廳大賺錢。」

    庸俗!冷盼凝本想這麼說,但是看見羅格飛笑得一臉燦爛,她選擇把傷人的話咽進肚子裡去。

    「這個地方這麼漂亮,但是藏在深居巷弄裡,就算再香也沒幾個人聞得到吧?」她的口氣不太好,好像在怪他的回答打破了她心中某一個浪漫的幻想。

    「進去看看就知道了。」羅格飛顯得一臉自信。

   

    又錯了,冷盼凝又錯了,走進餐廳內部,她立刻被黑壓壓的人潮嚇了一大跳。

    廳內右側設了一個華麗的服務台,穿著亮麗紅色制服的女侍者見到羅格飛進門,立刻趨前恭謹的說:「老闆好。」

    「餐廳還好吧?」羅格飛嚴肅的問。

    「很好,預約的客人大部分都已經到齊,正陸續上菜中,還有一些零星的客人也都安置好了。」女侍者簡單扼要的說。

    「還有空位嗎?」羅格飛又問。

    「現在有兩個桌位是空的,不過八點之後已經有人預約了。」

    聽完女侍者的話之後,冷盼凝連忙說道:「羅格飛,沒位子就算了,我可以改天……」

    「你在說什麼,沒位子我還會請你來嗎?」羅格飛的口氣有些不悅,他打發完女侍者,領著冷盼凝一連穿過三根巨大的白色石柱,往餐廳的盡頭走去。

    盡頭處,有一鋪著紅地毯的大樓梯,雕花的扶手上爬滿了可愛的爬籐類植物,隨著綠色植物一路往上,爬上樓梯,來到二樓,舉目望去,仍是高朋滿座、座無虛席。

    見狀,冷盼凝不禁咋舌。這樓上、樓下加起來少說也有兩、三百坪的面積,今天又沒有喜宴,竟然能坐得一屋子都是人?

    收起滿腹驚歎,一回神,發現羅格飛又往餐廳最深處鑽,冷盼凝連忙半跑半跳的跟上腳步,幾分鐘之後羅格飛在盡頭處再度停下腳步,她抬頭一望,發現自己站在一個獨立邊間的前方,門上掛了一塊翠綠色的竹簾子,簾上隱隱約約地傳來暗香,定睛一瞧,簾上還用行草書了「凝心齋」三個字。

    異樣的情緒再度在冷盼凝的心中翻攪起來。「凝香館」的主人似乎對「凝」這個字情有獨鍾,這是巧合嗎?是否有些許特殊的意義?還是……是她多心了?

    應該是她多心了吧。羅格飛怎麼可能獨鍾「凝」字,一定只是巧合罷了。

    冷盼凝望望羅格飛清清澈澈的眼神。他果然什麼也沒說,如果她再繼續胡思亂想、胡亂猜測些什麼的話,只會為他帶來尷尬和不快吧。

    「這是什麼地方啊?看起來像是專門用來招待公主或是王后的地方。羅格飛,你不怕賠大了嗎?我可是來白吃白喝的喔。」冷盼凝打起了哈哈,硬生生地將心中異樣翻騰的情緒壓了下去。

    「傻瓜,我不會把你留下來洗碗的。」羅恪飛邊說邊把她推進「凝心齋」裡。

    「疑心齋」只有十來坪大小,裝潢簡單,完全不像外頭的富麗堂皇。

    古意盎然的八角窗邊,種了幾盆香料植物,夜風一吹,天然的香氣充盈在小小的室內,屋內中央擺了一張方形的檀木桌,桌邊擺著兩張雕紋繁複華麗的座椅,同樣散發出檀木高稚的氣味。

    牆面上陳列著一幅又—幅的水墨畫,有美人、有山水……冷盼凝被其中一幅美人圖所吸引,圖中美人姿態婀娜,眼波流轉,顧盼生風,不知是西施抑或是貂蟬,她忍不住湊近細讀題字,見其書曰「爐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沒有點名美人的名字,倒是又見到一個「凝」字,冷盼凝有種觸目驚心的不安全感,她連忙移動腳步,欣賞起另外一幅美人倚欄圖,圖左又有詞曰「不忍登高臨遠,望故鄉渺邈,歸思難收。歎年來蹤跡,何事苦淹留?想佳人妝樓頤望,誤幾回天際識歸舟!爭知我倚闌干處,正恁凝愁?!」

    她知道是自己多想了,但是這一連串的「凝」字也未免太巧了,巧得讓她的心莫名的慌亂起來,巧得讓她不敢直視羅格飛的眼神。

    如果他知道她此刻心中所想的,一定會對她嗤之以鼻,搞不好還會輕蔑的說著,拜託,巧合就是巧合,她強加附會些什麼啊?誰對她有意思啊?

    想到這裡,冷盼凝忍不住冒起了冷汗。是的,千萬不能讓羅格飛知道她心裡頭的胡思亂想,不然那死沙豬一定會毫小留情的奚落她,千萬不能讓他知道,千萬不能讓他知道……

    羅格飛心虛地想著,該死!不應該把她帶進這裡來的,瞧她一副好奇寶寶的模樣,難保不會看穿他的心,這地方東一個「凝」、西一個「凝」的,要是她懷疑的話,就不是「凝聚香氣」四個字可以隨便打發、矇混過去的了。

    要是她問起的話,他該怎麼回答呢?總不好說他就是喜歡「凝」字,不好說他就是喜歡被滿室的「凝」緊緊地包圍,總不好說他一直記掛她,說他忘不了她,說他心裡一直只有她一個女人,說他……愛她……

    白癡!那些話放在心裡想想就夠了,如果說出來的話,冷盼凝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再理他了,在她心裡,他只是一個野蠻人,一個差宋如風一大截的野蠻人,她才不會喜歡他,他還是識相一點,趁早死了心,別再想那些不可能的事情……

    唯一的方法就是不給她發問的機會。對了!趕緊用食物塞住她的小嘴,那些美味無比的食物一下肚,就算有什麼蛛絲馬跡也會很快被丟在她美麗的小腦袋瓜後面。

    「冷盼凝,你要看到什麼時候,肚子不餓嗎?」羅格飛在其中一張椅子上坐下,忍住百般心虛,狀似不耐的問。

    「喔。」冷盼凝走到桌前,在羅格飛面前靜靜地坐了下來。

    她的腦袋裡仍是一團亂糟糟,面對羅格飛的不情不願,她竟然連駁斥的力氣都沒有,只能像個傻子應了一聲。

    羅格飛狐疑地忖著,冷盼凝竟然沒有凶他,他用那麼不客氣的口氣對她說話,她竟然無動於衷?他知道她表面迷糊,其實骨子裡是個極端聰慧的小女人,他真怕自己在她面前無所遁形。

    「你想吃什麼?」羅格飛故意大聲的說。

    「我……什麼都吃。」冷盼凝顯得有幾分魂不守舍。

    換作平常的她,只怕早已經拍桌指著羅格飛的鼻子罵著,他在搞什麼鬼啊!連菜單都沒給一份,她怎麼知道吃什麼好啊?莫名其妙!

    是的,她真的是莫名其妙,幾個莫名其妙的巧合就把她弄得心酸酸的,連自己都不知道心裡亂七八槽的在想些什麼。

    「我看……就來一個酸蘑菇鮭魚排,再加一個迷迭香菇豆腐,還有酥烤薄荷起司豬排也不錯,香茅鍋也是必嘗的美味,甜點的話,就吃香草桑椹泡芙配一壺香草茶好了。」羅格飛完全自作主張,一個勁兒的說。

    她一定會反對的,至少會問問他說的到底是什麼東西。羅格飛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等著接受她的盤問。

    出乎意料的,冷盼凝沒有反對也沒有盤問,只是溫和的說:「就聽你的吧。」

    羅格飛張口結舌,被她溫馴的反應嚇得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

    「還是你又想起更好的建議?」冷盼凝歪著頭問。

    「沒……沒有了。」羅格飛逃避著她突如其來的注視。總覺得她美麗的大眼睛好像看透了些什麼,包括他這個人。

    「那就這樣吧。」冷盼凝的眼裡透出異樣的光芒。

    她的眼神異樣的溫柔,如水如霧,溫柔得讓人恨不得一頭陷溺其間,就算失去呼吸也在所不惜。

    羅格飛猛吸一口氣,勉強的說了一聲,「我去一趟廚房。」

    推開椅子,他急促而狼狽的逃開了,逃開她足以讓人陷溺的眼神,逃出這個被「凝」字所包圍的「疑心齋」。

    然而不管他怎麼逃,都逃不出自己一手創建的「凝香館」,逃不出自己對她深深的眷戀,逃不過這一場沒有結局的單相思、這一場沒有希望的苦戀。

   

    一個人在充滿香氣的「疑心齋」裡枯坐了半天,門邊的竹簾子終於被掀了起來,冷盼凝抬起頭,沒有見到羅格飛的臉,走進來的是一個身穿白色廚師裝、個子不高卻滿臉堆滿笑容的男子。

    男子放下手中的托盤,端出一個小火鍋放在冷盼凝面前,接著再送上一盤又一盤的火鍋配料。

    「冷小姐是吧,真是久仰、久仰。」男子忙把空出來的手往潔白的廚師裝上抹了抹,然後極其慎重的伸向冷盼凝,臉上堆滿孩子氣的笑容。

    冷盼凝被動的伸出手和男人握了握,心裡卻納悶地想著,這個男人到底是誰啊?

    「哇!太棒了!我握到冷盼凝小姐的手了耶!」穿著廚師服的男子興奮的叫了起來。

    使出吃奶的力量,冷盼凝好不容易才把手從他的手中抽回來,舒展五指之後,她的眉頭輕皺,疑惑的問道:「對不起。先生,我認識你嗎?」

    男子一屁股坐在冷盼凝面前,仍然一臉興奮的說:「冷小姐不認識我,我卻認識你很久了。」

    救命啊!哪裡來的瘋男人?冷盼凝被他莫名其妙的言行弄得一頭霧水。

    「我是凝香館的大廚,我跟你說,我們連上的弟兄可全迷死你了……」

    「什麼連上的弟兄啊?」冷盼凝眨眨眼,卻眨不掉一瞼的茫然。

    男子一臉興奮過頭的樣子,自顧自地說:「你本人比照片上還要漂亮一百倍,難怪羅格飛那個傢伙連睡覺都不忘『盼凝、盼凝』的叫。」

    「對不起。先生,我聽不懂你的話。」冷盼凝從頭到腳都紅透了。這個男人到底在胡說些什麼啊?

    「啊……我和羅格飛是軍中同袍,羅格飛那傢伙可是我們連上的大紅人,連連長都知道他老兄睡覺有老叫『盼凝』的習慣喔。」

    「是你們聽錯了吧……羅格飛怎麼可能……」冷盼凝被這個像頑童的男子弄得又羞又奢。

    羅格飛叫的應該是霏霏吧?他沒事幹嘛叫她的名字啊,他們又沒有什麼關係……

    「錯不了、錯不了,我連你的照片都看過了,怎麼可能會搞錯呢?」男子攤攤手,肯定的說:「羅格飛那傢伙可是把你的照片隨身攜帶在身上喔。」

    「這……是你眼花了吧?」冷盼凝摸摸發燙的小臉。她和莫芳霏長得很像嗎?不會吧,從來沒有人這樣說過,她們明明是完全不同類型的女孩,而且羅格飛也不可能會有她的照片。

    這真是一場天大的誤會,這個男人所說的瘋言瘋語要是傳到羅格飛的耳朵裡的話,只怕他會笑破肚皮,他叫的應該是霏霏,隨身攜帶的也應該是霏霏的照片,為什麼這個男人卻要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呢?

    要是被羅格飛聽到的話……千萬不要被羅格飛聽見啊……冷盼凝不禁在心裡暗暗祈禱起來,祈禱這個胡說八道的男人趕快消失。

    「柳東笙,廚房裡都快忙翻天了!你他媽的杵在這裡做什麼?」羅格飛怒氣衝天的掀起綠竹簾,三兩步就衝到臉上掛著頑童般笑意的柳東笙面前。

    原來這個男人的名字叫柳東笙啊,名字挺好聽的,但是腦子好像不太清楚,而且他還是凝香館內的大廚呢。冷盼凝忍不住噗哧一笑。

    看見冷盼凝的笑容,柳東笙好像得到了天大的勇氣,他推開椅子,站在足足比他高了一個頭的羅格飛面前,理直氣壯的說:「我親自送香茅鍋來給冷小姐有什麼錯。我可是等了足足一年多才見到夢寐以求的軍中情人,你幹嘛這樣不近情理啊?」

    「柳東笙,你媽的再給我亂說一句,當心我扯爛你這張狗嘴!」羅格飛一把扯住柳東笙的衣襟,凶狠的威嚇著。

    「羅格飛,你凶個什麼勁兒啊!小氣巴拉的把冷小姐藏個死緊,連看都捨不得讓人看一眼,你以為我吃飽了撐著會跟你搶女朋友啊?」柳東笙用力拽開羅格飛的手,別看他個兒小,肌肉卻是十分結實。

    「柳先生,你弄錯了,羅格飛的女朋友是莫芳霏,他也沒有藏我,我跟他根本沒有關係……」冷盼凝見場面一團混亂,連忙做起和事老,先是對著柳東笙解釋了幾句之後,又急忙拉起羅格飛的手,說:「羅格飛,你先別凶,好好把話說清楚就好了,是柳先生誤會了……」

    「我才沒有誤會!」柳東笙拉拉衣服,沒好氣的說:「只是沒想到羅格飛竟然是這種小鼻子、小眼睛的男人。記得退伍的時候,他還曾經豪爽的對弟兄承諾,說什麼有機會一定讓大家見見冷小姐,結果搞什麼嘛!」說完,他再度整整身上的廚師裝,氣沖沖地走出「凝心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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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1 07:44:2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像一根大木頭杵在餐桌邊許久,羅格飛才勉強拉開椅子,重新在冷盼凝面前坐下。

    「柳東笙是餐廳裡的大廚。」羅格飛的聲音和臉上的肌肉一樣,緊繃得活像將斷的弓弦。

    「我知道。」瞥了他陰沉的臉色一眼,冷盼凝簡短的應了一聲。

    「他是我在軍中的同袍。」羅格飛努力讓聲音聽起來正常一點,但是顯然成效不彰。

    「我知道。」冷盼凝被動的再應了一聲。

    該死!她知道、她知道……天知道柳東笙那個傢伙到底還對她說了些什麼,看冷盼凝那個樣子、那種低眉垂睫的恬靜模樣……她該不會是知道了什麼不該知道的事情,該不會是在同情他吧?

    「你還知道些什麼?」羅格飛下了好大的決心才問出這句話。

    還知道些什麼?她知道些什麼?她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啊!除了柳先生誤把「莫芳霏」的名字聽成「冷盼凝」,除了他誤將「莫芳霏」的玉照當成「冷盼凝」來看之外,她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啊!

    想起柳東笙誇張的言語和表情,再想起他說著,哇!太棒了!我握到冷盼凝小姐的手了耶……羅格飛那傢伙可是把你的照片隨身攜帶在身上喔……小氣巴拉的把冷小姐藏個死緊,連看都捨不得讓人看一眼,你以為我吃飽了撐著會跟你搶女朋友啊?

    女朋友?冷盼凝搖搖頭,忍不住苦笑了一聲。這還真是個徹底的誤會,所以羅格飛才會這麼緊張吧,怕她誤把柳先生的話當真……

    「你別緊張,柳先生只是跟我開開玩笑、閒聊兩句,他什麼也沒說,我也什麼都沒當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之後,冷盼凝心平氣和的說。

    「那……那就好。」羅格飛發出一聲像是安心的歎息。

    顯然不管柳東笙說了什麼都沒有對冷盼凝造成困擾,她只當那些是插科打諢的玩笑話,她並沒有同情他羅格飛,他羅格飛也沒有對她造成任何困擾。

    「喂!倒是折騰了半天,我都快餓扁了,你這個大老闆到底給不給人吃的?」冷盼凝掀開小火鍋的蓋子,誇張的嗅了嗅湯頭的味道,喳呼了起來。

    叫錯名字、認錯照片的誤會……只是一場誤會,別問了、別自討沒趣、別徒增尷尬,沒有看見羅格飛難看的臉色嗎?趕快填飽肚子,早早回到亂得可以的小窩,省得在這裡礙事又礙眼。冷盼凝不斷在心中提醒自己。

    「喔……」羅格飛聽她喊起餓,連忙點燃眼前的爐火,順便將蔬菜和食材擺進鍋裡,熱起柳東笙剛剛送來的小火鍋,同時滔滔不絕的說:「當然、當然……這個香茅火鍋可是我們店裡的招牌菜,這個湯頭是用鮮雞湯加上香茅草所熬出來的。對了!你知道香茅草吧?就是一般人所說的檸檬草,不但味道芳美,還具有鎮定和減輕腸胃脹氣的功用……」接著他又指起旁邊的一碟蘸醬,悶頭解釋道:「這可不是普通的沙茶醬,而是我們獨門特製的香茅醬,保證你怎麼都吃不膩……」說了半天,他又一鼓作氣的掀開鍋蓋,把還冒著熱氣的新鮮蔬菜盛到青花瓷盤裡,又盛了一碗湯,一同放在她的面前。一來,先喝點熱湯暖暖身體。」

    「謝謝。」聽羅格飛說了半天,冷盼凝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她舉起筷子,把熱呼呼的食物送進嘴裡,再喝了一口金黃透明的湯汁,果然清香甘甜,風味獨到。「這真是太棒了!」這種暖呼呼又甘香甜美的滋味,真是別處沒法子找的。她一口接著一口,滿足的吃著。

    「喂,慢點、慢點,你可是女人呢,哪有女人吃東西這樣狼吞虎嚥的,好歹得注意一下形象吧。」羅格飛忍不住取笑她。

    冷盼凝吃完盤中的食物之後,又喝了一碗湯,臉蛋都泛起滿足的紅暈,仍然毫不溫柔的說:「肚子都餓死了,誰還管什麼形象,你又不是如風,我沒必要在你面前假惺惺、裝淑女。」

    不能把餐具碰出聲音、不可以把盤子端起來、不要邊吃邊說話、手肘不要放在桌上……她快被這些繁文縛節逼瘋了。和如風交往兩個月以來,這些話她都能倒背如流了,因為幾乎每次上餐廳吃飯之前,如風都會不厭其煩的對她耳提面命一番,禮數規矩多得比跟老闆出去應酬時還要累,弄到最後,每每令她胃口全失,再好的珍饈都嘗不出滋味。

    人又不是機器,禮儀規矩應該是隨著不同的人、地、時、事、物而有所變動的。可惜如風並不這麼想,並且在任何場合都保持著一貫優雅斯文的儀態,她當初也是被如風這種獨特的氣質所吸引,沒想到等兩人正式在一起之後,那些最初吸引她的特質卻成了巨大的壓力。

    零缺點的如風像個完人,但是和這樣的完人在一起,卻常常讓她有種特別寂寞的感覺。

    「當然,別說宋如風,任何男人看見你這個樣子,不腳底抹油、溜之大吉才有鬼!」羅格飛忍不住反唇相稽。

    「嫌我吃相難看丟人的話,你也可以走啊!」冷盼凝一邊氣呼呼地說,一邊又從羅格飛的手中接過湯碗,心滿意足的喝起來。

    好不容易如風不在眼前,她決定不顧一切,好好放鬆心情,好好享受美味,如果羅格飛因此而看她不順眼或是嫌惡她的話,他大可以滾蛋,她才不可能白費力氣為這死沙豬而矯揉造作。

    咦!不對啊!她在如風面前的一切都是矯揉造作嗎?她明明很討厭那些繁文縟節,卻從來不敢坦白的告訴他。想著、想著,冷盼凝不知不覺失了神。

    「這是我的餐廳耶,你要我走到哪裡去?」羅格飛失笑。

    冷盼凝低頭不說話,一逕喝著芳香的湯頭,這才想起羅格飛從頭到尾忙著張羅,注意火候、加料、盛取、舀湯……都是他在做的,而她從頭到尾就像只貪吃的小豬,吃個沒完沒了。

    他不是個不可一世的大男人嗎?做這些事情難道不會覺得「低三下四」、「沒有面子」嗎?想到這裡,一口湯突然梗在喉嚨,冷盼凝被嗆紅了小臉。

    「看,吃得這麼急,果然噎著了吧。」羅格飛取走她手上的碗之後,接著身體往前傾,伸出大掌,拍拍地的後背。

    「我沒事。」冷盼凝不自然的挪了挪身體,聽他的意思好像不是存心嫌棄她,反而是在擔心她。

    「看你一口氣吃得這麼飽,等會兒恐怕主菜都吃不下去了。」說著,羅格飛也盛了一碗湯,慢條斯理的喝著。

    「這不正是你打的如意算盤嗎?」冷盼凝斜覷著他。

    早就知道這死沙豬沒安好心眼,先是把她餓得前胸貼後背,再用一堆蔬菜和熱湯餵飽她,這樣連主萊都可以省下來了,原來他打的是這種主意。

    而且在她狼吞虎嚥、吃得形象全無之後,這死沙豬才好整以暇的捧起湯碗,優雅的……不……是做作的品嚐起熱湯來,他這樣是故意諷刺她的粗魯嗎?

    聞言,羅格飛放下湯碗,彈了一記響指,乖戾的說:「好主意,你不提我還真的沒想過呢。」

    原來他在她心中……竟是這樣的男人,低等、野蠻,還兼小氣?原來是這樣子的……他豪爽的笑了幾聲,想把心中突如其來的苦澀壓下去。

    空氣中迴盪著灑灑落落的笑聲,聽在人的耳朵裡卻像一陣陣嗚咽低泣的風。

    冷盼凝捕捉到他眼中一閃而逝的落寞,心中突然不忍了起來。

    「你以為我是這麼好打發的嗎?」她試著把氣氛還原到最初輕鬆的狀態,同時心中暗暗斥責起自己的小心眼。她明明知道羅格飛不是那種小家子氣的男人,卻老是不由自主的把他往最壞的地方想去,故意扭曲他的意思。

    「我早就覺悟了,看你剛剛狼吞虎嚥的樣子,我就知道你是個無底洞。」羅格飛很快恢復了一貫不在乎的神態。

    就在羅格飛說話的同時,門上的竹簾再度被掀了開來,侍者手腳俐落的送上酸蘑菇鮭魚排和酥烤薄荷起司豬排。

    侍者掀簾離去了,冷盼凝卻對著眼前的美食直皺眉頭,不悅的問道:「這是什麼啊?」她指了指酥烤薄荷起司豬排。

    「酥烤薄荷起司豬排啊!你不喜歡嗎?」羅格飛問。

    「我討厭薄荷的味道。」冷盼凝又對放在豬排上的幾葉薄荷皺皺鼻子。

    前幾天和如風一起吃晚餐,主菜深海魚就是用薄荷來提味的,那種涼而嗆鼻的味道一度讓她作嘔,但是看見如風吃得津津有味,她還是勉強把魚嚥下肚子裡去,從頭到尾,如風都沒有發覺到她的勉強。

    好累啊!勉強的感覺好累人,而且一點兒也不快樂,不快樂又不敢明明白白地說出來,當個成熟的女人真是不簡單,偏偏如風喜歡的就是這種類型的女人,為了不引起如風的反感,她可是卯足了勁。

    但是羅格飛就不一樣了,她才不在乎他是怎麼想她的,是任性也好、無理也好,她才不在意在他面前暴露出最糟的一面……

    是因為完全不在乎嗎?還是她知道不管自己有多麼無理,羅格飛都會包容她呢?

    白癡、白癡,她真是個徹頭徹尾的白癡!羅格飛那死沙豬懂得什麼叫包容啊?她膽敢批評他餐廳裡的菜色,他不氣得跳腳,外加罵她一句「不識抬舉、沒有品味」才真是有鬼!

    而且想這麼多幹嘛啊,她根本不希罕他的包容……

    「不喜歡薄荷,那你吃酸蘑菇鮭魚排好了。」羅格飛沒有因為她的話而露出絲毫不慍的神色。

    「那這個豬排怎麼辦?」

    「既然你沒有口福的話,當然是我來吃囉。」羅格飛邊說邊拿起刀叉,切下一片香滑的排肉,有滋有味的吃起來。

    見狀,冷盼凝也開始埋頭吃起酸蘑菇鮭魚排,這道菜帶著爽口的微酸氣味,和新鮮的鮭魚肉搭配在一起,形成一種絕佳的搭配。

    然而冷盼凝卻愈吃臉愈垮,愈吃愈不是滋味的樣子。

    「你又怎麼啦?」羅格飛偶一抬頭,注意到她睜著一雙大眼睛,露出一種古怪的表情,他看得一頭霧水,不知道她心裡又在轉些什麼稀奇古怪的念頭。

    「那個豬排……看起來好像很好吃的樣子。」看著羅格飛滿足的吃相,不由得讓冷盼凝揣想起豬排的滋味。

    「這個啊……」說著,羅格飛又切下一塊肉排放進嘴裡,幾經咀嚼之後,滿意的吞進嘴裡,接著才慢條斯理的說:「這個酥烤薄荷起司豬排可是名聞遐邇的美味,不少老饕都是衝著這個豬排才來的。這道菜看起來簡單,其實頗費工夫,新鮮的豬排醃過之後,再微微炸過才放進烤箱裡烤,出爐之後淋上獨門的白醬和肉醬,接著還要再烤一遍,上桌前再放上幾葉新鮮的薄荷來提味,肉的鮮美配上濃郁的醬汁,再搭配清爽的薄荷,可說是人間難得的美味。」

    聞言,冷盼凝的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喂!你想獨吞美味嗎?」冷盼凝凶巴巴地問。

    「什麼獨吞,是你自己說不喜歡薄荷的。」羅格飛失笑。

    「我改變主意了!不行嗎?」冷盼凝說得理不直卻中氣十足。

    「那……我請廚房再幫你做一份。」

    「不要!我就要你眼前這一份!」

    也許吸引冷盼凝的不是美味的豬排,而是羅格飛的吃相,豬排透過他的表情而被詮釋得更加美味。

    羅格飛招架不住她任性的表情和言語,他投降了,切下一塊豬排,叉起送到她的口裡。

    真是無可言喻的美味!冷盼凝閉起眼睛,酥嫩香滑的肉排炸烤得恰到好處,一口咬下,三、四種不同的氣味在口中慢慢擴散開來,每一種味道都清清楚楚,就連令她十分反感的薄荷氣味也變得爽口怡人。

    「啊……」言語已經無法形容,冷盼凝不由自主的發出呻吟般的讚歎。

    「拜託!你這是什麼聲音啊?」羅格飛頓時面紅耳赤。

    冷盼凝那副陶醉的模樣、那種曖昧的呻吟,好像不是在吃豬排,而是在和豬排做愛,弄得他都嫉妒起豬排來了。

    冷盼凝睜開眼睛,同樣為自己忘形的讚歎而羞紅了臉,她摸摸發燙的臉頰,胡亂的說:「真……真是太好吃了,炸豬排配啤酒最好了。」

    「這裡沒有啤酒,倒是雪莉和香檳挺受女性歡迎的,你要不要試試看?」羅格飛建議。

    「喂!你該不會想乘機賺點開瓶費吧?」冷盼凝臉上的紅暈未消,卻又逞起口舌之快。

    「你堅持要付的話,我也無所謂。」羅格飛聳聳肩,卻甩不掉滿心的不是滋味。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這樣說的。」冷盼凝道著歉。

    是今天晚上太快樂了,快樂得讓她覺得不安,不安得讓她感到恐懼。

    為什麼和她最討厭的客家沙豬在一起吃晚餐,她竟然覺得挺快樂的?與如風在一起時的拘謹完全不一樣,不用擔心刀叉弄出聲音,不用擔心進食當中不能說話,不用擔心吃掉了口紅,不用擔心亂了頭髮,還可以大聲說出自己的喜好……

    原來和討厭的人在一起,才可以得到全然的解脫與釋放。

    一定是因為她太討厭他了,一定是因為她太不在乎他了,一定是因為她被美食的氣味所蠱惑了,所以她的神經又不正常了,不正常到覺得莫芳霏的男朋友很帥,不正常到體內的荷爾蒙又在作祟,不正常到想被這客家沙豬緊緊地擁抱,雖然明知這樣做了的結果只有一個,就是後悔……

   

    是的,人生最大的懲罰就是後悔,然而人生不能重來,後悔的懲罰卻可能接踵而至。

    冷盼凝睜開眼睛,看清身邊躺著的男人之後,她忍不住揉揉發脹的太陽穴,而這一次她甚至連自殺或是殺人的念頭都放棄了,只能無力的躺在床上,讓一團團亂七八糟的情緒撕扯著她的腦神經。

    明明上一刻還在把酒言歡的,怎麼一轉眼又變成兩個人赤條條地躺在床上,場景從瀰漫著香氣的餐廳移轉到她的閨房,時間也飛快的從黑夜溜到白晝。

    是羅格飛引誘了她、強迫了她,所以才演變成這樣的局面嗎?

    不,如果是那樣的話,她的心裡反而會好過一點,不過事實卻全然不是那麼回事。

    引誘的人是她,主動的人是她,這一切混亂的始作俑者是她。

    都是因為她在凝香館裡撒賴到深更半夜,然後纏著羅格飛送她回家,到了家門口又拉著他進來喝茶,天曉得她也明白他大概猜得到,她家裡根本不可能會有茶葉或茶包那種玩意兒,但是他還是順著她的意進了她的門。

    她讓他在小客廳裡坐了好久,才七手八腳的端出一杯熱開水,熱開水還是臨時才燒的,她連熱水瓶裡的水是什麼時候干了的都不知道,好不容易燒了一壺熱水,東翻西找了半天都找不出任何一包「添加物」,茶包或是咖啡之類的東西她全放在辦公室了,在家裡她一向沒有閒情逸致去營造所謂的生活情趣。

    「還是白開水對身體最好,無刺激、無負擔。」冷盼凝頭昏腦脹的,還能為自己的邋遢找到一個理由,也算是服了自己了。

    羅格飛從小沙發上起身,接過她遞過來的玻璃杯,沒有任何嘲諷,只是乖乖地把熱開水往肚子裡吞。

    「你慢慢喝,我先去洗澡。」他難得的溫柔勾弄得冷盼凝心慌意亂的。

    她應該叫他走的,在他像個聽話的小男孩把熱開水都喝光了之後,她就應該叫他走的,但是她沒有,反而說出什麼洗澡之類莫名其妙的話,而且當他張口結舌得像只呆鵝的僵在原地的時候,她卻紅著一張臉跑回房間,奔進浴室,脫光衣服嘩啦啦地衝起澡來。

    門沒有上鎖,房間的沒有,浴室的也沒有。

    蒸騰的熱氣從浴室虛掩的門縫裡溜出來,女人的香味也隨之在房裡四散蔓延,僵在客廳裡的羅格飛聞到了,女人的香氣衝擊著他,帶動了他身上男性的慾望。

    女體赤裸裸的味道,甜媚的向他招手,無言的誘惑著他。

    冷盼凝聽見羅格飛的腳步聲,聲響從客廳移向房間,接著往浴室的方向前進。

    他往她這裡來了!冷盼凝忙拉起浴巾,將裸體包裹起來。

    「羅格飛,你進來幹嘛?」她口是心非、顫抖的問。

    「你希望我幹嘛?」羅格飛緩緩地走向她,在煙霧繚繞的小浴室裡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倚靠在蓮蓬頭下方牆邊的她。

    「我……希望你拿出紳士風度趕快出去。」冷盼凝軟弱的說。

    她的聲音又細又柔,任何「有心人」都可聽出她「原本的意思」其實是和「表面的意思」背道而馳的。她要他拿出紳上風度,其實是暗示他可以更狂野一點;她要他趕快出去,其實是要他留下來。

    這是一個破綻百出的誘惑,身經百戰的羅格飛不會看不出來。

    羅格飛伸出雙臂,把兩隻巨大的手掌撐在她身後的牆面上,把她困在他的身體和白色的壁磚之間,喘息的說:「把浴巾拿開。」

    蒸騰的水氣漸漸散去,冷盼凝抬起頭,迎接他俯視著她的眼神,他的眼裡有一種醉人的迷光,像燒人的甜酒、像醉人的香檳,是她從不曾在他臉上看見過的溫柔,那溫柔融化了他臉上過度剛硬的線條,也融化了她對他根深蒂固的成見。

    好冷,水蒸氣已經消失殆盡,冷空氣從窗縫裡鑽進來,爬上冷盼凝的身體,染成一大片的雞皮疙瘩;好熱,他用眼神點燃她體內的慾火苗種,火種迅速竄延,燎燒著她的五臟六腑與四肢百骸。

    外冷內熱、內外交攻的異樣感覺,就像站在懸崖峭壁邊,往前一步就能得到解救,往後一步卻能得到解脫。

    他給她的會是解救還是解脫?冷盼凝只為這個問題花了一秒鐘的時間,不管是解救還是解脫,都不及解開身前的浴巾來得更及時、更重要。

    幾乎是沒有任何掙扎,她大膽的解開圍在身上的浴巾,袒露出雪白嫩艷的酥胸以及往下的更多更多……

    她聽見他發出一聲嘀嘀噥噥的低吼,一雙只是困住她卻不肯碰她一分一毫的大掌再也忍不住似的摟住她未著寸縷的身體,他把她摟得緊緊的,緊得她快斷了氣,但就算斷了氣她也不在意,只要他能這樣緊緊地抱住她,她甚至覺得就算是立刻死了也沒有關係了……

    沒有關係了,就算他還有嬌美的莫芳霏、清純的小護士,以及時髦的精品店櫃檯女店員……都沒有關係了。她明明不在意,卻流淚了。

    羅格飛沒有看見她的淚,在他攔腰將她抱起、走回房間的過程裡,她把臉埋進他的胸膛裡,將眼淚藏在他的胸前,藏得妥貼隱密,他寬闊的胸膛一點一滴吸乾了她的淚水,也吸盡了她最後一點女性的矜持。

   

    羅格飛醒來的時候,看到的是仰躺著身子、望著天花板,像是沉思又像是發呆的冷盼凝。

    「早。」羅格飛用低沉的聲音劃破了早晨冷冷的空氣。

    冷盼凝側過頭,被動的回了他一聲,「早。」語畢,她又把視線轉向白花花的天花板。

    見狀,羅格飛微惱地忖著,她仍是一臉後悔的表情,雖然她反常的不吵不鬧,也不嚷嚷要殺了他,但她還是後悔,後悔跟他上了床,不管昨天晚上她表現得多麼主動、多麼瘋狂,仍然改寫不了他名列在她生命中後悔名單裡的事實。

    昨夜一場又一場的激戰,別說是她一介弱質女子,就連精力充沛、身強力壯的他都幾乎要吃不消了,他被強烈的情慾火焰燒得迷迷糊糊的,最後還以為自己是死去而不是睡去,沒想到還能睜開眼睛。

    但是醒來後的第一眼,見到的不是她歡欣甜美的表情,而是她滿臉的愁悶與懊悔,一股怒氣突然直衝他的腦門。

    趁著她兀自發呆的時間裡,羅格飛像個偷兒的慢慢摸到她身邊,把手探進她胸前的被褥,在她的乳房上遊走。

    「混蛋!大清早的你摸什麼啊?」冷盼凝揪住他不安分的大手,雞貓似的叫喊起來。

    羅格飛掏掏耳朵又抖了抖肩頸,抖了抖肩頸之後又晃了晃頭,幾乎不能把眼前這個嘶啞著喉嚨叫囂的女人和昨夜在他身下甜美呻吟著的小女人聯想在一起。

    昨夜當他將全身赤裸的她從浴室抱回房間之後,一刻也不能等待的壓上她香軟的嬌軀,火漾漾的慾望催迫著他,來不及愛撫她白裡透紅的雪膚艷體,他急切的用大掌佔領她腿間私密的禁地,翻攪著一灣濃稠香滑的春水,然後迫不及待拉下身下的拉鏈,他急得連衣物都無暇脫去,只知道她張開白皙滑嫩的大腿,其間流淌著濃稠的蜜液等待著他……

    她讓他瘋狂、讓他瘋狂……他急忙想掏出身下的火熱硬劍,銳利而準確的抵在她嬌嫩的入口,正想一舉往她體內挺進,卻突然遲疑了下來,他淌著汗、咬著牙說:「不……我不能這樣對你……我沒有……沒有保險套……」

    「沒關係……我……我今天很安全……」冷盼凝在他身下低吟著。

    「你確定?」羅格飛仍遲疑的咬牙穿回褲子。他已經害慘過她了,他很害怕再讓她受一次可怕的痛苦。

    然而就在他短暫的遲疑間,冷盼凝卻突然把他從她身上推下,她用力翻過他的身體,讓他仰躺在柔軟的床面上,在他還沒意識到發生什麼事的時候,主動跨騎上他的腰際。

    「喂!我可是個大男人耶,被個女人壓倒成何體統啊?」羅格飛嚷嚷了起來,但是他的身體卻動也動不了。

    「噓……今天要照我的方式來……」

    他聽見她輕柔的低吟,感覺到她的小手忙碌的穿梭在他的腰間,他的皮帶與褲頭又被解開了,她的兩手抓住他的褲腰,連同內褲用力往下一扯,然後用她的雙腿把他的褲子往下踢,直到礙人的西裝褲管與內褲完完全全地脫離他的大腿。

    然而她的小手並沒有因此而停止忙碌,只見她彎下腰,開始進攻他上半身的衣物。其實只要他願意,他可以輕易的按住她,輕易就能換個姿勢把她重新翻壓在他的身下,但是看見她急切而笨拙的褪解著他襯衫上的鈕扣,他不是動不了,而是不想動,雖然他快忍不住了,雖然他的身體已經燒灼得、緊繃得快毀滅了。

    忙了半天,冷盼凝終於把他身上的一切障礙消除殆盡,丟得離床遠遠的。

    慾火焚身的羅格飛也因此鬆了一口氣,但是另一種更甜蜜的折磨卻開始更惹火的肆虐起他來,他感覺到她跨在他腰間的蜜穴裡滴出了濃濃的蜜汁,她又黏又濕,並且毫不保留的將慾望的蜜泉滴落他的腰間。

    老天!再不能進入她的話,只怕就要丟命了!羅格飛用力握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一心只想帶著她翻個身,把她壓回床上狠狠地愛地千萬遍,但是他還沒來得及這樣做,她卻率先微微地抬高俏臀,再往他勃然挺立的部分套下去。

    滑順的女穴密密實實地罩住硬挺的男劍,一瞬間羅格飛已經抵在她的深處。女穴裡緊嫩的軟肉團團地將他包圍住,驟然降臨的快感逼得他發出一聲驚天狂吼。

    伴隨狂吼而來的,是一聲又一聲風吹銅鈴般、叮叮噹噹清脆如風鈴的女聲。

    羅格飛睜大眼睛,看見跨在他腰上的她笑得像個小仙女,她的臉紅艷艷的比嬌花更美,她胸前白嫩豐滿的玉脂團隨著她的笑聲而搖晃起舞,晃動出誘人至極的乳浪。

    羅格飛伸出雙掌攫住她的乳房,把她性感的軟脂揉進掌心,摩挲得雪峰上的粉紅花蕾傲然挺立,而他更加放肆的以指腹逗弄著她挺挺然的充血乳尖。

    「啊……」受到他放肆的刺激,冷盼凝反射性的往前傾身,她小小身體的重量完完全全地交在他的大掌上,是他用厚實的雙手撐住她被情慾纏身而變得綿軟的小身體。

    「動一動……」羅格飛一邊揉著她的胸脯,一邊鼓舞著她。

    冷盼凝依言扭了扭蠻腰;羅格飛也隨著她的律動挺了挺腰,讓她可以感覺到兩個人接合處的分分合合,以及一波波強烈碰撞下的快感。

    「不止前後……也可以向左或向右……」羅格飛調教起她來,「但是別太用力……」

    「像這樣嗎?」冷盼凝依言左右擺了擺腰。

    她看起來真是性感到了極點,搖搖晃晃的小身體裡面好像藏了無窮無盡的寶藏,而她毫不吝嗇的將寶藏流向他。

    羅格飛感覺到她不止忽前忽後、時左時右,她柔若無骨的柳腰更如流水緩緩地搖晃出一波波的漩渦,她正以舒緩卻撩人的節奏,以順時針的方向晃動柔軟的腰肢,掀起一波波溫柔卻激烈的力量,把他這個不可一世的大男人拖進深不可測的慾望漩渦。

    受不了了,羅格飛再也無法忍受了,一波比一波更激烈的慾望堆積在男性的硬挺裡,他再也撐持不住了,他抱住她水般柔軟的身軀,在不與她分離的狀態下,小心翼翼地翻了身,將旺盛的慾望精液射進她的體內,煙火似的—記接著一記,在她幽暗的體內爆炸了一次又一次。

    「飛……飛……」冷盼凝的臉扭曲了起來,口中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的叫著他的名。

    她第一次這樣叫他,而不是連名帶姓的叫羅格飛。羅格飛第一次聽見她這樣叫他,激動得幾乎要落下淚來,卻拚命忍住了。男子漢不彈淚,尤其在女人面前……在心愛的女人面前。

    一連在她體內噴灑出第六道灼熱的精液之後,羅格飛覺得全身都要虛脫了,趴在她軟綿綿的身體上喘了好一會兒,驀地又想起他又壯又重的軀體很可能會壓壞了她,連忙挪了挪精壯的身體,躺在她的身邊,他的手仍然親親密密地攬住她細瘦的肩膀,讓她枕在他的肩頭上。

    「你這個小魔女……誰教你這樣折磨男人的?」羅格飛用臉頰磨了磨她枕在他肩上的黑顱。真是讓人難以置信,光是她柔細的髮絲一樣能搔得他心癢難耐的。

    「我自己想出來的……」她的聲音聽起來志得意滿、得意洋洋的。

    聞言,羅格飛忍不住用雙肘撐住身體,把她圈在身下,同時把一隻長腿伸進她柔軟的大腿間,親親暱暱地摩挲著她柔嫩的大腿肌膚,低下頭,在她耳邊半是低語半像挑釁的說:「你覺得自己很厲害嗎?」

    「你不承認嗎?」她回應他的挑釁。

    「信不信我可以做得比你更好?」羅格飛一心想扳回一城。

    「相信……」她認真的說完這兩個字之後,接著又吐了吐小舌頭,皺著鼻子,加了兩個字,「才怪!」

    老天!她真是可愛,可愛又性感,性感又純真。羅格飛心頭一陣激盪,忍不住衝口說道:「那你一定也不相信我有能力做到教你求饒為止囉?」

    「不可能!」冷盼凝斬釘截鐵的說。

    看來這個小女人是真的把他看扁了,她以為他剛剛射出那麼大的量之後就沒辦法再「站」起來了嗎?

    看著她因極度歡愛過後而紅潤潤的臉龐,羅格飛的心裡只能想著同一件事,就是用力抱著她,給她無數激情的吻,狂亂的需索她的身體,聽她在他懷中呻吟,看她被慾望點亮的表情,他要她因為他而瘋狂,像他為她而瘋狂一樣,他要跟她纏綿一次又一次……

    羅格飛果然「心手合一」,把在腦中翻滾的綺念一一付諸實行。

    冷盼凝在他身下虛弱的喊道:「別這樣……快住手……」

    他住了「手」、也住了「口」,卻停不住體內翻滾的慾望,但是他不強迫女人,尤其是身下這個小女人,這個讓他愛到心口發痛的小女人,他怎麼能勉強她,怎麼能傷害她?

    「你幹嘛停下來嘛……笨蛋!」

    當他咬著牙與隱忍的慾望交戰的同時,沒想到她又說出這樣的話來。

    羅格飛愣了好幾秒才意會過來她的意思,意會過後,就是更加暴烈放肆的需索與糾纏。

    一次又一次,做得他眼前一陣迷茫,他甚至連她的臉都看不清了,只覺得天花板上白晃晃的亮刺得他幾度快暈厥過去,但是他不能啊,他不能在心愛的女人面前倒下……

    只要她還要,他就要給她,給她巨大的滿足,給她一次比一次更銷魂的高潮,他不想停下來……

    「喔……不要了……別……別再來了……我不行了……」冷盼凝被一波洶湧過一波的高潮震得心神俱碎,大浪一潮一潮衝撞著她緊繃的身體,她無力反應了,只能隨著潮浪載浮載沉。

    「我也不行了……」羅格飛軟倒了下來,和她一樣,趴在枕頭上劇烈的喘息。

    再也沒有力氣彼此挑逗,再也沒有力量互相挑釁,他們像剛從驚濤駭浪裡好不容易才爬上岸來,這床就是平靜的沙灘,而他們正躺在柔軟的沙地上深深地互相凝視。

    她望著他,無語;他看著她,沉默。

    然後羅格飛用體內最後—絲力量,緩緩地伸出一隻大手,握住她的小手,感覺到她用微弱的力量回握了他。

    就在大手與小手交握的瞬間,冷盼凝與羅格飛彼此互換了若有所思的眼神,但是誰也沒有開口,然後幾乎是同一時間,他們一起閉上了眼睛,墜入了深沉的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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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1 07:44:3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愛要怎麼說3

    親密的交融

    世界濃縮在一個吻上

    吻被放大成了全世界

    冷盼凝輕輕地道:「羅格飛,你可以走了。」

    徹夜的耳鬢廝磨、竟夜的肌膚相親,他賣力的激情演出,換來的仍是她冷冷的一句逐客令。

    羅格飛動了動被激情徹底焚燒過的軀體,掙扎著滑到床邊,背著她,呆坐在床沿半晌,然後不發一語的起身,撿起散落一地的衣物,一一穿上。

    下完了逐客令之後,冷盼凝擁著棉被坐起來,低著頭,兩眼無神的望著棉被上粉嫩的花色,耳朵卻豎得像小兔子一般高,仔細聽著他所發出來的窸窸窣窣的穿衣聲,她一直等到窸窸窣窣的穿衣聲停下來之後,才又鼓起勇氣的抬起頭,望著站在床邊、衣著整齊的他,她舔舔嘴唇,艱難萬分的問道:「你幹嘛不說話?」

    「你想聽什麼?」羅格飛聳了聳肩,朝天攤開兩隻大掌,無奈又無所謂的說:「聽我說再見嗎?」他垂下手,自嘲的接著說:「你最不希望的大概就是再見到我這個人了吧?」

    「我……」冷盼凝揪緊胸前的被褥,掙扎了半天才說:「昨天是我不好,幾杯黃湯下肚、一時意亂情迷,所以……」她低下頭,小聲的說:「我對不起你和莫芳霏……也對不起如風……對不起……」

    激情褪去,濃濃的罪惡感油然而生,她很清楚這一次不能靠罵他幾句「混蛋」或是摔一瓶乳液就能把這團混亂交代過去的。

    她甚至沒有立場說一句重話,是她邀請他進門來的,是她邀請他上她的床的,她心裡很清楚,她並沒有任何立場責備他,就算是上了床,先主動的人也是她。

    聽完她的話之後,羅格飛把雙手插進西褲口袋裡,緩步踱到床邊,她仍然把頭兒垂得低低的,他沒法子看見她的表情,只能盯著她露在被褥之外的裸肩與滑背,好半天之後,他才嘎啞的說:「你這個傻瓜……發生這種事情,通常該道歉的都是男人,哪有女人說對不起的?」

    「噗……」冷盼凝眉頭一鬆,被羅格飛逗笑了。

    笑了幾聲之後,她美麗的嘴角又漸漸往下垂,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喂,你不要這樣。」往床沿一坐,羅格飛執起她一隻小手,忽輕忽重的揉捏著她,口中喃喃地保證道:「我也許不夠文明,但是還不至於跑到宋如風面前爛嚼舌根,說些有的沒的,我知道你很在乎他對你的看法,也知道你很喜歡他,我不會做出讓你難堪的事情。」

    「謝……謝謝你,我也答應你,不會把這件事情告訴莫芳霏的。」冷盼凝說得眼圈兒都紅了。

    她應該覺得鬆了一口氣,但是不知為何,他的一番話卻讓她更想哭了。

    「傻瓜,都跟你說了,這些事情和莫芳霏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你別想太多了。」羅格飛邊說邊撫摸著她亂糟糟的髮絲,耐心的把她的頭髮順回又直又滑的模樣。

    冷盼凝歪著頭,溫馴得讓他順著她的青絲,青絲下的小腦袋瓜卻又開始胡思亂想起來。羅格飛口口聲聲說這些事跟莫芳霏沒有關係,可是怎麼會沒有關係呢?莫芳霏的度量再大也不至於放任男友在外面一再亂來啊……

    亂來……跟羅格飛亂來的白癡不就是她嗎?

    也許那些謠言不全是謠言,也許那些同學比她更早看穿她體內邪惡的本質,她果然淫亂、果然不貞,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這些荒唐事。

    「羅格飛,你為什麼要跟我這種壞女人上床?」冷盼凝把黑顱往他的大掌裡蹭了蹭,突然這樣問。

    「誰說你是壞女人?」羅格飛停住了撫順她黑髮的動作,改而捧起她的小臉,親密的凝視著她。

    他的動作和眼神就像石塊一般,在冷盼凝的心湖裡掀起不小的漣漪。她掙扎了一下卻掙脫不了他的掌控,只好與他眼對著眼,尷尬的說:「以前的同學和現在的同事,人家都覺得我是一個招蜂引蝶的壞女人。」

    「我從來不曾這樣想,以前不曾,現在更不會這樣想,我只知道你是個熱情的女人,我從來沒有遇到像你一樣和我這麼合得來的女人。」羅格飛坦承的說。

    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她的純真與甜蜜,如果連他都不能懂的話,他豈不該死?

    「誰跟你合得來了,像你這種生錯時代的沙文主義者,我們根本八竿子合不在一塊兒!」冷盼凝翻翻白眼。

    什麼熱不熱情,合不合得來的……真是不懂他說些什麼,但是那些語焉不詳的話卻讓她的臉紅得像即將掉落的熟蘋果。

    「我們在床上不是很合得來嗎?你的身體和我的身體……和你在一起,我可以做到四肢發軟、兩眼昏花,快樂得甚至覺得就算是死了也不打緊。」羅格飛嚴正的表情像是發表什麼重要的宣言。

    「你在說什麼啦……」冷盼凝紅著臉,看起來像是生氣又像是因為羞窘,不過後者的可能性居多,她伸出小手想把他捧在她頰邊的大掌抓下來,一邊使勁一邊說:「用這種正經的表情說那種下流的事情,難道你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嗎?」

    「為什麼要不好意思。如果你肯誠實一點的話,應該會承認只有我才能給你那種激烈的高潮吧?」羅格飛完全不為她的小手所動,仍然強硬的捧著她的臉,固執的說。

    「羅格飛,你給我閉嘴!放開我啦!」冷盼凝使出全身的力量,終於掙開他的掌握。

    她還以為他轉性了,有點文明人的樣子了,沒想到拐來拐去,他就是要弄得她羞窘難當。這個死人到底在胡說些什麼啊?什麼在床上合得來、死了也不打緊、激烈的高潮……他根本是存心要讓她難堪的。

    像他這種明日張膽的背著女朋友在外面拈花惹草的男人,這種不懂何謂忠誠的男人,她最好拿把掃帚把他掃出去,免得他又吐出更多不堪入耳的穢言穢語。

    但是拿掃帚之前,她總得先起床把衣服穿上吧。

    想到這裡,冷盼凝忽然覺得身體涼颼颼的,低頭一看,才發現她不知何時早已鬆開胸前的棉被,而羅格飛的兩顆眼珠子活像要凸出來,淨盯著她的胸部瞧。

    「羅格飛,你趕快出去啦!人家要起床了!」冷盼凝重新把被褥拉回胸前。

    羅格飛慢慢地起身,若有所思的走到房門口,然後又突然旋過身,把正在穿衣服的冷盼凝嚇出一聲尖叫。

    「你又幹嘛啦?」冷盼凝忙把該遮的、該蓋的全遮蓋好之後,才氣急敗壞的質問他。

    「我……」羅格飛緊蹙濃眉,一臉嚴肅的說:「我只是想告訴你……你有一對十分美麗的胸部。」

    這個笨蛋!冷盼凝衝到梳妝台前抓起一瓶香水,正想往他砸去,卻又突然忍了下來,只見她把香水瓶放回梳妝台上,然後氣得發了幾回抖,接著又衝到床上抱起一個軟綿綿的大枕頭,往他顧人怨的臉上砸去。

    殊不知羅格飛雙手一張,把大枕頭穩穩地抱在懷裡,他把臉頰貼至柔細的枕面上,親親密密地磨了又磨,然後才抬起頭,揚著眉斜著嘴說道:「看來……你總算是瞭解到我的『長處』,所以才捨不得把我砸死吧。」說完,他輕輕鬆鬆地把枕頭扔回床上,把手插在褲袋裡,一邊吹著口哨,一邊推開房門往外走。

    「你這個混蛋!我是不捨得砸爛心愛的香水,香水很貴的!」冷盼凝手叉著腰,歇斯底里的大吼太叫著。

    然而所有的吼叫與咒罵卻被窗外的陽光一點一滴的蒸融了,轉眼消失得無影無蹤……

   
    冷戰的氣氛在「凝香館」裡一連盤桓了好幾個星期。

    這天,餐廳裡的客人都用餐完畢了,廚房裡的七位廚師還忙著為餐廳裡上上下下三十幾位員工準備消夜。

    這是「凝香館」溫暖的傳統之一,收了工之後,大家圍在一起吃點東西,而且吃的往往是廚師們最新研發出來的新菜色,嘗過美味之後,大家再一起腦力激盪,為新菜色取個貼切的名字,這也是所有員工一天當中最期待的時光,當然前題是羅格飛和柳東笙之間別再怪裡怪氣了。

    「不知道怎麼回事,柳大廚都不跟老闆說話呢。」

    「是啊,好像已經幾個禮拜了,柳大廚和老闆的感情不是很好嗎?柳大廚每次都說他和老闆當兵的時候還穿過同一條內褲。」

    「會不會跟那個漂亮的小姐有關係啊?」

    「哪個漂亮小姐?」

    「你忘了嗎?幾個禮拜前老闆不是帶了一個小姐到『凝心齋』裡吃飯嗎?『凝心齋』耶,我在這裡工作一年也算是元老級的員工了,還不知道『凝心齋』也可以對外開放,我還以為是老闆私人的休息室呢。」

    「好像是耶,那天晚上柳大廚好像就怪怪的。天啊!他們該不會為了搶女人而反目成仇吧?」

    「喂!你們少無聊了,還不趕快到廚房幫忙端菜,今天柳大廚做了新的肉餅,手腳慢一點的話,搞不好就被人搶光了!」

    幾個充滿青春活力的小員工一哄而散,全往廚房裡鑽去。

    羅格飛原本正要下樓,卻意外聽見員工們喳喳呼呼地討論著他和柳東笙之間的不愉快,他不知不覺地放慢了腳步,等到他踏完最後一個階梯,剛好看見員工們魚貫由廚房中走出,有人手上端著熱騰騰的美食,有人則忙著並桌,一副準備大快朵頤的模樣。

    「老闆,快來喔!今天柳大廚做了薰衣草肉餅,我當柳大廚的副手喔。」一個充滿活力卻稍嫌莽撞的年輕學徒奔到羅格飛面前,興奮的報告著。

    「真棒!我已經聞到香味了。」羅格飛拍拍年輕學徒的肩膀,同時問道:「柳大廚呢?怎麼沒出來和大家一起吃。」

    「柳大廚說……」學徒搔搔頭,好半天才道:「柳大廚說他想一個人待在廚房裡,還要我們都別去吵他。老闆,最近柳大廚一直怪怪的,也不太笑,他以前都是一面做菜一面笑的,我很擔心如果柳大廚不做了,我該怎麼辦?」

    柳東笙這傢伙長得一張娃娃臉,連脾氣都像個孩子。羅格飛歎了一口氣,對年輕學徒說道:「你吃東西去吧,我會跟柳大廚好好談一談的。」

    踏進餘香裊裊的廚房,羅格飛一眼就看見站在偌大料理台邊的柳東笙,他見他一邊切著肉餅,一邊慢慢地品嚐著,裝肉餅的瓷盤邊還放了一杯紅酒。

    這個傢伙,還以為他一個人在這裡生悶氣,沒想到他看起來挺悠哉的。

    「喂!一個人吃三個肉餅不嫌太多了嗎?」羅格飛慢慢踱到柳東笙的身邊,故意和他開起玩笑來。

    沒想到柳東笙竟然一把推開盤子,冷颼颼地回道:「大老闆如果嫌我吃得太多會蝕了你的本的話……那還給你好了。」說完,他端起酒杯,將杯中物一仰而盡,然後拿到水龍頭下清洗吊干,接著把廚師帽脫下夾在腋下,就要往外走。

    羅格飛伸出大掌按住柳東笙的後肩,大聲的說:「又不是小孩子了,你他媽的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啊?都跟你說了我不是故意把冷盼凝藏起來的。」

    「誰管你有藏沒藏,反正她是你的女朋友,我們這種『賤民』連看都不配看她一眼。你慢慢藏吧,我要回家睡覺去了。」柳東笙往後一揮手,甩開羅格飛按在他肩上的手。

    羅格飛氣得額冒青筋,臉也漲成豬肝色,他握緊拳頭,握得死緊,指關節都泛白得快斷裂似的,他一個字一個字的說:「柳東笙,你他媽的再跟我鬧下去,我就把你的臉也扁成肉餅!我再說一次,我沒有把冷盼凝藏起來,也不是故意不帶她來見你,而是……媽的!她根本不是我的女朋友!這樣你高興了吧?」

    柳東笙愣愣地轉過身,難以置信的重複了一遍,「她根本不是你的女朋友?」

    「我幾時跟你說過冷盼凝是我的女朋友來著?」羅格飛悶悶地說。

    想了半天,柳東笙一頭霧水的說:「你是沒這樣說過,可是連上的弟兄哪個不這樣以為,大家在起哄的時候也沒聽你反駁過一句啊。」

    「大家鬧得一頭熱,誰會聽我的解釋啊?」羅格飛顯得十分心虛。

    「那你幹嘛睡覺的時候老是『盼凝、盼凝』的叫,還把人家的照片隨身攜帶著?」柳東笙終於笑了,他笑得開心又曖昧,而且嘲弄意味十足。

    「我高興!你管得著嗎?」羅格飛這輩子還沒有這麼糗過。

    當初連上的弟兄為了借看冷盼凝的玉照一眼,哪個不是對他必恭必敬的,就連學長都因此而少找了他好多麻煩。

    「真可憐,搞了半天,原來我們灑落不羈的羅格飛是在單相思啊?」幸好柳東笙不是心理醫生,否則病患不被他醫死也會被他氣死。

    眼前的羅格飛被氣得渾身發顫,鋼鐵般的肌肉繃得死緊,一副蓄勢待發想痛扁柳東笙的模樣。

    「難怪冷小姐完全聽不懂什麼夢話、照片的事情,還堅持說我聽錯、看錯了,原來是這麼回事啊!」柳東笙愈說愈得意,還搖頭晃腦了起來。

    「柳東笙,你這個王八蛋!」羅格飛一把提起柳東笙的後衣領,像老鷹抓小雞的大吼道:「你把那些事情都告訴冷盼凝了?」

    完了!事情大條了!柳東笙囂張的氣焰弱了下來,他支支吾吾地說:「老兄,別生氣,說都說了,反正冷小姐也只當玩笑聽一聽……」

    「你是說我是個玩笑囉?」羅格飛像座即將噴發的活火山。

    「也不是啦……」柳東笙害怕得都冒冷汗了,挨羅格飛這個大個兒一拳難保不痛上他三天三夜,他什麼都不怕,就怕痛了。「我的意思是說……如果你可以改掉死要面子的壞習慣,早把實情告訴我的話,我也不至於說些冷小姐聽不懂的話,你不知道那天她看我的眼神,簡直像把我當成神經病……」

    「柳東笙……」放下柳東笙的後衣領,羅格飛慢條斯理的走到他的面前,不怒反笑,低低叫了他一聲。

    「這樣才對嘛……就算冷小姐不喜歡你,我柳東笙還是把你當兄弟……」柳東笙擦擦額上的冷汗,吁了一口氣,警報總算解除了。

    「柳東笙……」羅格飛皮笑肉不笑的又叫了一聲,然後在柳東笙毫無防備的時刻,猛然揮出一記右勾拳,目標當然是柳東笙孩子氣的娃娃臉。

    「哎喲!」柳東笙捂起左半邊的臉,痛得哇哇大叫,「救命啊!老闆打人啦!出人命啦!」

    坐在餐廳裡「嚴陣以待」的員工們一聽,連忙丟下盤裡的美味,一窩蜂的往廚房裡沖,他們老早自動自發的把「搶救」工作分配好了,誰收菜刀、誰關瓦斯、誰負責叫救護車……他們可是邊啖薰衣草肉餅邊進行沙盤推演,有絕對的信心把災害降到最低點。

    這就是「凝香館」,好東西大家吃,有事大家擔,有難一起扛。

   

    多災多難的風暴終於過去了,該回家的也回家了,漂亮的大餐廳裡只剩下黑眼圈的柳東笙和低著頭猛抽煙的羅格飛。

    「羅格飛,看在我都被你揍得鼻青臉腫的份上,你就大人不計小人過,別跟我計較了。」柳東笙一邊用冰毛巾敷著黑眼圈,一邊正經的說。

    「我也不好,下手太重了。」羅格飛看了柳東笙一眼之後,又低頭猛抽起煙來。

    「羅格飛,那個冷小姐……」柳東笙問得小心翼翼,生怕會過度刺激他。

    「別再提她了。」羅格飛並沒有生氣,只是無奈的攤攤手。

    「老兄,會不會是你搞錯了啊?怎麼說你也是英挺帥氣、孔武有力,餐廳的女客這麼多,搞不好一半都是衝著你來的,冷小姐怎麼會不愛你呢?」看來柳東笙一轉眼又把「好奇心會殺死一隻貓」這句話忘得一乾二淨了。

    羅格飛懶洋洋地瞄了柳東笙一眼,不過這次他沒有生氣,心裡堆積如山的苦悶苦無發洩之處,反正現在面子也沒了,就當多個說話的對象吧。

    「她本來應該是有點喜歡我的……卻被我搞砸了,反正現在的狀況就是她身邊有了一個相貌堂堂、事業有成的牙醫男朋友,我這種背了一身貸款的窮餐廳老闆除了靠邊閃之外,什麼也做不了。」

    「依我看,冷小姐不像是個拜金女郎啊……」柳東笙狐疑的說:「還有,羅格飛,你不是一向都勇往直前的嗎?什麼時候見你這麼沒有信心了?」

    羅格飛沉默不語,只是靜靜地吞雲吐霧著。

    喪失愛冷盼凝的信心和勇氣不全是因為宋如風的出現,而是早在退伍之後,偶然從劉書玲口中知道冷盼凝流過產的事情開始,他就失去了守護她的勇氣,也許是因為自己終究沒能守住她,也許是因為自己在她最痛苦的時候並沒有陪在她的身邊,當她無助的躺在醫院裡的時候,他人在哪裡?

    在莫芳霏的身邊吧?他背叛了對冷盼凝的承諾,回到了莫芳霏的身邊,那時候他太年輕,年輕得承受不了女人的眼淚攻勢,更別說莫芳霏祭出一哭二鬧三自殺的手段,不計一切的把他留下。

    一個是淚眼汪汪、口口聲聲說失去他就像失去全世界的莫芳霏;一個是冷靜的背過他,平平淡淡—句「既沒開始,談何結束」的冷盼凝,年輕的他迷惑了,他選擇了「淚眼」,放棄了「冷靜」;驕傲的他,自私的選擇了「被愛」,放棄了「最愛」,結果是……

    他無力回報莫芳霏的愛情,他的心沒辦法停駐在莫芳霏的身上,他沒辦法不想起生命中流失的「最愛」,莫芳霏終於傷心的另覓懷抱,嫁給了別人。

    他難以忘懷冷盼凝的一切,他的心沒有辦法不追隨她,即使她毫不留戀的背過他掉頭離去,她仍然是他心中的「最愛」,但是他卻沒有臉面對她,他熱烈的抱了她,卻讓她一人獨自承受流產的苦果,而他一直等到當完了兵才意外從劉書玲的口中知道這件事情——

    「那時候盼凝在上體育課的時候不小心跌了一跤,明明摔傷了腿,她卻死命的抱著肚子喊痛,我把她扶到保健室,她卻怎麼也不肯進去,最後我只好把她送到離學校最近的醫院裡,才知道原來她懷孕了,也……流產了,真是可憐。」

    劉書玲回想著當時冷盼凝醒來之後發生的事。

    「盼凝拉著我的手不停的哭喊著她要孩子,把孩子還給她。我扶著她走出醫院時,原本晴朗無雲的天空突然下起大雨,好不容易才止住眼淚的她又悲悲切切地痛哭起來,口中喃喃地說著她的孩子在哭,我除了陪她站在走廊上哭泣,什麼忙也幫不上。」

    劉書玲看著羅格飛。

    「羅格飛,盼凝肚子裡的孩子是你的吧?」她對著從大男孩蛻變成大男人的他大膽的做出臆測。

    「她告訴你了?」羅格飛激動的問。

    「我猜的……」劉書玲搖搖頭。「你大概沒有發現……盼凝有時候會用一種很悲傷的眼神偷偷地凝望著你,不過那時候你手裡還牽著個莫芳霏呢。她流產之後,我不止一次問過她孩子的爸爸是誰,她卻怎麼也不肯說。」

    「是我……對不起她。」羅格飛慚愧得幾乎快死去。

    「其實我本來也很討厭盼凝,總覺得她仗著美麗的外表到處招蜂引蝶、玩弄別人的感情,要不是那次送她到醫院去,我大概也會跟其他的人一樣一直對她誤解下去,但是和她接觸了之後,我才發現她真的是一個很可愛的女孩子,她美好得讓大多數的女孩子自慚形穢。她很孤獨,都沒有女性的朋友,所以她才會交了一個又一個的男朋友。」劉書玲也覺得慚愧,慚愧自己沒有早點對冷盼凝伸出友誼之手。

    「冷盼凝她現在……過得好嗎?」羅格飛問。

    「她現在在知名的大企業裡工作,是大老闆身邊最得力的女秘書,追她的人還是一樣多得有如過江之鯽,但是據我所知,她並沒有為任何一個男人動心過。」

    「是嗎?」羅格飛的心裡重新燃起一絲希望。

    「也許她心裡還有你呢。」劉書玲拉拉羅格飛的手,為他加油打氣似的。

    「我想……不管冷盼凝的心裡是不是還有我,我都想盡力為她做一些事情……」仰起頭,羅格飛把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逼回眼睛裡去,他豪邁的對劉書玲說:「我記得冷盼凝最害怕到餐廳去吃飯……所以老是一個人躲在房間裡吃泡麵,我想開一家餐廳,裡面有一個永遠為她保留的特別座,不管她什麼時候來,永遠都有熱騰騰的新鮮食物等著她。」

    「你的夢想很偉大,但是開一家餐廳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我看你還是先去找盼凝,把你的心意告訴她,不然等你餐廳開成了,她卻被別人追走了。」劉書玲顯然比羅格飛還要心急。

    「不,現在的我沒有臉去見她,總是要等我做出些成績來,到時候我會堂堂正正地走到她的面前,訴說我的悔恨和愛意,所以請你答應我,千萬別在她的面前提起我的名字,不要阻撓她追求幸福的機會,如果她能遇到一個比我更好的男人,對她來說也許才是更大的幸福。」

    這是一年前的羅格飛,剛退伍的羅格飛,還能在劉書玲面前大發豪語的羅格飛,但是萬萬沒有想到他竟然一語成讖,一年後的今天,他果然為冷盼凝開了一家「凝香館」,而她身邊也有了一個比他更好的男人。

    就在他終於做好準備、鼓足勇氣打電話給冷盼凝,想約她一起參加劉書玲的婚宴時,她卻帶著宋如風一起出現在劉書玲的婚宴上。

    當他走進喜宴會場,看見她和宋如風坐在一起的時候,腦子裡淨是一片荒蕪,荒煙蔓草掩沒了愛情的苗圃,希望之苗在一瞬之間全枯死了。

    溫文儒稚、風度翩翩、成熟穩健……宋如風所有的優點他皆無;粗魯野蠻、狂妄自大、沙文主義……他所有的缺點宋如風皆無。

    冷盼凝的心裡早就沒有他的存在,她的心裡只有宋如風一個了。

    他為她所做的努力,能賣的、能貸的、能借的……他用盡一切力量,背了一身的債務,不惜一切代價創建了「凝香館」,這一切的努力都只能放在心裡了。

    將心思調轉回來,羅格飛不言不語地靜靜抽完一整包煙,拍拍大腿,從椅子上站起身來,伸了伸懶腰,又盯著被他揍得鼻青臉腫的柳東笙好半天,才慢慢地說:「看來你的腦子沒被打壞,冷盼凝的確不是個拜金女郎,但是我卻不如你所想的那樣勇敢,別再為冷盼凝傷腦筋了,人家現在過得很幸福,輪不到你我來操心。柳大廚,還是乖乖回家睡覺去吧,明天還有得忙的呢。」

    不管冷盼凝身邊是不是有了人,只要她想起「凝香館」,來到「凝香館」,他一樣會慇勤相待,不止對她,也對她的另一半。

    「羅格飛,你這麼拉拉雜雜地說了一大堆我是有聽沒有懂啦。」柳東笙摸摸鼻子,怪裡怪氣的說:「管他什麼相貌堂堂、事業有成的牙醫男朋友,就我的經驗來分析啊,想得到女人的心,最重要的是先掌握住她的身體。你……該不會是中看不中用吧?所以才想了這麼多的借口,其實是想掩飾自己的無能吧?」

    「聽你媽個狗屁論調!我羅格飛要是不行的話,能把你揍成一張大花臉?」說著,羅格飛跳起來,三兩下再度揪起柳東笙的衣領,握著拳頭威嚇的說。

    什麼行不行的,該做的他可是一樣也沒少,冷盼凝全身上下的敏感帶他老早摸得一清二楚,但是做歸做,親熱完後她哪一次不是對他又吼又叫的,她在床上所給他的熱烈反應,活像她該是他的女朋友或是老婆,但是下了床,她卻連一個好臉色都捨不得給他……

    女朋友?老婆?羅格飛鬆開了柳東笙,隨後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他在冷盼凝的心中連一瓶香水的價值都抵不過,還提什麼呢?

    但是為什麼她明明極端厭惡他這個人,卻還肯跟他上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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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1 07:45:0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滿腔的疑問逼得羅格飛快發瘋,這天餐廳打烊後,顧不得已是深更半夜,他硬是衝到冷盼凝的公寓外,狂按門鈴。

    「羅格飛,你去死啦!」冷盼凝揉揉惺忪的睡眼,聽完大半夜衝到她家門口外胡言胡語的羅格飛的疑問之後,忍不住破口大罵。

    「要我死可以,不過在死之前,我一定要知道你為什麼肯跟我上床?」羅格飛伸出一隻大手隔開門板,以免冷盼凝乘機關上大門。

    「你神經病啊!幾個星期不見,突然像個瘋子地跑到這裡來問這種莫名其妙的問題,誰理你啊?」冷盼凝的紅臉都快漲破了。

    「幾個星期不見,你想我嗎?」羅格飛緊緊地盯著冷盼凝的眼睛,企圖捕捉住她話語中的漏洞,不放鬆的追問。

    「誰會浪費時間想你這死沙豬啊?」冷盼凝很快的垂下眼睛,生怕洩漏出一絲一毫的心虛,口中飛快的說:「你少來煩我,我都快累死了,沒工夫陪你在這裡瞎扯淡!」

    「累死了?」羅格飛的眉毛動了動。

    冷盼凝聽見他嘲諷似的語調,抬起眼,見到他眼中泛著曖昧的光芒,她愣了一愣,旋即一踱腳,凶巴巴地說:「你是什麼意思啊?」

    「沒什麼意思。」羅格飛撇嘴挑眉的說:「只是沒想到宋如風那種軟腳蝦竟然有辦法讓精力充沛的冷盼凝小姐喊累。」

    「你這個混蛋!」冷盼凝揚手就是一記巴掌,火辣辣地甩在羅格飛性格的臉上。

    羅格飛不閃不避,硬生生地挨了一記耳光。

    「如果你以為這樣我就會有罪惡感的話,那你可就錯了!」冷盼凝望望他臉上紅通通的掌印子,嘴硬的說。

    「我知道你不會因此而有罪惡感。」羅格飛神情嚴肅的拉起她的小手,看見她白嫩嫩的掌心變得又紅又腫,他輕輕地撫著她的掌心,淡淡地說:「不過還是下手輕一點得好。你看,手掌都腫起來了,很痛吧?」

    「要你管!」冷盼凝呆呆地任他揉弄著她的掌心好一會兒,才用力抽回手,倔強的說:「你走開啦!」

    聽羅格飛說得好像挺心疼她似的:幾個星期不見,這個傢伙看起來好像怪怪的,自己挨了耳光反倒關心起她疼不疼,如果他真的關心她的話,怎麼可能幾個星期音訊全無?現在又突然出現在這裡說些莫名其妙的話,還裝得一臉深情款款的模樣。

    他這副德行騙騙街上涉世未深的少女可以,她冷盼凝可不會笨得再上當。

    「我會走,但是必須在我得到答案之後。」羅格飛挺立在冷盼凝的面前,仍是一臉的固執。

    他嚴肅的表情加上一記火辣辣的巴掌印,看起來還真不是普通的可笑,但是冷盼凝卻笑不出來。

    「什麼答案?」她裝傻。

    「為什麼你肯跟我上床?」羅格飛捺著性子又把問題重申一次。

    「你到底想怎樣?」冷盼凝見羅格飛問得臉不紅氣不喘的,忍不住大聲嚷嚷了起來,之後又像個小偷往左鄰右舍張望一番,才憋著氣把羅格飛拉進門內。關上大門,確定不會妨礙到公共安寧之後,她又張牙舞爪得像只母獅子的吼道:「我早就告訴過你那只是一時的意亂情迷,而且事情都過了這麼久了,你現在還來這裡問東問西的,不是很多餘嗎?」

    「除了一時的意亂情迷之外,難道沒有一點別的了嗎?」羅格飛低啞的追問。

    「就是做那件事而已,還需要什麼別的?難不成你以為我是因為喜歡你才跟你上床的?」冷盼凝的語調聽起來輕輕鬆鬆,但是她一雙背在身後的手卻用力的交握著。

    「難道不是嗎?」羅格飛仍是一臉的執著。

    冷盼凝微惱地忖著,他明明是個上床老手,卻裝得像個吃了悶虧的純情處男,簡直是莫名其妙!

    不管他裝得多像,她絕不會再被他的表情和聲音蠱惑,她不再是三年前少不更事的小女孩了,她不會再天真的以為他會為了她而離開相交多年的女友莫芳霏,她早已經得到過懲罰,她早已經看清了他惡質的本性,她對這種見一個追一個的花心大少才沒有興趣。

    「你少往臉上貼金了,那種事情跟任何一個普通朋友都可以做,你不也是這樣嗎?莫芳霏、小護士、精品店裡的櫃檯女店員……你的輝煌紀錄才令人望塵莫及呢。」冷盼凝改將雙手交握在胸前,一臉鄙夷的模樣。

    「原來是這樣,我懂了。」羅格飛淡淡地說。

    應該要走了,原本就不該來的,上了床又如何,他早就知道她的心裡沒有他了,卻還是忍不住要跑到這裡來自取其辱;不該來的,他該做的是乖乖地躲在凝香館裡,讓無邊無際的思念啃嚙他的心。

    該走了,但是他的腳卻像生了根,一步也移動不了;他的眼神仍然貪婪的搜索著她醉人的容顏,一瞬也移轉不開。

    「懂了就好,趕快走啦!我可是忙得很呢!」冷盼凝被他瞧得渾身上下都不自在,只得再度拿出凶巴巴的態度來武裝自己。

    羅格飛失魂落魄的神情只怕可以拿金馬獎最佳男主角獎了,但是她才不會被這臭沙豬再騙一次。

    「大半夜你不睡覺,在忙些什麼啊?」羅格飛擺明一副想賴下來的模樣。

    「你沒長眼睛?自己不會看啊?」冷盼凝沒好氣的說。

    聞言,羅格飛這才注意到小小的客廳徹底的改頭換面了一番,乾淨整潔得和他之前所見到的景象完完全全是兩個樣,不止眼前所見教他驚訝得合不攏嘴,同時他的鼻息還嗅到一股食物的味道,不過食物顯然是燒焦了。

    「你大半夜不睡覺在做菜啊?」羅格飛一臉的不可思議。

    「啊——」冷盼凝驚叫一聲,連忙奔進廚房。

    羅格飛跟進了廚房,見到冷盼凝七手八腳的盛了一碗冷水,往冒著大火的油鍋裡倒,但是鍋裡的大火卻愈燒愈旺,絲毫沒有熄滅的態勢,他連忙搶上前去把冷盼凝推開,然後順手抄起大鍋蓋往鍋裡一罩,熊熊火苗立刻被壓了下來,接著又忙把瓦斯爐關了。

    「你到底是想做菜還是想自殺啊?」羅格飛擦擦額上冒出的點點冷汗,毫不客氣的質問她。

    「你凶什麼凶嘛!要不是你像個神經病,半夜跑來按人家的門鈐,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驚魂未定的冷盼凝被他這樣一凶,眼眶馬上紅了一圈。

    羅格飛見她嚇得臉色都白了,連忙溫和的改口,「我不是凶你,只是一時情急,廚房是很危險的地方,我情願你一輩子都不進廚房,也不希望你發生什麼意外。」

    「不用你管!」冷盼凝抬起漂亮的粉桃色睡袍衣袖,一點也不淑女的抹抹眼睛。討厭!她最討厭在這死沙豬的面前哭了,偏偏他就是有本事把她弄得淚漣漣的。她一邊抹眼淚、一邊抽抽噎噎地說:「就算我死了也不關你的事……」

    「好了,別哭了,是我不好,是我太凶了,都算是我的錯,這樣行了吧?」羅格飛走到冷盼凝的身邊,摸摸她的頭髮,輕聲細語的安慰著她。

    「什麼叫『都算是我的錯』,本來就是你的錯!」冷盼凝甩一甩頭,用力的把羅格飛的大手甩開了。

    「都是我的錯,這樣可以了吧?」羅格飛一臉的無奈。

    「你根本不是真心的!」什麼叫這樣可以了吧?她早知道要羅格飛這死沙豬道歉原本就是一件比登天還難的事情。雖然說她的粗心大意也是多少要負點責任,但她就是忍不住要生他的氣,要不是他半夜跑來問些莫名其妙的問題,她也不會忘了爐上的火。

    「隨你怎麼想,反正說破了嘴你也不會相信我。」這女人真的是得寸進尺,他都已經這樣低聲下氣,連不該他的錯也認了,她竟然還能用「不真心」的罪名來指責他。

    如果他不真心的話,幹嘛大半夜的跑到這裡來受盡侮辱?

    「我又不是白癡,幹嘛要相信一個信口開河的惡棍所說的話!」冷盼凝抹乾最後一滴眼淚,擺出母老虎的態勢。

    「我什麼時候信口開河了?」羅格飛的氣也上來了。

    「你……」冷盼凝氣得口齒都不清了。這個死沙豬還敢理直氣壯的說小這種話?!「你忘記了嗎?是誰說過想和我在一起,後來又回到莫芳霏的身邊,你還敢說你沒有信口開河嗎?」

    說出來了,她還是把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去說出來了,她根本不想再提起,她一直告訴自己要忘記,她不再是當年那個可憐兮兮的小女孩了。冷盼凝摀住幾又逸出泣音的小嘴。

    「盼凝……」

    「你不要叫我的名字!我不要聽!」

    「我只是想說,當年我說想和你在一起的時候,絕對不是信口開河,但是我太自私了,自私得以為莫芳霏比你更愛我,所以……」

    「你錯了,我和莫芳霏根本不能相提並論。」背著他,冷盼凝咬了咬牙之後,接著一個字一個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說:「因為我根本沒有愛過你,當年我之所以會蠢得和你這種人上床,完全是因為失戀傷心昏了頭,這點就算我不說,你也應該明白。」

    「我明白,我早就明白了,當我試探性的向你提出分手的時候,記得你給我的回答嗎?」羅格飛沉痛的說道:「當你對我說『既沒開始,談何結束』的時候,我就已經明白了,所以我才會心甘情願的回到莫芳霏的身邊。」

    「你不用編織任何借口,我早就知道你不是真心想和我在一起,男人嘛,哪一個不想和我這種聲名狼籍的女人玩幾手?你也不可能例外。」冷盼凝揚起雙手,伸了伸懶腰。

    「媽的!我說過我從來沒有把你當成隨隨便便的女人,你非得要這樣歪曲我才高興嗎?」相較於冷盼凝的輕鬆,羅格飛就像是一隻暴怒的野獸。

    「我一點也不高興,老實說,我看到你就討厭,像你這種說話不算話,一點擔當都沒有的男人,就算我跟你上了一百次的床,也不可能會愛上你。」冷盼凝一心只想傷害羅格飛,因為她也曾經被他傷透了。

    「當然,你眼裡只有宋如風那個軟腳蝦,哪還有我存在的份?」羅格飛一臉的譏誚。

    「我就是喜歡如風,你管得著嗎?告訴你,只有像他那樣斯文有禮的男人,才能教我心甘情願為他煮飯、洗衣、整理家務,一心只想為他做個賢慧的女人。」冷盼凝冷冷地說。

    羅格飛的心思轉了轉,臉色也隨之變得陰晴不定,他環顧一下廚房裡一應俱全的電器用品,發現冷盼凝連烤全雖的烤箱都買齊了,看來她所言不虛,當真是想為了宋如風而當個賢妻良母。

    他信步的走到瓦斯爐前,打開爐上油鍋的蓋子,對著裡面焦黑的肉排皺皺眉頭,然後諷刺似的說:「宋如風看見你這種賢慧的模樣,非得要感動得痛哭流涕不可。」

    「不干你的事!」冷盼凝羞愧得恨不得挖個洞把油鍋裡亂七八糟的焦黑肉排埋起來。

    羅格飛回過頭瞄了她一眼,繼續問道:「你到底想做什麼菜啊?」見她紅著個臉,半天不吭一聲,他便將視線調回到爐台上,仔仔細細地研究了鍋中焦炭般的肉排之後,又發現流理台上放了幾片新鮮的薄荷葉,他挑起濃如墨色的劍眉,問道:「你該不會想做酥烤薄荷起司豬排吧?」

    冷盼凝覺得耳根子都燒起來了,她結結巴巴地說:「如風最喜歡豬肉的味道,明天是他的生日,我想為他做點不一樣的東西。」

    聽見如風想登門品嚐她的手藝,她簡直連膽都要嚇破了,下班之後,好不容易買齊了各式各樣的烹飪工具和食材,在廚房裡弄了半天,結果不是打翻了杯盤,就是弄焦了食物,沒想到這下子還被羅格飛看見她的窘態,真是顏面無光。

    「你別擔心,如果宋如風真的愛你,就算是焦黑的肉排他也會甘之如飴、奉若珍饈。」羅格飛說的其實是他心裡的想法,他「肖想」她親手做的愛的料理已經很久了。

    但是她三更半夜還在廚房裡忙東忙西的卻不是為了他,連亂七八糟的客廳也收拾得乾乾淨淨,原來全是為了招待宋如風那個軟腳蝦。

    「你根本不懂,如風可是個標準的美食主義者。」冷盼凝焦急地說。

    真是媽的!大半夜來聽她「如風、如風」的叫,看見她為宋如風忙得團團轉,還證實了當年她根本沒有愛過他的事實,他簡直快被擊垮了,但是看見她無助的神情,他卻又狠不下心來一走了之。

    萬一他走了之後,她當真把房子弄得燒起來的話,那還得了;如果她死了的話,他不傷心得跟著賠命才怪,即使她根本沒有把他放在心上。

    「我看你別忙了,還是上餐廳或是叫外賣比較好。」羅格飛提出中肯的建議。

    像她這種連三腳貓都構不上的廚藝,想做好酥烤薄荷起司豬排那種功夫菜,就算再練個十年、八年也不可能。

    「不行,如風他可是專程想來品嚐我的手藝,我不能讓他失望。」與其說是不能讓宋如風失望,倒不如說是冷盼凝丟不起這個面子,畢竟宋如風從頭到尾都把她當成是一個賢慧的女子。

    「你別逞強了,俗話說得好,紙是包不住火的。我勸你還是老老實實地招認自己不會做菜的事實,免得到時候宋如風對你的期待愈大,失望也愈大。」

    「這是我的事情,輪不到你來這裡多管閒事!」冷盼凝仍是一臉的倔強。

    「我不是多管閒事,只是好心提醒你,宋如風再怎麼說也是個男人,你該不會天真的以為他真是為你的手藝才來的?」

    「你……你在說什麼啦?」冷盼凝揮舞起小手,紅著臉叫道:「如風和你這種無恥下流的色胚才不一樣!」

    「說得好!」羅格飛一記彈指,擺出一副促狹又瀟灑的神態,吊兒郎當的說:「原來你希望我來這裡是想對你做些『無恥下流』的事情。」

    「你神經病啊……」冷盼凝小小的肩膀顫抖了起來,「誰會像你那樣下流……」

    「是嗎?『冰清玉潔』的冷盼凝小姐,想來上次把我玩弄得『體無完膚』的女人也不是你了?」羅格飛一臉的譏誚。

    「你……你這個無賴!」冷盼凝揚起手,直覺的想狠狠地甩他一記巴掌。

    無怪乎大家要說吃人的嘴軟,上次要不是他用美味的食物來蠱惑地,她也不至於昏頭轉向、自甘墮落的去勾引他這死沙豬。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冷盼凝揚起手的同時,羅格飛也飛快的抬起大手,俐落的捉住她纖細的皓腕,說道:「我不是怕挨打,只是想提醒你下手輕點,否則最後被巨大反作用力傷到的只會是你自己。」

    「放開我!」聽完他的話,冷盼凝愣了幾秒之後,才猛然醒悟到她的手腕還握在他的掌心裡。這個不要臉的死沙豬竟然還敢在她的皮膚上磨磨蹭蹭的?!她用力抽回手,氣呼呼地說:「你走啦!」

    羅格飛悻悻然的把手插進口袋裡,默默不語的望著冷盼凝的臉好一會兒。怎麼搞的?他最不希望的就是惹她生氣,偏偏所想的跟所做的往往是背道而馳。他歎了一口氣,有點沉重的說:「別再忙了,好好睡一覺,免得明天宋如風看見你的熊貓黑眼圈。至於明天的料理,就交給我好了。」

    「交給你?」冷盼凝微啟紅唇,傻呼呼地問。

    「如果你不嫌我礙眼,明天我可以免費當你的菲傭瑪莉亞。」

    「你是說,你願意為如風做生日料理?」

    「錯,我不是為他,而是為了你,要不是因為你喜歡他,我才懶得理那軟腳蝦。」

    「我……」他豪邁的承諾讓冷盼凝再度紅了臉,她結結巴巴地說:「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她露出懷疑的眼神。「你做的東西能吃嗎?」

    不管他那句「為了你」有多麼讓她心跳加速、頭暈目眩,她還是沒有忘記他可是個連幫女同學到飲水機接鍋熱水都要嫌丟人的大男人。

    「試試看就知道了。」羅格飛倒是不慍不怒,顯得自信滿滿。

    試?這種關係到她在如風面前形象問題的大事,怎麼能隨隨便便被他拿來試驗?不過……冷盼凝揉揉發疼的太陽穴。就算他的廚藝再差,和她這個烹飪白癡比起來,好歹也該略勝一籌吧。

    畢竟他也是凝香館的大老闆,就算「沒吃過豬肉也該看過豬走路」吧。


    第二天是週末日,下午雨點鐘不到,羅格飛便拎著大包小包的食材出現在冷盼凝的家門口,按了大半天的門鈴,好半天才見到冷盼凝一頭亂髮的出現在門邊。

    「喂!你這種模樣還敢出來開門,萬一來人是宋如風,你不怕把他嚇破膽嗎?」

    「會大清早來按人門鈴的缺德鬼,除了你之外,全世界大概找不出第二個了。」雖然仍是一臉的睡眼迷糊,冷盼凝還是不甘示弱的反唇相稽。

    「拜託!虧你還口口聲聲說要為宋如風做個賢慧的女人,賢慧的女人哪有這麼好命,可以臉不紅氣不喘的睡到日上三竿,還敢理直氣壯的把下午兩點當成是大清早。」羅格飛一臉的挑釁。

    「沒想到你學起惡婆婆的嘴臉還真是入木三分,但是很可惜,我冷盼凝對於扮演歹命的小媳婦可是一點興趣也沒有。」怒氣已經完全驅離了睡魔,冷盼凝昏沉沉的小腦袋已經完全清醒過來,只見她一手叉著腰,一手握緊了門把,一副準備關門送客……不,是驅除羅格飛這大瘟神才是。

    「看你這副趾高氣揚的模樣,應該是不需要我這個免費的菲傭瑪莉亞了。」羅格飛聳聳肩,作勢要離去。

    菲傭瑪莉亞……冷盼凝愣了幾秒之後,旋即懊惱的敲敲腦袋瓜子,這才想起羅格飛是為了幫她做宋如風的生日大餐才來的。

    「早就知道你是個言而無信的小人!」冷盼凝趾高氣揚的冷哼一聲。

    她相信就算她把全世界的好話都說盡,羅格飛這死沙豬也未必會給她面子。

    都怪她太白癡,昨夜在聽完他仗義相助的承諾之後,便傻呼呼地倒頭大睡,完全把廚房裡失敗的作品忘得一乾二淨,這下可好,早知道他不是個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的君子,而且與其要她卑躬屈膝、低聲下氣的求他留下來助她一臂之力,簡直是天方夜譚,門兒都沒有。

    「我不是言而無信,是你擺明了不需要我,現在又在這裡含血噴人!」羅格飛氣得把手中的提袋甩到地下,食材和香料散落一地。

    「我什麼說過不需要你這種話了,明明是你蓄意曲解人家的意思。」冷盼凝的火氣也明顯上升。

    「那你說啊,說你需要我啊!」羅格飛暴跳地喊道:「怎麼樣,你說不出這種話來了吧?」

    他真是個窩囊廢,心愛女人的「男朋友」過生日,他還得來這裡為他們兩人做浪漫的生日大餐,他這樣處心積慮、委曲求全的討她歡心,她非但不領情,還擺了張大冰臉,嫌他缺德又礙眼,媽的!真是犯賤!他真是犯賤!

    見她擺出一張鄙夷又嫌棄的臉孔,她會開口留他才怪,他還是速速離開,管他什麼宋如風的生日大餐,最好教這個笨手笨腳的女人弄得一塌糊塗最好,最好教宋如風徹底看清她不為人知的一面!

    「請你……留下來。」冷盼凝鼓足了勇氣,卻只能發出如蚊蚋的聲量。

    眼見形勢比人強,廚藝不如人……不,該說是廚藝很嚇人的冷盼凝終於低頭了。

    「你……你說什麼?」羅格飛張口結舌。

    「我說……請你留下來……當我的菲傭瑪莉亞。」冷盼凝刻意加重了「菲傭瑪莉亞」五個字。

    「什麼嘛,害我心裡七上八下的,還以為你想請我留下來做一種讓人很舒服的事情呢。」羅格飛嘴上口沒遮攔的叫著,一顆心卻果真忽上忽下、沉浸在一種前所未有的喜悅裡。他作夢也沒有想過她會這樣說,她竟然肯對他說出「請你留下來」這種話,雖然她後面還接了「菲傭瑪莉亞」幾個字,不過已經無所謂了。

    「你可不可不要再說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說著,冷盼凝又板起了臉。

    「不說就不說,那讓我們直接開始好了。」羅格飛仍是一臉的不正經。

    「羅格飛!」冷盼凝低低地吼了—聲。

    「幹嘛這麼大聲。」羅格飛掏掏耳朵,無辜的說:「我又是哪裡說錯話了,我們不是要直接開始做菜嗎?」說完,他做作的抖科高壯的身體,避開冷盼凝冷颼颼的眼神,逕自彎下腰去撿拾散落一地的食材和香料,十分專心似的。

    見狀,冷盼凝也緩緩地蹲下身子,幫忙撿拾一地的狼籍。

    「你有一雙很性感的腳……纖細又白皙。」羅格飛突然說道。

    什麼?冷盼凝羞得腳趾頭都蜷起來了。只不過是光著腳而已,她卻覺得自己好像全身都被羅格飛看光了。這個死人!哪有人這樣子看女人的,看他盯著她的目光,就好像饕客遇上美味,一嘴的饞涎欲滴。

    等等!她幹嘛想這麼多啊,這死沙豬只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她幹嘛激動得血管內的血液都快沸騰了一樣;這個壞嘴巴的男人只不過是讚美了她的腳而已,他應該對莫芳霏說過更多更多、各式各樣、騙死人不償命的甜言蜜語……哎喲!真煩,明明告訴過自己千萬次別再想了,為什麼又要想起莫芳霏,為什麼又要管羅格飛的私事?

    就此打住、就此打住!她才不要再去想羅格飛和莫芳霏之間的香艷情事,想……想想如風,想溫文儒雅的如風,如風才是她—生追求的男人典型,她才不要管羅格飛的私事,像他這種用情不專的男人,遲早不是被車撞死就是被雷劈死……

    不!這樣的詛咒未免太惡毒了,好歹羅格飛也是一片雞婆……錯了!是他好歹也是出於一片好心,而且說真的,這死沙豬如果肯稍稍收斂—下色迷迷的眼神外加閉上吐不出象牙的狗嘴,光看他一副又高又壯的臭皮囊,他還算是一個頗具魅力的男人……

    等等!她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啊?都怪他死命的盯著她的腳,看得她頭暈目眩、呼吸困難,她才會在一瞬之間產生奇怪的幻覺;是的!一定是幻覺!像羅格飛這死沙豬是不配玷污「魅力」這兩個字的。

    「羅格飛,如果你敢再盯著我的腳的話,當心我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冷盼凝沒好氣的把抓了一手的香料食物塞進塑膠提袋裡。

    「好好好,不盯你的腳,那我看你的臉總成了吧?」羅格飛果然改把灼熱的視線鎖在冷盼凝的臉上,研究了半天後又正經八百的說:「誰說剛起床的女人很醜,這裡就有一個大例外。」

    這個傢伙竟然拐著彎讚美她漂亮,真是……簡直是……莫名其妙!他是故意捉弄她的吧?冷盼凝一直這樣告訴自己,卻無力制止從耳根開始蔓延的紅暈。

    「羅格飛,你要是繼續胡言亂語的話,我就……就……」冷盼凝拚命想著各種惡毒的威脅,卻羞紅得什麼念頭都轉不出來,只記得害羞、害羞、害羞……

    無休無止的害羞讓她惱不可抑。她明明應該想著如風,現在卻為了一個死沙豬捉弄似的讚美弄得面紅耳赤。

    「既然你把我的話當成胡言胡語……那就算了吧。」羅格飛收回灼熱的眼神,低著頭快速的把散落在地上的東西收妥。不管他說好說歹,說真的說假的,冷盼凝很顯然都當他是在放屁,什麼時候她才肯相信他所說的一切讚美都是肺腑之言,什麼時候她才能知道言語根本不足以表達她十分之一的美,什麼時候……

    他很清楚不管他苦等到什麼時候,她永遠都不可能再相信他了。

    「喂!羅格飛,你幹嘛啊?」冷盼凝把他陰暗的臉色盡收眼底,心臟突然沒由來的一陣狂跳。如果他不是開玩笑,如果他是當真的,他真的覺得她很漂亮、很性感嗎,他是嗎?

    當然不是了,怎麼可能?只怕十個冷盼凝都抵不過一個莫芳霏。

    莫芳霏……冷盼凝的眼神閃了一閃,不明白為什麼這麼多年了,老同學都忘得差不多了,她唯獨對莫芳霏的名字耿耿於懷。

    想不透幹嘛要花那麼多力氣去記住一個和她不相干的女孩。

    「沒幹嘛。」羅格飛笑了笑,站起身來,用一貫的灑脫神態說道:「該辦正事了。」說完,他又衝著冷盼凝露出曖昧又邪肆的笑容。

    這個人真是的!做菜就做菜,他偏偏要說什麼「該辦正事了」。冷盼凝也跟著站直身子,本來想好好瞪瞪這個不正經的登徒子,但是當她的眼神接觸到羅格飛那抹邪不溜丟的笑容後,卻意外被震懾住了。

    好像是憂傷、又好像是絕望……藏在羅格飛邪肆笑容之後的東西,一瞬之間,迷惑了冷盼凝的眼,也迷惑了她的心……

    上過新鮮的香草百匯沙拉前菜之後,再端出香氣四溢的迷迭香鮮菇豆腐,接著登場的主餐是蘭薰豬肉餅,之後再來一道清淡爽口的香草蔬菜湯,美食佐以美酒,宋如風吃得眉開眼笑,每道菜幾乎都見了底。

    「你的手藝果然好得沒話說。」宋如風淺咂一口美酒,對冷盼凝露出優雅斯文的招牌笑容。

    「哪裡,都只是上不了檯面的家常菜。」冷盼凝謙虛的說。真沒想到羅格飛做的菜不僅能吃,而且還不是普通的好吃,可說是為她掙足了面子。

    「什麼是上不了檯面,你的手藝好得只怕連五星級餐廳的大廚都要自歎弗如了,真是讓人齒頰留香、吃過難忘。」

    「是你不嫌棄。」冷盼凝忙道。

    宋如風是個完美主義者,和他交往的這幾個月以來,冷盼凝從他口中聽見的「建議」永遠比讚美來得多,這是第一次他不吝惜的一再給她讚美,聽在她的耳裡卻有種百感交集的感受,當然更多的是心虛的感覺。

    「不過你今天的胃口好像不太好。」宋如風望望她面前才吃了一半的蘭薰豬肉餅。

    「還……還好啦。」面對宋如風細膩的關心,冷盼凝卻顯得十分不安。

    什麼胃口不好,她根本就是「吃飽了撐著」,跟著羅格飛在廚房裡忙了一個下午,煎煮炒炸她樣樣也幫不上忙,唯一的用處就是用在試吃,吃吃吃……吃得她的肚皮都快爆炸了,而羅格飛那個壞心眼見她一味的貪嘴好吃,竟也不加阻止。

    等到如風翩然蒞臨,滿桌美味上了桌,她卻只剩下想吐的感覺,不過想吐不是因為見到了如風,而是她的腸胃實在是硬撐得快受不了了。

    「老天待我何其優厚,竟然能讓我遇見你這般完美的女人,希望明年的、後年的、大後年的、一輩子的每一個生日,我都可以跟你一起度過。」宋如風用無比的溫柔眼光凝視著冷盼凝。

    這、這算是求婚吧?溫文爾雅的如風還是逃不過出她柔情又「賢慧」的陷阱。

    冷盼凝卻不如預期的雀躍,心中反而浮現出舅媽與表嫂們在廚房裡忙進忙出的背影,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盼凝,嫁給我好嗎?」見她不言不語,宋如風還以為她被他動人的言語打動了,於是進一步握住她擱在餐桌上的手,用無比輕柔的嗓音問道。

    「如風,你真的認識我嗎?」冷盼凝問。

    「你在說什麼?我怎麼可能不認識你。」宋如風斯文的眉頭打結了。

    「你心目中的我是什麼樣子的?」

    「你是個儀表端莊、舉止優雅、手藝一流的女人,是所有男人心目中夢寐以求的女人。」

    聽完宋如風的形容,冷盼凝淺淺地笑了起來。如風所形容的女人根本不是真正的她,真正的她邋遢而不注重儀表,最討厭惱人的繁文縟節,唯一的拿手菜是荷包蛋。

    「如果我和你所想的完全是兩個樣,你還會願意娶我嗎?」

    「怎麼可能?」宋如風眉頭的結打得更深了。

    他的表情說明了一切,即使他沒有給她正面的回答,冷盼凝的心裡也有了譜。大多數的男人都是像如風這樣,喜歡端莊不多話、賢慧手巧的女人。

    「你別這麼認真,我只是跟你開開玩笑罷了。」冷盼凝淡淡地說。

    「你真頑皮,害我嚇了一大跳,還以為你不喜歡我、不想嫁給我呢。」眉頭鬆開後,宋如風回復了從容不迫的優雅神態。

    「我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嫁給像你這樣溫柔斯文的男人,但是……」但是願望就在咫尺,明明只要她伸手一抓就能實現,她的心反而退卻了。

    突然,不知為何,羅格飛窩在小廚房裡又洗又切又煮的背影浮上她的心頭。那個笨蛋現在不知道在幹什麼?

    「但是什麼?」宋如風仍是一臉的自信。

    「給我一點時間,我要想一想。」冷盼凝心頭一震,從宋如風手中抽回小手,不太有把握的回答。

    「那好,你慢慢想,我去洗碗好了。」說著,宋如風推開椅子,挽起袖子,十足新好男人的模樣。

    見狀,冷盼凝暗忖著,如果是羅格飛的話,大概只會蹺著二郎腿,頤指氣使的指著她說著,洗碗這種女人家的事情怎麼可以等著男人動手?還不快去做!

    怎麼了?現在在她眼前的是溫文儒雅的如風啊,她幹嘛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起還杵在廚房裡的死沙豬?廚房?糟了!如風到廚房去的話,一切不都穿幫了嗎?

    她苦心營造的賢慧女子形象可不能就此付諸流水。

    「如風,你別忙了,你是客人又是壽星,哪有讓你洗碗的道理?」冷盼凝連忙跳起來,把宋如風推到小客廳裡坐下。

    「沒關係,難得的假日,卻讓你窩在廚房裡忙了一整天,如果你不讓我出點力的話,我才真的會過意不去。」宋如風才坐下,又連忙站起來。

    「不不不,你別忙,真的,我最喜歡洗碗了,你就好好坐在這裡看看電視、好好放鬆一下,我很快就來。」冷盼凝硬是把宋如風按回椅子裡,然後奔到小餐廳裡,把杯盤送進廚房裡。

    捧著一大堆杯盤,冷盼凝還不忘空出手來鎖住廚房與餐廳之間的大門,她可不希望宋如風誤闖進來。

    要是讓他知道剛剛那頓美味到當場讓他說出求婚這種話的料理,是她找槍手來做的話,她苦心經營的一切可就泡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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